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月亮走

“月亮走，我也走”，是中國最經典的傳統童謠之一，流傳範圍十分廣泛，幾乎全國各地都有，且有多種版本。

孩童望月吟唱之戲。在晴朗的夜空中，皎月如洗，抬頭望月，孩子們會驚奇地發現月亮會隨著自己來回走動，人停它停，人動它動，非常有趣，於是就有了這首謠歌。

月亮走，我也走，我跟月亮提笆簍。笆簍破，摘菱角；菱角尖，杵上天；天又高，打把刀；刀又快，切芹菜；菜又甜，好過年；年一過，好推貨；貨一推，好抱雞；雞一抱，好修廟；廟一修，好打秋；秋一打，好跑馬；馬一跑，好燒窯；窯一燒，一燒，燒得丈把高。

選自北京大學歌謠研究會《歌謠》第一卷第16號（1923年4月29日出刊）第6版，馮家勳搜集。朱介凡《中國兒歌》第216頁亦有刊載，文字相同。

跟，介詞，給。杵，武漢話讀如qǔ，此處為動詞，即用長形的東西戳。抱雞，孵卵的雞；抱，孵，《廣韻》：“抱，鳥伏卵”。推貨，推銷貨物；推，此處讀tī。打秋：打秋千，秋千舊時寫作“秋千”。古代拴秋千的繩索為結實起見，通常多以獸皮製成，故秋千兩字繁寫“秋千”，均以“革”字為偏旁。

這是一首曾在武漢地區流傳最廣的“月亮走”，之所以名氣大，流傳廣，還因為它是一首精彩的“連鎖歌”。

連鎖歌又稱連珠體、連環體、連句、銜尾式，是一種運用特殊修辭、結構、用韻手法構建成的傳統童謠形式。詞句多為互不相連，其連接成歌的秘密在於“接字”，就是前後二句用頂針回文的手法，事意相接，詞字相接，不斷連環，不斷換韻，從而構成謠歌的主體。連鎖歌有“趁韻、數字、問答、粘連”等形式，“趁韻”又稱“湊韻”，僅為了押韻的需要，而不管意義的貼合和內容的相連。

連鎖歌題材廣泛，音韻流暢，節奏輕快，語言活潑，形象生動，合轍押韻，易於上口，多用比興，其特點還有語言上的急促性，語法上的不講究，修辭上的隨意性，內容上的信口開河等。它深受孩子們的青睞，不僅能訓練兒童的口頭語言能力，還能幫助兒童認識自然界，認識社會生活，豐富情感意識。

月亮走，我也走，我跟月亮拆牌九。牌九小，換燈草；燈草多，割耳朵；耳朵高，拿把刀；刀又快，切芹菜；芹菜甜，放把鹽，鹽太鹹，駕洋船；洋船嗚嗚響，高家的嫁姑娘。

謝秀英老人傳唱。這也是武漢地區流傳的一首“月亮走”，也屬於“連鎖歌”，裏麵有不少老武漢本土的傳統文化信息。

牌九，又稱骨牌，是民間流傳較廣，常用來賭博的一種牌具，玩牌九俗稱“拆牌九”。拆，讀若cě。割耳朵，老武漢有個奇怪的說法，小孩不能用手指月亮，否則月亮婆婆會在半夜下來割你的耳朵。從民俗上分析，這似乎暗含著長輩對小孩的一種教導，即對月亮、對神明、對大自然要崇尊，要懷有一顆敬畏之心。鹹，讀hán。

高家的，這裏不是指姓高的人家，而是民間對老鼠的一種客氣稱呼，也叫“高大爺”、“高大爹”、“高客”等。人們認為老鼠有靈性，很難對付，雖極為厭惡卻莫奈它何，一方麵想方設法要置它於死地，另一方麵又想與之和平共處，很矛盾。

嫁姑娘，說來有趣，還有一個對付老鼠的辦法，就是把它“嫁”出去，讓它到別人家去橫行霸道，於是乎，民間就有了“老鼠嫁女”之傳說。相傳臘月二十四，是老鼠嫁女之日，這一天不能在家中吵鬧，不能做響聲太大的事情，如推磨、剁肉等，否則，“人鬧我一天，我鬧人一年”，幹擾了老鼠嫁女，老鼠會整年鬧得你家無寧日。老武漢四方雜處，民自為俗，各家認定的“老鼠嫁女”時間不一，大概在臘月二十三到正月間，有的還在“嫁女”日，在房間角落裏為老鼠點上蠟燭，方便其行走。

武漢有關月亮的童謠還很多，有把月亮叫做“哥哥”的：

月亮哥，滿天梭，打銅鑼，唱廣歌，不是爺娘告訴我，是我聰明會唱歌。 選自北京大學歌謠研究會《歌謠》第一卷第37號（1923年12月16日出刊）第4版，黃樸搜集。

梭，suō，方言，梭動，在天空中挪動。梭，一作“趖”，劉賾《楚語拾遺續》（見《國立武漢大學文哲學季刊》第四卷第一期第179頁）中解釋為“趖，走，移動”。凡經營外來的百貨業，舊時武漢泛稱“廣貨鋪”，“廣歌”泛指來自南方的歌腔。

有把月亮叫做“婆婆、奶奶”的：

月婆婆，月奶奶，保佑爹，好買賣；不賺多，不賺少，一天隻賺三個大元寶！

選自陳和祥編著《繪圖本童謠大觀》，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7年7月重版第214頁。朱介凡《中國兒歌》81頁亦有載錄。

爹，父親。元寶由貴重的黃金或白銀製成，一般白銀居多，是價值不菲的流通貨幣，其形狀仰麵似船，伏麵似案，中有凸起。元寶起源於唐朝，亦是財富的代名詞。

這是一首寄托謠，麵對皎潔的月亮，表達了美好的願景，一天能賺三個大元寶，那真是夢寐以求的好事情。 有把月亮叫做“娘娘”的：

月娘娘，住天河，天河清，遊人多。男子漢，穿綢緞；姑娘婆，穿綾羅。小伢們，打赤腳，下了水，過了河。河水河水甜梭梭，舀碗月娘喝一喝。 由穆穗茹提供。

天河，即銀河。姑娘婆，姑娘婆婆，武漢話泛指成年的女人。甜梭梭，形容很甜，結構上是典型的“A+雙音節疊音後綴”的形容詞用法。

這是一首童話謠。一幅曼妙無比、清新醉人的天庭幻象，卻又分明是和諧自在、逍遙富足的人間美景，自讓人想起了《天上的街市》，又讓人有一種飄然欲升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