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秋色把山村裝點得像金孔雀一樣美麗,看吧,沉甸甸的稻穗壓低了頭。白花花的棉桃笑裂了嘴,黃澄澄的橙果飄溢著誘人的芳香,陣陣金風一夜吹黃了漫山遍野的楓葉,到處都是紅彤彤、金燦燦的豐收畫景,真叫人心醉迷人。王先新,這位輝豪大酒店的老總,經曆創業的艱辛和酸甜後,對安都的**有了跳躍式的變化和感受。由亂到治,由治到好的過程,使他成了安都縣招商的大媒人,每每外出,都要帶進幾名“外人”來投資興業,由他介紹過來的投資商就達20人,他們分別在安都工業園或安都其他地方辦起了13家工業項目。

通過深入分析商務成本調研報告,鍾祥雲對承接產業轉移比較、優勢作出了更加全麵、客觀、準確的判斷。他明確提出,招商引資要樹立企業、百性和政府“三贏”的理念,明確提出抓大項目、主攻工業主導產業、“招商選資”,同時做到抓大不放小,實現小而優的更加務實的工作思**。縣政府每月都在工業園召開一次現場會、調度會、分析會,準確把握動態,確保企業進得來、留得住、有發展。

十二

鍾祥雲的秘書小李打開辦公室的門,為縣長整理了案頭上的卷宗文件後,又重新為他的那隻竹製品保溫杯加上了滾燙的開水。鍾祥雲有一個習慣,水杯子裏從不用茶,哪怕是再高檔再精華的茶葉他也不用。偶有有人給他送來新茶或高檔茶的,他要不拒絕不收,實在拒收不了的,他就原封不動,或轉送給親戚朋友,或留一些客用,而更多的是拿到辦公室接待用。縣長辦公室嘛,隻要前腳踏進門,後腳就來了一撥一撥的,不同職業、不同身份、不**別、不同年代的各**人馬,他們大都是一方“諸候”局長、書記、鄉鎮長什麽的,他們統統都來請示工作或者匯報工作。當然也有人是來套近乎、溜須拍馬屁的。他們進來了,鍾祥雲都很客氣地招呼他們,當然就少不了給他們沏上一杯熱茶。鍾祥雲不好茶,緣於他的睡眠質量不好,他還在財政局工作時,有一天晚上理賬目,很困了,他就沏了一杯濃茶喝,不一會兒,果然精神好多了,困倦一掃而光,一口氣把賬目理順得有條不紊。後來上床睡覺時卻輾轉反複,怎麽也睡不著,直到天亮了,太陽出來了,他還是沒有一點睡意。當時,鍾祥雲沒有意識到茶的作用導致他無法入睡。但他對濃茶有了興趣,因為特別提神,有精力工作嘛。這樣天長地久,一天忙碌後,晚上入睡,總是難以入眠,以致於他原本70多公斤的身軀瘦弱了許多,臉上的皺紋多了,眼圈窩也青青的。

“幹什麽來著呀?老是不能睡!”鍾祥雲苦惱困惑,主動去看醫生,醫生就告訴他是喝茶喝出的毛病,神經衰弱嘛,能睡得了好覺嗎?

從此以後,他談“茶”色變了,徹底與茶決別,開始用上了藥用**泡水,慢慢地,睡眠質量就提高了,神經衰弱的毛病就不治而愈了。

李秘書出去後,鍾祥雲打算用1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圈閱文件,拆看來信(或電子郵件),瀏覽最新黨報。這也是他一以貫之的習慣,盡管在門口的走道上,外間的接待室裏還有排著隊請示匯報的,但他一定要處理手頭事才進行“召見”、“會晤”。

他翻起昨天的《人民日報》,讀題式或大概性地從一版看到第十版,突然,在第10版的“華東新聞”頭條上,一條醒目的、黑體通欄標題深深地吸引著鍾祥雲――《環保不達標、機器照樣轉――西江安都縣一螢礦企業汙水橫流》

正文內容是本報記者寫的,反映的問題很突出,列出的事實很明朗,潛在的隱患也很大。

報道是這樣寫的:X月X日,本報記者在西江省安都縣濱江河上的幾個鄉鎮采訪,發現部分工礦企業環保沒有達標,生產卻是紅紅火火,科學發展觀在這個縣隻是形式主義。

在海拔500米高的一座青山綠林間,有一家專門開采加工當地資源的螢礦石企業――-青山螢礦有限公司。這家企業幾乎沒有采取任何的環保措施,開采和加工以後產生的廢水、汙水直流山下,侵入連片農田,然後流入濱江河。當地下遊十幾個村的農民叫苦不迭,聯名向本報編輯部反映他們種的水稻、蔬菜幾乎絕收,安都城區十幾萬人口的飲用水也遭至巨大的破壞,汙水一旦注入濱江河,沿河群眾就必然遭殃,身心健康受到嚴重威脅。這事不重視、不解決,可持續發展就將成為一句空話,“既要金山銀山,更要綠水青山”就會成為政府的作秀口號。

帶著一種責任、一種使命,記者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家企業的老總葉綠鬆。下麵是記者與葉綠鬆的對話記者:“你這家企業是什麽時候辦起來的?”

葉綠鬆:“已經有三年了。”

記者:“三年了,都是這樣開采生產?”

葉綠鬆:“就是這樣!”

記者:“當時辦企業時經過有關部門審批嗎?”

葉綠鬆:“你開什麽玩笑,辦企業還不要批的,我這是經過了省、市、縣的環保部門審批,安都縣的**趙書記(趙呂生)親自拍板,重點扶持的龍頭項目,骨幹企業。一年交稅收就有200萬,貢獻大大的有,每年還把我們企業評為重扶優秀企業,我本人也成了優秀民營企業家,全市的勞動模範,全市的人大代表。嘿嘿!”

記者:“礦產企業是重汙染企業,你采取了措施嗎?”

葉綠鬆:“我們這裏是山區,山高皇帝遠,汙染很小,暫時還沒有,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挖我的牆腳曝我的光不成?”

記者:“我們隻是來作作調查。”

在當時采訪中,葉綠鬆發現了記者的采訪目的,似乎有些不高興,叫來幾個戴著墨鏡剃著平頭、樹高馬大、虎背熊腰的年青人向記者興師問罪,他們個個責問記者是要正麵報道還是要反麵報道,當記者說不會報道,隻作調查參考時,他們才讓記者離開,否則,記者就可能長眠安都了。

據了解,這家礦產企業年產值達3000萬元,上繳地方各種規費和利稅300萬元左右,總經理葉綠鬆已成為安都首富。

十三

鍾祥雲認認真真,詳詳細細地對這篇報道連看了三遍,每看一遍手都在顫抖,心都在滴血。在他的電子信箱裏,反映葉綠鬆辦企業汙染**的民聲民情他都隔三差五地能收看到,也曾幾次帶有關部門到實地考察調研過,可每次考察調研,都很正常的生產,產出的汙水被下遊的一口池塘攔截,並沒有發現汙水流入農田,流入濱江河。鍾祥雲沒有發現問題都也很擔心,雖然他的螢礦企業對縣財政的貢獻大,但總不能顧此失彼,殺雞取卵吧!於是他曾部署環保局蹲點調研,一旦發現問題就立即整改,可是環保局也是凱旋而報,說汙水不會橫流,更不會汙染**。

他坐立不安,竹器杯裏的**茶水早已喝光了,他將雙手靠背交叉著,來回踱著沉重的步子,接著又端起竹器水杯向口裏灌水,可怎麽也沒水了,倒是幾爿沏得軟綿綿的**流入了嘴裏,他沒有咀嚼**,輕輕地向痰盂裏一吐,然後從飲水器裏按入了一杯滾燙的熱水,然後拿起座機電話叫來了環保局局長張大康,分管環保的副縣長王實心。

他們進來看到鍾祥雲不悅的表情,就知道召見他們並非好事。空氣要凝固似的,很緊張。特別是張大康剛剛上任才不到半年,承蒙鍾祥雲的提攜,從一個貪困的、偏僻的、閉塞的、人口隻有6000多的“袖珍鄉”的鄉長提撥重用到環保局長職務,真是不知從哪裏燒來的香,讓自己應驗了。他當時很長一段時間就很受寵若驚的樣子,工作非常努力,而且大刀闊斧,風風火火,他不做好工作就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對不起提攜他的鍾祥雲鍾縣長。現在,他看到鍾祥雲一臉的困惑、眉頭緊鎖,而且遲遲不言,就知道自己工作做得不好了,真有點好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