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默德大叔上城

一、

高速快運大巴在烏奎高速公路上,平穩向前行駛。

行至沙灣道口,坐前麵的一個穿著時髦的女乘客,小聲對開車師傅說,要唱歌。她要唱歌,實際不是真唱歌,她說的是一句羞澀的暗語。這句暗語,有人能聽懂,有人聽不懂。開車師傅一般都能聽懂,要唱歌,就是要放尿的意思。

開車師傅眼一瞥,就從前麵岔口,把車靠到便道旁邊,讓那個女乘客下去“唱歌”。

那個女乘客下了車,警惕地轉臉看了看,急急地溜到人看不到的沙溝溝裏,放聲大唱起來。唱完歌,又急忙上車。

坐中間座位的穆罕默德大叔對那舒舒服服唱過歌的女乘客看看,內部泌尿係統立即受到感染,覺得七溝八渠,拚命往“小水庫”裏集中。他也想趁機下去方便一下。但,已經來不及了,車已經啟動。他就喊開車師傅停車,說要方便方便。

剛剛停過車,開車師傅肯定不想再停。車速放在100邁上,眼不眨一下,直視前方,耳朵聽到喊,就是連頭也不掉一下。

這時,有人小聲提醒穆罕默德大叔,教他別說方便方便。說方便方便,開車師傅不肯停車。照那個女乘客說的,說要“唱歌”,開車師傅就停車了。

穆罕默德大叔不明白那人說的什麽意思,知道是句開玩笑的話。對開車師傅笑笑,說:“哎呀朋友,停一下子嘛,我也要‘唱歌’的嘛。”

開車師傅不停。

穆罕默德大叔就大聲說:“哎朋友,停一下子嘛!兩個離不開嘛,對不對?漢族離不開少數民族嘛,對不對?少數民族離不開漢族嘛,對不對?不要這個樣子嘛。剛才丫頭說要唱歌,你就‘吱!’停了。我說要唱歌,你咋就不停的呐?安?噢喲!不要這個樣子嘛。漢族同誌要唱歌,民族同誌也要唱歌的嘛,哪個人都要唱歌的嘛?對不對?難道隻允許漢族同誌唱歌,就不允許民族同誌唱歌嗎?噢喲!不要這個樣子的嘛。”

開車師傅聽了囉囉嗦嗦這一大段理論,就掉過臉,看看穆罕默德大叔,黃胡撅撅,既幽默,又滑稽。笑了笑,拿穆罕默德大叔開心:“老同誌,不要這樣說嘛?人家是女的,你能跟人家女同胞比嗎?人家女同胞唱歌,張口就來,你們男同胞唱歌嘛,拿著話筒要擺弄好半天的。你知道不知道嘛?這班車,規定4個小時要趕到烏魯木齊,晚點,要罰款。你說,我有那功夫等你呐?對不對?好了,堅持一會,前麵就到石河子車站。到了石河子車站你再放聲唱吧!”

高速公路,說到站就到站。

快運大巴在石河子車站停車吃飯。

穆罕默德大叔一下車,連忙到戈壁灘上找了個背人的地方,掏出“話筒”,“唱歌”去了。

唱完歌,穆罕默德大叔就考慮吃飯問題。早上從家裏走得急,隻帶了個幹饢在兜裏。他不想吃幹饢,想吃碗拌麵。走到飯店裏去問那個小巴郎,羊肉拌麵多少錢一碗。那小巴郎說十塊。全新疆拌麵都是七塊一碗,你咋賣十塊呐?穆罕默德大叔撅起小黃胡,衝那小巴郎理論:“哎小巴郎,你是宰羊嘛,還是宰人呐? 有賣這麽貴的嘛?安?不要這個樣子,這個樣子不好的嘛。”

那小巴郎根本不聽。不屑一顧的樣子,一邊忙,一邊對穆罕默德大叔斜過眼來:“我嘛,不宰人,也不宰羊,專門宰兔,宰野兔。知道了嘛?有啥好不好的呐?你老幾嘛?管得著嗎?”

知道了。一碗拌麵敢賣十塊,是因為班車上下來的乘客多,吃麵的人多。進了八九月份,南來北往,到新疆來旅遊的乘客絡繹不絕。有的“野兔”,宰了這一次,下一次不一定還大老遠地再來新疆,不宰白不宰。

穆罕默德大叔當地人,不想讓他宰。就轉悠到公路旁邊的水泵下,喝水。乘涼。啃幹饢。

啃了啃,閉上眼,靠在樹幹上,眯。

停車吃飯四十分鍾。

穆罕默德大叔卻眯了一個多小時。醒過來一看,那輛快運大巴開走了。

噢喲! 車開走了嗎?我還沒上車你咋就開走了呐?噢喲!這下馬大了!離烏魯木齊還有一百多公裏,這可咋辦呐?唵?咋 辦呐?老伴兒在女兒家住久了,要回家,打電話叫去接。這下接啥呐?唵?接啥呐?穆罕默德大叔急得光喊,背上煙褡子,沿著馬路往前走。

二、

走不到一會,看見一輛拉煤車,車頭朝東,停在路邊。

穆罕默德大叔想,這車向東開,一定是去烏魯木齊的車。就走過去看,看見駕駛室裏坐著個女人。開車師傅鑽在車底下,叮叮當當弄車,兩條腿伸在車外邊。

穆罕默德大叔大聲說話:“朋友,幫幫忙嘛,去烏魯木齊的班車開走了嘛。”

開車師傅鑽在車底,隻顧叮叮當當地敲,聽不到穆罕默德大叔說話。

敲了好一會,開車師傅才從車底下鑽出來,滿臉滿手都是油灰,對穆罕默德大叔瞪了瞪,理也不理。

穆罕默德大叔連忙跟上去,先給開車師傅卷來一支手指粗的老莫合,一邊遞煙,一邊說:“幫幫忙嘛朋友,去烏魯木齊的班車開走了呐。”

開車師傅擦擦手,看也不看穆罕默德大叔。說:“啥?班車開走了?什麽班車開走了?班車開走了與我啥關係?嗯?與我有啥關係?”擦完手,也不接穆罕默德大叔手裏的煙,猛一拉車門,就要往駕駛室裏跨。

穆罕默德大叔收起煙,跟上去,說:“哎呀朋友!幫幫忙嘛!兩個離不開嘛,對不對?漢族離不開少數民族嘛,對不對?少數民族離不開漢族嘛,對不對?今天少數民族兄弟需要漢族兄弟幫助的時候,你就要離開了嘛?你就把車開走了?不要這個樣子嘛。這個樣子不好的嘛,這個樣子不符合精神的嘛,對不對?”

開車師傅聽了這句大理論話,站住,回過頭來問:“你是幹啥的?嗯?你是幹啥的?跟我壓大理論?什麽兩個離不開三個離不開的?我知道你是好人壞人?壞人,我也跟他離不開嗎?嘁!”

“哎呀,我是托裏縣的嘛,名叫穆罕默德嘛,人家都叫我穆罕默德大叔。去烏魯木齊接老伴嘛,老伴在女兒家住久了,要回家。哎呀好人嘛!哪有壞人這個樣子的呐?”

開車師傅又對穆罕默德大叔肩上煙褡子看看,說:“你說壞人什麽樣子?本·拉登臉上也沒寫字,對不對?我知道你好人壞人?我也不認識你。”

穆罕默德大叔急了:“好人嘛朋友,不認識啥關係呐?唵?民族兄弟民族兄弟嘛,不認識就不做兄弟了?不是好人我咋叫你朋友呐?對不對?”拉下肩上煙褡子,又說,“這裏麵是饢嘛,吃不吃?”

開車師傅看也不看他的那個敲得響的幹饢,轉身要走。

穆罕默德大叔緊追上去:“幫幫忙嘛!去烏魯木齊的班車開走了嘛!一百多公裏呐,往烏魯木齊走嘛?啥時才能走到呐?年紀大了,不好走的嘛,對不對?”一想,又說,“要錢嘛?要多少錢?”說著,馬上去掏出錢來。

開車師傅推推他手裏的錢,說:“咋幫忙?我咋幫忙?駕駛室裏有人,我咋幫你忙?後邊煤鬥上能坐人嗎?摔下來咋辦?把你這麽大年紀摔壞了,我不是自找麻煩嗎?看你說的!”

穆罕默德大叔一聽開車師傅鬆了口,馬上說:“哎呀!行嘛朋友。坐哪都一樣的嘛,隻要把我帶到烏魯木齊行了嘛。咋能摔下來呢?對不對?摔下來我自己摔的嘛,咋怪你呢?對不對?”說完,也不管開車師傅願不願意。就自己往煤鬥上爬。

穆罕默德大叔今天遇上個肯帶人的好師傅,心裏激動。車上了高速公路,他更是平靜不下來,一個勁地跟駕駛室裏開車師傅大聲說話:“現在西部大開發嘛,修高速公路好呐,又快又平,坐在車上嘛,就像坐沙發一樣!噢喲!記得四十年前,我從托裏趕毛驢兒去烏魯木齊嘛,噢喲!兩個太陽出來了嘛,沒到。三個太陽出來了嘛,沒到。四個太陽出來了嘛,到嘞。噢喲!現在嘛,你看這車多快!噢喲!鄧小平嘛,好人呐!改革開放嘛,好呐!……穆罕默德大叔坐在煤鬥上,噢喲噢喲,一會就噢喲過去了。

三、

高速公路,一百多公裏,很快跑完了。

煤車開到了目的地,開車師傅隻顧跟駕駛室裏女人說笑,腳一踩,“嘩——!”把煤往煤堆上倒。倒了一半,才想起翻鬥上還有個人!連忙刹住車。下來看。看見穆罕默德大叔黑猴一般,從煤流裏鑽出來,滿頭滿 臉,渾身上下,直下流煤渣!開車師傅心裏好悔!急得直拍自己腦袋:哎!哎!哎!

穆罕默德大叔昆閉又眼,從煤堆上滑下來,站穩了。拍著頭上臉上的煤灰,吐吐嘴裏的煤渣,睜眼看看,開車師傅懊惱得那樣。馬上笑笑,說:“對不起嘛朋友,我把你車坐翻嘞!”

開車師傅聽了想笑,又不忍心笑。好心好意帶人家一截路,倒把人家這麽大年紀的老人弄得沒鼻沒眼的!這個樣子,叫人家咋去街上走?咋去女兒家接老伴?要是讓人家知道搭便車搭的,不罵死缺德的開車師傅才怪哩。

開車師傅忙抱歉地說:“哎呀大叔!不好意思,我一時就忘了哩!弄成這個樣子,咋上街?還是到廠裏洗一洗,把身上衣服脫下來抖 一抖再走好嗎?我們熱電廠,有的是熱水。”

穆罕默德大叔抓著開車師傅的手說:“謝謝嘛朋友,把我帶到烏魯木齊很好了嘛,哪裏還要麻煩你呐?不洗了不洗了,到女兒家再洗一樣的嘛,謝謝朋友!謝謝朋友!”

開車師傅看著滿臉黑灰的穆罕默德大叔,實在過意不去,緊緊拉住他,也跟他說起大道理:“哎呀大叔!咋這個樣子呐?兩個離不開嘛!對不對?少數民族離不開漢族嘛,對不對?漢族離不開少數民族嘛,對不對?是我把你弄成這個樣子的嘛,咋好讓你離開呢?對不對?洗個澡再離開,有啥關係呐?你這個樣子咋上街?公交車呐?”

開車師傅也不管穆罕默德大叔願意不願意,拽著他,一起來到廠洗澡間。給他開好噴頭。調好水溫。叫穆罕默德大叔進去洗。

穆罕默德大叔脫了衣服。走進洗澡間。

殊不知世界上還有這麽個洗澡的地方,暖水噴灑,霧氣騰騰!一會兒,頭上臉上都噴出汗來。進去時,穆罕默德大叔渾身又幹又癟。出來時,噴得像個剛出籠的紅薯。悶得整個人也暈暈乎乎的。手從門縫裏伸出來,跟開車師傅要衣服穿。

開車師傅在外間已經將穆罕默德大叔那身黑條絨的褂褲 ,又抖,又刷,弄得幹幹淨淨。洗澡間的霧氣太大,在裏邊穿,要弄濕衣服的。就叫穆罕默德大叔先出來,涼會兒,再穿衣服。告訴他,這是男浴室,都是男人,沒有女人來,沒事的。

穆罕默德大叔怎麽也不好意思光著身子出來,笑笑,說:“不行的嘛,真主不允許的嘛。朋友,快把衣服給我吧!”

開車師傅明白大叔的規矩。把衣服遞進去。問穆罕默德大叔咋不在裏邊多悶一悶,多悶一會舒服。

穆罕默德大叔幽默地說:“裏邊嘛,下熱雨了!我怕過一會要下雪,就出來了嘛!”

開車師傅說,今天浴室用的是太陽能裏的熱水,不是下熱雨。

穆罕默德大叔聽不大懂,隻管說笑話:“太陽能?太陽能什麽呐?烏魯木齊的太陽能下熱雨嗎?我們托裏的太陽咋不能?烏魯木齊的太陽多好呐!”

說得開車師傅哈哈直樂,告訴他,太陽能,就是利用太陽釋放出來的熱量,將管子裏的水曬熱。再通過管子流到噴頭,就叫太陽能熱水。

穆罕默德大叔好像聽明白了:“噢,明白了。烏魯木齊的太陽能,托裏的太陽能嗎?”

“也能。”

“也能?噢。謝謝朋友,我走了。”

四、

開車師傅問穆罕默德大叔女兒家住哪一條街。穆罕默德大叔說在八樓。他隻知道烏魯木齊有個八樓,三十多年前,八樓是烏魯木齊最高的樓,他一直記住。

開車師傅說,八樓好找。八樓是烏魯木齊有名的老地方。叫穆罕默德大叔乘101路公交車,到八樓下,就能找到女兒家了。

101路車站,就在熱電廠附近。

穆罕默德大叔剛到站台,車就來了。

101路車是自動售票車,比較先進,車上沒有售票員。乘客都從前門上車。每人拿出一張綠色小IP卡,輕輕往駕駛員旁邊的刷卡箱上那麽一親,嘟!卡一刷,就算買過票了。沒有IP卡的,往無人售票箱裏投一枚硬幣,也算買過車票了。

穆罕默德大叔不知道,三十多年前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在烏魯木齊坐公共汽車,都是掏出現錢來,從人頭上遞給售票員。然後,售票員氣呼呼地撕一張票給你。票在手裏若是捏不緊,飛了,到了終點站,還要罰錢。現在多好呐,用一張小片片往那個小盒上一親,“嘟!”一叫,這就算買過票啦?

穆罕默德大叔沒有那樣的綠片片,穆罕默德大叔隻有身份證。他想,人家往小盒子上親的,是不是身份證呐?而今坐公共汽車還驗明生份嗎?也許怕壞人呐。穆罕默德大叔拿出身份證,偷偷地對周圍人看看,跟刷卡盒上那個美女照片自言自語:剛才嘟一聲,嘟一聲,就是你叫的嗎?說著,將手裏的身份證輕輕地往那小姐嘴上一貼,沒聲音。再貼一下,還是沒聲音。

“噢喲!不要這個樣子嘛,親一下嘛,那麽多人你都親了,咋就不親我呐?唵?”穆罕 默德大叔又往美女照上親一下,還是不響。再親一下,還是不響。穆罕默德大叔有些不願意,“兩個離不開嘛朋友,漢族離不開少數民族嘛,對不對?少數民族離不開漢族嘛,對不對?他們親你你就嘟,我親你咋就不嘟呐?不要這個樣子嘛!這個樣子不好的嘛,是不是?” 再一想,對了!早晨臨從家裏走,兒子叫他別忘了帶上老年優待證。說帶上老年優待證,乘公共汽車、進公園、上公廁都不要錢的。這老年優待證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發的,國家的嘛,親她一下,肯定會高興的。於是,穆罕默德大叔掏出兜裏的金字小紅本本,往那小姐嘴上一親,那小姐還是一臉的笑,就是不吭聲。

“噢喲!親一下嘛!不要這個樣子嘛!”

一邊的司機小夥看看穆罕默德大叔挺幽默,手抓方向盤。臉掉過來,笑笑。說:“大叔!那小姐,不親你的優待證,隻親烏魯木齊老年人的優待證。”

穆罕 默德大叔一聽,說:“咋呐?為啥隻親烏魯木齊的老年人,不親別的老年人呐?”

司機小夥知道為什麽,外地老年優待證,沒加入刷卡係統。卻故意跟穆罕默德大叔開玩笑:“她嗎?她嫌你胡子太長了。”

穆罕默德大叔一聽要笑:“小夥子,你沒胡子,你來親一下子嘛,來嘛。”

司機小夥聽了心裏快活,一手從兜裏摸出一枚硬幣,說:“大叔,我給她錢,你再親她一下吧。”說著,手裏的錢往箱裏一丟,“嘟!”一叫。

哈哈哈……逗得所有人都樂了。

五、

穆罕 默德大叔還沒笑完,八樓車站到了。

下了車,穆罕默德大叔問人家,八樓在哪裏。

那人手對街那邊的一幢像根天柱似的高樓一指,說,那就是八樓。

八樓?八樓不是八層高嗎?這樓像一根樁立著,幾十層高,八樓嘛?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穆罕 默德大叔沒數到十層,眼就花了!噢喲!八樓這個樣子嘛?!如今的八樓這個樣子嘛?噢喲!三十多年前,八樓是烏魯木齊最高的樓,八層。現在的八樓,這麽高嘛!!

這麽高的樓,穆罕默德大叔沒爬過,他想進去看看。

走到門廳問小姐:“八樓嗎?這兒嗎?”

坐堂的是個民族小姐。一雙大眼睛對民族大叔看看,以為他說要上八樓。便很熱情地告訴穆罕默德大叔,上八樓,請進電梯。說著,從櫃台裏邊走出來,把穆罕默德大叔一直帶到電梯門前,手一欽電鈕,呼!打開電梯門。又幫著穆罕默德大叔欽了一下8。一關門。叫穆罕默德大叔自己上去。

穆罕默德大叔沒進過這樣漂亮的四角方方的鐵箱子,上下左右,封得嚴嚴的,電鈕一按,隻覺得身子猛一竄,心往下一忒,穆罕默德大叔整個人就竄上了八樓。

到了八樓,鐵箱子自動開門。

穆罕默德大叔並不想出來。噢喲!好玩的嘛!於是,他也學著小姐那樣,也往一邊的紅色電鈕上一欽,那個漂亮的鐵箱子,又猛一竄,一下就把穆罕默德大叔竄到了頂層。然後,自動開門,讓穆罕默德大叔走出來。

穆罕默德大叔還不想走出來,還想再往上躥。又去欽那電鈕,欽了幾下,那美麗的鐵箱就是不肯上去。

門,又一次關上。

門,又一次打開。

穆罕默德大叔莫名其妙地走出鐵箱子。往四處一看,噢喲!這是烏魯木齊嘛?!這不是一幅好大好大的畫嘛?!馬上感到自己好像來到香港、紐約似的,心裏無比偉大和自豪!

噢喲!望不盡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這麽高的房子咋壘的嘛!

噢喲!數不盡的街道,縱橫交錯!街道上,行人像螞蟻!汽車如爬蟲!現在咋這麽多汽車,這麽多人呐!

噢喲!一座座高架橋,如一盤盤盤香!咋這麽多橋呐!街上要這麽多橋幹啥呐!

噢喲!那不是世界聞名的二道橋國際大巴紮嘛!啊!美麗的圓頂房,神聖的穆斯林!

……

再往遠處一看,地窩堡飛機場,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一架飛機正在起飛。飛機上了天,一個弧形,就飛到穆罕默德大叔頭頂上來了。他一嚇,趕快往一邊躲。

躲到這邊,往前一看,南門火車站也可以看見。

穆罕默德大叔感歎不已!自豪不已!噢喲!美國人還牛啥呐!唵?咱中國比不過你嘛?小日本還牛啥呐?唵?咱中國比不過你嗎?噢喲!不要那個樣子嘛!人嘛,好好地做朋友,不要做敵人。咱中國起來了,也不會去打別人的嘛。

這時,大樓警衛部人員從監視器裏忽然發現樓頂有個人,不知是輕身者,還是恐怖分子,所有警衛,緊急集合!先在樓下實施布防,然後,幾個防暴隊員迅速上樓。

警衛小夥子們上到頂樓一看,不是恐怖分子,是一個老實而幽默的哈薩克大叔。便把他從樓頂接下來,問情況,做記錄。

問明情況,然後,客客氣氣把穆罕默德大叔送出大門,交給道口執勤的小交警,叫小交警一定要幫助穆罕默德大叔找到水磨溝街216號樓他女兒家。

那個小交警正好交崗下班。轉身對穆罕默德大叔敬了個禮,叫穆罕默德大叔坐他的摩托一起走。

那個小交警一直把穆罕默德大叔送到水磨溝街216號。問穆罕默德大叔,女兒家住幾樓。穆罕默德大叔說402。小交警在大門對講器上按了一下402。

402室馬上有人問:“誰?”

穆罕默德大叔一聽是老伴的聲音,高興地喊:“問啥呐?唵?你男朋友來了不知道了嘛!這麽久,不想我了嗎?唵?”

那小交警一笑,要走。穆罕默德大叔激動得一把抱住小交警:“咋能走呐?上去喝碗奶茶嘛,兩個離不開嘛!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