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命的懸崖上，我們有不屈的宣言2

童麟最擅長猜謎語和“腦筋急轉彎”。他搜腸刮肚，選最搞笑的東西讓他們猜。見13號病房笑聲不斷，一個醫生好奇地問：“病人在化療之後很痛苦，你們怎麽還那麽開心呀？”童麟說：“不是說‘病魔’嗎？笑聲可以驅魔呀！”

含淚的笑聲給青春帶來了歡樂，卻未能阻擋住病魔的腳步。10月底，黃斌的血小板持續下跌，醫院連續下達了幾次病危通知書。此時，唯有骨髓移植才能挽救他的生命。可是，這對一個下崗吃低保的家庭來說，是無力承擔的。無奈，他隻得選擇出院。三個大學生都明白出院意味著什麽。但他們臉上卻表現出平靜的微笑。10月25日，張爽、童麟幫他收拾了鋪蓋，將他送到住院大樓樓下，一口一聲：“明年新學期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兩人仍不肯離去。

次日下午，黃斌從冷水江發來短信：“一切皆好，天空蔚藍，太陽明亮，空氣清新，勿念。”

黃斌剛走，童麟也出現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嚴重的咳嗽。無法承受的痛苦令他產生了放棄的念頭。這時，張爽便強撐著坐到他的床邊，提醒他：“我們曾有生命宣言，我們誰也不能走！”這樣一說，童麟還真能安靜一會兒。對童麟的安慰與鼓勵，張爽一天不少於3次。有時，張爽在他床邊一坐就是1個多小時。這可急壞了媽媽萬群。她擔心兒子隨時會感染，其實，張爽心裏十分清楚。不過他心中所想的是：此時此刻，安慰與鼓勵對童麟來說，可能比藥物更有效。他義無反顧。

回帖天堂：19床能呼吸就不躺下

白血病人救治需具備3個條件：病情完全緩解；找到相匹配的骨髓；有一定的經濟條件。就此3個條件而言，童麟是最好的：他有一個雙胞胎哥哥提供骨髓，家裏有足夠的藥費，唯一要的就是病情緩解。遺憾的是，他的病情卻無論如何也緩解不下來。2003年11月1日淩晨4點，他走完了自己22歲的人生之路。

童麟走後，他父母在他病床的枕頭下，發現了一封用湘潭大學專用信箋寫的遺言：

我要走了，張爽學兄你一定要活下來，也一定能活下來。親親的父母大人，你們受苦了，為了給我治病，你們差不多花光了一生的積蓄，兒心中有知，卻無以為報了！我不知道家裏還有沒有錢，我離去時還有一個也許過分的願望，希望你們能將準備給我治病的錢全部無償捐給我的病友張爽。這是我們的生死約定，相信父母能理解兒的苦心……所有見過這遺言的人都淚雨滂沱。張爽讀了，眼紅紅的，卻咬緊牙關不讓淚水溢出。一連兩天，他坐在勸慰童麟時坐過的位子，望著空空的床位發呆。

11 月3 日，張爽將童麟辭世的消息用手機短信發給黃斌。誰知一天都沒回信，張爽有了不祥的預感。11月4日，來自黃斌手機號的短信證實了這種預感。

張、童二位學兄：如果你們發信於我而未及時回複，說明我已和你們道別了。是貧窮奪去了我的生命，因此我可能無剩餘醫療費留給你們。我留給你們的隻有www.cmfu.com上署名雨魂9a的《星空奇幻錄》。我已為小說構思一個絕對精彩的結尾。是的，結尾永遠是精彩的，因為有你們在絕境中燃燒不絕的青春之火。

原來，就在童麟離世這天的下午1時，黃斌也駕鶴追隨而去。黃斌的姐姐在整理他遺物時發現了手機上早已儲存的這組短信，就含淚發了過來。

病友結伴離去，張爽一時陷入了難以名狀的痛苦之中。但是，張爽沒有流淚。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承載了3個人生命延續的重荷，隻能活下去，別無選擇。當晚，他由劉羨攙著來到湘雅醫院旁的一家網吧，向黃斌與童麟的郵箱各發了一封“天堂帖”：

學弟：52年前，硬漢海明威在諾貝爾文學獎得獎作品《老人與海》中，曾向我們描述這樣一個故事：在茫茫的摩斯巷馬海灣，貧窮孤獨的桑提亞哥老人，為他捕得的一條馬林魚，與一群凶猛的鯊魚進行了三天兩夜的生死搏鬥，最後馬林魚的肉被鯊魚吃得一點不剩，但他還是拖回了那魚的骨架。老人以黃鍾大呂般的聲音告訴我們：你盡可能被打垮，但不可能被打敗！是的，現在，在你們魂歸天國後的今天，19床的生命仍浮沉於死亡之海的驚濤駭浪之中，但請你們放心，他會永不言棄，會永遠昂揚起青春的頭顱！

這之後，張爽咬著牙開始了與病魔的又一場肉搏。——從吃開始，增加能量。他化療的直接反應就是潰瘍，甚至連水也咽不下，怎麽辦？強迫吃！吃不了米飯，他就吃麵條；吃不了麵條，他就吃稀飯；吃不了稀飯，他就喝米湯……每餐飯下來，張爽都是大汗淋漓。

然後就是堅持運動。張爽每天堅持下樓吃早點。明明有電梯，他偏不坐，而是扶著母親的肩膀爬梯。開始，他的腳隻能平移，慢慢就能抬起腳跟了。

奇跡產生了。11月8號，張爽的白細胞由200升至500，又升至900，最後升至了1200，且後段增速十分明顯。

11月10日，童麟的母親特意從長沙來到湘潭，將童麟所剩醫藥費2萬元親自送到了張爽母親的手上。他們認為，孩子們的病中宣言，對走了和活著的人來說，都是無價的。

黃斌的父母靠低保生活，但也寄來50元錢。電話中，他們說：“50元錢隻是一個象征，也是兒子的心願。兒子走的時候說，哪怕是5塊錢，也是一顆延續生命的火種！”

得知女兒男友和他的病友催人淚下的故事，劉羨父母送來了7萬元錢。他們說：我們不管女兒是不是在與張爽戀愛，也不管今後結果如何，但我們是父母。每一名父親和母親看到兒女有難時都不會坐視不管的。

11月12日，張爽轉至天津血液研究會救治。隨後的第一次化療，張爽的病情即得到完全緩解。

從12月15日始，張爽父母所在單位湘潭江南機器廠以及湘潭市江南中學、江南小學、湘潭晚報報社等單位開始為張爽募捐，《湘潭晚報》還向全市共產黨員、共青團員發出愛的呼籲。

2004年4月10日，中國地質大學(武漢)機電學院為自己尚未走入校門的研究生募捐，他們在互聯網專設了張爽救治網，還於4月15日、18日、19日在魯巷廣場等地現場籌資。短短幾個月，張爽所得愛心捐助款近20萬元。

不久，令人振奮的消息傳來。劉羨的同學李小捷從中華骨髓庫中上億的信息數據庫裏發現，湖南華容縣潘家鄉下高村農婦石桂姣的造血幹細胞與張爽的配型完全吻合。石桂姣於2002年在嶽陽市獻血。她的愛心之舉給張爽帶來了三十萬之一的幸運概率！她當即表示全力配合。

4月19日，石桂姣在湘雅醫院首次采集幹細胞成功，成為湖南目前造血幹細胞年齡最大的成功捐獻者。

5月3日12時30分，湘雅醫院血液科對石桂姣第二次采集造血幹細胞完畢。當日下午1時50分，湖南省造血幹細胞捐獻者資料庫管理中心主任何一平攜兩袋生命之“血”乘飛機直抵天津。晚7時30分，在天津血液研究所，一名農婦與一名研究生的生命之“血”成功對接。

現在，張爽狀況良好。專家說，此類移植排斥反應的發生率為5%，最多也不會超過40%。盡管尚欠近10萬元醫療費用，張爽仍樂觀地說：“我是幸運的，因為我身上凝結了三個人的生命精華！”兩個兄弟走了，三個家庭站在了他的身後。一段真情故事的演繹，千百萬雙愛心的手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