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倒洪”風波中,我是一隻“白眼狼”2

重要人物其實就在我們開會的隔壁,而且其已定了晚餐,自掏腰包請大家喝酒。重要人物自然是最有希望接替洪主編位子的人。席間,其說:“如果大家一定要舉報,那就要有把握把她扳倒,否則,大家都別想有好日子過。明天,你們就可以把舉報信直接交給雷總,另外,為了把影響擴大,可以給《知音》所有人郵箱都發一份電子版舉報信,包括胡總……”

當晚,回到住處後,我內心十分忐忑。我知道“地震”就要發生了,而我在這中間扮演的這個角色,似乎並不光彩。“地震”後,誰又能保證自己不受到自然傷害呢?

淩晨一點,我仍無法入睡。與洪主編相處的點點滴滴如放電影一般在腦子裏反複重播。我想,我們應該把這個事情做得理性一些。於是,我打通了那個負責發郵件的同事電話,問其發了沒有。其說:“沒呢,正在搜集《知音》員工的郵箱……”

我說:“你把電子文檔發給我吧,我改改,我覺得那些寫她生活細節的東西可刪掉,隻寫那些有據可查的事實。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了……”

當晚,經過我修改後的電子版舉報信就悄無聲息地發到了除了洪主編本人的絕大部分《知音》員工的郵箱裏。

第二天上午,編輯代表將舉報信鄭重地交到了雷總手上。

在此間隙,有一件事讓我對洪主編的愧疚感頓時消失。

上午10點鍾許,“地震”爆發前夕,還蒙在鼓裏的洪主編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埋頭在電腦上忙乎著。我也假裝工作,實際上心情慌亂地在網上閑逛,什麽也看不進去。突然,我的QQ閃了起來,是兩個外地作者在和我打招呼。那兩個作者也是我為數不多的作者中最鐵杆的,他們將一段聊天記錄複製給我,內容幾乎都一樣,是洪主編正在QQ上向他們了解情況,問我有沒有指使他們做假稿,有沒有把他們的稿費私分、轉移……看到這些,火氣不知從何而來。我突然猛地一拍桌子,說:“姓洪的,你給我出來!”洪主編並沒有出來,她辦公室裏靜極了。我又衝著她辦公室說:“大家都說你是小人,我起初不敢相信,想不到你真是個小人!”

我的這一“瘋狂之舉”把編輯部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我於是衝大家說:“你們都來看看,她竟然在找作者搜集我的證據,問我有沒有指使作者做假稿……”

有幾個參與舉報的編輯圍了過來,看了我的QQ聊天記錄,有人就衝著她辦公室說:“真缺德……”還沒等洪主編走出辦公室,“地震”就發生了。據說,胡總收閱電子版舉報信後,問雷總這是怎麽回事,雷總說,他已經收到了編輯的聯名舉報信。兩位老總十分震怒。雷總辦公室一時成了“辦案”臨時指揮部。雷總親自找每一個編輯問話,就舉報信上的事情進行核實。並要求編輯在調查筆錄上簽字。

輪到我時,我承認曾經分給了洪主編兩千元編輯費。但雷總問我帶洪主編爸媽旅遊的事,我說,這是事實,但不應該成為她的罪狀,其實他們隻是跟著我去了一下雲南而已,是人之常情……調查結束後,卻一連幾天沒有結論。洪主編停職在家等待處理,大家也都無心工作,整個知音都在議論此事。就像一陣風,這一故事也迅速傳遍了全國特稿界。

終於,編務部通知,召開全體編輯會議,在外出差的編輯也要趕回來。大家都明白,事情得有一個說法了。然而,雷總宣布的處理結果,卻讓全體編輯大跌眼鏡:洪主編由上半月編輯部調往下半月編輯部,仍任主編。原下半月編輯部主編任上半月編輯部主編。而且,雷總對此事的定性是:輪崗。眾皆嘩然。這時,胡總發話了:“洪主編如果不被公安機關抓走,我就要用她。”這話把大家一下子就鎮住了。“請大家捫心自問,”胡總語重心長地說,“洪主編也是從小編輯一步步拚上來的,每一步都付出了艱辛努力。誰沒有犯錯的時候?你們看到過她為《知音》所做的工作嗎?你們誰敢說有她的那種敬業精神?你們有幾個人敢說在業務上比她強……”

全場鴉雀無聲。一場暴風驟雨,化作輕風細浪。據說,最後對洪主編的調查結論是,洪主編所收的那些錢,大部分並沒有落入她個人口袋,而是她作為調劑,轉給了作者。她所做的這些,隻是為了團結作者,鼓勵作者多為《知音》寫好稿。方法雖然欠妥,上半月刊一直穩坐老大交椅,誰能說與她的“特異功能”

沒有關係呢?那麽,你能說,大家要求平等競爭的訴求錯了嗎?嗚呼,是非功過,誰與評說?當然,也不能說沒有對洪主編進行處罰。一直以來,上半月刊是知音的正刊,沿用的是知音創辦以來的刊號,發行量、影響力都是最大的。在知音的三本主刊中,上半月版才是“正宮娘娘”。而比處罰更重的是尊嚴。好在,洪主編很快就調整心態,進入了下半月刊主編的角色。她仍然忙碌著,隻是沉默了許多。很長一段時間,似乎大家仍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她,她就像一隻被同伴群毆過的綿羊,孤立、無助、倔強、執著,而那淋淋傷痕,讓人不忍直視,甚至心酸至碎……後來,我向作者漢武求證:洪主編是否將那兩千元錢交給他?漢武很肯定地說,確實交給了他,而且時間就是我將錢交給洪主編之後不久。

聞此,我失眠了很長一段時間。為了表達歉意,我曾在出差時,特意從外地給她寄了一張明信片,上麵隻字未寫。她一定知道我要表達什麽,但已不屑。她未作任何回應,自此情同陌路。

有些傷害,也許是無意的,卻永遠也無法彌補。一段時間,夜深人靜時,一想起此事,就會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白……眼……狼……白……眼……狼……那聲音仿佛來自群狼出沒的大草原,在靜謐的夜空裏無限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