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生日頌詩”糗事1

人的一生,總會有一些讓你在暗夜裏獨自臉紅的事,願意白紙黑字曬給別人看,需要勇氣。

牛嗥與安然君與我喝酒之後,我們之間的緊張關係得以緩和。那時,我們都住在武漢卓刀泉教師小區,上下班常常一起拚車。做完稿子後,我們也會常聚在一起喝酒。

剛來那幾個月,洪主編承諾的“大房子”並未兌現,我和一個叫大風的同事住一套房。大風是一個很仗義的河南兄弟,他曾是學美術的,一次編稿後偶爾展紙提筆,畫下一棵蒼鬆,題曰: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那意境,那老到的功力,立馬讓我對他刮目相看。那幅畫,就一直掛在我床頭的牆上,直到我離開知音。

教師小區裏有知音集團的產業,部分員工就住在那個小區。我們部門一個叫亞軍的兄弟,曾是廣州《黃金時代》雜誌的編輯,也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亞軍好酒,炒了好菜常邀我和牛嗥去他家小酌。酌著酌著就忘了形。一次,亞軍得另一同事所贈罐式三斤裝河南烈酒,我們三人一次性將那罐酒喝得差不多見了底。那晚,我回到房間,用熱得快燒了一壺水後,倒在**就呼呼大睡了。迷迷糊糊間,隻聽“嘭”的一聲,熱得快爆炸了……我與亞軍都住三樓,是隔壁,有時想喝酒了,“嘭嘭嘭”敲牆三下,彼此就有了感應,都到後窗來,端著各自的酒,倚窗碰杯。各自備了什麽菜,也就在窗口邊勻上一點。一杯酒,一堆酒話,讓武漢的夜空洇潤著別樣的浪漫……小區裏還有一個大姐級的同事,江湖上人稱“千年老妖”。“老妖”並不老,隻是資曆不淺,她曾是《大連現代女報》的編輯,那時女報發特稿,稿費不低,《知音》很多編輯作者都曾在她手上發過稿。“老妖”心如菩薩,卻性剛如鐵。她好施蒼生,愛管天下不平事。剛來《知音》時她單身,偶得閑暇,便牽著一條寵物狗在小區裏遛。有時是她遛狗,有時是狗遛她。一次,愛狗丟失,她高價懸賞仍未找回,竟伏在辦公桌上嚶嚶哭了起來。我不知死活地和她開玩笑說:“早知這樣,不如給我和亞軍下酒。”就為這話,她不惜和我翻臉,很長時間看我不順眼。

因為愛狗,“老妖”有了一段愛情佳話。

“老妖”後來又有了新狗,自然也常在院子裏遛。院子裏有另一個愛狗男士,也常在下班後遛狗。遛著遛著,狗成知己,人成了情侶。這一段佳話,不知她為何不自己寫了發在《知音》上。

扯遠了,話說回來。

我在知音第一次參與編稿,發稿1.3篇。一篇是洪主編私下照顧的“猛稿”,另外三分之一篇是沾了安然君的光。盡管如此,這在編輯中還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動。當時《知音》每期發稿17篇,每個編輯部有18個編輯,就算平均發稿,也會有人發不了稿。何況,每期都會有牛人發稿三四篇。有時,甚至會有更牛的人發稿五六篇,這樣一來,編輯就要“死”掉一大片。“死”掉的編輯和“活”著的編輯,那情形是有天壤之別的。

不妨給諸位八卦一下知音編輯殘酷的等級製度。

知音編輯共分七個等級。若非我等“特殊人才”(嗬嗬嗬,不準笑),首先進來是見習編輯;發一篇稿後,才有資格升級為實習編輯;一個季度發稿三篇,才能升級為正式編輯。正式編輯才能和《知音》簽約,成為《知音》大家庭的一員;一個季度發稿四篇,才能升級為執行編輯;一個季度發稿六篇以上,才能升級為副主任編輯;《知音》編輯的最高級別是主任編輯。主任編輯的晉升,不僅僅考評發稿量,還要進行綜合考評。你的發稿質量、獲獎頻率、稿件有無法務糾紛?是否有過故意造假記錄,等等,都會由編務部進行考評,最後報總編輯禦筆欽定。總編輯還會綜合考慮其人品、發展潛力等因素。畢竟,主任編輯是《知音》的台柱子,部門主任或新提拔主編,都是從這些人中產生。

升級了,也隻是煎熬的開始,因為保級更難。每個季度都會考評你有沒有完成相應級別的工作量。比方說,編輯的工作量是每個季度發稿兩篇,沒有完成則會從下一個月開始降為實習編輯;實習編輯的任務是每個季度發稿一篇,如果考評沒達標,你就會降為見習編輯。成了“見習”,你就離出局不遠了。

你會說,那很正常呀,這樣考評才有競爭力嘛。那我告訴你,每一個等級之間,基本工資的差距是700~1000元,“活”著的編輯若發了自采的稿件,編輯費和稿費的收入,比“死”了的編輯每月可多近兩萬元。

而最要命的還不是錢。

《知音》的稿件是由胡老大欽定的,完全看稿件質量,這一點,大夥都很服氣。當然,天下也沒有百分百公平的事,胡老大也許會在定稿時,在發與不發之間選擇時,突然腦海閃現哪個美女編輯的嫣然一笑,那麽就是她了,發吧。

主編從胡老大那裏把稿子搬(是的,是搬,因為已簽發的稿和“槍斃”了的稿很大一堆,有的編輯也許一期編了十多個稿子也發不了一篇)回來後,在門口就會很神秘或者是很神氣地朝編輯部喊一聲:“都過來吧。”

那一聲不用太大,大夥都呼啦啦從座位上站起,像知音大院對麵東湖邊上那個百鳥園裏的鳳凰,見飼養員端來了可口的美食,紛紛展開美麗的翅膀,飛奔向前……這時候主編並不會馬上告訴你誰“死”了誰“活”著,她跟你數落,哪些人聽話,哪些人自以為是。受了批評的人,心裏涼了大半截,以為必“死”無疑,受了表揚的人,竊喜。然而,結果卻並非如此,往往是受了表揚的人沒發稿,那一種失落,能讓人當場情緒失控……把氣氛調足後,主編開始把簽發了的稿子發下來。拿起一篇,叫一個人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頓時如打了雞血,領了稿回到座位上按總編意見進行刪節、修正。發稿多的人是相對固定的幾個,那都是修煉成精的元老級編輯。他們發稿越多,表情越平靜。叫到名字時,領回一篇,再叫到名字時,又領回一篇——那過程幾乎是麵無表情的,偶爾還苦笑著搖搖頭,不知是嫌發得不夠,還是覺得自己“搶食”太多而心生愧疚。

“死”了的人留在最後,主編會把那一堆未發稿中總編簽了“留發”的稿子挑出來。這種稿子還有希望“活”過來,因為那些已發稿並沒有進保險箱。發稿後,《知音》法務部會馬上介入。稿子進入法務部核稿程序是心中有鬼的編輯最緊張的時刻。法務部通知哪個編輯上樓時,有“留發”稿的編輯的心就被提了起來。如果看到某編輯垂頭喪氣從法務部回來,他就知道自己可能有戲了。有時,一期會核出三四篇假稿,或是主人公看稿後不同意刊發的稿子。此時,“留發”的稿子就可擇優補上。

那些“死”了的編輯是一種什麽情形,我真的不忍描述。讀者隻看到《知音》故事的精彩,或許永遠也無法知道每一篇稿子背後的辛酸。我也有過“死”去的經曆。這樣跟你說吧,就像大夥兒一塊耕地種莊稼,秋收的時候,你的責任田裏顆粒無收,而你付出的人力成本和肥料成本,甚至比別人更高。當別人家煮著香噴噴的米飯時,你卻餓著肚子,為下一餐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