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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家人仍走著、聊著,不知不覺已出了市區1公裏多,但這裏依舊燈火通明、依舊車水馬龍,那依勢延伸的箱式燈火,有如盤踞的長龍,茫茫無邊、景色迷人。

鍾祥雲兀自駐足不前,他在這綠化得比公園還要青翠、亮化得比外灘還要光彩的圓盤邊思忖著什麽。李佳照、蘭靈也在他的旁邊觀賞著花的世界、燈的海洋。

“佳照,你知道這裏以前是什麽地方嗎?”鍾祥雲說。

“以前不就是一條從南門延伸出來的鄉村公**嗎?這裏還是荒蕪人煙的鄉下呢!”李佳照憑感覺地回答。

“我們還沒有來安都之前,就是在我們站的這裏發生了一個驚天大案,案子驚動了**。當時,我在桃源縣工作。”鍾祥雲感慨萬千地說。

是啊,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了,滄海巨變、往事如煙。

五年前,蓮花南**距南門口不足1公裏的**上,曾經發生過攔**搶劫、震驚**的大案。那時,這裏相對偏僻,是典型的、名副其實的農村,公**兩邊是亂墳墓地,常常鬧鬼,行人不能各自走夜**,擠入其中,就像過鬼門關一樣讓人膽顫心驚。這天淩晨一點半,對於浙江司機李木金、連山峰來說,這方彈丸之地無疑是他們的滑鐵盧。

車過安都城,他們未停車加水,車過兩邊都是民房和單位的濱江大橋,他們也不停車加水。車過晝夜服務的加油站,他們還是不停車加水。他們身帶巨款到廣東去進貨,害怕停下車加水時被人敲詐。出城來到蓮花南**不足1公裏的地方,公**旁的溝圳內有滾滾流水,李木金停下車。一**駛來,**無行人。燈火前射,也未見人影。他放心大膽地提了加水桶打了水衝洗溫度過高的車輪。當打回第二桶時,他突然驚愕地發現車頭前方晃出了4個年輕人。李司機腦子頓時一片空白,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完了,遇到強盜了!車子駛出到荒郊野外加水,他的防範意識引導他犯了個大錯。

李司機的判斷倒沒錯,4個年輕人果然以加了他們引來的水為由要錢。李見四野寂寂,萬籟無聲,隻好從身上的馬夾中取出400元,要求“表示表示”,請求放行。其時,汽車駕駛室門未關,頂燈開著,燈光照見李在取錢時露出的一大疊百元大鈔。4個年輕人見狀,如同注射了嗎啡,其中一人刷地抽出一把短刀,抵住李司機咽喉,將李逼進駕駛室,從李夾克內搜劫5800元現金。與此同時,一歹徒從另一側爬上駕駛室,拔掉車鑰匙關閉頂燈,逼迫正在駕駛室後座臥位睡覺的副駕駛員連山峰起來,協同另一歹徒從座墊下劫走裝有5萬元現金的塑料提袋。然後如同武俠小說中剪徑的強盜一般,大聲地嚷叫:“我們走也!”就這樣撇下驚恐異常的李連二司機,往縣城方向鼠躥而雲。

這個案子剛好在“嚴打”中頂風作案,又是外地人,所以震動很大,**拍案而起,作出指示:“要給縣委、縣政府領導說一說,要引起高度重視,多組織力量盡快破案。這是頂風作案,又是當地人。要發動群眾,創造破案條件。”一個星期後,這一案件徹底告破。”

昔日鬼哭狼嚎的鬼門關、“閻王殿”,如今繁華太平,街樹婆娑、燈火璀璨、車水馬龍、高樓林立。鍾祥雲每每想到這,看到這,就倍加寬心。

二十五

“派車,越快越好!”鍾祥雲步履匆匆,一進政府大院就吩咐李秘書。

怎麽啦?從縣長十萬火急的步履以及皺著的眉宇,耷拉著的眼睛裏李秘書看出了其中的道道:肯定出事了!

是的,李秘書判斷對了,10分鍾前,鍾祥雲剛剛吃好早點,就接到了縣公安局局長羅龍保的電話,說雪竹電站職工鬧事,其中有一名職工從三層樓頂跳樓自殺身亡,職工們要將屍體抬至縣委,強烈抗議縣裏轉製雪竹電站。

雪竹電站是10年前舉全縣之力建起來的一座集發電、蓄水、灌溉、養殖多種經營於一體的大型水利發電站,它的建成讓河西片十幾個鄉鎮的30多萬群眾受益,電站安置了500多名職工。

趙呂生走馬上任安都第一把交椅後,對國有企業和國有資產發生了濃厚的興趣,有如注入“興奮劑”,大會小會、公開場合、非公開場合,總有一句話不離口——“國退民進”。在一次全縣領導幹部大會上,他有板有眼地說:“我們各級幹部、特別是領導幹部都要解放思想。打破傳統的落後觀念,要敢於開先河、吃螃蟹、抓住稍縱即逝的、千載難逢的機會,把我們革命老區建設好、改變好。建設改變我們的老區、我們的家鄉靠什麽?就是靠‘國退民進’!把我們現有的國有企業、國有資產利用好轉製好,讓有實力的民營企業家接管。這樣更能盤活資源,加強責任,增加活力,這是大勢所趨,全縣上下務必要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有了這次的“聲勢”後,趙呂生著手了企業的改製,全縣54家國有企業一夜之間姓“私”或姓“民”,還有部分國有資產如單位辦公樓、影劇院也一夜之間半賣半送地給了開發商炒房地產。一批老幹部為此而上訪、告狀,但都因趙呂生堂而皇之的所謂“改革”以及中央政策與地方實際相結合的“紅帽子”而遮掩。有一次,省裏兩位大學教授來安都調研,撰文認為安都的改革是搞私有化,蘊藏著“貓膩”,導致國有資產流失。文章發表後被**看到了,**批示省有關部門的官員、專家深入調查,這次下來調查的官員中有一位與趙呂生是老相識,趙呂生利用這“天助我也”的機緣,千方百計做了手腳,於是省調研組的報告中就出現了這樣的成就:

為了充分發揮示範效應,安都縣選擇的第一批試點是效益尚可的企業。生產農機配件材料的翠微公司,公司文革期間建廠,40年間“貢獻不大年年有,步子不快天天走”,前年,職工每人月工資400元。

去年6月,翠微公司改製,把180萬元淨資產賣給了內部職工。當年翠微的10項主要經濟指標均翻一番,每個入股的職工都可以得到占股本金54%的紅利。

**不愛表揚人,但是,隨後到一個市召開的一次會議上,他表揚了安都的企業改製。**肯定,趙呂生當然受寵若驚,心裏竊喜,開始有些飄飄欲仙、目中無人了,對改製的力度進一步加大了。趙呂生有了“改革家”的稱呼,也有了“李鴻章”、“趙賣光”、“趙送光”的齒罵。

雪竹電站效益很好,職工隊伍相對穩定。可是,河南焦作市的大客商童發采進入安都,看中了這一“肥缺”後,就盤算著要把這座電站收購到手。童發采的發跡史大家都不太清楚,但他有50億固定資產的傳說在安都**人皆知。他長期經營著水利發電和**橋建設,這兩大項目,他是從桃源縣洽談收購長江電站這一項目失敗後,通過市裏的一名領導介紹過來的。據說,童發采下決心收購長江電站,可桃源縣的書記很民主,帶著童發采一起到電站開職工大會,征詢意見的同時,極力做好改製工作。職工們對企業很留戀,一草一木皆是情,最後職工們異口同聲地說:“要改製要經我們同意,這是政策所允許的,但我們出與外商同樣的錢,我們每人籌錢入股買下!”

心有不甘的童發采於是就來到了安都,直接找到了趙呂生,趙呂生在企業改製上總結了一套一套的經驗,與各**人馬交道打得多,什麽樣的人用這種方法,什麽樣的人用那種方法,他都十分地了如指掌,爛熟於胸,堪稱半個“心理學家”。

趙呂生說:“水電是農業的命脈,把我們的命脈給了你,童董事長,我們怎麽活呀?!”

童發采說:“您放心趙書記,這個命脈交給我,我會輸造出不計其數的 血液和生命,會讓老區的生命之源更長。”

趙呂生說:“老區的發展要借助外力拉動,但我們最擔心的是缺乏一批有雄厚實力的‘大財主’,他們往往像薑太公釣魚式的方法來謀取我們的好處,使國有資產遭至不必要的損失!”

對童發采,趙呂生心中早已有譜了,求購電站心切,大有拿不下雪竹電站誓不為人的英雄氣概,針對這樣的客商,趙呂生遊刃有餘。

童發采從趙呂生的言談中悟出了道道:“一個既想當**又想豎牌坊的政客,什麽政客,說穿了就是貪官,你有這個‘貪膽’,我高興來不及哩!”

“我對您趙書記的政績口碑早有所聞,企業改製的行家裏手,有幾個**能得到**表揚?我想信,隻要我來收購經營雪竹電站,安都,不,說穿了您趙書記就是最大的贏家。”童發采饒有興致,滿有把握地說。

“電站改製是早與遲的事,是誰來經營的問題。我還是那句話,看誰的實力強,看誰的素質高,我老趙可不會隨隨便便的把好端端的企業拱讓給一個沒有經營本事的人。”趙呂生故弄玄虛,賣個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