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整整一個白天就在雙方的激戰中過去了,黑夜的降臨並未阻止這場慘烈的廝殺,林斯塔軍的攻勢甚至更為猛烈了。克瑞斯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就連掌劍官佛利伯爵的“獨立中隊”都被派了出去。戰場上燃起了無數的火把,雙方的軍人在火光和微弱星光的映照下繼續拚死的格鬥著,睡眠和休息的想法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雙方隻想著如何盡可能多的殺死敵人。而且,徹夜不眠的並不僅限於在戰場上的軍人,軍帳中的克瑞斯和傑克佛裏特兩人也在緊張的忙碌。戰場上的情況千變萬化,兩人為了把握住局勢可謂是煞費苦心。
克瑞斯除了不停的派出斥侯兵以外,還幾次親臨戰場上觀察情況,而傑克佛裏特更是幾乎衝到了鐵甲騎士團的麵前,如果不是因為克瑞斯嚴令他不得主動求戰,恐怕傑克佛裏特就要和斯泰恩保克發生麵對麵的衝突了。
鐵甲騎士團的前鋒距離林斯塔軍的中軍營帳越來越近了,有幾次帝國軍的先遣小隊幾乎衝到了軍帳的麵前。麵對這種情況,傑克佛裏特終於耐不住要求索菲亞皇家騎士團出戰。然而,克瑞斯卻依然不為所動。
“敵軍尚未到疲憊的時候,我們現在出擊,仍然可能和他們形成混戰的局麵。再等一等局勢就更有利了。”
克瑞斯這樣回答索菲亞第一猛將的要求,而傑克佛裏特並不就此罷休,他想了想,又說道:
“那麽,請殿下下令熄去營帳前的火把,以免被敵軍知道我們中軍的位置,那樣會招來斯泰恩保克的猛攻,而整個大陸上恐怕沒什麽人能擋得住鐵甲騎士團的全力一擊,即使是下官也……”
傑克佛裏特提出了新的建議,雖說他曾在卡德萊特平原狠狠的給了鐵甲騎士團一個教訓,但他從來都沒有輕視過斯泰恩保克這個對手。然而,即使是對於這樣的建議,克瑞斯也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不行,我故意暴露目標,就是為了讓斯泰恩保克覺得勝利已近在眼前,隻有這樣,他才會不計代價的繼續發動攻擊。現在隱藏起來,反而會使得斯泰恩保克清醒頭腦,等他冷靜下來之後,我們再想誘使他在不利局麵下主動攻擊就很難了。”
克瑞斯每次說服別人的時候,必定會舉出足夠的道理。傑克佛裏特隻得離去,但沒過多久,他又一次急匆匆的衝進了營帳,這一次,他可不是前來勸說克瑞斯的,而是為了通知他前去應戰:
“克瑞斯殿下,鐵甲騎士團的前鋒已經衝到了我們中軍營帳前了,現在不是商量是否出擊的問題了,而是必須出擊!否則我們的主力軍團還沒出擊就被敵軍奪取了中軍,那可真是大笑話了。我已經下令騎兵團列陣,您也盡快去您自己的弓弩手中隊裏擔任指揮吧!”
克瑞斯的臉上顯現出大為驚異的神色——在他的地圖上,鐵甲騎士團應該還和中軍營帳有一定的距離才對。但他很快就清醒過來,無可奈何的苦笑了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
“看來坐在營帳裏‘紙上談兵’還是行不通啊,中京國的古語還真是靈驗。”
“來不及了,克瑞斯殿下,請趕快出去吧!”
傑克佛裏特焦急的催促著猶自鎮定如恒的統帥,自己則一把抱起了坐在一旁發呆的阿斯爾,大踏步的向營帳外走去。營帳外麵,玫蘭霓絲已經整頓好了阿斯爾直屬的步兵中隊,傑克佛裏特隻需把年輕的主君交給玫蘭霓絲照管,自己就可以衝出去廝殺了。但就在他離開的一刹那,克瑞斯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等一等,傑克將軍,現在是誰在阻擋鐵甲騎士團?”
“是拜倫貝克將軍的重鎧槍兵隊。”
克瑞斯咬了咬牙,猛地一拍傑克佛裏特的肩頭:
“那麽,現在我們就後退!傳令下去,留重鎧槍兵隊斷後,全軍後撤!”
“什麽!”
傑克佛裏特的臉色完全變了,在戰場上保存實力是一回事,可是當敵人衝到麵前還調轉身體逃跑,那可就是徹頭徹尾的怯戰行為了,而傑克佛裏特一生中向來是與“怯懦”二字無緣的。他長大了嘴,看著眼前神色堅決的指揮官,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在鐵甲騎士團的實力被最大程度削弱以前,我決不會和鐵甲騎士團作正麵衝突……算了,沒時間再解釋了,立即傳令後退!”
“我一生中從沒下達過這樣屈辱的命令!”
傑克佛裏特的聲音也有些不冷靜的因素。過去,在卡德萊特平原和聖佛朗西斯城他曾經有過敗退的經曆,但即使是敗退,也沒有一個敵軍敢於出現在他的麵前十步之內而還活著的。如今,眼看著敵軍快衝到自己的鼻子底下了,而己方的部隊還沒和敵軍交過手,卻被要求下令後撤,也難怪傑克佛裏特難以保持冷靜的態度了。
“這是我身為聯合軍指揮官的命令!”
克瑞斯聲色俱厲的叫道。但傑克佛裏特隻是漠然的看著他,似乎還沒決定是否應該執行這道不尋常的命令。此時,營帳中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傑克,服從克瑞斯的命令吧,他現在是指揮官。”
是阿斯爾的聲音,即使在就連傑克佛裏特都對克瑞斯失去信心的現在,他依然保持了對自己表兄弟的絕對信任,這種毫無理由的信任究竟是出於什麽原因,後世的人們一直爭論不休。不過,不管怎麽說,阿斯爾的完全信任使得克瑞斯在日後有了一個充分發揮其聰明才智的舞台,也為阿斯爾自己君主地位的鞏固提供了堅實的人事基礎,這一點後世所有的人都是一致承認的。而最初證明這一點的,就是在北陸原會戰中。
既然自己的主君說了話,傑克佛裏特隻得彎腰行禮,接受了這道命令。而此時克瑞斯又追加了一條指令:
“全軍所有的東西都不用收拾了,隻帶著必備的武器離開,其他東西全部按照原來的樣子擺放,這營帳裏的也一樣。另外,通知拜倫貝克,不要和帝國軍硬拚,稍作抵抗後就退進叢林裏去——敵人的騎兵部隊無法鑽進密林。”
克瑞斯的指令有時候很實際——不用攜帶糧食輜重使得聯合軍立即就能脫離戰場,但是,他畢竟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又是第一次指揮如此大規模的戰爭,在緊急之下,他的命令終於又顯示出了不切實際的毛病——鐵甲騎士團的強大突擊能力,又豈是拜倫貝克僅僅“稍作抵抗”就能夠頂得住的。
為了確保全軍能夠安然撤退,拜倫貝克幾乎是不顧一切的用鋼矛槍頂住前麵己方士兵的屍體組成防線,這個平時陰陽怪氣的綠眼睛男人在這時候卻顯示出了驚人的決斷和勇氣,他親手殺了幾名後退的己方士兵,迫使其他的人用身體去阻擋帝國軍的鐵蹄。等到前排的防線被突破以後,拜倫貝克已經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把剩餘的士兵組織成了幾個圓形的圈陣:外圍的幾排槍兵半跪在地上用長槍組成防線,前排的士兵受傷後根本無法後退,隻能拚死血戰;圓形的陣法布置可以防禦任何一麵的攻擊,但是很難整體朝一個方向移動,當然也就不可能逃跑了;而且陣形的指揮官被圍在圓圈的最裏層,隻有把外麵的士兵全都殺光了,指揮官才會受到傷害,而隻有等到指揮官陣亡,整個陣形才會被瓦解。這種戰術雖然殘酷之極,但卻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重鎧槍兵的裝備和訓練原本就是專門用於對付敵軍騎兵隊突襲的,一旦所有的士兵拚死抵擋,就算是斯泰恩保克也一時間攻不進去,鐵甲騎士團的攻勢終於被阻止了片刻。
然後,拜倫貝克一看到己方的部隊都已經脫離了戰場,就立刻放棄了防禦力極高而移動力極差的圈陣,改為全麵逃跑的縱向陣形,也不顧鐵甲騎士團跟在後麵追殺。他用槍杆抽打著部下的脊背要他們撤退,其態度和剛才要士兵們寧可戰死也決不後退一步的做法截然相反,有些士兵無法適應這樣大的變化,後撤的速度慢了些,結果立刻就被緊追而上的帝國鐵甲騎兵活活踩死。等到拜倫貝克撤退到帝國騎兵無法進入的密林深處以後,他清點了士卒,發現幸存者已經不到原來數量的三分之一了,而這一切僅僅是在不到一頓飯的時間內發生的!
回頭看著已經是一片火海的原中軍所在地,傑克佛裏特的心中充滿了遺憾和憤怒的情緒,自從開戰以後他就始終沒有得到一個與敵人拚殺的機會,卻莫名其妙的連中軍帳和糧食輜重都丟失了。具有豐富作戰經驗的傑克佛裏特深知:在戰爭中一支軍隊如果損失了糧食和輜重,那麽完全就失去了自行補給的能力,接下來隻需要兩三天的功夫,甚至不需敵軍發動進攻,失去了補給能力的部隊就會由於饑餓而喪失全部戰鬥力的。所以在戰場上隻要破壞或奪取了敵軍的糧食輜重囤積地,可以說就是勝券在握了;同樣的,如果己方的輜重地被毀,本軍離敗北也就是一步之遙了。克瑞斯身為一軍統帥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可是當傑克佛裏特和克瑞斯說起這一點的時候,年輕的聯合軍總指揮官隻是笑了笑,回答道:
“不需要兩三天,明天我們就能夠取勝了,那些糧食輜重權當是拜托斯泰恩保克幫我們保存一夜吧。”
克瑞斯一邊說話,一邊回頭看了看和帝國軍的距離——鐵甲騎士團在攻占了敵軍的主營之後,必定會停下來統計戰果,所以現在倒不擔心敵軍會追上來。但是克瑞斯隨即又下了一道令全軍瞠目結舌的命令:
“全軍,燃起火把,把索菲亞和林斯塔的王旗都豎起來!”
傑克佛裏特大吃一驚,高聲反對道:
“不行啊,克瑞斯殿下!這樣做會招來斯泰恩保克的追擊,現在我軍新近敗北,士氣極差,拜倫貝克將軍的重鎧槍兵隊又不在了,不可能再頂住鐵甲騎士團的一輪猛攻……”
“我軍可不是因為戰敗才後退的,現在說敗北可早了一些。我們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好不容易才誘使斯泰恩保克不計傷亡的跟著我們一路前進,現在當然要繼續爭取他們的陪伴了。”
克瑞斯吃吃的笑著,揮了揮手示意部下照他的命令去做。一支接一支的火把被點了起來,聯合軍的本隊再一次呈現在帝國軍的麵前。
早已習慣了克瑞斯的自信,傑克佛裏特隻得無言的退下。他再一次的回頭,看著滿是硝煙的北陸原戰場,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說來也巧,在傑克佛裏特歎氣的同時,帝國軍方麵和他同樣享有盛名的猛將斯泰恩保克也在歎氣。隻是他歎氣的原因並非戰敗,而是因為勝利的太快了。
“這幫家夥真沒出息,連自己的玩具都顧不上了,到底是一群無能的貴族!”
看著營帳中仍然攤開的大地圖和兵棋,斯泰恩保克竟然很難得的為敵軍的慘敗而歎息起來。在他看來自己已經取得了勝利——敵軍不但丟了糧食輜重,連中軍帳裏的地圖都沒來得及收拾,可見逃跑時的狼狽不堪。當他看見地圖上代表鐵甲騎士團的紅色棋子猶自擺放在距離藍色棋子相當一段距離的地方時,斯泰恩保克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居然坐在營帳中指揮戰局?中京人有一句諺語——‘紙上談兵’,用來形容那個金發的王族小子倒是很貼切。這麽個天真的家夥怎麽可能想象得到我們鐵甲騎士團的強大突擊能力!一次突擊就讓他丟盡了臉麵,看他將來怎麽再去麵對他的國人——假如他還有將來的話。”
斯泰恩保克在營帳裏頭得意洋洋的自吹自擂,他部下的中隊長們卻站在營帳外悄悄的撇嘴——斯泰恩保克這一次的突擊可是付出了重大的傷亡代價。
鐵甲騎士團一路上打退了林斯塔軍的反複攻擊,自己當然不可能沒有一點損傷。而且,最令軍官們不安的是,帝國軍士兵們的士氣和戰意也隨著疲勞的增加而逐漸消褪了。帝國軍整整一天連同晚上都得不到休息,一路上還得隨時防備敵軍的襲擊。一兩次的勝利固然可以增加士氣,可不停的戰鬥所帶來的厭倦感很快就取代了最初的成就感。
“整整一天,殺的手都發麻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有人衝出來,我們現在打退了這一股敵人又有什麽用呢?”
“軍團長有神賜之力,永遠不會累的,可我們畢竟是普通人,需要休息啊!”
士兵們的抱怨聲先是被小隊長們嚴厲喝止了,但是當小隊長們也開始抱怨的時候,中隊長們就有些緊張了。他們自己也很疲倦,但軍團長斯泰恩保克一直被勝利所帶來的激揚感所控製,誰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去打攪他。結果,帝國軍的衝擊速度雖然沒有減慢,但對付同樣規模的林斯塔阻擊部隊,他們所付出的傷亡代價卻大大增加了。克瑞斯的疲勞戰術逐步的顯現出了效果。
當斯泰恩保克發現了聯合軍的中軍所在,下令集中全部兵力進行突擊時,帝國軍在精神和肉體上的戰意都早已經處在了嚴重透支的狀態中。但是,他們畢竟是全大陸攻擊力第一的軍團,在攻擊敵軍核心,盡快結束戰鬥的信念支持下,鐵甲騎士團爆發出了比以往更加強大的戰鬥力。他們以全速突擊,一路擊破了克瑞斯先後安排的四支攔阻中隊,其推進速度之快使得沿途的林斯塔斥侯兵都來不及向克瑞斯報告戰況,於是就出現了克瑞斯的兵棋推演失效的結果,但是鐵甲騎士團自身的傷亡也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大的多。
不過這一次的勝利使得鐵甲騎士團的軍官們都很滿意——他們獲得了大批的糧食和輜重,這可是帝國軍緊缺的物資,自從他們的突襲戰轉變為圍困戰以後,鐵甲騎士團的物資補給就一直處在短缺狀態中。幸好林斯塔是個農業大國,靠著派出遊騎兵四處奪取村鎮的糧食,鐵甲騎士團才得以堅持下去。現在,他們一舉奪取了林斯塔軍的糧食運輸車,看著堆積如山的軍糧,所有的軍官都樂的合不攏嘴。而且,失去了補給能力的林斯塔軍一定會很快崩潰的,這一點尤其讓帝國軍的士兵們感到勝利在望,他們衝殺一天的疲勞和困倦也似乎都到到了補償。
營帳內,斯泰恩保克猶自在為林斯塔軍的不堪一擊感到失望:
“真是無能啊,本來以為還可以痛痛快快的和那個‘黑傑克’較量一番,結果連一招都沒出手就把他們的主營都攻占了——那個傑克佛裏特怎麽沒露麵,難道是死在亂軍中了嗎?”
他走出營帳,要求部下們清查林斯塔軍的屍體,看一看是否會有那個在卡德萊特平原會戰中給他們帶來重大傷亡的黑衣騎士在內,當然,他們一無所獲。正在忙亂間,突然有一名士兵指著前方高聲的叫喊起來:
“看哪,大人,林斯塔軍的本隊!”
所有的帝國軍官都抬起頭來。果然,在遠處的地平線上,可以看到有一隊人馬正在急匆匆的移動,在幾團火光的簇擁下,一麵高聳的林斯塔王旗清晰可見,明顯就是剛才逃離的那一批人。
斯泰恩保克大笑起來:
“真是不知死活的傻瓜!全軍集合,給我追上他們!我要把那個金發的小子裝進籠子裏送回帝國。”
說著,斯泰恩保克立即跨上了戰馬,準備出擊了。然而,此時卻突然有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韁繩,是鮑爾斯男爵!
“請等一等,大人!”
鮑爾斯的臉上有著緊張的神情——在這種時候阻撓斯泰恩保克的行動,可能會付出很大代價的。
“有什麽事嗎?男爵閣下。”
也許是受勝利的影響,斯泰恩保克的情緒很好,說話也比較緩和。
“下官以為敵軍此時燃起火把太不合常理了,任何人都知道大敗之後再暴露自己的位置無異於自殺,可敵軍竟公然用火把映照他們的王家旗幟,明顯是為了給我們看見的,這裏頭很可能有什麽詭計,黑夜之中。我們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斯泰恩保克並未生氣,反倒大笑起來:
“男爵閣下一向謹慎小心,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保持了危機感,不愧是膽小怕事的貴族出生啊。”
對於斯泰恩保克這樣的評論,鮑爾斯不知是該看作讚譽或是諷刺,他隻能報之以苦笑。
“不過……”
斯泰恩保克話鋒一轉:
“白天的時候閣下也曾經提醒過我注意林斯塔人的伏兵,他們也確實有伏兵存在,但結果卻是被我們殺的一敗塗地,現在連輜重都丟光了。可見林斯塔人的軍力薄弱,根本就抵擋不住我軍的攻勢,現在既然他們自己暴露了位置,我們就正好追殺過去,管他有什麽埋伏,我們統統踩平他們!路上也許還會遇到一些騷擾我們的小雜碎,不過,結局也一定和白天是一樣的——我軍一路突破,勢不可當!”
對於斯泰恩保克誇下的海口,其他的中隊長們紛紛點頭——他們今天已經充分領略到了己方軍團長的豪勇。隻有鮑爾斯仍然皺著眉頭,試圖另找理由說服斯泰恩保克放棄追擊。斯泰恩保克看出了他的企圖,拍了拍鮑爾斯的肩膀:
“這樣吧,反正這些物資也需要有人看守,男爵閣下就率領自己的中隊留下來清點物資,那些林斯塔人已經是一群喪家之犬,我們追擊他們絕不會遇到抵抗,少一個中隊的戰力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大人……”
鮑爾斯仍然不肯放棄,但斯泰恩保克已經不耐煩了:
“難道閣下覺得留下清點物資會阻礙閣下的繼續奪取武勳嗎?”
語氣不善,鮑爾斯男爵的臉頓時發白了。
“不,當然不是……下官遵命。”
無可奈何之下,鮑爾斯男爵隻得接受了這件任務,訕訕的退了下去。看到無人再反對他的意見,斯泰恩保克高聲喝道:
“那麽,全軍出擊!”
“嗨!”
除去鮑爾斯男爵以外,其餘十位中隊長同時高聲應和,他們和斯泰恩保克一樣,早就把心思放到生擒林斯塔王族能夠立下的大功上去了。士兵們的疲憊和抱怨當然早就被踢到了一邊,鐵甲騎士團再一次鼓起了高昂的鬥誌,向著林斯塔軍本隊撤退的方向追了過去。
在林斯塔軍方麵,當克瑞斯得到報告說帝國軍又一次開始追擊後,他昂起頭看著身後,果然,從原來的營帳處響起了嘈雜和喧鬧的聲音,舉著火把的帝國軍隊列形成了一條長長的火龍,從營帳裏蜿蜒遊出,一路朝著他們追了過來。克瑞斯輕輕笑了幾聲,自言自語道:
“好吧,就讓你們陪我們散散步!”
他回過頭去,高聲下令:
“全軍,熄滅火把!”
“熄滅火把恐怕會影響我們的行軍速度吧。已經暴露了目標,如果不盡快離開,恐怕就走不了啦。”
傑克佛裏特又一次提出了異議。克瑞斯雖然點頭表示讚同但卻還是否決了他的意見:
“傑克佛裏特將軍說得不錯,不過,我早就準備好了熟悉地形的向導,黑暗不會影響我們的速度,讓帝國軍迷惑一陣子對我們有好處。”
沒人再提出異議了,所有的部隊都用最快的速度熄滅了火把,林斯塔的本隊一下子就籠罩在黑夜中了。
“怎麽回事?”
“敵軍突然消失了!”
突然失去了目標的鐵甲騎士團顯得有些慌亂。在這種情況下,斯泰恩保克反倒要擔當起穩定軍心的職責了。
“沒什麽奇怪的,那小子發現了我們的追擊,就趕緊把火把熄滅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在黑暗中他們走不快,我們隻需要趕到他們剛才暴露的位置,在附近準能找到他們!”
斯泰恩保克鎮定的語氣穩定了軍心,帝國軍繼續向前。隻是沒過多久,他們又遇到了麻煩——前方出現了一條不算很寬的河流,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沒什麽障礙等擋住我們鐵甲騎士團!泅渡過河!”
斯泰恩保克下達了這樣的命令,帝國軍士兵們也紛紛遵照執行。對於騎兵來說,河流並非是不可逾越的障礙,受過訓練的戰馬完全可以輕易的渡過一般的河灣。鐵甲騎士團雖說都披著沉重的金屬鎧甲,但他們以前也不是沒渡過河。
經過一番忙亂,帝國軍全都安全的過了河,隻是更為疲勞了。此時,突然又有士兵指著遠處的山坡叫道:
“大,大人,敵軍的火把又亮起來了!”
斯泰恩保克抬頭一看,果然又看見了大量的火光,距離剛才火光消失的位置卻又有了相當的一段距離。
“這幫家夥,跑的倒不慢哪。一定是發現沒有火把看不見路,隻能再把火點起來了。”
斯泰恩保克很樂觀的解釋了敵軍的行為,然後,他就立即率軍調轉方向,朝著火光亮起的方向追過去了。
追了一段路,林斯塔人似乎是注意到追兵越來越近了,他們又一次的熄滅了火把。斯泰恩保克沿著原來的方向追了一段路,卻發現林斯塔軍的火光又在另外一個方向亮了起來。他再次調轉隊形,可是林斯塔軍跑了一段路後又一次失蹤了。當火光再次亮起時,敵軍本隊又和剛才的位置大不一樣了,而且還有和鐵甲騎士團越來越近的趨勢,這一下,就算是普通士兵也能看出林斯塔軍是在故意繞圈子了。
“這幫混蛋,想耍我們!”
斯泰恩保克的蠻牛性格又一次被激起了,他瞪著不遠處的火光,那麵林斯塔的王旗一直在火光映襯下飄揚,在王旗下甚至隱約可見敵軍指揮官一頭金黃色長發的燦爛光芒。
“想賽跑是不是?好吧,我來陪你們玩玩!”
斯泰恩保克惡狠狠的叫道,下令各軍團繼續追擊。然而,精疲力竭的部下們紛紛發出了怨言:
“大人,士兵們都很疲倦,再也走不動了……”
這樣的抱怨剛剛提出就被斯泰恩保克的怒吼頂了回去:
“什麽!走不動了?林斯塔人不也和我們一樣整整一天都在高速移動中度過嗎?而且現在他們還是處在逃命的狀態下,應該比我們更加疲憊才對!誰若是再敢攪亂軍心,格殺毋論!”
一片沉默,沒人再敢說話了。
這樣,整整一個晚上,鐵甲騎士團就追著林斯塔及索菲亞聯合軍的本隊在北陸原上大兜圈子,鐵甲騎士團不得不一遍一遍的反複渡過河流,在山坡前後上上下下,到最後大部分騎兵都幾乎騎在馬背上打盹了,而他們跨下的戰馬也大都口吐白沫,有很多因走不動而掉隊了。
斯泰恩保克也知道自己上了林斯塔人的當,但現在的形勢已經不容許他反悔了。而且,他發現敵軍的情況也並不比他們好多少,不時可以看見林斯塔軍的戰馬倒斃在路邊。
“隻要等到天亮,他們就逃不走了!”
斯泰恩保克用這樣的話語激勵士氣,而鐵甲騎士團也鼓起了最後一點勇氣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