(二)

少年成名,公子哥的習性,讓他做什麽事自然不考慮後果。這也為他後來政治投機的失敗,埋下了悲劇的種子。

東晉末年,有一次謝靈運到宮裏去見皇帝,守門人不認識老謝,又見他穿著一般,不像以前那樣華緞貴服,又沒有出入證件,身份證件,自然像個保安一樣,表現得有點無理。誰知僅僅這樣一件可以解決的小事,他居然一怒之下對守門人實施了“斬首行動”,因此獲罪,被貶官下放。

他的一位門生桂興與他的小妾通奸,結果機事不密,被謝靈運捉奸在床。頭戴綠帽的他,沒有像普希金一樣想到和情敵公平決鬥,而是直接亂棍打死情敵,並拋屍江中。

政治投機失敗後,靈運經常在雜亂的市井小店、路邊的大排檔喝得爛醉如泥,然後喚來仆從,扯袖作筆、撒尿磨墨、以牆為紙,把足以傳誦千古的華麗詩篇隨手塗抹在小酒館肮髒的破牆上,引起路人側目。

跟同僚的關係也處理得非常狂妄。謝靈運一生和佛教因緣深厚殊勝,他於東晉義熙年間,曾到廬山參禮慧遠大師,肅然心服,誓願跟隨慧遠大師,並在道場前挖掘蓮花池,池內種植白色蓮花,並和誌同道合者結社共修淨土之業,定名為白蓮社。當時,靈運曾經要求永久入社,但慧遠大師以為謝靈運的心思雜亂而未允許他入社。謝靈運常說,六經的根本在於濟俗,若想求得性靈真要,則需以佛理為指南。可是,他並無慧根,沒有從實際行動中參透佛理。

會稽太守孟豈頁(?)篤信佛教,謝靈運居然當麵挖苦他,“得道須有慧業,你升天一定在靈運的前麵,成佛必在靈運的後麵。”一次,謝靈運和王弘之等人到千秋亭飲酒,喝得高興,他便把衣服全脫了,光著個身子大呼小叫,旁若無人。孟太守出於好心,寫了封信給他,意思希望他以後注意影響,不要沒事就裸奔,結果謝靈運居然非常惱怒,怒斥“我自己大呼小叫,幹著你這癡人屁事。”

即使到了臨刑那一天,他還不忘為自己的人生最後秀一把,要求把他的胡須剪下來,施舍給南海袛洹寺,作為塑維摩詰羅漢像時用。並作有臨終詩一首:“龔勝無餘生,李業有終盡,嵇公理既迫,霍生命亦殞。淒淒陵霜柏,網網衝風菌,邂逅竟無時,修短非所湣。恨我君子誌,不得岩上泯,送心正覺前,斯痛久已忍。唯願乘來生,怨親同心朕。”——自比己身如東漢龔勝、李業、晉朝嵇紹、霍原等賢士見棄於君王,為世所不容,慘遭殺戮極刑。

隻是他的這一行為藝術最後結局頗為滑稽,到了唐朝,**的安樂公主互發奇想,一把揪下了他那保存在羅漢下巴上苟活了幾百年的胡須,用來“鬥草”。不知道狂妄的詩人,地下若有知,是否揪毛自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