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我非“幕僚”1

你拚命去看透別人的時候,更重要的是看清自己。

雷總宣布處理結果後,輪崗交接工作就開始了。下半月版向主編(化名)來上任時,有些小興奮。一場與他無關的風波,讓他成了“得利漁翁”。向主編是武漢大學曆史係碩士,在隻看能力不論學曆的知音,他算是高級知識分子了。

“倒洪”風波後,已是年關,年底主任編輯綜合考評開始了。從發稿量來說,我已超量;從影響力來說,我編輯或采寫的稿子有三個獲得當年萬元獎,其中一個獲得年度兩萬元大獎,應已達標。然而,“倒洪”風波中,我被推到風口浪尖,也許老總會有兩種考慮:一是認為我忘恩負義,人品有問題;二是認為我堅持正義,正直可靠。當然,這隻是我的揣測,最終的結果是,我成功實現四連跳,升為主任編輯。據說,這在知音有編輯等級製度以來,尚為首次。

向主編接手前,有熟悉他的編輯說,你們不要高興得太早,向主編做事較真,太講原則……我與向主編並不認識。宣布輪崗後,他私下找我了。他說:“上半月是藏龍臥虎之地,元老級編輯多,你雖然剛升為主任編輯,在編輯中號召力也不小,我來上半月,要仰仗你支持……”

聽向主編這話,除了謙虛,顯然對我有過了解。

上半月原本分為策劃室、精編室、線索部三個部門。向主編上任後,首先對此進行了改革。他把線索部改為組稿室,新設立了一個核查部。原本,知音有一個專門核查稿子真假的法務部,若被法務部查出假稿被撤下,不僅當事編輯被罰款,主編也要負連帶責任。向主編要把假稿阻截在編輯部環節。

我仍任策劃室主任,對外則稱編輯部主任。我與組稿部主任芳娟及精編部主任平哥是向主編的得力幹將。芳娟是一個實力型選手,她的實力不僅表現在文字功力,更表現在組稿能力上。每期她都能組來十多個稿子。有次,她一個人的發稿量竟占了編輯部的半壁江山,讓編輯們恨得牙癢癢又心服口服。後來,芳娟坐上主編的交椅,絕非偶然。任平哥是向主編從下半月帶來的“親信”,他文字功底紮實,負責對新編輯編得不到位的稿子進行再放工,也就是精編。但他心性淡泊,對編稿之外的事,不甚關心。因而,向主編議事,一般隻找我和芳娟。

洪主編在上半月時,有個慣例,各部室開會討論工作時,若主編親臨會場,部主任會帶頭鼓掌以迎“聖上駕臨”。輪崗後,各部室第一次開部室會議,向主編首先來到了我們部室參與小組討論。我想了想,仍按慣例,帶頭鼓掌歡迎。誰知,部室成員裝作沒聽見,一臉漠然,竟沒一個人跟著我鼓掌。向主編笑笑,說:“開會吧。”

那次,我不知道會是怎樣開完的,臉上一直如有雞虱在爬。我一直沒弄明白,大夥是對舊製度痛恨已久,還是對我這種諛態不滿,抑或對向主編並不歡迎?

知音的湖南籍編輯應是除了湖北本土之外的第二大群體,每次編完稿子後,等老總下達“判決”的間隙,湖南編輯總會湊在一起或喝酒,或打一打有湖湘文化之稱的“三打哈”。“三打哈”是一種撲克牌術,誰叫的分低,誰坐莊,另三人對其圍追堵截,被打的人稱之“哈”。哈,在湖南有“二、傻、發寶氣”的意思。向主編知道我們玩這種遊戲後,自告奮勇要參與,打了幾次之後,竟上癮了。緊張工作之餘,他會召集我們打“哈”。後來,湖北籍的幾個美女編輯也積極參與其中。我作為這一“文化”的傳播者,先是給她們當教練,告訴她們各種規則和技巧。沒承想,這幫鬼精靈,很快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經常贏了我的錢在編輯部炫耀,說這件新衣服是我買的,那雙鞋子是我給買的。我很不爽,就壞笑著說:“我還給你們買過內衣呢,你咋不說呢?”

美女牌友中,數蒹葭和朵朵最鬼。蒹葭是漂亮而精明之極的那種,她記牌算牌如同電腦,朵朵則是幹大事的女中豪傑,敢於把分叫到最低,幾個“清光”下來,能把向主編打得沒脾氣。有段時間,我連續輸了好幾場後,在一張紙上記了記輸錢的數字,並隨手在上麵寫了一句: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誰知,這張紙被同事漢武看到,他拿給美女們看,並煞有介事地對她們說:“你們再不要贏村長(不知何時始,他們戲稱我為湖南村村長)的錢了,要出人命的……”

一時間,“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成為“哈友”笑柄。

蒹葭和朵朵都頗有酒量,隻是輕易不示人。有次受我挑釁,她倆將我灌得爛醉。也因酒緣,我與蒹葭的父親成了好友。她父親是湖北某地一處長,我們認識時已退休賦閑。其人豪爽熱情,酒品極好,隻要一來武漢女兒家,必邀我等前去喝酒。酒到酣處,我常開玩笑說:“相見恨晚啊,要是早認識您,必請您將女兒嫁給我,我天天給您買酒喝,陪您喝酒。”

他回應說:“那怪誰呢?怪我嗎?”

向主編說他在下半月時從不喝酒的,受了我們影響,也常喝上兩杯。

後來我才知道,向主編主動參與打牌喝酒,並非完全“與民同樂”,他想通過這種方式識人。他知道,要了解一個人,最好的辦法是和他打牌和喝酒。

偶爾,我和向主編也會單獨找個地方喝兩杯。此時,他必跟我聊起編輯部的相關人員,問我怎麽看。有了點酒性,我常喜賣弄,便像街頭算命先生般,說這誰誰誰怎的怎的,差不多就是搬弄是非。而今想來,愧甚。

如果說洪主編的特點是敬業,向主編的特點便是忠誠。他的忠誠表現在對工作的一絲不苟。作為名校碩士、青年詩人,他在文字上對編輯要求甚嚴。文字上的瑕疵,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而另一方麵,向主編不能容忍假稿。他一再強調,不做假稿是一個編輯的起碼素養,也是《知音》的立足根本。他之所以成立一個核查部,就是決不允許有假稿送審到總編看稿環節。其實,核查部的工作是最難做的。並不是查不出稿件的問題,而是不敢查。你查誰的稿子問題,必和誰結下梁子。見核查部成效甚微,向主編很生氣,有時就自己抽查,查出問題來必對相關編輯重罰。重罰,那可是真金白銀,最多時一個編輯會被他罰款上千元。

平常,向主編從不沾編輯任何小便宜,有編輯想請他吃個飯,他也多半會拒絕。可是,誰都有犯暈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