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紅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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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時候,一股迷霧開始慢慢湧入三十一區,人們在迷霧中看見了淡淡的血痕,他們想起了算命先生所說的血光之災。迷霧像給三十一區蒙上了一層紅紗,三十一區的人在這個黃昏都站在門口,他們心頭的那一份對於血光之災的渴望開始被恐懼所淹沒,就像這紅霧淹沒三十一區一樣,是那麽的悄然無聲,不露一點痕跡。三十一區的街道上因此而空****的,連那些貓們都躲在了房子裏。

灰衣女人出現在了三十一區的紅霧中,她的腳步聲像巫婆的詛咒一樣的奪奪糾纏不清。接著三十一區的人看見了一條烏黑的圍巾,圍巾像一個碩大的鳥巢,灰衣女人的嘴臉隱藏在鳥巢裏,她的目光左顧右盼,像一條溜進鳥巢偷食鳥蛋的蛇。一件肥大的灰色外衣使得她肥胖的身軀具有了某種隱身的效果。她努力掩飾著自己的五官,以掩蓋她來到三十一區的行蹤,她像一首催眠曲一樣行進在三十一區,於是三十一區的人都打起了長長短短的哈欠,這個晚上,他們連電影都沒有看,就感到瞌睡難忍,於是三十一區提早進入了睡夢之中,那個灰衣女人像一隻飛鳥的影子,開始在每個人的睡夢中掠過。

銀珠在紅霧中看到了危險的影子越來越近,她的心因為玻璃的出現而混亂不堪。銀珠於是在這個黃昏睡意全無,她呆坐在紙貨鋪的門口,目睹了灰衣女人飄過三十一區的全部過程。

陌生女在黃昏裏來到三十一區,她在經過了紙貨鋪的時候,看見了坐在門口失魂落魄的銀珠。銀珠的憔悴讓灰衣女人吃了一驚。她記得上一次來到三十一區時,銀珠還是那麽的水嫩花飛,灰衣女人於是朝銀珠投去了無限感懷的目光,灰衣女人沒有想到,她的目光暴露了她的身份,也提醒了銀珠。

灰衣女人從紙貨鋪的門口走過去,她的目光正好和銀珠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她對銀珠笑了笑,然後無聲地走過了紙貨鋪。灰衣女人遠去的背影,像一件漂浮在紅霧裏的空****的衣服。銀珠猛然想到了玻璃,她感覺到灰衣女人的出現與玻璃有關,於是她就開始了對灰衣女人的跟蹤。

灰衣女人並沒有發現跟在她身後的銀珠,她在這個黃昏直奔老院工的家。

老院工家的那扇總是緊閉的腐朽不堪的院門,在紅霧裏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呻吟,像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發出的最後的哀號。

灰衣女人在這哀號聲中身影一閃,消逝在了木門內。她的動作迅速而敏捷,像一匹肥大而又靈活的貓。

跟在灰衣女人身後的銀珠看見從木門內探出的半張臉,於是銀珠將身子隱在了一邊。

木門無聲地合上了。老院工的院門緊閉,一切都是那麽的安寧。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灰衣女人的鬼祟舉動更加堅定了銀珠的猜測,也增加了銀珠的憂鬱。

灰衣女人進了老院工的院子,她感覺到了背後尾隨著她的銀珠的存在,於是她變得小心謹慎。老院工看到灰衣女人,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老院工仿佛聞到了美酒的濃香。

灰衣女人說:我感覺眼皮跳得厲害。

老院工對灰衣女人的預感不敢掉以輕心,老院工於是壓低了聲音說:左眼還是右眼?

灰衣女人說,右眼。

老院工默了聲,過了好半天才說,不會有問題的,今天老天作美,起了紅霧。

灰衣女人的右眼又跳了幾跳,這是命運給她的再一次暗示,灰衣女人接到了這個暗示,可是她最終並未因為命運的這個暗示而停止她的罪惡。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還是小心為好。那個孩子呢?

老院工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他的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縫裏爬出來的一樣,像一條蠶絲。老院工用手指了指裏屋,說,在裏麵睡著呢。老院工說著又回到了院門口,他輕輕地將院門開了一道縫,一股冷風撲麵灌進來,老院工閉了嘴,像一隻老鼠一樣,將頭探了出去。很快,他又將門掩上了。老院工的心於是就莫明地慌亂了起來,一路小跑到了裏屋。

灰衣女人於是也顯得神色慌張:你怎麽啦?

老院工說:一個人,就在門外。

我去看看吧。灰衣女人說。

灰衣女人的眼皮又跳了,這一次是左眼。左眼跳財。灰衣女人想,那麽這一次還是能小發一點財的,灰衣女人因此平靜了很多。灰衣女人肥大的身子在這一刻顯得輕巧如貓,她輕盈地邁著無聲的腳步,像一片烏雲一樣飄到了門後麵,先是將耳朵帖在了門縫裏,她顯然是一無所獲,於是她小心地將門打開了一絲的縫。但立刻,她又將門關上了。灰衣女人在這一瞬間看到了一雙眼也正從門外麵在朝裏麵張望。兩人的眼光一下子就撞在了一起。灰衣女人嚇得差一點叫出了聲音來,她的兩腿發軟。

深感不安的老院工已悄然到了她的身後,壓低嗓子問:你看到了什麽?

灰衣女人捂住了胸口,灰衣女人和銀珠的目光再一次相撞,可是她在這一瞬間並沒有認出銀珠,她隻是覺得心跳得厲害。

老院工於是再一次鼓起了勇氣將門打開,探出了頭。不過這一次老院工很快就走了出去。他在外麵轉了一圈,回來之後將門重重地合上,這一次他沒有壓低聲音了。

什麽也沒有,是一件掛在門口的衣服。老院工說。灰衣女人出門證實了老院工的說法,她看清了,一件晾在門口的衣服在風中飄舞,於是灰衣女人認同了老院工的說法,她是太緊張了。

其實你根本用不著擔心,三十一區的人從來不管閑事。

灰衣女人張開嘴,無聲地笑笑。老院工看見灰衣人露出了少有的笑,於是也張開嘴笑了笑,他和灰衣女人的笑都隻是在肚子裏打了一個轉又咽了回去。

抓緊時間看貨。灰衣女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