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東疆小鎮-4

他腮上的血已經凝固,此刻,那個**的疼痛使他臉上變色。可對於失去生命的恐懼使這個皮靴匠,將他的幻想寄托在以“寶”換命了。

說是“寶”,其實是一盒貌似天使,實則魔鬼的東西。可對於章晗來講,卻仿佛是救命的仙丹。他上前一把奪過,打開一看,竟然是一盒精製的白粉。

章晗迫不及待,他拿起一袋,抓過打火機就要先嚐為快。

沒有了指在腦門的槍管,皮靴匠感到好過多了。他的大腦開始旋轉,他的心中開始暗暗分辨當前的形勢。

他最害怕的就是此刻被他掩藏在身後的保險櫃,那是他的財富所在,那是他一生的積蓄。他完全感受到了,那財富出現的一刹那,那兩個豺狼一樣的眼睛裏閃出的貪婪的目光。

財帛動人心哪!浪跡江湖的皮靴匠豈能不知這個道理?況且,他現在是絕對的劣勢。如果兩隻豺狼見財起意,他哪兒有防範的力量?

他注意到了,賈迪尼和章晗那陰冷的一笑。他猜得到那陰笑的含意,隻不過他沒有辦法,槍管威逼之下,他隻能獻“寶”求命。可現在機會來了!拿槍的那個抓住白粉過癮去了,他的麵前隻剩下那個要貨的。

這個要貨的,他交過手,他不怕他。他的手裏隻有一把刀,那玩意比起槍來可差的遠,關鍵時刻未必有他的鐵鉗好用。當然,這裏沒有鐵鉗,但他的這個保險櫃裏也有一把槍,那是他以備萬一的一把槍。那槍就在那堆鈔票的下麵,槍裏麵藏有的子彈可以改變他的劣勢。他瞥了一眼賈迪尼,那人與他有一段距離。

他決定利用這千載難逢之機,他用快的不能再快的動作,抓起地上一把土向賈迪尼一揚。然後,回身用和他臃腫的身體極不相稱的如電光石火般的動作,伸手摸向保險櫃裏鈔票下麵的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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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鈔票下麵,從皮靴匠伸過的手指間,章晗彎腰撿起一把手槍。沒想到,那把手槍竟然是中國公安使用的六、四式手槍,烤藍泛著寒冷的光,槍管裏的來複線清晰可辨。內行人一眼就看出,這把槍沒有打過多少子彈。

簡直是意外的收獲,章晗高興地踢了一腳。那腳踢在屍體上,失去靈魂的屍體隻是一堆肉,一堆死肉。

皮靴匠再一次打錯了算盤,人的一生,打錯算盤一次尚可,要是數次打錯那就要喪命了。他怎麽能知道,他的麵前是一個善於飛刀取命的冷血殺手呢?

因此,盡管皮靴匠用盡平生絕學,發動身體撲向保險櫃裏的保命手槍時。冷眼注視眼皮眨都沒眨的賈迪尼,手腕一用力,那把可以吹毛斷發的刀子就從他的手中飛出。刀子如子彈出膛,絕對超過了皮靴匠的電光石火。隻見那刀子平行飛行,直接擊在皮靴匠的後心。隻聽:“卟”的一聲,那把刀毫不猶豫地鑽進皮靴匠的粗皮糙肉之內。

皮靴匠最後的一聲悶喝,使猛吸了幾口的章晗跑過來。他拽過皮靴匠伸在鈔票下的手,他發現了那把埋在鈔票堆裏的手槍,反複看過後,他興奮地踢了皮靴匠一腳口中說:“這小子不一般哪!”

賈迪尼也很高興這意外的收獲,他和章晗兩個人抬起皮靴匠的屍體,踉踉蹌蹌越過一屋子的破銅爛鐵。然後,他們把他扔在地窯裏。聽到那摔到地麵上“卟嗵”一響後,章晗關好地窯門,上麵兩個人又壓上了那個廢舊的電動機。

兩個人相對看了一眼,每個人自己拍了一下手,仿佛將因皮靴匠而沾染的灰塵和血腥拍去。然後,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啟動,全部是百米的速度衝向那個角門。

像兩顆流星,也像兩條同時奔跑的狼,在那個狹窄的角門處相遇。隻聽“當”地一聲,兩個人擠在一起,擠在狹窄的門框上。

其實,世界上的好多事都是這樣,早一秒,晚一秒,很多事都會改觀。很多事,都會因為這早一秒鍾與晚一秒鍾而發生許多變化。他們如果稍微錯開那麽一秒鍾,就有可能像兩條魚兒一樣先後遊進去。可他們沒有,他們想到一塊去了,速度又不相上下,角門處他們立刻成了兩條被擠偏的沙丁魚。

賈迪尼有些惱怒,好一個不識好歹的章晗,組織上已經下令可以清理門戶。他完全可以假借任何名義,現在就宰了章晗。讓他和那個皮靴匠躺在一起,也許,這可以讓賈迪尼省去不少的麻煩。他的手摸向了已經溫熱的刀柄,隻消輕輕一動,賈迪尼相信這鋒利的刀子完全可以得到與皮靴匠相同的效果。

章晗並沒有發現賈迪尼的異樣,他哪兒知道賈迪尼背後幹過什麽?他仍然拚命地往前衝,嘴裏喊道:“老狼,讓一讓,別他媽的和我擠。”

無防的章晗讓賈迪尼想到了剛才的一幕,是的,今天沒有章晗躺在地窖裏的隻能是他賈迪尼而不是什麽皮靴匠。

他身子一側,章晗衝進了小小的臥室。興高采烈地奔向了保險櫃,興高采烈地一把抓住了那袋白粉。

也許,就在那一刻,賈迪尼拿定了主意:絕對不能清理門戶。畢竟他們的麵前山高水遠,賈迪尼可以衝鋒陷陣,也可以擋風避險。想到這裏,他將刀子收入袖管,緩步走進室內。

皮靴匠這黃土鋪地,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臥室裏竟然有這樣一個保險櫃。人、真是他媽奇怪的動物!賈迪尼從心裏暗暗地罵道。他在章晗的一側蹲**去,他們現在是這保險櫃的唯一主人。

保險櫃裏不但有手槍,還有子彈,還有章晗最需要的白粉。更重要的,還有錢,大量的鈔票。

兩個人從W市一**逃來,狼狽如喪家之犬。可現在,他們似乎發現了一座金礦,一切瞬時間得到了改變。章晗拚命地抓住那些鈔票往他的懷裏塞,賈迪尼撿起那把手槍和子彈。有了刀、又有了槍,並且還有炸彈,他們成了武裝到牙齒的狼。章晗有了白粉,又有了鈔票,他們精神十足。

兩個人最後看了一眼房間,細心的賈迪尼開始在任何可能的地方擦掉指紋,清掃了所有足跡。皮靴匠的宅子,他盡可能地將其恢複了原樣。當然,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這一失就是致命的。畢竟天色太黑,畢竟臥室的燈不亮。賈迪尼如此細心仍有疏忽,這疏忽給後來的阿紮江留下了追捕他的線索。當然,這是後話。

收拾完這一切,章晗在前,賈迪尼在後,二人推門舉步來到了皮靴匠的大院子裏。突然,賈迪尼的心陡地拉緊了。因為,黑暗中他看到了兩盞燈。確切地說,不是兩盞燈,是兩顆綠色的鬼火。然而,更確切地說,比燈,比鬼火都要可怕萬分。那是兩隻眼睛,在夜色中發著綠光的眼睛。

賈迪尼倒抽一口冷氣,這是他的錯誤。他怎麽忘記它了?一條凶猛的藏獒。

來時,在葡萄架下乘涼等待皮靴匠時,他就發現籠子裏有一頭獅子般的藏獒。也許是天氣太熱,它伏在籠子裏吐著長長的**,對於葡萄架下的賈迪尼理都不理。因此,也讓賈迪尼忘卻了它的存在。

此刻,它怎麽從鐵籠子裏出來了?而且就蹲在他們前行的道上。

這一切,賈迪尼還沒有找到答案,也來不及找什麽答案。那條原本溫良的藏獒突然發怒,也許,是章晗的出現,惡人嗎?總是給外界以不同。也許,是章晗身上沾有它主人的血腥。反正,那條凶猛的藏獒原本就是擋在**上,仿佛在等待主人放行的指令。由於,章晗的出現和走近,它的反映是那麽激烈,激烈地讓人防不勝防。

章晗沒有在乎,走在賈迪尼前麵的章晗沒有那麽多想法。他看到藏獒也並沒有感到什麽可怕,這因為他對於狗的了解,因為他在組織中訓練過更為凶猛的牧羊犬。

章晗是高明而嫻熟的訓犬師,像自然界中“一物降一物”一樣,他本人的氣質,他本人的武力,任何凶猛的犬,見到他都會四腿發軟。自然而然地成為他的“臣民”,乖乖地接受他的訓導。因此,他根本沒有感受到這條藏獒能對他會構成什麽威脅。走近藏獒的章晗甚至伸出他的手要去撫摸藏獒寬大的頭顱,是的,那錦緞般的毛皮讓章晗從心裏喜愛。

哪裏想到?這是皮靴匠的藏獒,不是大山裏組織引進的沒有主人的牧羊犬。狗隻所以為狗,最大的特點就是他有別於其它動物的對主人與生俱來的忠誠。這條藏獒也不例外,它是皮靴匠的摯愛。孤身獨居的皮靴匠,沒有多少消費,他主要的消費就是來源於這條黑毛藏獒。每天三斤牛肉,讓這條藏獒膘肥體壯。皮靴匠又深諳訓犬之道,凡是想走進這個大院的,全是準進不準出。這就是說,進來,你是自由的。可是,你要是想出去,那麽,沒有皮靴匠的指令你是寸步難行。

誰能想到?一個貌不驚人的皮靴匠有如此之深的心機。他在大院裏埋伏下這麽一招,在你取得全勝,陷於收獲的喜悅和放鬆的時候,你又落入了他事先設好的陷阱。而且,是他死後仍然會發揮作用的陷阱。

這一切,都是事後的總結。當時,當時已經容不得任何人去做任何想。那條藏獒在章晗的手就要撫摸上它的頭時,突然發作。它發作是迅猛的,尤其是章晗無備,藏獒“騰”的一下躍起就更為迅猛。它不是完全的躍起,它是用後麵的兩條腿支撐的躍起。而前麵的兩條腿像人的兩隻手抓向了章晗的兩肩,長長的嘴巴,尖利的牙齒如無數張開的利刃從兩個方麵合擊章晗的咽喉。

偌大的藏獒此刻非常的靈敏,所有的行動無非是一道黑光而已。

還是章晗,電光石火的刹那,他憑借本能更為靈敏地後撤一步。也許,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一步就足夠了,足夠拯救他的生命。而且,本能也使他的兩隻臂膀瞬時間暴發了千鈞之力。他雙手拚力一推之間,他和狗之間就有了距離。

藏獒鋒利的牙齒在他喉嚨前方一公分的地方走空了刀鋒,鋼一樣的牙齒對擊,能聽到黑暗中“哢嚓”的聲響。一擊不中,藏獒更加暴怒。它後腿躍起,整個身體飛躍章晗支撐起的兩條胳膊,再一次地襲向章晗的頭顱。血盆大口,罩在章晗的頭上,這令章晗魂飛魄散,他大叫:“洛奇救我!”

賈迪尼終於找到了破綻,他手腕一抖,那隻飛刀箭一樣射出。隻見夜空中一道閃亮的弧光,尖刀帶著風聲準確地刺進藏獒的血盆大口中。

無奈的一聲長嚎,聲音別樣的一聲長嚎。失去力量的藏獒被章晗兩條胳膊的力量拋得飛向了空中,偌大的一個身體生生被章晗扔出兩丈開外。

“嗵”的一聲,大地似乎都被震得一顫。

賈迪尼向四周一看,四周是平靜的。皮靴匠這個住宅太深了,如深水中的一個港灣。這麽大的動靜,竟然沒有絲毫波瀾。

細心的賈迪尼給那條藏獒找了一個隱蔽處,並且找上東西遮了一遮。

“走!”賈迪尼發出了命令,章晗立刻執行。二人在七拐八折的小巷中走出,大道上已經是夜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