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當蘇裏奈王妃、弗雷坎大主教等人迷惑不解的來到大議事廳後,發現這裏已經布置成了一個盛大的宴會場。全部的林斯塔貴族都得到了邀請,由於克瑞斯私下裏被那些貴族夫人小姐們稱為是“林斯塔國的第一美男子”,再加上他第二王子的身份和這些天來的活躍表現,幾乎所有的人的心理天平都向克瑞斯這一頭傾斜了。因此這一次的邀請宴幾乎招來了林斯塔國內所有的貴族小姐,盛裝的美人們在席間穿梭來回,把原本就富麗堂皇的大宴會廳裝點得更是璀璨華貴。

雖說是在戰爭期間,材料,人員都很缺乏,但林斯塔王國的宮內總管,男爵勒克斯特也確實不愧是林斯塔國內數一數二的總管人才,他居然在一個下午的時間內就能把一切都布置的妥妥貼貼。倉促之間他沒時間把破舊的天花板重新修補,但經驗豐富的勒克斯特男爵竟然想出了一個彌補的辦法——他在天花板下吊了一張巨大的金絲網,在網上灑滿了各式各樣的玫瑰花瓣,並噴上香水。隨著大廳中人流的湧動,絲網也隨之微微晃動,香氣撲鼻的花瓣就一點點從網眼中漏出,紛紛揚揚的落下,就好像在下一場花瓣的雨。這個獨創性的做法後來竟成為一種時尚大為流行,被稱為“勒克斯特風格”。

客人都到了,但發出邀請的主人還沒有露麵。在所有的宴會中,這段正式宴會開始前的時間才是最熱鬧也是最吸引人的。男人、女人、夫人、小姐們都按照各自的喜好聚集在一起,相互談論著。而被他們談論最多的當然就是這次宴會的主人,請帖上飛揚灑脫的花體字簽名者——克瑞斯·安路達·佛瑞裏希王子殿下。

那些在戰爭開始後才來到蘇爾雅城,從未見過克瑞斯相貌的夫人小姐們都不自覺的和以前見過克瑞斯的女人們聚在了一起。她們悄悄的議論著這位“林斯塔國第一美男子”的傳聞,她們彼此之間也互相稱讚著對方的美貌和華貴的服飾,但多少都有點兒言不由衷,若是真的看到一個在容貌上更勝過自己的美女,那些貴婦人們往往又會用嫉妒和鄙視的眼光彼此對視,反倒沒了相互吹捧的興致。而且,所有的貴族,不管相互之間的關係如何,都被一條無形的界限劃分的清清楚楚。在公爵、侯爵等大貴族的隊伍中,絕對看不到男爵或是子爵階級的身影;而如果有哪一位公爵大人想要參加到那些下級貴族們熱烈的討論中去,那麽他周圍必定會立刻鴉雀無聲,而這位弄混了階級的先生也隻得訕訕的離去。在女士們的圈子裏,這種氣氛更加明顯。而且女士們滔滔不絕的奉承話也總是向著這一群人中身份最高的那一位傾瀉。

在所有的這些人中,蘇裏奈王妃無疑是最為得意的,不僅僅是因為周圍所有的人都在奉承她,而且還因為她發現在所有的這些夫人小姐中,確實暫時還沒有能夠在美貌上勝過她的美女。這讓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隻可惜她的忠實崇拜者邁爾考斯利伯爵不在這裏,而其他奉承者的言辭又實在太過於老套,否則蘇裏奈王妃一定會更加感到滿足的。

終於,隨著禮儀官的號角聲響起,宣告了宴會的發起者——林斯塔王國的第二王子克瑞斯殿下和林斯塔國王克拉裏克九世的出席。他們之所以一起出現。顯然是因為此前他們在一同商談的緣故,但是談話的內容並無人知曉,盡管蘇裏奈王妃費了不少心思,可卻沒能打聽到什麽消息。按照王族的禮儀,克拉裏克王頭戴黃金的冠冕走在最前麵,他的身後跟著三個年輕人,他們的服飾上都有著王族的標記,但形容相貌大不相同,他們的出現使得大宴會廳中客人們發出了一陣竊竊私語。

緊跟在克拉裏克王身後的十四歲少年有著一雙柔和的淺藍色眼睛和給人以同樣感覺的暗金褐色短發,他胸前的王族徽記和林斯塔國傳統的標誌並不一樣——是白底藍十字的徽記——索菲亞王國皇家的標記。這個少年當然就是索菲亞的王太子阿斯爾殿下了。故國索菲亞被卡奧斯帝國軍攻破後他就在重臣傑克佛裏特的輔佐下逃到了林斯塔王國——他舅父克拉裏克王的國度。在這裏他受到了熱情的對待,克拉裏克王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照料,甚至有所過之。所以在這種正式的宴會上,阿斯爾被安排在緊隨克拉裏克王身後,這也算是一種特殊照顧吧。

走在阿斯爾身邊略後一點的是克拉裏克王的長子,也是林斯塔王國的王位繼承人,未來的國王卡勒夫王太子殿下,但他的出現使得大廳中的客人們都大吃一驚,雖然出於禮儀不能發出聲音,但所有的人還是在心中暗暗的驚叫了一聲,有些人未能控製好,結果發出了小小的驚呼,在大廳中引起了一陣混亂。而引起這陣混亂的原因,則是卡勒夫王太子臉上的傷痕。

以往在這種公共場合,卡勒夫王太子都會在臉上蒙一塊白布,以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但是今天,不知是什麽原因,卡勒夫王太子摘下了遮住麵龐的布巾,向世人展現出他的真正容顏。王太子臉龐的上半部生的相當端正,額頭高挺、雙眼有神,使人感覺到如果不是因為那場災難,卡勒夫王太子也一定是個英俊的美少年。但是,在王太子的鼻子以下,則顯露出另一種景象。明顯是由於燒傷的緣故,卡勒夫的上下嘴唇都沒有了,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而在牙齒邊緣,紅色的肌肉也翻露在外麵,而由於長期蒙著臉龐的關係,卡勒夫臉上的皮膚極為蒼白,這與他嘴唇附近的傷疤構成了極為強烈的對比,更讓人感到陰森恐怖。

所有的林斯塔人都知道他們的王太子臉上有傷疤,但真正見到過這處傷痕的人並不多。這傷痕是如此的可怕,以至於就連蘇裏奈王妃也不忍卒視的閉上了眼睛。麵對著這麽多驚異、憐憫、甚至是厭惡的目光,卡勒夫王太子的臉色愈發的蒼白了。但他卻依舊堅強的站在克拉裏克王身後,並沒有試圖把自己的臉重新隱蔽起來。

最後,當三人中間年紀最輕,但看起來卻最為成熟的一個人——林斯塔王國的第二王子克瑞斯走進大廳時,大宴會廳中又一次發生了**,但這一次**的原因卻和剛才的原因完全相反——克瑞斯的華麗風采使得大廳中所有的人都為之瘋狂,不僅僅是貴婦人和小姐們,甚至就連男子也為被他的高貴氣質所折服。人們不自覺的移動腳步向他靠攏,原本按照階級地位嚴格區分的,整齊的隊列此時也不知不覺的以克瑞斯為中心慢慢的集中了。

宴會廳中所有的女性,不管是天真嬌憨的貴族小姐、穩重大方的貴夫人、還是有著火辣辣誘人目光的侍女們都心迷神醉的看著這位第二王子殿下,如果克瑞斯不是還保持了他一貫的冷漠表情,一定會被這麽多熱情的目光融化掉的。

克瑞斯此時確實顯得光彩照人,數十天的形容憔悴在他洗了一個熱水澡之後竟然絲毫也看不出來了。雖然是在出席宴會,但克瑞斯卻是全身甲胄,而這身由阿古利亞皇國最好的甲胄師精心製作的盔甲即使是作為禮服也絲毫不顯得唐突。他那燦爛無比的金色長發一直垂到腰際,在身披的純白色披風映襯下更顯得雍容華貴。他的麵容就象是一塊毫無瑕疵的大理石雕成的,而緊緊抿著的雙唇就好似一粒晶瑩剔透的紅寶石鑲嵌在純白色大理石底座上。若不是他眼中那堅毅而令人不敢直視的目光和他那飛揚灑脫的神采,這位林斯塔王國的第二王子說不定真的會被人當作一尊隻能用“完美”二字來形容的大理石雕像。當他大踏步的走進宴會廳時,大廳中原本珠光寶氣的夫人小姐們頓時都顯得黯然失色了。

宴會廳中所有的人在一瞬間都被癡迷了,隻有一個人除外——蘇裏奈王妃,她的眼光也落在克瑞斯的身上,但並不是為了欣賞,而是感到了難以言喻的威脅。她的眼光從克瑞斯身上又轉移到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卡勒夫王太子的身上,兩人站在一起,克瑞斯的美貌和自信愈發襯托出了卡勒夫的猥瑣與自卑,而大廳中眾人的讚歎和豔羨之情也清清楚楚的表白出了在未來可能的王位爭奪較量中,林斯塔群臣將要采取的態度。這使得蘇裏奈王妃更為不安,她的目光向周圍四處梭巡,希望能找到一個與她抱有相同想法的人,但是很遺憾的,四周圍似乎沒有她的同誌。蘇裏奈王妃這時不由得暗自後悔,不該把林斯塔王家近衛軍團團長邁爾考斯利放出去指揮戰鬥,弄的現在連一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另外,還有一件事也使得蘇裏奈王妃很不愉快——自從玫蘭霓絲走進大廳之後,原本都集中在蘇裏奈王妃身上的目光有一大半立即轉移了方向。嚴格說起來王妃的相貌並不比玫蘭霓絲遜色,甚至用王妃挑剔的眼光來看,玫蘭霓絲還缺乏成熟女人的風韻,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玫蘭霓絲身上有著王妃早已逝去的天真、清純和她永遠也無法企及的溫柔氣質。幸好在這個問題上王妃並不感到孤獨——大宴會廳中把妒忌和羨慕的神色寫在臉上的決不止她一個人。

待到眾人略微安靜了一些後,克拉裏克王作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安靜。但是,宴會廳中一時還是靜不下來,女人熱烈的討論著諸如“克瑞斯殿下將和誰第一個跳舞”之類的問題,國王的權威在她們的麵前也失去了效用。克拉裏克王頗為無奈的笑了笑,不尊敬權威似乎是女人的特權,對於這項特權就算他克拉裏克九世貴為國王也無法改變。

克瑞斯默默的走上一步,雖然隻是一步之差,但他卻走到了克拉裏克王的前頭,他舉起一隻手,向四周圍看了一眼。嚴厲的目光使得大廳中所有的人頓時安靜下來——原本所有的人都在注視著他。

克瑞斯又默默的退到了父親的身後,等待父親說話。克拉裏克王這一次又笑了,不過笑容有些尷尬——身為國王卻不得不依靠兒子的權威,未免讓他感到難堪。不過,克拉裏克王並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何況又是他最得意的兒子,一笑之後也就不再考慮了。他清了清喉嚨,開始發言:

“諸位,今天召集眾卿前來,是向眾卿宣布我們林斯塔王國和卡奧斯帝國之間的戰爭即將以我們林斯塔王國的全麵勝利而結束了!”

得意的四下看了一眼,克拉裏克王不顧周圍驚異的目光,繼續發言:

“這些幾十天以來,卡奧斯帝國的鐵甲騎士團把我們的國都蘇爾雅城團團包圍,諸位每天都生活在恐懼和擔心之中,前些日子第一道城壁的陷落更是讓眾卿飽受驚慌之苦。但是,朕現在可以高興的對眾卿宣布,傑克佛裏特將軍,邁爾考斯利侯爵等大將率領的林斯塔和索菲亞的聯合軍騎兵主力已經到達了蘇爾雅城外,即將與我們會合;而朕的兒子,聯合軍的總指揮官克瑞斯也已經製訂出了可以輕易擊敗鐵甲騎士團的戰術,我們的勝利指日可待了!”

克拉裏克王以前從沒發表過象今天這樣熱情洋溢的演說,他的一反常態讓林斯塔的群臣都麵麵相覷。如此的自信,如此的驕傲,這似乎不象是克拉裏克王以往的風格。

“怎麽聽起來象是克瑞斯殿下的口氣?”

玫蘭霓絲悄悄的對阿斯爾低語。阿斯爾理解的點了點頭,整整一個下午克瑞斯都和他的父親在一起,他一定是費了不少的唇舌說服了克拉裏克王,才讓克拉裏克王做出了如此自信的保證。克瑞斯的計劃也需要阿斯爾的幫忙,但他沒有必要說服阿斯爾,因為阿斯爾早已無條件的信任自己的表兄弟了,不管克瑞斯做出什麽樣的決定阿斯爾都會表示讚成的。

但是,林斯塔的群臣可不是人人都象阿斯爾信任克瑞斯那樣無條件信任克拉裏克王的。在克拉裏克王的演講結束後沒多久,當眾人從驚詫中恢複以後,很快就有人提出了異議:

“鐵甲騎士團是帝國十大軍團中攻擊力最強的軍團,而斯泰恩保克更是卡奧斯首屈一指的槍術名家,即使我們聯合軍的主力到達,也未必能夠在實力上淩駕於鐵甲騎士團之上,請問陛下,有什麽具體的戰術,能夠保證一定擊敗鐵甲騎士團?”

提出質疑的人是林斯塔王國的掌劍官弗利伯爵,他是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壯年漢子,曾經是一個雇傭兵團的團長,後來因為多次接下林斯塔王家的仕事,最終加入了林斯塔的王家近衛軍團,成為一名正式的將官,並獲得掌劍官的殊榮。他麾下的傭兵團也隨之加入林斯塔國的正規軍,稱為“林斯塔王家近衛軍團獨立中隊”。作為一個傭兵出身的將官,弗利伯爵有著多年的作戰經驗,當年在秘密任務中也曾經與帝國軍有過接觸,而且還吃了不小的苦頭,因此,他才會對克拉裏克王的自信表示出懷疑的態度。

麵對臣下的質疑,克拉裏克王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剛才的言辭全都是克瑞斯教他的,而克拉裏克王對自己的兒子還是絕對有信心的,但這樣的理由當然不能用來說服臣下。他有些窘迫的朝後看去,克瑞斯正衝著他點頭微笑,克拉裏克王立即感到安心了不少,他笑了笑,對弗利伯爵說道:

“對敵之策並非朕所擅長的,具體的戰術還是由聯合軍的總指揮官克瑞斯殿下來說明吧。”

克瑞斯不失時機的走上前去,雖然迎著大廳中那些熱切的目光,但他的神情仍舊冷靜無比,鎮定如恒而又一字一句的說道:

“具體的作戰方案,現在不可泄漏。但是我們之所以要召集諸位前來,就是為了宣布這樣一件事:明天,我將和父親大人、阿斯爾殿下一同離開蘇爾雅城,同傑克佛裏特將軍和邁爾考斯利伯爵的軍團會合,在城外同鐵甲騎士團決戰。在父親大人不在蘇爾雅城內的時候,將由我的王兄卡勒夫以王太子的身份處理國事,城內大部分軍隊都將被帶出去,城內隻留下兩個步兵中隊,守城的職責就由王兄和弗雷坎大主教共同負責了……”

“什麽,陛下要拋棄我們母子離去嗎?”

沒等克瑞斯把話說完,蘇裏奈王妃就不顧禮儀的大叫了起來。由於極端的焦急和驚詫,她那原本美麗的臉扭曲了。

“克瑞斯身為聯合軍的統帥出城迎戰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陛下為何要親自去冒險!如果陛下有必要親自出戰,那麽當初又何必讓克瑞斯擔任統帥一職!如果陛下不幸有了什麽閃失,那我們母子可就……”

蘇裏奈王妃撲上前去抱住卡勒夫,一半是造作,一半是發自內心的痛哭起來。她的舉動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群臣們紛紛發出了不平之音:

“陛下自從即位以來,就從來不曾涉足武事,如今卻要親冒矢石與敵軍作戰嗎?這樣太危險了!”

“克瑞斯殿下不是有充分的把握取勝嗎?為何還要陛下出戰!”

議論的聲音逐漸增大,甚至出現了很危險的言論:

“難道陛下想要拋棄國都和臣民們逃跑……”

這樣的不敬言論當然不敢大聲說出來,但信任的堤防一旦有了縫隙,疑慮和猜忌的水珠就會一點點的擠進人們的腦海。這種情況當然要加以避免,克瑞斯立即加以大聲的喝阻:

“兩軍決戰,任何一方自然都要竭盡全力取得勝利。我們聯合軍的主力部隊在這個炎熱的夏天長途奔襲,早已疲憊不堪,而陛下若能親臨前線,必將對林斯塔軍的士氣起到鼓舞的作用,更何況陛下身為一國之君,自當以國家的利益為重。如果我們大軍遠離而陛下仍留在城內,帝國軍勢必會全力攻城,那時候難道憑區區兩個步兵中隊的兵力就能夠保證陛下的安全了嗎!”

“我和陛下,阿斯爾王太子離開蘇爾雅城,正是為了吸引帝國軍的注意力,避免他們繼續圍攻國都,保全諸位的家人和城內平民的生命。這難道不是身為王者必備的勇氣嗎!”

看到周圍的人們一時都無言以對,克瑞斯挺直了身體,聲音愈加嚴峻:

“在這事關國家存亡的緊急關頭,所有的人都必須服從國家和陛下的指令,齊心協力才能共同度過危機。在這樣的時候,我們需要的是行動而不是詢問!若還有人膽敢對陛下的國策提出質疑,將被視為嚴重的利敵行為而受到嚴懲!希望諸位能明白這一點。”

克瑞斯聲色俱厲的下達了這樣的指令,大廳中一時都沉寂下來。此時的克瑞斯給人的感受絕不是賞心悅目的美貌,而是令人難以承受的壓迫感。大廳中沒有人敢用看待十三歲少年的眼光來看待這位憤怒的林斯塔第二王子,就連蘇裏奈王妃也在克瑞斯的氣勢威壓之下悄悄的停止了哭泣,不敢發出聲音。

看到自己已經完全主導了宴會廳中的氣氛,克瑞斯滿意的笑了笑,臉上的冰雪似乎在一刹那間融化了,大宴會廳裏的人們不由得都暗自鬆了一口氣,氣氛又和緩下來。

“很抱歉破壞了諸位美好的心情,這一次我之所以召開如此盛大的宴會,除了要向諸位宣布上述的決定之外,還有就是要預祝我們的作戰取得完全的勝利。現在,讓我們為了林斯塔國美好的未來,幹杯吧!”

說著,克瑞斯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酒杯,高呼著林斯塔國傳統的祝酒辭:

“願天神保佑林斯塔!”

“願天神保佑林斯塔……”

眾人同聲附和著,都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正要把杯子放到嘴唇邊,突然,地上傳來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一隻水晶杯落到了地上,摔碎了。眾人全都驚異的向這隻杯子的主人看去。在這麽多人的注視下,那杯子的主人驚慌失措的看著大家,張著嘴又不知如何辯解。但是,就算他不張嘴他的牙齒也無法遮掩起來——他沒有嘴唇,是卡勒夫王太子摔碎了杯子!

不知是故意的或是失手,但這時候破壞了宴會廳中的氣氛卻是不爭的事實。特別是對一向最害怕被別人注意的卡勒夫王太子來說,剛才勇敢的摘下蒙麵布巾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此時,在大家的注視下,卡勒夫王太子的臉色變的蒼白,幾乎就要跌到了。

一隻雪白的手掌無聲的放在了他的肩頭,是克瑞斯!雖然年紀比他的兄長小不少,但克瑞斯的身材卻比卡勒夫王太子更為頎長。卡勒夫抬起頭來,正看見克瑞斯微笑著看著他,默默的,克瑞斯把酒杯放到自己的唇前一飲而盡,接著就把空杯子又一次高高的舉起,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水晶杯被猛的摔到了黑色大理石的地板上。

一聲更為清脆的碎響聲回**在宴會廳的上空,水晶的酒杯化作了無數晶瑩的碎片散落在地上。而克瑞斯則高聲的發出了比杯子碎裂聲更為激昂的聲音:

“為了勝利!”

眾人都愣了一陣,突然間恍然大悟。於是,所有的人都把酒杯放在唇邊一飲而盡,然後紛紛的把杯子用力摔在地上,高聲的呼喊著:

“為了勝利!”

卡勒夫的眼眶濕潤了,但強製自己保持安靜,沒有讓眼淚流下來。

看到所有的人都被那種激動興奮的情緒所感染,克瑞斯再一次滿意的笑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沒有必要再留下了。於是,克瑞斯移動腳步,離開了大宴會廳。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著他,看著克瑞斯高傲而安詳的腳步踏在滿地的玫瑰花瓣和水晶碎片上,就好像傳說中的美神托莫索斯在深紅色的天幕和滿天的星光之上舞蹈一般。他走過人群,而那些站在兩旁的貴婦人和小姐們都自動的分成兩排,空出走道來讓他通過。盡管她們都從心裏伸出了無數的手想要挽住他,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於真正的走上去留住克瑞斯——他的氣度太高貴了,大宴會廳中那麽多的名門閨秀,竟然沒有一個人有上前挽住他胳膊的自信。大家都眼睜睜的看著克瑞斯的離去,當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一笑:

“竟然沒有人邀請我跳舞?那麽,我就告辭了,諸位請盡興。”

他的這句話和他臨走時的笑容使無數的林斯塔國美女在此後的幾天內一直後悔不已。

在走廊上,總算有一個人攔住了克瑞斯的腳步,是阿斯爾。他還很不習慣華麗的宴會和浮躁虛偽的辭令,與克瑞斯交談還更愉快一些,何況他也有一些事情必須和克瑞斯商量,而且,玫蘭霓絲的催促也是他離開的原因之一,對於一直在神廟中與精靈和祭司打交道的女神官來說,那些讚美者和追求者簡直就象是一群圍繞身旁不停嗡嗡叫的蒼蠅般令人討厭。

“克瑞斯,請等一等。”

為了回應表兄的呼喚,克瑞斯停下了腳步,嘴唇邊依然帶著那令人心醉的笑容。

“親愛的阿斯爾表兄,有什麽事麽?”

阿斯爾氣喘籲籲的跑到了克瑞斯的麵前,猶自喘著氣:

“我在宴會間聽到了一些不好的議論,雖然你已經下了命令,可還是有一些人在悄悄議論你會不會和舅父大人一起逃跑。”

“這是理所當然的,用命令原本就壓不住人心。”

克瑞斯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

“事實上我那麽聲色俱厲的恐嚇他們也就是要他們在暗中議論,就連我們林斯塔國自己的臣子都這麽議論,城外的那個斯泰恩保克當然也就會認為我是想和父親大人一同逃跑了——而這正是我的目的所在。”

“你……你是說城內有帝國軍的間諜?斯泰恩保克……馬上就會得知我們宴會裏的言談?”

由於吃驚,阿斯爾有些口吃的問道。

克瑞斯大笑了起來:

“你還真是天真啊,親愛的阿斯爾表兄,難道蘇爾雅城全城的臣民都那麽堅貞?而斯泰恩保克身為帝國十大軍團之一的軍團長就那麽無能?連一個奸細都派不到城裏來?若真的是那樣,我倒反而要失望了——和傻瓜交手可是毫無樂趣可言的。不過,我相信斯泰恩保克今晚一定能得到城裏的消息,明天一清早帝國軍就會乖乖的跟著我們走。”

“到哪兒去?”

阿斯爾又問了一個很沒有水準的問題。

看著年紀比自己大一歲,可見識反應都遠不及自己一半的表兄,克瑞斯隻得苦笑了一聲,耐下性子來給他講解兵法的常識:

“親愛的阿斯爾表兄,克勞德主教或是弗雷坎大主教大約都曾經教您讀過中京國傳來的兵法書吧。”

“是的,學過一些。”

“那麽,您大約也知道在他們的兵書中,對於戰爭能否取勝,有三條最基本要素的看法了。”

克瑞斯此時的口氣不象是對著自己的表兄,倒象是在耐心的教一個蒙童。

“好像是……天,地,人三要素吧。”

阿斯爾的記憶力倒還不錯。

“是的。天,指的是天氣;也可以指作戰的時機;但更指形勢大局;前一段時間帝國軍剛剛在卡德萊特平原會戰取得勝利,又輕易的攻取了聖佛朗西斯城,氣勢正盛,可以說他們占據了‘天’的優勢;人,指的是作戰雙方的士氣以及將官的水準,我們聯合軍固然是擁有傑克佛裏特這樣的名將,但鐵甲騎士團也不乏像斯泰恩保克這樣一流的猛將,而且他們的兵力雖然少了點,但單個士兵的戰鬥力要大大超過林斯塔的軍人,因此在‘人’這一條上我們雙方可以說是勢均力敵;唯一對我們有利的因素就是‘地’了,帝國軍遠道而來,雖然有麥蘭之流自甘墮落的為他們作向導,但那些人對於林斯塔的地理情況畢竟遠不如我們本國人來的熟悉,而且我們在守城戰中又有城壁的防護,可以說是占盡了地利,因此,前些日子你們問我取勝的把握時,我回答說勝負各占了一半的比率。”

“那現在你又說我們能夠有九成的取勝把握,難道除了地利以外,我們還占了其他優勢嗎?”

阿斯爾孜孜不倦的問道,既然克瑞斯很盡職的擔當起了老師的角色,他也就索性做一個好學生了。

克瑞斯沉吟了片刻,回答道:

“可以這麽說吧。前一段時間斯泰恩保克率領帝國軍中精銳的鐵甲騎兵**,氣勢正盛,我們與之正麵交手是決無勝理的,所以一直躲在防禦堅固的城壁後,籍此懈怠帝國軍的鬥誌。如今,天氣轉涼,適合於大軍征戰,而且我們的士氣也都重新鼓舞起來,對於帝國軍的戰術也漸漸的熟悉起來,不像戰爭剛開始時那麽陌生了。可以說,目前作戰的時機對我們有利,‘天’這一條並不完全被帝國軍占優勢了。”

“另一方麵,傑克佛裏特將軍指揮的是騎兵部隊,與對方的步兵隊同時往這裏趕,騎兵在速度上總是占了優勢,也就是說我們可以趁斯泰恩保克還沒有和他的步兵隊會合以前就與傑克佛裏特將軍會師。到了那時候,至少在一個短暫的時期內我們的兵力是占了優勢的,在‘人’這一條上我們也就可以有充分的把握了。”

“最後,在‘地’這一條上,我們主動出擊就放棄了原有城牆所具備的地利,因此必須加以彌補,具體說來就是把帝國軍引誘到我設定好的戰場上去,在我們選擇的地方和他們進行決戰,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讓斯泰恩保克乖乖的跟著我們走,而現在那些臣子的私下議論正可以幫我們做到這一點。”

“萬一斯泰恩保克不上鉤呢?”

“那就要看魚餌是否誘人了,所以我才堅持要父親大人同行。”

“天哪,克瑞斯,你竟然拿舅父大人當作誘餌!”

阿斯爾大驚失色的叫了起來,克瑞斯趕緊做了了禁聲的手勢。看了看周圍,幸好走廊裏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經過。

“噓,別這麽大聲嚷嚷,隻有這樣做才能保住父親大人的安全。而且……親愛的表兄您也是起到相同的作用啊。我的全部計劃都是以斯泰恩保克會跟著我們為基礎的,若是你們不配合那我可就無計可施了。”

克瑞斯的臉上終於泛出了十三歲少年應有的笑容——天真而帶著幾分頑皮,就象是一個小孩子即將成功的進行一次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卻被某一位兄長發現,而又哀求這兄長不要告發的神情。看著他這麽可愛的笑容,誰能夠把他的計劃和一個國家的存亡以及幾個軍團規模士卒的生死聯係起來呢。

克瑞斯的率直反而讓阿斯爾無言以對,對於自己他倒並不擔憂,因為他早就把克瑞斯看成了與無所不能的米爾斯神差不多的人物了。猶豫了一陣,阿斯爾開口了:

“我是絕對信任你的,克瑞斯,可是舅父大人是否願意……”

“我和他說明白了,若不這麽做林斯塔國就沒有前途,所以父親大人也就隻好同意了。但是這種事情可不能讓其他更多的人知道。”

“明白了,那麽,就讓我們共同保守這秘密吧。”

很難得的,這一次是阿斯爾主動伸出手去握住了克瑞斯的手,兩人默默的握緊了手掌,彼此間都感到了一陣奇異的默契。在阿斯爾的記憶中,他已經好久沒有和人這樣親密的握手了,記得上一次似乎是和好朋友萊恩斯,在得到卡德萊特平原會戰失敗,兩人的父親雙雙陣亡噩耗的晚上,他們兩人發下了永遠互相守護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