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大陸曆597年的夏天即將過去了,自從年初卡奧斯帝國對新科夫諾城的侵攻以失敗而告終之後,大陸上算是平靜了一段時間。各國間的大規模戰爭暫時停止,不過小規模的戰鬥總是不斷。從上一年的年初就爆發的,山嶽之國特裏科王國的內亂仍在持續,雖然拜大陸排名第一的金薔薇雇傭兵團之助,親賴卡奧斯帝國的王國政府鎮壓了大部分叛亂,勉強控製住了局勢,但國內的反叛勢力依然不時抬頭,陸陸續續的發動襲擊。
不僅僅是特裏科一處,號稱大陸三大軍事支柱的強國也不能完全平安無事。阿古利亞皇國內部發生了農民暴動的事件,卡奧斯帝國的北方領土麵臨著獸人族的再一次進攻,不過,至少在索菲亞,戰爭算是真正告一段落了——不久之前,柯利亞特率軍平定了聖佛朗西斯城的周圍諸郡。這樣,以聖佛朗西斯城為中心,東麵到海邊,西麵到裏納蘇爾河的原索菲亞國境,南麵到大天使要塞,青龍騎士雷昂建立起了相對穩固的帝國勢力圈。
為了歡迎凱旋歸來的柯利亞特,聖佛朗西斯城召開了盛大的慶祝會。本來按照青龍騎士雷昂的性格是決不會為這種事情慶祝的——慶祝取得索菲亞人的土地,一定會引起城內居民的反感,雷昂是這麽想的。然而,提出要舉辦慶祝會的不是別人,正是身為索菲亞人的圖拉姆!
為了要討好帝國軍圖拉姆可謂是不遺餘力。他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操辦了一切,把所有的準備都做好了才鼓動著如簧之舌去請求雷昂的批準。青龍騎士向來都厭惡他,但是麵對圖拉姆滿臉諂媚的笑容雷昂也找不到生氣的借口。而且柯利亞特這一次確實幹的非常出色,除了在進攻皮特羅斯要塞的時候被迫動用武力強攻以外,其它所有的領主都被勸降了。完全達到了雷昂對他提出的要求。當青龍騎士征求克勞德主教意見的時候也沒聽到反對的說法,因此,雷昂同意了這次宴會。
盛大的凱旋式、豐盛的慶功酒宴、熱鬧華貴的舞會,不論別人怎麽評價圖拉姆的品行,他的行政能力還是相當出色的,就連存心挑剔的青龍騎士雷昂也找不出任何岔子。雖然很不樂意,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克勞德主教手上用的人沒一個是無能之輩。
“為什麽就連圖拉姆這種人都有如此上佳的行政能力,而我的部下竟連這樣一個人才都找不出呢!”
雷昂為此極為憾恨,不過,旁邊的克勞德主教立即安慰他:
“翻遍整個聖佛朗西斯城,我們也找不出一個能與柯利亞特將軍相媲美的將才,因此大人在人才上並不吃虧。”
雷昂苦笑了一聲——他麾下固然不乏英勇的武將,但現在他需要治世的能吏,否則聖佛朗西斯城的民政事務就得一直依賴索菲亞人,這一直是雷昂的一塊心病。當然,這件心事不能向克勞德吐露。再說下去怕真的泄漏了,雷昂隻得另找別人轉移話題:
“這一次幹的真不錯,柯利亞特——原本我並沒有指望拿下皮特羅斯要塞。那裏扼守著通往海邊的道路,一直是我們的麻煩,上一次加拉米奧子爵來拜訪我的時候還隻能繞道行動。皮特羅斯要塞的防衛相當嚴密,居然被你在一天內就攻下了”
原本心神不定,目光在人群中四處遊移的柯利亞特連忙回過頭來回應上官的表揚:
“不敢當,大人。主要是由於敵軍主動出擊的緣故——那位布斯特伯爵實在是個很英勇的將官,隻可惜年紀大了,行動遲緩了一點。”
柯利亞特帶著一絲惋惜回答,原本他也盡力的勸降過了。不過,布斯特伯爵情願戰死也不願投降,其錚錚鐵骨著實讓柯利亞特敬佩不已。如果和另一些人比起來,那就更讓人感到天道不公了。
“那邊的那個家夥,出賣了祖國居然還能笑得那麽得意,為什麽這種人反而能活的更長久!”
柯利亞特說話的時候眼睛當然是盯著他最瞧不起的索菲亞降臣圖拉姆。後者這時候正在同一群侍女調笑,盡管他的兩粒大門牙著實有礙觀瞻,但圖拉姆的自我感覺還是相當好——他擅長於奉承別人,自然也喜歡別人奉承他。眼下,他就已經被這一群女孩的迷魂湯灌的暈暈乎乎了。
不過,別看圖拉姆身材肥胖,他的感覺倒挺靈敏。突然間抬起頭來,正看見柯利亞特在盯著他,圖拉姆連忙堆起滿臉的笑容向著柯利亞特舉起了酒杯。柯利亞特立刻厭惡的轉過頭去,但圖拉姆卻會錯了意。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
圖拉姆暗自猜想,原本他的目的是盡最大可能討好帝國軍,因此偷偷的安排了更令人吃驚的節目。眼下,受到觸動的圖拉姆決定加速行動了。
於是,當舞會達到最**,所有人都極度興奮的時候,主辦者圖拉姆突然跳到了一張桌子上,大聲宣布了令人吃驚的消息:
“諸位,諸位,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今天的宴會,是為我們的英雄——柯利亞特將軍慶功的日子,作為卡奧斯帝國的忠實臣民,我們聖佛朗西斯城為柯利亞特將軍準備了一件禮物!”
圖拉姆露出兩隻大門牙,象隻猴子一般在人群中跳來跳去,擠到柯利亞特的麵前,用極為誇張的聲調高聲叫道:
“啊哈,柯利亞特將軍,作為今天宴會的主角,我們的英雄,您想要什麽樣的獎賞?”
柯利亞特對圖拉姆一向是最感冒的,但是現在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能對著他的鼻子來上一拳,隻能很壓抑的回答:
“身為帝國的將官,完成上官的命令就已經是最好的獎賞了。再說,能夠給予我獎賞的,也隻有我的直屬上官雷昂大人。”
言辭間已經相當的不客氣,顯然不想和這家夥多做糾纏。不過,圖拉姆的臉皮之厚可是就連帝國宰相夫利斯都歎為觀止的,既然存心粘上了柯利亞特,可就沒那麽容易被甩掉了。
索菲亞的前書記官麵對著青龍騎士副軍團長的冷眼,一點都不害怕的哈哈大笑:
“我可以保證,柯利亞特將軍想要的獎賞,隻有我們聖佛朗西斯城才能夠給予。”
當所有人都用驚奇的目光注視他的時候,圖拉姆又一次跳上了桌子,盡最大的嗓門大叫:
“現在,就讓我們宣布這件獎賞。諸位,我要宣布,今天是卡奧斯帝國青龍騎士團副軍團長柯利亞特將軍,與我們聖佛朗西斯城的名門望族阿蘭斯伯爵千金芙蕾娜小姐訂婚的大日子!”
大廳內突然沉寂了片刻,大多數人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用疑惑的目光盯著站在桌子上的圖拉姆,想要弄清楚這究竟是真的還僅僅是一次餘興節目。毫不在乎的承受了眾人的眼光,圖拉姆又高聲的叫喊:
“哈,不要害臊,柯利亞特將軍。我們知道您已經仰慕阿蘭斯伯爵小姐很久了,隻是一直不好意思提出罷了。當然了,如果您不願意,也不必勉強,盡管拒絕好了——我們聖佛朗西斯城的居民都是帝國最忠實的臣子,決不會有絲毫怨言的。”
一邊說,圖拉姆從內室牽出了那位臉兒緋紅,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伯爵小姐,徑直把她帶到了柯利亞特的麵前,就等著柯利亞特挽住她的手了。
這一家夥,敲釘轉腳,讓柯利亞特連猶豫的餘地都沒有了——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就算是毫不相識的女子,極重視騎士榮譽的柯利亞特也是不好拒絕的,更何況這是早就日思夜想,求之不得的事情。沒再怎麽考慮,柯利亞特接過了那隻帶著白色手套的小手,兩人走下舞池共舞了一曲。
大廳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人們都為這一對壁人祝福。確實,他們兩個站在一起是再般配不過的了。大多數人都認為這是他們在出戰前就約定好的,也有人想可能是青龍騎士為了收攬人心而特意安排的。所以人們都盡力祝賀,以表達對帝國的忠誠。
然而所有人中受到最大衝擊的大約就是青龍騎士雷昂本人了,他的臉色蒼白,差點捏碎了手中的酒杯。不屑於和圖拉姆交談,他直接找到了主教克勞德。
“主教閣下,這是您的安排嗎?”
顧不上客套和禮儀,雷昂開門見山。克勞德依舊保持了他鎮靜的態度,微微的笑著:
“不,我並不知道這件事。”
“這難道隻是圖拉姆那家夥自行其是?他竟然如此大膽?”
雷昂氣衝衝的叫著,眼光又轉向在舞池中盡情舞蹈的那一對。
“也許柯利亞特是知道的,雖然這是自己的事情,但他竟然沒有告訴我。無論於公於私,都太過份了!”
“我倒並不認為柯利亞特將軍知道這件事。圖拉姆的目的就是給他一個驚喜,不會預先通知的。圖拉姆隻是預先打聽清楚了兩人的關係,確信柯利亞特將軍一定不會拒絕。這樣,不管柯利亞特將軍是否願意,他都算欠下了圖拉姆的人情。”
“可是柯利亞特就這麽隨隨便便的把手接過去了,未免也太……”
雷昂猶自滿臉怒意,克勞德忍不住笑了,說道:
“在當時的情況下,難道雷昂大人還要求柯利亞特將軍向您報告請求批準嗎?如果有朝一日雷昂大人站在柯利亞特將軍今天的立場上,相信也就可以理解他的行動了。這件事情是無法拒絕的,雷昂將軍,您看看您部下的其他士兵,他們都很高興。為什麽?因為副軍團長為他們開了個先例,以後他們與索菲亞人的交往就自由多了。”
說著,克勞德用手指向舞池。雷昂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在繼柯利亞特之後,大批的青龍騎士團將兵都摟著各自心愛的女子走下了舞池,以前他們都隻能偷偷摸摸的交往,但從現在起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行動了!
雷昂無奈的歎了口氣,隻得接受了這樣的事實。然而片刻之後,他的目光又轉到在人群中盡情穿梭的圖拉姆身上,恨恨的說道:
“圖拉姆這家夥,明知道柯利亞特討厭他卻還是設下了讓柯利亞特不得不鑽的圈套,而且竟然連我都不能反對他的計劃,看來這個人的能力遠遠超出我的估計呢——柯利亞特不知道,難道阿蘭斯伯爵家的小姐也不知道嗎?”
“不,我認為阿蘭斯伯爵父女一定都是知道這件事的。”
克勞德的眼光轉到了在人群中正在與其他索菲亞貴族高聲談笑的伯爵身上,這位阿蘭斯伯爵現在滿臉得意之色,與其他人說話時語調也提高了許多。而周圍那些賠笑奉承的貴族們臉上都帶著羨慕的神色,一個個點頭哈腰的一副諂媚模樣。
“正是這些人,不久以前還認為索菲亞王國的國體是永遠不可能崩壞的,大聲主張對帝國發動戰爭。然而僅僅過了兩年不到,又都認為帝國將永久統治這裏而全力奉承帝國軍的指揮官了。人類真是一種易於接受現實的動物。”
克勞德看著那自鳴得意的一群人,暗自在心中抒發著這樣的感慨。對於這些人,他並不感到厭惡——克勞德一向認為每個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利益,不過,這些人的目光是如此的短淺,克勞德總覺得自己可以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來看待他們。
慶祝的酒宴一直持續到天亮。雷昂、克勞德等人當然沒有興趣這樣徹夜狂歡,但興奮的年輕士兵們卻圍住了同樣興奮的柯利亞特不放,當然還有許多索菲亞的貴族聚在大廳裏湊興。再加上圖拉姆的推波助瀾,狂歡的氣氛始終沒有衰減。國家、民族、對侵略者的仇視和對被征服者的警惕都在這一晚上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所有的人都毫無顧忌的坐在一起暢飲美酒,就連柯利亞特也醉眼朦朧的發現自己居然和圖拉姆坐在一起,而且已經幹掉了好幾瓶烈酒。
不過,並非所有的人都把精力放在了宴會上,青龍騎士雷昂在禮貌性的出席了宴會之後很快就告辭了。從頭到尾他甚至連一支舞都沒跳,使得許多翹首以待的索菲亞貴族小姐大失所望。
在回到臥室之後不久,正在忙著處理政務的青龍騎士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攪。他很不高興的走過去開門。
“什麽事?”
“是從天舞之城送來的急報,夫利斯大人親自封口的。”
送信過來的正是當天晚上負責城防的中隊長本人。在信封上蓋有帝國宰相夫利斯的印鑒,說明這是帝國最緊急的文書,即使指揮官在睡夢中也一定要將之叫醒的。雷昂接過書信打開看了幾眼,臉色頓時變了。考慮了片刻,雷昂向克勞德主教的臥室走去。
“真是抱歉,打攪您了,主教大人。”
對於把一個老人從被窩裏拉出來,雷昂確實感到抱歉,但他有更緊急的事情。
“這是剛剛從帝國本土送來的急件,非常的緊急。”
雷昂把這封信遞給克勞德,但克勞德並沒有伸手去接。雷昂當然能理解他避嫌的做法,解釋道:
“這件事情,不僅僅屬於帝國的軍務,它關係到整個人類的命運——不久前獸人族攻占了我們的一處領地,而且是北方領土中被認為最牢不可破的瑪爾斯堡!”
克勞德神色微變,終於接過信件仔細的看了起來,看完之後又微閉雙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過了很久才抬起頭,看著早就等的不耐煩的青龍騎士。
“雷昂大人怎麽看待這件事?”
“瑪爾斯堡地處海邊懸崖上,若是光用步兵是絕對攻不下的。聽說獸人族乘坐著三頭鷹從天而降,才攻下了這座城。趁著冰龍海騎士團勢力減弱的時候,利用三頭鷹騎士和木排渡海襲擊,這本來也並不是什麽特別奇怪的戰術。然而以往他們隻是為了搶掠財物,而這一次竟然以攻城略地為目標,難道獸人族當真想要大舉反攻?但是,他們在攻下了這座城堡之後又突然提出要與我們和談,這也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主教閣下,您看他們是不是想用和談來拖延時間,然後發動更大規模的攻擊?”
克勞德微微搖頭,表示不讚成雷昂的見解。不過,他並沒有提出進一步的看法。
“雷昂大人,夫利斯宰相寫這封信並非是要征集您的意見,僅僅是通知而已。所以,暫時不必急著做出結論,帝國本土軍力雄厚,足可以應付任何局麵,您還是靜觀其變好了。”
雷昂愣了愣,他原本是想征詢克勞德主教的看法,卻不料老頭兒依然守口如瓶。
“主教大人到現在仍然對我抱有戒心嗎?我隻是誠心向大人討教,並無他意。”
與用兵一樣,青龍騎士談話也喜歡直率的方式,不過,他所麵臨的對手經驗太豐富了。
“很抱歉,今天多喝了幾杯,現在感到頭痛欲裂,實在無法作任何深入的思考。”
克勞德微笑著避開了雷昂的質詢,兩眼朦朧的似乎要睡著了。毫無頭緒的青龍騎士隻得勸慰老人上床休息,然後悻悻然的離去。不過,他一走,克勞德立即以老年人少有的敏捷從**跳起來,做到桌子旁,開始在一幅白絹上寫字:
“……選擇距離帝國首都最遠的領地攻擊,顯然是害怕帝國大軍的反攻;而攻下城堡之後,並不殺人搶掠,反而全力整修城防,聚集物資,明顯是有長久駐紮之意;此後更派出使者要求和談,更是獸人族曆史上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綜上所述,獸人族應該是打算在海峽的這一頭爭取立足點,為將來作大規模的登陸戰做準備。所以他們提出的和談也多半是為了麻痹帝國而使用的緩兵計罷了。雖然是一條很愚蠢的計策,但是以獸人族的頭腦居然能想到使計,已經是非同一般的進步了。他們中間很可能出現了比當年的大祭司薩恩巴特更有智慧的領導者。今後,對於獸人族的動向要多加注意……”
此時的克勞德運筆如飛,看不出一點“飲酒過量”的樣子。不過,他畢竟是一個凡人,不可能了解到所有的事情。如果是熟悉獸人習性的阿爾方斯看到這樣的評論,一定會立即指出:獸人族從不說謊,如果他們提出和談就決不會再主動挑起戰爭,所以,所謂“緩兵之計”的說法,是不恰當的。其實,獸人族的王子比斯諾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這時候全大陸沒有一個人知道,就連被比斯諾派往帝都天舞之城作為和談使者的安裘,也不明白他的想法。
“真是難以想象的宏偉壯麗。”
滿頭白發的獸人看著遠處天際線上延綿起伏的城牆影子,禁不住發出了這樣的感慨。雖然距離帝都天舞之城尚有兩天的路程,但已經可以感受到這座巨城那壓倒一切的霸者氣概。
獸人安裘是獸人族中長老的兒子,也是被獸人族王子比斯諾認為在整個獸人族中是最有頭腦,也是人類語言說的最好的一個——當然,比斯諾沒有把自己考慮進去。這一次,按照比斯諾的命令,安裘作為獸人族的使者前往人類營地要求談判。盡管他不能理解比斯諾的想法,但作為最忠實的朋友和部下,安裘決心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完成這件工作。
在與之接觸的帝國方麵,這在以往也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所以負責前線指揮的軍團長哈西那姆也不敢自作主張,在征求了宰相夫利斯的意見後,他親自護送安裘前往帝都天舞之城與卡奧斯皇帝法蘭會麵,作直接的談判。
一路上,安裘與哈西那姆難免要進行一些交談,他們彼此間很快就互相吸引了。哈西那姆驚詫於獸人居然會有過人的智慧,而安裘則對帝國將軍的勇武敬佩不已。
“閣下的眼光果然出色,天舞之城是全大陸最有霸者氣魄的都城,整座城市仿佛是憑空自山體中生長出的而非人力建造,因此以‘天舞’為名。”
哈西那姆充滿自豪神態的回答。天舞之城是所有卡奧斯人的驕傲,也是他們的國家象征。
安裘沒有說話,若是平時他對於哈西那姆的自信言辭一定會設法加以反擊,不過眼下,他已經被天舞之城的宏偉壯麗深深的震撼住了。越是靠近帝都,越能感覺到這座城市的巨大壓迫力,安裘的話語也越來越少了。
三天之後,帝國皇帝法蘭在天舞之城的皇宮中接見了遠道而來的獸人族使者安裘。人類曆史上第一次與獸人族的談判開始了。一開始,氣氛很是緊張。
“你們搶先發動了攻擊,竟然還敢派人來談判!你可知道我們一直是怎麽對待獸人的嗎——把你們的腦袋砍下來堆成小山!”
卡奧斯皇帝法蘭對於獸人族的使者很不客氣,也根本不想和他講究外交上的禮儀。畢竟,人類與獸人族已經敵對了幾百年,彼此仇視和敵對的心理幾乎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麵對憤怒的皇帝,安裘並不緊張。他的目光集中在皇帝腰間的佩劍上——那是魔劍薩恩巴特,獸人族的聖物。安裘的嘴唇微微歙動,用令人無法察覺的聲音念著一些古老的咒語。皇帝法蘭搭在劍柄上的右手驟然顫動了一下,魔劍薩恩巴特的劍身散發出一種詭異的氣氛。不過,由於皇帝獨自一人坐在高高的寶座上,群臣又大多低著頭,所以幾乎沒人注意到這景象。
“我是為了和平而來,獸人族並不想與偉大的皇帝陛下為敵。”
安裘用很柔和的聲音回答,似乎是他的溫和起到了效果,皇帝法蘭的態度變得鎮靜了一些,不過還是很強硬。
“想要和平?很好,我們也想要和平。把被你們占領的瑪爾斯堡交出來,滾回到你們原來的島上去吧。”
“瑪爾斯堡原本就是由我們獸人族的祖先所建立的,是我們祖先們留下的重要城市。那裏有我們先祖的神廟,我們好不容易才奪回的,不能交還。”
安裘的態度依然平穩,但語調卻很堅強。他的言論引起了周圍卡奧斯群臣的不滿,沉默了片刻,哈西那姆忍不住開口了:
“閣下的意思,隻要有你們獸人族神廟的就是你們的土地了?那麽在我們帝國的整個北方領土上,到處都散布著你們獸人族的神廟。當年我們隻是處於憐憫才沒有把這些石頭堆摧毀,難道你想說這些地方都是你們的嗎!”
“那些地方本來確實是我們的領土,隻是由於戰爭失敗,我們才丟失了這大片領土。通過戰爭的失去的土地,如今我們再通過戰爭奪回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安裘預先早就考慮好了應對言辭,所以他的回答顯得沉著而冷靜。
“既然這樣就沒什麽必要再談判了,你回去整頓部隊吧,我們帝國將傾全軍之力奪回瑪爾斯堡。”
宰相夫利斯淡淡的說道。語氣雖然和緩,但卻包含了懾人的魄力。不過,安裘對此也早有準備:
“這次我來正是為了避免這樣的結局,夫利斯閣下。還是讓我們麵對現實吧——要說我們能奪回當年全部的土地當然是不大可能。但是,瑪爾斯堡並非依靠兵力眾多就能攻下的,當年你們是用圍困的方法攻下了這座我們在大陸上最後的堡壘,然而如今,我們有了鷹族的戰士幫助,圍困已經不能打敗我們了。”
“但你們最多也隻能局限在瑪爾斯堡一處而已,休想再前進一步。”
夫利斯充滿怒意的回答。調集帝國的所有兵力,他確實可以把瑪爾斯堡長期圍困,讓獸人族無所作為。
“可是這樣一來你們的軍隊就全被拴住了,你們就沒有辦法對付大陸南麵的其他人類國家了。”
安裘微笑著說道,正是因為深入了解了大陸眼下的局勢,他才敢於冒險前來談判。
夫利斯氣的臉色發青,但也無可奈何——安裘的言辭正說中了他的心病。看到麾下的重臣竟然一個個都被這獸人駁倒,皇帝法蘭不得不開口了:
“那麽你們提出的和平是什麽樣的呢?”
“保持現狀,偉大的皇帝陛下。”
安裘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保持現狀?”
“是的,我的主人比斯諾王子,希望陛下您能承認我們對於瑪爾斯堡的統治權。我們將把它作為我們獸人族和你們人類和平交流的地方。”
“承認?和平交流?”
皇帝法蘭先是一怔,隨後哈哈大笑起來。受到他的影響,大殿中的帝國群臣們也都發出了大聲的嘲笑聲。
“獸人族居然要求我們承認他們搶奪去的領地!如果是這樣,那麽我們渡過達倫海峽之後奪取的土地是否也能被你們獸人族承認呢?”
侍衛長哈西那姆冷冷的問道。
“至於和平,人類和獸人之間本就沒有和平可言,這一次如果不是我們的皇帝陛下特別恩準,你的腦袋早就被掛在城門口示眾了!”
持這樣論調的正是鐵甲騎士團的軍團長斯泰恩保克,作為鎮守卡奧斯帝國北方邊境的大將,斯泰恩保克曆年來殺死的獸人難以數計,這麽多年來他的鐵甲騎士團鎮守陸地,伊美爾達的冰龍海騎士團巡防海峽,獸人族始終無法越雷池一步。隻是由於同索菲亞的戰爭,鐵甲騎士團和冰龍海騎士團都遭受了重創,結果讓獸人族趁機占領了瑪爾斯堡。現在,斯泰恩保克隻要一想起這件事就恨的牙癢癢的。
不過,並非所有的帝國將官都一味主戰,當“和平”兩個字從安裘嘴裏吐出來的時候,帝國宰相夫利斯和白龍聖騎士團團長阿爾方斯臉上都顯出極端震驚的神色,他們兩個彼此對望了一眼,眼中浮現出讚賞的神色。擔心其他將官再說出反對的意見,宰相夫利斯連忙插口與安裘交談:
“那麽,安裘閣下,獸人族用什麽來保證和平呢?”
“獸人族的名譽和諾言,另外,還有你們人類的武力——我們隻需要瑪爾斯堡這一塊地方就夠了,隻要你們不主動進攻,我們就不再進攻大陸。你們人類在大陸上的武力遠遠超過瑪爾斯堡,所以你們也應該不怕我們反悔才是。”
安裘很鎮靜的回答。獸人族從來不說謊,這一點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答應的事情就決不會反悔。而且,安裘很正確的分析了形勢——瑪爾斯堡地勢險要,即使不答應獸人族的條件,帝國軍也很難再把這座城奪回去。如果帝國繼續與獸人族作戰,瑪爾斯堡就將成為他們的心腹大患。如今獸人族主動要求和談,對於宰相夫利斯來說,正是求之不得的好機會。不過,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皇帝的手上。
皇帝法蘭皺了皺眉頭,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未免太突然了。往常遇到這種情況他一定會征求宰相夫利斯的意見,不過這一次,夫利斯著實有些提心吊膽——他注意到皇帝的手一直搭在魔劍薩恩巴特的劍柄上。
大殿裏的氣氛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坐在寶座上的卡奧斯帝國皇帝。過了良久,皇帝法蘭站起身來,點了幾個人的名字:
“夫利斯卿、阿爾方斯卿、安特亞斯卿、哈西那姆卿、斯泰恩保克卿,跟著朕。”
說著,皇帝法蘭向隔壁的小議事廳走去,宰相夫利斯提起的心終於放下了——皇帝第一個點他的名,說明皇帝還是信任他的!而且夫利斯堅信:隻要皇帝願意聽他的意見,他就能說服皇帝同意與獸人族的和談。更何況還有安特亞斯和阿爾方斯兩人在場,夫利斯堅信這兩個人也一定會同意他的意見。
片刻之後,在小議事廳中展開了一場唇槍舌劍的辯論,斯泰恩保克對於獸人族提出的和平要求不以為然。
“他們隻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承蒙陛下的恩典,微臣的鐵甲騎士團已經完成重新編製,隻要陛下揮一揮手,微臣就率軍踏平瑪爾斯堡!”
對於斯泰恩保克的豪言壯語,皇帝法蘭隻是很不高興的搖頭:
“注意閣下的言辭,斯泰恩保克卿。朕本來以為卿的暴躁性格在北陸原之戰以後會有所收斂。不過現在看起來,卿還是一點都沒接受教訓啊——瑪爾斯堡豈是一個鐵甲騎士團就能攻下的!”
斯泰恩保克滿臉通紅,不再說話了。皇帝又轉向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哈西那姆:
“卿的意下如何?”
哈西那姆的武技和軍略都十分出色,但是在這種政治上的判斷力就有所不足了。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的短處。因此恭身回答道:
“此等大事,非微臣的才幹所能判斷,宰相大人和阿爾方斯大人都識見超卓,安特亞斯將軍的經驗豐富,陛下還是聽取這三位大人的意見為好。”
“他們?他們的意見已經很明白了。”
皇帝有些不滿意的說著,但還是轉向了夫利斯、阿爾方斯等人:
“三位賢卿的意思,是希望朕答應那獸人的要求了?”
阿爾方斯走上一步:
“確實,陛下,據微臣所知,獸人族雖然凶殘暴虐,但極守信用,所以他們提出的和平要求應該是可以相信的。”
看到皇帝沉吟不語,老將軍安特亞斯也及時進言:
“不錯,而且瑪爾斯堡已經在他們的手中,若是想用武力奪回,必然要耗費大量兵力,與其血流成河,不如與之保持和睦。此後如果我們的北方邊境能夠得到安寧,也算是一大成就了。”
皇帝法蘭依然猶豫。法蘭自從出生以後就一直在與獸人族的戰爭中長大,要他突然之間同意與一直被認為是異類的獸人族和解,著實有些困難。看到皇帝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宰相夫利斯決定也發言:
“陛下,以前我們雖然在卡德萊特平原會戰取得了巨大勝利,但終究未能徹底滅亡索菲亞,主要原因就是我們有獸人族這個後顧之憂。如今若是與獸人族講和,就可以騰出主要兵力用於南方戰場……”
宰相夫利斯低聲陳述,以往他的諫言總是能被采納,這一次……皇帝法蘭還是在猶豫:
“要集中兵力進攻南方嗎?這樣的話……人們會說朕討好異類以征伐同類,恐怕會帶來不利的傳聞……”
“關於這一點,微臣早有計算。我們這樣……這樣……”
夫利斯胸有成竹的微笑著,在皇帝的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原本一直猶豫不決的皇帝法蘭猛然站了起來,高聲的笑著。臉上神采飛揚,又完全回複到了眾人心目中果敢決斷的帝國皇帝:
“賢卿所言甚是,朕能有賢卿輔佐實在是朕的大幸,那麽,就與獸人族議和吧!”
“是,謹尊喻令。”
卡奧斯的諸將一起恭身行禮,不管怎麽樣,能夠與多年來的大敵獸人族議和,實在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消息——卡奧斯帝國連年與獸人族交戰,在過去沒有與南方各國交惡以前,帝國每年因戰爭而死的人幾乎全都是獸人族造成的。如今終於有了和平,就算是好戰的斯泰恩保克也暗自在心中抒了一口氣。
既然皇帝決定議和,那以後的事情就好辦多了。簽訂文書,贈送禮物等手續都一一的辦妥了。獸人族根本就不了解這些禮儀,而帝國也無意大張旗鼓的宣傳。兩天以後,帝國皇帝法蘭在宮中設宴招待獸人族的使者安裘,也算是為他餞行——現在的情況下,一個獸人在帝國內呆得太久多多少少會帶來一些麻煩,光是每次安裘出行時隨行的哈西那姆向帝國民眾做解釋工作就得花費一大番口舌。所以後來安裘幹脆不再離開皇宮,以免再惹來麻煩。
不過,宴席還是很豐盛,至少現在帝國已經不把獸人族當作野獸看待,而承認他們是與其他國家一樣對等的政權了。皇帝法蘭以下,所有在帝都天舞之城的重臣都出席了,隻除了冰龍海騎士團的團長伊美爾達——她的運氣實在不好,去年在攻略索菲亞時受的傷剛剛養好,又真的生病了,而且病的還不輕。以至於皇帝法蘭有時候開玩笑的說伊美爾達以前借生命之女神忒裏俄亞斯的名義裝病養傷,現在卻真正招來忒裏俄亞斯的照顧了。代替她出席的副團長加拉米奧,在前次的新科夫諾城攻略戰中亦是慘敗而歸,而且正是由於他的原因才導致帝國防備達倫海峽的力量削弱,丟了重鎮瑪爾斯堡。因此,以往在這種宴會上很活躍的加拉米奧如今也不敢多說話了。青龍騎士雷昂、紅武士卡爾達克等深受皇帝寵愛的將官又不在,宴會的氣氛顯得有些沉悶。過了不多久,安裘打算找個話題:
“哎,早知道我們獸人能夠和你們人類能夠這麽親密的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酒,前些日子我們雙方也就不用犧牲那麽多的戰士了。”
“是你們首先出動獸王哈拉剛的親衛隊,偷襲我們的營地!然後又發動了大規模的攻勢,我們才不得不應戰。”
老將軍安特亞斯立即義正詞嚴的反駁,但他隨即看到了安裘充滿詫異的眼神:
“親衛隊?怎麽可能,我們進攻是因為你們人類首先渡過海峽來挑釁,你們不斷偷襲我們的村子,燒毀我們的房子,所以哈拉剛陛下才決定討伐你們。”
“什麽時候?”
警惕性極高的宰相夫利斯立即提問,安裘低頭想了一陣——獸人族對於時間的概念是很模糊的。
“按照你們的曆法,應該是去年年初的時候吧。”
“胡說八道,這幾年來我們從來就沒有主動渡過達倫海峽!”
這一次連阿爾方斯都加入了辯論——那時候皇帝正率軍親征索菲亞,阿爾方斯代理國內軍政事務,他當然不會忘記自己當時所麵臨的局勢:
“我們當時忙於對索菲亞的戰爭,怎麽可能再去招惹你們獸人呢!當時倒是我們的邊境哨所接二連三遇襲,又都是在靠近地獄之島的方向。”
“不可能,我們那時候連木排都沒準備好,海上又有你們的冰龍海騎士團巡邏,我們怎麽可能渡海呢!”
安裘也有些著急了,當然,他並不知道當時帝國的冰龍海騎士團已經被派往科夫諾地區,達倫海峽的防衛空虛了一段時間。不過,安裘發現這樣辯論下去會把剛剛建立起的良好關係弄糟,要趕緊換個話題。很快,他找上了離他最近而且關係也比較密切的哈西那姆:
“啊,哈西那姆將軍,有一件小事。我的主人比斯諾王子托我辦的,幾乎忘記了。”
“比斯諾王子托我為他在大陸上搜尋這畫上的人,我想我在這裏也不常出去,恐怕找不到,所以想拜托將軍閣下代為尋訪。”
安裘把畫軸遞給哈西那姆,哈西那姆微笑著打開。臉色突然一變,一聲沒吭,悄悄走到皇帝法蘭的身邊,將畫軸交給了皇帝,低聲在法蘭耳邊說了幾句。法蘭展開畫軸看了幾眼,不由得微笑起來。
“安裘閣下是如何得到這卷畫軸的呢?”
皇帝的話語很平靜。不過,熟悉皇帝性格的人都知道這是皇帝在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不由得都好奇的抬頭張望,想看看那畫軸上到底是什麽人,但是皇帝法蘭已經把畫軸卷起了。
當然了,安裘不可能了解皇帝的心思,而且他本來就沒把這件是看得很重,也就很隨便的回答:
“啊,是我在臨走的時候比斯諾王子交給我的,他隻是說如果我有空的話就替他找找看。比斯諾王子的語氣很平淡,看來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安裘雖然聰明,但也隻是個獸人,他畢竟不能了解關於感情的微妙心理,所以他並不知道:比斯諾在拜托他這件事情的時候,心情可是緊張的無以複加呢。比斯諾之所以要提出與人類議和,很大的原因也就在這幅畫像上。但他又不願意讓安裘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隻能故作平淡的提出。結果,既然比斯諾隻是淡淡的一言帶過,安裘自然也就淡淡的提起。
“怎麽,陛下知道這畫像上的人嗎?”
“哦,帝國人口眾多,要找一個人可不容易——安裘閣下這幾天隻能在宮中休息,恐怕會感到氣悶吧。”
皇帝輕輕的把話題帶開,顯然是不想再談論這問題了。但是,他並沒有把那卷畫軸還給安裘,而是不動神色的放到了自己的懷裏。安裘愣了愣,但出於禮貌也不好開口索要了,不過他本來也沒看得很重,於是微笑著另找了一個話題:
“並不氣悶,皇帝陛下的宮廷實在是太富麗了,到處都是可以看見黃金和絲綢。在我們的島上,這些東西就很難見到。”
“我們帝國有一處地方大量出產黃金,絲綢則是從米蘭公國運來的,今後我們可以進行貿易——我知道你們地獄之島上的皮毛和寶石是很有名的。”
宰相夫利斯笑吟吟的說道,作為一國宰相,夫利斯無論何時都在想著國家的事情。這一點無論是他,還是索菲亞的克勞德,甚至是新科夫諾城的海因和林斯塔的克瑞斯,都是一樣的。不過,他的好意卻被不經意間彈了回來。
“謝謝,不過我們獸人族最看重的不是黃金,而是鋼鐵,上好鋼鐵製成的刀劍,才是我們獸人族勇士最喜歡的寶物。”
說著,安裘從腰間拔出了一把短匕首驕傲的展示。這種護身匕首是大陸上每一個武士的必備用具,但在獸人族中間可算是難得的珍品了,隻有地位很高的獸人才能佩帶。
“哦,這就是地獄之島上出產的兵器嗎?”
一直保持低調的加拉米奧終於忍不住站起來,他冷笑著走近,從安裘手中接過那匕首。雙手各用兩根手指撚住匕首的兩端,慢慢的施力,那匕首竟然被他折彎了!
“如果獸人族把這種鐵器也稱為寶物,那麽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加拉米奧帶著驕矜的語氣嘲笑的說道,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匕首被損毀了,安裘氣的臉都紅了:
“這有什麽了不起的,我也能!”
安裘氣憤憤的叫著,抓起桌上的餐刀用力拗。然而,他沒有學過使力的方法,隻是單純憑著蠻力氣,結果雖然折斷了好幾把餐刀,卻無法把它們折彎。
眼看著安裘的臉越來越紅,自尊心得到滿足的帝國將官無不哈哈大笑。為了避免事情鬧大,皇帝法蘭隻得親自出來收拾局麵:
“加拉米奧,太無禮了,怎麽能損毀客人的名器,看來卿是喝多了。哈西那姆,到武庫中去,把所有的匕首都取來,請安裘閣下挑選自己喜歡的。眾卿也都散了吧,不要再出醜了!”
說著,皇帝向宰相夫利斯施了個眼色,自己率先離去了。夫利斯連忙站起來緊跟著皇帝,兩人向皇帝本人的臥室走去。
“陛下,您聽到剛才那獸人一開始說的話了麽?”
一進門,沒等皇帝開口,夫利斯搶先發問了。
“哦?賢卿是指我們與獸人族互相指責襲擊的事情?”
“是的,陛下。如果那獸人沒有說謊,那麽就是有人同時挑撥我們與獸人族兩方麵,用意當然很明顯——企圖挑起我們之間的戰爭。而且這一條策略後來也成功了。”
“阿爾方斯卿不是常說獸人族從不說謊麽。看來那獸人說的是真的。不過,挑起我們與獸人族的戰爭對誰有好處呢?”
“當然是對索菲亞人,陛下。當時我們正在與索菲亞交戰,如果北方邊境戰火又起,我們就麵臨兩線作戰的窘境了。”
“索菲亞人麽?”
皇帝法蘭禁不住啞然失笑:
“他們並沒有得到什麽好處——朕很快就攻下了他們的國都。”
“那是因為我軍行動迅速的原因,不過,後來陛下仍然因為獸人族的原因不得不撤兵返回帝國,沒能徹底鎮壓索菲亞全境,這不能不說是這條計謀的毒辣之處。”
“那麽賢卿認為是誰想出了這個不但毒辣,而且長期有效的策略呢?”
宰相夫利斯咬牙切齒的說道——他與索菲亞的前首相克勞德是地地道道的死對頭。這一點皇帝也深知,所以隻是微笑:
“賢卿要以什麽罪名拘捕他呢——在擔任索菲亞王國首相的時候設計對付我們卡奧斯嗎?如果是這條罪名,那整個索菲亞王國,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被判處死刑了。”
“可是陛下,這家夥既然能想到這麽深遠的事,說不定投降也是早就預謀好的……”
夫利斯急切的諫言被皇帝懶洋洋的打斷了:
“好了,朕要賢卿到這裏來不是為了追究索菲亞降臣之責任的,如果我們這樣做會失去索菲亞的人心。朕要賢卿過來,是因為另有一件事情有趣的很,賢卿看看這是什麽。”
皇帝法蘭從懷中取出那卷畫軸遞給夫利斯。夫利斯展開看了幾眼,也不由得微笑起來:
“原來是西奧苔絲公主殿下的畫像,嗯,是模仿基本畫法手冊中的人物肖像作成,筆法拙劣,顯然沒有受過正規的訓練。不過一筆一劃都極為工整,顯然這個畫者下了非常大的功夫。”
“朕不是關心這個,朕隻是想知道獸人族怎麽會有朕親生女兒的畫像!”
“西奧苔絲殿下雖然年紀幼小,卻已經很有王妃殿下當年的風度儀容了,看來公主殿下的豔名甚至傳到了地獄之島上呢。”
宰相夫利斯笑吟吟的說道,不過看到皇帝很不高興的臉色,他趕緊收起了開玩笑的心情。
“這……殿下的性格向來不受約束,從小就愛在民間遊玩。而且,前些日子殿下又跟隨安特亞斯將軍參加了同獸人族的大會戰,也許那時候被獸人族看到了……”
“人類的女子對那些野獸也有**力嗎?”
“也許公主殿下殺死了他們的重要人物,他們是為了報仇吧。”
“嗯……,賢卿說的也有道理。既然是這樣……就不必讓他們知道西奧苔絲的事情。”
皇帝法蘭隨手把那卷畫軸扔進了火爐。於是,這卷花費了比斯諾無數心血和不眠之夜;好不容易才精心繪製出;更寄托了他無限向往和希望的畫像,很快就被熊熊的爐火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