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吉偉昨天晚上與妻子吵了一宿的架。自打他當上刑警以來,他根本就照顧不到家裏的事,兒子考高中沒有考上,隻好掏出家裏的積蓄念自費。今年趕上兒子高考,他三天兩頭地不在家,輔導複習全都靠妻子一個人。妻子最近又趕上下崗,心情不好,回到家裏兩個人便吵架,後來到了分居的狀態,一個睡在屋不再理睬他們,索性搬到離學校較近的姥姥家去住了。

昨天晚上,兩個人還動了手,最後雙雙同意去辦離婚。

大家吃過飯後,回到辦公室便開始打撲克,陸旭參與了那個陣營,而陳晶晶推辭參加,靜靜地坐在一邊看書,時不時地用眼睛溜著睡覺的李吉偉。

打撲克的吵嚷聲驚醒了李吉偉,他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坐在那裏發呆。

陳晶晶放下書,悄悄地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陳晶晶捧著幾個方便飯盒走到了李吉偉麵前,說李探,吃飯吧。”

李吉偉露出了感激的目光,說謝謝。”他也沒有客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陳晶晶坐在一邊,表情複雜地看著他。

李吉偉看到陳晶晶注視著他,不好意思地說你這樣看著我幹嗎?”

陳晶晶抿嘴一笑,說你是不是跟嫂子打架了?”

李吉偉本想撒謊,卻乂說不出口。正在這時,打完撲克的陸旭走了過來,悄聲邀請陳晶晶吃晚飯。陳晶晶用眼睛瞟了一眼正在悶頭吃飯的李吉偉,說李探,晚上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李吉偉滿嘴是飯,推辭道:“還是你們倆年輕人在一起吃吧,我這個半老頭子窮跟你們摻和什麽,還不是去當燈泡啊。”

“那好吧。”陳晶晶勉強答應了陸旭。

黃成剛與薑洪軍分手後,便乘出租車去了市刑警支隊。他敲了敲掛著副支隊長牌子的辦公室的門,開門的是梁玉清。

“是剛子呀,什麽風把你給吹過來的,快進來。”梁玉清熱情地把黃成剛讓進屋。

黃成剛接過梁玉清遞過來的純淨水,才說:“梁叔,我有事要求您。”

梁玉清笑了,說我想你沒有事,也不會到這裏來看我,你也已經是個大科長了,哪能看得起我們這些當刑瞥的啊。”

“梁叔,你別逗我了,我是為劉副市長的大公子的事來求你的。”

“那不是我們高局長的姑爺嗎?他還能有什麽事求我,找他老丈人不就行了。”梁玉清對這層關係最清楚不過了。

“就是因為高局長是他老丈人才來找你的。”

“怎麽回事?”梁玉清急切地問。

黃成剛於是把劉濤**的來龍去脈對梁玉清說了。梁玉清知道這裏麵的利害關係,不敢怠慢,馬上撥通了姚潤河的電話,讓他馬上過來一趟。

姚潤河來到梁玉清的辦公室。

“昨天,你們處理了一個叫劉濤的**人嗎?”

“唔,是李吉偉那個組處理的,我已經簽字了。”

“材料和罰金呢?”

“材料還在李吉偉的手裏,他去辦案了,過一會兒才能回來,罰金我交給內勤陳晶晶了。”

“這是黃書記派來的人,來調査這件事,你把罰款和材料都拿過來。”

姚潤河猶豫著,“現在正在三項教育期間,將已經處理過的案件進行退款,很容易出現問題的。”

“出現問題算我的,我給你們簽字還不行嗎?”家好幾個月了,本以為能用這筆錢頂上的,可是……”

“行了,行了。”梁玉清打斷姚潤河的話,“你們好幾台車,本來就是你們自己搞來的,就應該封起來,我還沒批評你,你還敢上這裏哭窮?”

“好吧,梁支隊,我去辦不就行了。”姚潤河走了。

一直沒有言語的黃成剛聽著梁玉清與姚潤河對話,嘴裏發出了讚歎之聲,“還是梁叔叔有魄力,三言兩語幹淨利索就解決問題,不像我們還要搞通思想,做思想工作。”

“我們不同你們,這是紀律部隊,要執行上級的指示,理解的執行,不理解的要在執行中去理解。”梁玉清自鳴得意。“梁叔,你真行,難怪我爸爸那麽信任你。”

“我看一時半會兒也不能辦妥,你先回去,如果有消息,我給你打電話,讓劉濤過來一下,可以直接來找我。”

梁玉清送走了黃成剛。

李吉偉接到妻子的電話說要約他一起去見律師,他對姚潤河撒謊說要單獨去見一個特情線人,便開著那台破麵包去了律師事務所。

回想兩個人的感情一直也不是太好。他們是在李吉偉當兵時別人介紹的,兩個人也談不上怎麽合得來,隻是需要組織一個家庭,便結了婚,爾後十年的軍旅生涯隻是一年一次的探親假,兩人才能團聚。兩個人真正地過日子還是在轉業後他在刑警支隊的這八個年頭中,開始還沒有太多的矛盾,李吉偉一直認為妻子這十多年來,一個人管著一家人,還有一個自己照顧不到的兒子,虧欠妻子的很多,應該補償一些什麽。可是刑警工作並沒有比部隊強多少,整日地起五更爬半夜,家裏的事很難借上他多少的光。矛盾逐漸多了起來,感情出現了危機,以至於到了離婚的邊緣。

李吉偉從車窗裏遠遠便看見妻子等在律師事務所的門口,十分酸楚。

下了車,李吉偉本想與妻子說些什麽,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妻子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麵。

律師是個女士,見到李吉偉,表情嚴肅地說:“你叫李吉偉?”

看來妻子早已經與律師談過了,李吉偉木訥地說:“我是李吉偉。”

“你的妻子委托我做她的代理人,幫助你們協議離婚。”女律師話鋒一轉,“不過,我這個代理人從你妻子介紹的情況來看,還有必要進行調解,因為我還看不出你們的感情已經到了破裂那麽嚴重。”

“律師,你不要再說了,我們昨天已經商議好了,沒有什麽考慮的餘地了。”妻子看來是鐵了心。

“我的意見,你們還是冷靜下來,作為律師,我尊重當事人的意見,但我還是個有感情的人,中國老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拆一對婚’。”

“反正我不想跟他過了。”妻子囁嚅著說。

“好吧,你們申報一下吧,離婚都要涉及到財產的分配。”律師說。

“這容易,她需要什麽,我就給她什麽。”李吉偉十分痛快。

妻子剛要開口說話,李吉偉的手機響了起來。

電話是姚潤河打來的,讓他快點趕回去,說是昨天的**案,市政法委書記派人來過問。李吉偉本來就不想在律師這裏呆著,他正好借著這個電話離開。他對律師說你看,我們隊裏有急事讓我回去,不好意思,你和我妻子研究吧,她怎麽說,我都沒有意見,她完全可以代表我的意見。”

李吉偉說著話,對妻子笑了笑,轉身拔腿躥出屋去。

楊博找到於小月,還頗費了一番周折,因為於小月沒有手機傳呼機一類的通訊工具,每次送於小月回家,她也隻讓他的車停靠在胡同口。他隻好在這個胡同口附近打聽,他打聽了許多人都說不認識於小月。

這時一個男人騎著自行車,馱著一袋東西過來了。

楊博馬上過去,叫了聲大哥。”他叫過後便後悔了,因為這個男人除了他的身板給人造成一種年輕的假象外,他的麵容早已是滿目滄桑了,他真想改口叫他一聲爺爺來著。

那個男人單足登地,很吃力地支撐著平衡,他看到楊博並不急於問他,還在竊笑,便不滿地說你到底有什麽事呀?”“唔,我想跟你打聽一下,你認識一個叫於小月的女孩嗎?”男人上下打量著楊博,還看了看他身後的小轎車,滿臉疑惑地問你找她幹什麽?”

楊博意識到這個人肯定認識於小月,他異常興奮,“你認識於小月?”

“當然認識,她是我的女兒。”

男人說著話,身子歪斜了一下,車子便向一側倒過來。楊博上前扶住了車後的那袋東西,說我找你女兒有事。”

於小月的父親下了車,說帶他去見於小月,便推著車往前走去。楊博緊趕了兩步,從後麵扶住車後架上的袋子,他摸著裏麵的東西,好像都是一些金屬破爛。

他們在胡同裏拐來拐去,走進一個低矮的平頂的簡易房前的小院子,於小月的父親邊卸下袋子,邊喊:“小月,你的朋友找你。”

於小月應聲出來了,看到楊博,呆愣在那裏,“你怎麽找到這來了?”

楊博一時不知如何解釋。這時,張微從屋裏走了出來,楊博乖巧地叫了聲“阿姨”。於小月介紹說楊博是她的經理,張微叫於小月把楊博讓到屋裏。於小月顯得很難為情,張微識出端倪,善解人意地說算了,咱們這個家也不像個家,你們有事還是到外麵去說吧。”

“伯父、阿姨,那我們就出去了。”

“小月,晚上飯就請你朋友在家吃吧?”於小月父親卻不知深淺。

於小月仿佛沒有聽見,拉著楊博便向外走去。他們聽到於小月的父親還在說這孩子,真不懂事,這不,我還弄來了一堆的鐵垃圾,怎麽著,也能賣個二三十元錢,夠今天喝酒的了。”走出胡同口,兩人上了車,楊博便笑開了。於小月以為楊博在笑話她和她的家人,“你笑什麽,我的家就是這個樣子,要不,我怎麽會去當小姐,哪像你們,一生出來就是在糖瓶子蜜罐子裏長大的,我們還不是喝著苦水一點點地長大的。”

看到於小月生氣,楊博不敢再笑了,“你別誤會,其實我是笑剛才我打聽你時,跟你爸叫大哥來著。”

於小月臉上的陰雲抹去了幾分,說我父親那麽大的年齡,你也沒看出來嗎?”

“身板不像,可是那張臉還是顯老了些。不過,你的長相倒是像你媽的地方多,像你爸的地方少。”

“他本來就不是我的親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