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如文同誌啊,來了,坐,隨便坐!”江育新放下手頭工作,比較熱情的招呼著張如文。

沒有了政治靠山的張如文受寵若驚,習慣性地落座後,畢恭畢敬等待著江縣長的“最高指示”。書記不在家,縣長自然而然取而代之主持工作,主持工作意味著權力最高,說了算。江育新仔細打量了張如文的表情,順便打開保溫杯子,呷了一口濃茶。他正好與鍾祥雲恰恰相反,鍾祥雲年輕時因濃茶而引起神經衰弱,睡不著覺,後來一改習性,戒了濃茶喝起了**茶。而江育新,沒有濃茶是過不了日子的。一次鍾祥雲幽他一默,說:“育新同誌,茶這家夥可不是好東西,你千萬不要被它迷惑,他會讓你徹夜難眠,想入非非的!”

張如文的眼睛不知不覺中與江育新的眼睛對視起來,他顯得很不自然。江育新的眉毛和胡須很濃密,估計最少數天沒有刮胡子了,眼珠閃著漆黑的光亮,別人看來,總覺得他臉上的色調過於濃厚和顯明。平時,張如文與他接觸,始終發現他喜歡溫和而笑,摸不著這溫和的笑聲裏深藏著什麽,而且在那時候,兩道濃黑的眉毛占了指揮的地位,指揮那勇猛的大眼,倔強的翹起的鼻子和恣意向前伸出的牙齒。“縣長百忙中召見我,請明示!”張如文虔誠地說。

“人的一生總是在忙碌,忙才能體現一個人的價值和作為,忙才能使心境愉悅快樂,生活豐富多彩。如文同誌,你說是嗎?”江育新順著張如文的話,圍繞一個“忙”字,脫口而出,見解獨到。

“對對對!縣長講得很到位,這也是縣長的切身經曆和實踐感悟。”張如文應允中夾著奉承的元素。他不明白,江育新這樣為自己麵授“忙經”,如一瓢霧水潑在頭上,茫茫然不知所解。他十分清楚,自從鍾祥雲來高雲以後,自己工作確實鬆勁了,對交辦的“公務”三天打魚、四天曬網,搪塞而過,甚至使絆子。這些,鍾祥雲、江育新是啞巴吃湯圓心中有數的。江育新的這一番“開場白”,**是針對自己而來。

“是這樣的,今天我約你過來,是給你敲敲警鍾,希望你振作起來,踏踏實實做好工作,千萬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和鬆勁。貽誤事業。”江育新嚴厲地說,“你是我們縣裏的中層幹部,在舉足輕重的雙河鎮擔任舉足輕重的鎮長職務,責任重大,使命光榮。一鎮之長,要集中精力為一個鎮的發展和穩定負好全責。有人說,雙河鎮是高雲的北京市,所以說,雙河的經濟和社會發展直接關係到全縣的發展,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龍頭工作,你是縣委重用起來的幹部,要排除和摒棄私心雜念,配合、支持縣委政府工作,與縣委政府保持高度一致。”

江育新的一番“教誨”,字字珠璣,深深地打動了張如文的“神經”。在張如文的眼裏、心裏,江育新是一個低調的領導,有德有才,待人寬容。自己曾經是“劉少連的人”,對江育新交辦的工作,總是拖延甚至擱置,糊弄而過。可江育新卻從未給自己小鞋,沒有找過茬子刁難過自己。如今,自己身陷絕境,四麵楚歌,江育新卻反而關懷起自己來,關鍵時刻給自己一副“**劑”,這樣的領導在官場中打著燈籠難找。

江育新接著說:“鍾書記一向看重幹部的品性和實幹精神,看重社會的公平與正義。除此之外,一切莫談。本著保護幹部、激發幹部工作熱情的原則,我不希望你破罐子破摔。”

自己的暴行劣跡,遲早會**,因為紙是包不住火的。江育新早有察覺,他鍾祥雲更是早有防備。有一句古話,叫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全部都報。平時,縣長從鍾祥雲的言談舉止中,發現了他對自己的痛恨和不滿,所以,自己必須懸崖勒馬,反思過去,有必要向組織“說清楚”。

江育新是真正出於內心在愛護他,其良苦用心令張如文感激不盡。

經過一番“折騰”,鍾祥雲找到了摩天大酒店。

禮儀小姐熱情有加,春風**漾,柔情而甜蜜地在大門處迎接包括鍾祥雲在內的賓客們:“歡迎光臨!”

鍾祥雲向她們點頭一笑,徑直往電梯方向走去。鍾祥雲在805室輕輕地敲門,裏麵沒有反應,他略加思考一瞬,這一瞬的思考,其實就是一種警惕和懷疑。門未鎖,很自然地推開了,隻見裏麵燈光明亮,是一間不亞於總統套房的豪華臥室。

哎呀,老公——你怎麽才來呀,讓我憋死了……”鍾祥雲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個花枝招展、袒胸露臂的女人以閃電般的速度奔過來,牢牢地把魁梧的鍾祥雲擁緊,繼而瘋狂地吻著他。很快,又是“哢嚓哢嚓”,有人舉起了相機,原來,這是一場陰謀一處陷阱。

“你們這是幹什麽!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對付我!”這一切,都已經晚了,鍾祥雲緩過神來時,他們又像是從人間蒸發般的消失了。

他理了理衣衫,向痰盂裏吐了一口濃痰,像木雞一樣懊喪地呆在那不知所措。他本能地拿出手機,直接向警方報警。可是,他又刹時停止撥號,意識到這是徒勞的;他想到直接向酒店“興師問罪”,這樣也是無用之功。人家會說你鍾祥雲是在沒事找事,發神經病。好,你說有人陷害你,是哪個?證據呢?他們為什麽要陷害你?你說酒店管理不善或者是酒店布下了“天羅地網”整你,那好,理由是什麽?你一個貧困地區來的“鄉巴佬”,無緣無故光顧805室幹什麽?你以為是在基層、在高雲,位高權重的,動輒有人死心塌地為你效力,各方“諸侯”挖地三尺為你的冤屈查個水落石出,從而邀功請賞。你可要識相,這裏是天子之地,是北京。在北京,沒有官的概念,司局級幹部伸手可抓,比比皆是,在北京人的眼裏,頂多省部級幹部才能挨個官的邊兒,稍微有人尊重。俗話說,到過北京就知道自己的官小;去過海南就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他萬萬不能在這“看不見的戰線”中擴事張揚,好漢敢吃眼前虧,一旦把事態擴大,勢必帶來被動,甚至會鬧得沸沸揚揚,一傳十、十傳百地在京城“轟炸”,屆時自己就會成為眾矢之的。“真是預謀周全,煞費心機呀!”鍾祥雲自言自語。無可奈何花落去,明爭暗鬥的較量沒有謝幕,未來的鬥爭會愈加複雜。就當前而言,鍾祥雲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吃了啞巴虧。

鍾祥雲輾轉反複,一夜未眠。他在京城,一向守紀守規,幾乎不可能更沒有與社會接觸,得罪人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所以說,沒有人布下陷阱來報複他。難道是他們?是他?

一個禮拜前,土木鄉的寧天時自稱到北京出差,說是考察一個招商項目,事已經辦妥了,搭個順**車看看鍾祥雲。鍾祥雲很爽快的答應了,這天恰好是星期天,休息。加之,鍾祥雲又對項目感興趣,所以他們在黨校附近的海澱區找了一家茶樓很消遣的聊天說事。

他們見麵相互寒暄問候,然後談到項目。鍾祥雲從他的人生風雨和教訓中領悟著一個哲理,告誡寧天時對項目的引進一定要多分析多研究,不能一哄而起,浮躁地人雲亦雲,最終以失敗告終。談著、聊著,寧天時趁機轉移了話題,他含蓄中仍然透出幾分私心雜念,他說:“鍾書記,您是幹大事的人,又是體恤群眾冷暖的父母官。公道正派、清正廉明是您的風格特點,我們高雲缺的就是像您這樣的領導,您真是高雲人民的福星。我這人一向怕給組織添麻煩,在鄉鎮領導崗位上一幹就是十五年,在邊遠的土木鄉任**也有八年了。人們常說,八年抗戰取得勝利。可是我這個從羽毛未豐的後生仔到現在的花白胡子,從副科到正科,一直苦守邊疆,勝利遙遙無期。昔日與我一起在一條起跑線上的幹部,進城的進城、提拔的提拔、重用的重用,每每想起這些,心裏就有一股濃濃的澀味。所以,我今天吃酒不怕麵紅,私下向我一直尊敬欽佩的鍾書記提個要求,在下一次的縣級後備幹部醞釀中,能否把我重點考慮,推薦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