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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一步,童發采開門見山了,他說:“我可以自豪地告訴趙書記,我是搞水電出身的,經營水利水電是我童某人的拿手好戲,成功率幾乎達到100%,隻要與我打過交道的地方官員,沒有誰對我說三道四。這樣吧,雪竹電站的資料我看過了,也叫人測算了,當年投資2000萬元,我現在給2500萬元。隻要您拍板,具體事宜另定時間洽談。”

童發采很果斷地、大有誌在必得的樣子,把話一講定,沒容趙呂生思考,就站起身,從自己那個意大利產的大公文包裏取出一隻書本一樣大小的皮包,放在趙呂生跟前,說:“這隻皮包是意大利產的品牌包,我特意為您選擇的,送給您。”

包,對男人來說尤其重要,是周笛迪給了他的啟發。那天,趙呂生與周笛迪在北京幽會,趙呂生夾著那隻早已陳舊過時的公文包招搖過市,周笛迪二話沒說就帶他到市場上換了一個時髦的包。周笛迪說:“男人不吃不喝可以,但身上的三件寶一定不能少,更不能低廉。這三件寶排在第一的是皮帶,排在第二的是領帶,最後的一件寶就是包。這三件寶是男人貧賤富貴、地位高低、權力大小的象征,出門走**,人們不看你的麵容,不看你的身材,首當其衝就看你的那三件東西。”

周笛迪這麽一說,趙呂生大有“與君一席談勝讀十年書”的收獲與感慨。周笛迪畢竟是紅顏知己,是情人,她以一個女性特有的那種洞察力悟出了對一個男人富貴貧賤的標準。這也許是所有女性對男人的審判標準吧!打這以後,趙呂生隻要出現公眾場合,他都特別的注意了,三件法寶應有盡有,一樣不離,一樣不丟。

現在這個老童送包於自己,他有這忍耐讀懂了我?難道包的珍貴、包的象征對任何一個富貴的男人都倍加珍惜嗎?難怪他老童那個亮光閃閃、氣派不已的公文包隨身而走,形影不離,這就是富貴,這就是男人的身價,周笛迪很了不起!意大利的,堪稱高檔、精品之極,趙呂生外觀欣賞一番後,手擅擅地拉開鏈口一瞧,裏麵塞滿了鈔票,是大額的美元,趙呂生像見到瘟神一樣慌亂起來,草草收拾意大利包,把它放好……雪竹電站的工人們聽說要賣電站,個個義憤填膺,強烈反對,甚至有人打出了“誓死保衛雪竹電站!”、“與雪竹電站同生死共命運!”、“堅決不讓國有資產流失!”等橫幅,雪竹電站總動員,準備舉行工人大罷工、遊行示威,以示抗議。趙呂生憑借“一把手”的虎威,派出公安、水利局、經貿委、雪竹鎮的負責人下到電站做疏導、穩定工作,但工人們情緒異常激動,電站賣了,就意味著縣裏端了他們的飯碗,工人們的生活就會受到影響,尤其是年齡大一點的工人更是擔心後半程的出**。是啊,他們在電站獻出了青春、獻出了健康,人老了,身體差了,就把自己告老返鄉,踢皮球似地把你無情踢回家裏,誰能接受這個現實!

下來做疏導、穩定工作的工作組苦口婆心、軟硬兼施、辦法使盡,就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工人們都說要與趙呂生或者鍾祥雲對話。趙呂生獲知工作沒有進展,怒發衝冠,指示工作組對為首鬧事,阻止改革、破壞改革的主要人物實行強製措施,命令公安抓人,說再大的阻力也要把雪竹電站成功轉製,雪竹電站的工人們難道就不是縣委的領導,這樣一來,矛盾就激發了,團結友助的工人們一怒之下,居然把工作組的小車砸了,公安用手銬銬走了十幾名工人。一個中年人考慮到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如果電站賣了,家裏的生活就會愈發困難,到這把年紀,出去打工都會沒人要,創業就沒有資本,也沒有天賦。他想以死來保住電站,保住工人兄弟的飯碗。於是一下狠心爬到電站辦公樓的三層樓頂跳了下來。

李秘書在一樓辦公,他把司機小張叫來了,車子已開到了大院裏,鍾祥雲習慣性地坐在了後排右邊,李秘書坐在副駕駛位,張師付把車子發響 ,正緩緩地駛出大院。出大院10米的地方,縱縱橫橫有4條馬**連接天南地北,張師傅不知道縣長要去哪?沒法再前,在平時,車子去哪,都是派車的時候有交待,今天領導心急如焚,心事重重,沒有告訴去哪?難道忘了。張師傅沒有把車完全停下緩緩行駛,問李秘書往哪走?李秘書也不知道他往哪走,不知所措的李秘書倒回頭,如履薄冰般:“縣長,往哪走?”

鍾祥雲從紊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說:“嗯,事前沒告訴你嗎?哦,去雪竹電站,速度快一點!”

二十六

雪竹電站的轉製問題,鍾祥雲的意見是股份合作製,外商可以投60%的大股,工人們可以自由籌募,組成小股,並由全體工人合湊40%的股份,這樣企業,就會更有生命力,工人們的生活又更會有保障。這樣就會相對穩定,平安過渡,皆大歡喜。

當時,趙呂生認為他的這個意見可以采納,但後來有了變數,二天後,趙呂生找到鍾祥雲,說全部由外商控股,這樣可以確保把電站做大做優,調動外商的積極性,能最大限度地發揮資源效益,於縣域經濟有利。趙呂生還說:“我們已經談到了3000萬元,比原來多了500萬元,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多了這500萬,工人們的安置和社保問題就會更順利得多了!”

趙呂生這麽一說,鍾祥雲也沒有多說什麽,表示同意這個方案,但他補充一句話,說:“穩定壓倒一切,企業轉製是大方向,勢在必然,無可非議,今明兩天定要把這筆轉製的錢安頓好廣大工人師傅,讓他們支持我們的改革!”

對這中間的變數,180度的轉彎,鍾祥雲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其中的原因。那次趙呂生得到了童發采的30萬美元,他能不**、掃除**障效力於童發采麽?

工人們看見縣長來了,一窩蜂包圍住了鍾祥雲,工作組疏通不了,公安又舉起了警棍打工人。鍾祥雲看見了,怒不可遏地嗬斥著公安幹警:“我鍾祥雲是生是死用不著你們操心,你們統統給我撤回去,用這種極端手段對付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工人師傅,像話嗎?”鍾祥雲扳起臉這麽“不識好歹”地一說,幹警們都靠一邊站了,工人們也似乎有所感動:有這麽好的縣長嗎?不發號施令抓我們還指責幹部,反罵幹警。這是不是唱戲給我們看呢?

鍾祥雲剛嗬斥幹警們,一回兒又麵容慈祥、和藹可親地向包圍著自己的工人們說:“大家都認識我嗎?我是縣長,叫鍾祥雲,今天我來就是處理問題的,不是激發矛盾的,你們給我讓出一條**來行嗎?”

工人師傅們被鍾祥雲的憨厚、真誠、樸實所感動,激憤的情緒一下子降溫,大家麵麵相覷,各讓一邊,鍾祥雲從他們讓開的一條夾縫走出來,朝那名已裹著白布匹、放置在板上的死者走雲,這是一條多麽可惜的生命嗬,工人們用生命來捍衛自己經營多年的電站,可見他們與電站結下的情緣有多厚多深啊!鍾祥雲悲痛的心情油然而生,深深地向死者鞠了三躬,此情此景,工人們有的沉默悲痛,有的泣不成聲,有的議論紛紛,而更多的則是凝視著鍾祥雲那複雜的表情。

“工人師傅們,生命誠可貴,你們有什麽要求可以走正確途徑談嘛!千萬要冷靜處事,憑一時的衝動出惡氣,還拿生命不當回事,這是萬萬使不得。大家都是有文化、有修養、有素質的國家工人,應該要有覺悟,你們這樣對著幹,有百害而無一利。現在我向大家表個態:電站改製勢在必行,也是改革的需要,是我們安都老區發展的需要,但你們何去何從,縣委縣政府會有通盤的考慮,統一的政策,絕對不會讓你們空著兩手回老家。你們的養老、安置會解決的!”

鍾祥雲站在水庫的大壩上,對著數百名工人說。

工人們還是有些情緒,其中有一位個子稍高的人站了出來,一臉的“舊社會”,“苦大仇深”的樣子,說:“改製我們理解,也支持,我們就是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賣給外地人,而且出價格又低,是不是趙書記與外商勾結了,一起榨取我們工人的血汗?”

鍾祥雲深知,今天來收拾場麵就是替趙呂生揩屁股,他心安理得、順順當當地得好處,賣人情,這邊死人倒灶,舉旗起義,大鬧天宮,亂成一片,自己風口浪尖飽受委屈,吃力不討好喲!但,講政治 、顧大局是一個**黨人的基本要求,是鍾祥雲一以貫之的風格,委屈、怨言隻能拋置腦後,眼下要緊的是做好安撫、穩定工作,不把矛盾上交,不把影響擴大。

“我們把電站轉製給外商,是縣委縣政府的集體決策,是我鍾祥雲主張支持、同意的,不是趙書記一人的意誌。我們考慮是成熟的,到時候你們都會理解。至於價格問題是,我們是經過了認真、合理、科學的評估分析。當然,如果還有誰出更高價的,隻要還沒有簽下協議,我們會重新考慮!”

做領導的藝術和策略何等重要,藝術體現素質,策略體現水平。趙呂生、鍾祥雲盡管有這樣那樣的磨擦、隔閡,甚至分歧,但在場麵上,他們是會顧大局的,維護各自的形象,義不容辭嘛!趙呂生工作講形式,盡是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一次他布置全縣正科級以上的幹部寫一篇關於縣情發展的調研文章,文峰鄉的**劉榮寫了一篇關於少整人、多鼓勵的體會文章,文章說政府本來是一個搞經濟、調結構的職務機構,是做好黨委工作的直接參謀,一切應該服從服務於黨委工作,文章後來又筆鋒一轉,直指縣政府運動搞得多,什麽政風行風評議,依法行政,整頓這風那風,處理這幹部那幹部,搞得人人自危,無心工作雲雲……劉榮將文章呈給了趙呂生一份。不料趙呂生看了劉榮的文章,心裏起了火,老劉講得不無道理,但他意圖何在,趙呂生朗朗明白,這老劉還不是想在縣政府辦主任李國龍身上弄手腳?李國龍原來是文峰鄉的鄉長,是老劉的手下、搭檔,因抓工作、尤其是幹部作風很有一套,李國龍當然受到特別器重,老劉是一把手,自然不**,兩人的關係便緊張起來。後來時任**鄧建傳就把他招進了城,在縣委政研室當主任。鄧建傳離任前夕,又把他安排到政府辦主任崗位。據說,鍾祥雲來安都工作,那幾件大事都是李國龍出的點子,被人戲虐地傳揚李國龍是朝中奸臣,鬼點子到了鍾祥雲那裏,就轉化成決策行動,搞得人人自危。劉榮不適應、更看不慣,專記人家的小賬。他跑到趙呂生那裏,反映過幾次,趙呂生很嚴肅地說:“都是**黨隊伍的幹部,不要用個人情緒來評價幹部, 也不要在個人小節問題上做文章,更不能對組織上的決定說三道四!”老劉弄得很沒麵子,不再找領導反映了,隻在一邊說些風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