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棒李拓1

1

當棒棒的李拓渾身冒汗。

他就坐在美古那有些香味的席夢思**,以至於看上去床都要抖起來了,李棒棒還在發抖。美古就蹲在李棒棒的對麵,但是她蹲的地方比放在地上的席夢思床墊的地勢要墊高了一些,用玻璃隔了做一個門,權當通透的衛生間,便是這個城裏所謂保健城包間的通常設置。

客人們來了,小姐們先伺候客人在木桶裏泡個澡,然後洗得軟玉溫香的抱上席夢思如此如此……當然,也有的客人比較猴急,在桶裏就急不可耐的要行起大禮,這搞得小姐們很是不爽。畢竟桶是硬邦邦的木頭,而像一隻母猴子般被頂在樹幹上幹的待遇讓美古和姐妹們很想回到紅拂女的唐代,把男人們都弄成麵首,那這樣被頂的就成了男人。同樣是被刺穿,主動的被刺穿就比被動的來得精神,這是女皇帝武則天留下的論題被曆代的女人們反複論證出來:“男人其實就是個女人**器。”

美古喜歡李棒棒。

李拓並不是那種經常光顧的客人,隻是每次來他都隻選美古。即使那個時候美古正躺在另一個男人身下作“蝦曲運動”,他也要慢慢等。進入房間以後,他通常還會說一句:“你要不要先休息下?”憑如此雅得精彩的一句話,美古怎麽可能會想到李拓僅僅是一個以賣力氣為生苦哈哈的棒棒呢?

並不是說賣力氣的苦哈哈兄弟花不起這個錢來找她們這種深居簡出,養在繡樓裏的小姐,而是苦哈哈兄弟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把這些“有錢人才會出入,才敢出入的”地方納入到他們的想象中。他們要的是那種充斥在七坑子“十五塊錢加碗小麵”就能搞定的婆娘。在充滿異味,嘎吱作響的席棚屋裏一邊搞自己身下的,一邊聽隔壁的嗚噓呐喊他們覺得這樣來得真實。圈子是固定的,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

棒棒李拓注定是個異類。

“棒棒”是這座由來已久的古城裏最古老的職業之一。它也是這座活到如今,越活越莫名其妙的城市人唯一值得稱道的,對現代漢語言體係的一個具體貢獻。其實所謂“棒棒”,就是他們對所有以賣力氣為生的挑夫、腳夫、搬運工們最貼切的愛稱。

這座名為“橋市”的城正日益用更加興奮的姿勢和諧地平坦下去,但棒棒兄弟們卻已然成為城市運轉的核心資源動力之一,是城市人最可靠的“聽用”,棒棒族體現了“存在就是合理”的這一偉大的真理!—— 這是橋市荷花區公安分局刑警隊長黃運來在一篇文章裏的呼籲,他真是一個業餘作家。但今晚棒棒李拓奇異的表現讓習慣蹲著拿噴頭衝洗**的美古有些奇怪。李拓的皮膚都呈現出一種健康的酒紅色,如同剝了皮的青蛙。被剝皮的青蛙還會動,他也還在抖。

“美古,我……剛……剛才去的那家……絕對殺人了,好大股血腥味!”

“幹啥喲?你莫嚇我,吃錯藥了麽?”

“真……真沒騙你。我剛……剛才去替人家送東西時看見的。”李拓自然不會說他剛才是替人挑東西回去,掙了五塊錢力錢。

“你看見什麽呢?”

“我什麽也沒看見,但我聞見了那裏間屋裏有血腥味傳出來。”

“我不管你聞見了或者看見了什麽,但是你打算今晚這80分鍾就這麽一直抖?”

美古拿浴巾擦幹了身子走過去,**從後麵抱住李拓。她喜歡這個男人,但是這男人經常表現出來與眾不同的文氣讓她有點煩。

2

美古什麽都見過。

她又看見了一把雪亮的刀子出現在了客廳裏,那刀是媽媽下午剝了筍皮順手放在鞋櫃上的。這把刀深深吸引著一個小女孩兒的目光,她如同在欣賞一件藝術品般仔細梭巡著窄窄的刀鋒。泛著寒意的刀鋒強烈地吸引著她,以至於剛剛被咬傷的**上那牽扯到每一根神經的劇痛也感覺不到了。

女孩兒有著一頭烏黑的長發,體態修長,發育得幾近完美的**高挺著,其中一隻深深嵌著一排牙印兒,滲著血珠兒……她赤著身子慢慢走向沙發,比一隻貓更加安靜。

沙發上躺著一個熟睡的男人,他睡得很安穩,以至於在夢中露出了一些難以捉摸的笑意。他是這女孩兒的繼父。今天晚上,妻子又出去幫人趕一批急活兒,她是個不錯的裁縫。而他也終於在今晚幹成了一件蓄謀已久的事,此刻他累了。

刀鋒隻是一片窄窄的寒意,隔開的卻是兩個世界。美古認命,自從她從容逃離那個城市就開始清楚地認識到,原來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李拓安靜下來了,他隻有和美古在一起才能體會到片刻的寧靜。他在美古的耳邊說:“你不做了嘛,跟我。”

“算了吧,你養得起我嗎?反正跟你也就是你進我出的那點事兒,在哪兒不一樣呢?”

美古抱著李拓的腦袋,任由他胡亂著舔自己散發著沐浴露清香的身體,有些癢。她一直可憐著這個男人,在歡場女子身上居然投放了真感情。

“你不會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不曉得,反正就喜歡找你,也許你是我前世的老婆。”

美古吹了一聲口哨,斜倚著牆壁,讓李拓開了兩罐酒櫃裏的啤酒,兩個人光著身子坐在**喝。她看著李拓大口喝著酒,不由得笑起來。她經曆的男人太多了,但是像這樣的男人她沒見過。

“你別出來玩兒了,掙幾個錢不容易,找個好女人過日子吧。”

“我有了錢就娶你。”

“嗬嗬,許諾說娶我的多了,隻有你一個許下的諾言我願意相信。”

門外響起了**子催促快一點的聲音。美古順手就將拿著的啤酒罐扔到緊閉著的門上,門外立即安靜而屋內響起了汽笛般的氣浪……美古所在的這家名為“七色花”的洗浴城原本是一個女老板在經營,現在卻換成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在管事。此人名叫李健,體格很勻稱倒是遭女人疼的那種。他和這洗浴城原來的老板算是情人關係,自從那女人放手讓他全權掌握這洗浴城的大權自己回風街開個小門麵之後他便如魚得了水般鮮活起來。但這家夥雖然背著那女人時不時要吃吃窩邊草的“小妹兒”,唯獨不敢動美古。他知道隻有這妮子是可以隨時和你性命相搏的。

李健好容易看到美古的門開了就趕緊走進去說有人等她很久了。剛穿好衣服的美古看了眼坐在一邊的李拓,輕描淡寫地說這男人約了她去吃夜宵,自己今晚也不想再做生意了。

李健有些為難的樣子,突然就對李拓吼起來:“你搞**就算了撒,還纏到我們妹兒做啥呢?”很明顯,李健之所以對他的這個“上帝”如此變態,那另一個在外邊等的“老天爺”一定是他惹不起的主兒。

美古一把按住了要站起來的李拓溫柔地說:“你不急嘛,稍微等我一會兒好嗎?”說完轉頭就問是誰在等。

李健一攤雙手:“崔哥安排的人撒,除了崔哥我也不會這麽著急嘛。”

美古的臉上掠過一絲輕蔑的笑,說自己過去看看,便嫋嫋娜娜地走了出去。沒過幾分鍾又走回來對李拓說可以走了。

美古從自己的錢包裏拿出四張一百的扔在餘溫未退的**,拉著李拓就走。李健坐在床邊收起錢不由得也搖頭笑笑,嘴裏罵罵咧咧卻也知道這女子是根搖錢樹得罪不得。心下又想,這女子一定是根毒樹,迷她的一定會最終被毒死的。

美古帶著李拓到了一個她時常光顧的街邊小攤,點了幾個菜開了酒說算是正式認識一下。

李拓說自己很不好意思了,讓美古為了自己也許會惹上麻煩的。

美古真是從心裏覺得眼前這人太可愛了,但她有些頹然地笑一笑:“麻煩?自從我踏進人世裏就沒見過不麻煩的事。”

李拓感歎一句,“你真的很有氣質,我覺得你即使要上班也不應該在這裏上班,委屈你了。”

美古真的就憋不住笑了:“你好好地吃你的吧,老這麽酸呼呼的幹啥呢?你以為你真是李嘉城的私生子嗎?”

男人卻認真了,說也許自己真可以幫她的。眼裏流露出的一抹溫情讓美古的身子不禁一抖,長久以來情感的係念於她本是鏡花水月一般,如今卻在這街邊小攤裏真實的出現了,盡管對麵坐著的男人目前為止還是一個謎。

兩個人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沒有再多說話,一直到李拓把美古送回洗浴城的樓下,美古才說讓李拓留下個電話,平日裏無聊時就可以亂吹吹。男人自然明白這玲瓏剔透的女子那真正意思是讓他不要再到這裏來花冤枉錢,有情緒的時候完全可以在外邊消遣,外邊的世界是如此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