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草壩劄記
崇禎十一年（1638）八月，徐霞客從雲南重返貴州，於二十八日完成了對南盤江的考察，因雨水連綿之故，有閑暇坐下來整理他的研究心得，一次就寫了十條劄記，涉及地理、曆史、時政等方麵，思想深刻，結論精辟。《黃草壩劄記》就是徐霞客在黃草壩所寫的劄記，詳見《滇遊日記二》。
這些劄記涉及黃草壩的內容最多，包括當時的轄屬範圍、經濟狀況、與四鄰諸土司的複雜關係等，是有關黃草壩曆史的最早的專題記錄，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在普安十二營中，徐霞客判斷黃草壩“其地田塍中辟，道路四達，人民頗集，可建一縣”，其評價被後來的曆史所證明，他提出的設縣標準具有普遍意義。
徐霞客在黃草壩結束了追蹤南盤江的考察，他對南盤江的認識又前進了一步。但是他對南北盤江匯流處、南盤江下遊與右江的關係判斷有錯漏之處。
徐霞客綜合自己往來考察的結果，比較了廣西、貴州、雲南三省山水的特點和地區差異，還就“籠”“隆”二字的命名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他綜述廣西與雲南間三條交通線的走向、當時的通塞狀況，並對所經過的山險、溪渡做了比較，為研究明末西南交通史所必讀。
二十八日 晨雨不止。衣濕難行，俟炙衣而起。終日雨涔涔①也。是日此處馬場，人集頗盛。市中無他異物，惟黃蠟與細筍為多。乃煨筍煮肉，竟日守雨。
【注釋】
①涔涔（cén），雨水不斷地往下流。
【譯文】
二十八日 早晨雨還沒停。衣服潮濕難以啟程，等烤幹衣服後才動身。一整天都在下雨。黃草壩今天適逢馬場，來趕集的人很多。集市上沒有其他罕見的物品，隻有黃蠟和細筍最多。於是煨筍煮肉，一整天坐等雨停。
黃草壩①土司黃姓，加都司銜。乃普安十二營長官司之屬。
十二營以歸順為首，而錢賦之數則推黃草壩，土地之遠則推步雄焉②。
【注釋】
①黃草壩，在今貴州興義市。
②遠，闊達、廣闊。步雄，今作“布雄”，在貴州興義市南境。
【譯文】
黃草壩土司姓黃，授予都司頭銜，是普安州十二營長官司的下屬。十二營長官司以歸順營排列第一，但按照繳納錢賦的數量則首推黃草壩營，按土地的廣闊程度則首推步雄營。
黃草壩東十五裏為馬鼻河①，又東五十裏抵龍光②，乃廣西右江分界；西二十裏為步雄，又西五十裏抵江底③，乃雲南羅平州④分界；南三十裏為安障⑤，又南四十裏抵巴吉⑥，乃雲南廣南府⑦分界；北三十裏為豐塘⑧，又北二十裏抵碧洞，乃雲南亦佐縣⑨分界。東西南三麵與兩異省錯壤，北去普安二百二十裏。其地田塍⑩中辟，道路四達，人民頗集，可建一縣；而土司恐奪其權，州官恐分其利，故莫為舉者。
【注釋】
①馬鼻河，今作“馬別河”，又稱“清水河”，在興義市東境，從北往南流入南盤江。河邊有民眾聚居之地，稱為“馬別橋”，又稱“馬嶺”，公路從此經過。
②龍光，今作“龍廣”，在貴州安龍縣西隅。
③江底，指今黃泥河邊的老江底，與公路邊的新江底不同，在貴州興義市西隅。這一段黃泥河亦稱“江底河”。
④羅平州，元代為羅雄州；明萬曆十五年（1587）更名為“羅平州”，隸屬曲靖府，在今羅平縣治羅雄鎮。
⑤安障，今作“安章”，在興義市南境。
⑥巴吉，今作“巴結”，在興義市東南隅，南盤江北岸，為貴州少有的產糖要地。
⑦廣南府，即今雲南廣南縣。
⑧豐塘，今作“楓塘”，在興義市西北隅。
⑨亦佐縣，隸屬曲靖府，治今雲南富源縣南境富村稍南，今仍名“亦佐”。
⑩塍，田間的土埂，小堤。
【譯文】
黃草壩東邊十五裏處是馬鼻河，再往東五十裏到達龍光，乃是與廣西壯族自治區右江道的分界處；西邊二十裏處是步雄，再往西五十裏抵達江底，與雲南省羅平州分界；南邊三十裏處是安障，再往南四十裏抵達巴吉，與雲南省廣南府分界；北邊三十裏處是豐塘，再往北二十裏抵達碧洞，與雲南省亦佐縣分界。黃草壩東、西、南三麵與兩個省交錯接壤，北麵距離普安州二百二十裏。其中田地廣闊，道路四通八達，人口較為集中，可以設置一個縣；但土司擔心自己的權力被剝奪，州官擔心自己的利益被分走，所以沒有誰願意籌辦這個事情。
黃草壩東南，由龍光、箐口①、者恐②、板屯③、壩樓④、以上俱安隆土司地。其土官自天啟初為部人所殺，泗城以孫代署之。八蠟、者香，俱泗城州地。下田州，乃昔年大道。自安隆無土官，泗城代署，廣南以兵爭之，據其大半，道路不通，實由於此。
【注釋】
①箐口，今名同，在興義市東南隅。
②者恐，今稱“上者孔”，在安龍縣南隅，南盤江北岸。
③板屯，今名同，在冊亨縣西隅，南盤江邊。
④壩樓，在今廣西隆林各族自治縣東，冷水河流入南盤江處。
【譯文】
黃草壩東南邊，經過龍光、箐口、者恐、板屯、壩樓（以上各處都是安隆土司的領地。安隆土官自天啟初年被族人殺死之後，泗城州任用其孫子代管）、八蠟、者香（都是泗城州的轄地），到達田州，是從前的大路。自從安隆沒有土官，由泗城州代管後，廣南府憑借武力爭奪，占據了安隆土司的大半領地，道路不通其實是因為這種情況造成的。
按盤江自八達、與羅平分界。巴澤、河格、巴吉、興隆①、那貢②，以上俱安隆土司地，今俱為廣南有。抵壩樓，遂下八蠟、者香。又有一水自東北來合，土人以為即安南衛北盤江，恐非是。
安南北盤，合膽寒、羅運、白水河之流，已東南下都泥，由泗城東北界，經那地、永順，出羅木渡，下遷江。則此東北來之水，自是泗城西北界山箐③所出，其非北盤可知也。於是遂為右江。再下又有廣南、富州之水，自者格④、亦安隆土司屬，今為廣南據者。葛閬⑤、曆裏俱泗城州地。來合，而下田州，此水即誌所稱南旺諸溪⑥也。二水一出泗城西北，一出廣南之東，皆右江之支，而非右江之源；其源惟南盤足以當之。膽寒、羅運出於白水河，乃都泥江之支，而非都泥江之源；其源惟北盤足以當之。各不相紊也。
【注釋】
①興隆，又作“興龍”，即今安龍縣東部的興隆。
②那貢，今作“納貢”，在隆林縣北隅，南盤江南岸。
③山箐（qìng），山中的大竹林；叢生竹子的山穀。
④者格，今作“者厄”，在廣南縣北隅，馱娘江從廣南進入廣西壯族自治區處。
⑤葛閬，即今富寧縣東隅的穀拉。
⑥南旺諸溪，應為今馱娘江、西洋江、穀拉河等水道。
【譯文】
考察盤江流經八達彝寨（貴州省與羅平州的分界處）、巴澤、河格、巴吉、興隆、那貢（以上各處都是安隆土司的領地，如今都被廣南府占有），到達壩樓，隨後流往八蠟、者香。還有一條河從東北流來匯合，當地人認為是從安南衛流來的北盤江，恐怕並非如此。安南衛的北盤江，匯合膽寒、羅運、白水河後，已往東南流入都泥江，順著泗城州東北部，流經那地、永順，從羅木渡流出，到達遷江縣。那麽這條從東北流過來的河，自然是從泗城州西北部的山箐中流出，顯而易見不是北盤江。從這裏盤江就稱為右江。再往下又有廣南府、富州的水，從者格（也是安隆土司的領地，如今被廣南府占有）、葛閬、曆裏（都是泗城州的轄地）流過來匯合，然後流到田州，這條河是誌書上所稱的南旺諸溪。兩條河一是源出泗城州西北，一是源出廣南府的東部，都是右江的支流，而非右江的源頭；右江的源頭隻有南盤江能夠充當。膽寒、羅運水從白水河流出，是都泥江的支流，而非都泥江的源頭；都泥江的源頭隻有北盤江能夠充當。各條水道相互間並不混亂。
按雲南抵廣西間道有三：一在臨安府之東，由阿迷州、維摩州、本州昔置幹溝、倒馬坡、石天井、阿九、抹甲等哨，東通廣南。每哨撥陸涼衛百戶一員、軍兵十五名、民兵十五名把守。後州治湮沒，哨悉廢弛。見有《府誌》可考。抵廣南富州，入廣西歸順、下雷，而出馱伏，下南寧。此餘初從左江取道至歸順，而卒阻於交彝者也，是為南路。一在平越府①之南，由獨山州豐寧上下司，入廣西南丹、河池州，出慶遠。此餘後從羅木渡取道而入黔、滇者也，是為北路。一在普安之南、羅平之東，由黃草壩，即安隆壩樓之下田州，出南寧者。此餘初徘徊於田州界上，人皆以為不可行，而久候無同侶，竟不得行者也，是為中路。中路為南盤入粵出黔之交；南路為南盤瀠滇之始，與下粵之末；北路為北盤經黔環粵之會。然此三路今皆阻塞。南阻於阿迷之普，富州之李、沈，見《廣西小紀》。歸順之交彝；中阻於廣南之蠶食，田州之狂狺②；北阻於下司之草竊，八寨之伏莽。既宦轍③之不敢入，亦商旅之莫能從。惟東路由沅、靖而越沙泥④，多黎人⑤之恐州，為今人所趨。然懷遠、沙泥，亦多黎人之恐。且迂陟湖南，又多曆一省矣。
【注釋】
① 平越府， 據《明史·地理誌》載： “ 萬曆二十九年（1601）四月置平越軍民府於衛城，以播州地益之，屬貴州布政司。”平越府設置較晚，與平越衛同城，治今貴州福泉市。
②狂狺（yín），狗狂叫。狺，擬聲詞，狗叫聲。
③宦轍，官府的車輪碾過的痕跡。此指封建中央派去的流官。
④沅，明朝時為州，治今湖南芷江縣。沙泥，今作“沙宜”，在廣西三江侗族自治縣東北隅。
⑤黎人，此處指侗族。侗族分布在今貴州、湖南、廣西三省交界一帶。
【譯文】
考察從雲南省進入廣西有三條路：一條在臨安府東麵，經過阿迷州、維摩州、維摩州（從前設置過幹溝、倒馬坡、石天井、阿九、抹甲等崗哨，往東通到廣南府。每個哨由陸涼衛派一名百戶長、十五名官兵、十五名民兵把守。後來州治被毀，這些崗哨全被廢棄了。《府誌》上有記載可尋。）抵達廣南府富州，進入廣西歸順州、下雷州，然後從馱伏出去，到達南寧府。這是我當初準備取道左江至歸順州，但最終被交彝阻隔的路，即是南路。
還有一條路在平越府南麵，經過獨山州的豐寧上、下長官司，進入廣西南丹州、河池州，再出到慶遠府。這是我後來從羅木渡取道後進入黔、滇的路，是北路。一條在普安州南麵、羅平州東麵，經過黃草壩，沿著安隆長官司的壩樓到達田州，再出到南寧府。這是我當初在田州邊界上徘徊不定，大家都認為不能走，因而等了很久找不到旅伴同行，最終沒能走成的路，是中路。中路是南盤江流入廣西、流出貴州省的交界處；南路是南盤江開始繞流雲南省、最後流到廣西所過的地區；北路是北盤江流經貴州省，環繞廣西的會合處。然而這三條路如今都阻塞不通。南路受阻於阿迷州的普氏，富州的李氏、沈氏（見《廣西小紀》）歸順府的交彝；中路受阻於廣南府的蠶食兼並，田州的狂妄；北路受阻於豐寧下長官司的草野盜賊，八寨潛藏的盜匪。既然政府派去的官員都不敢進入這些地區，商人旅客也沒有誰願意從這幾條路走。隻有從東路順著沅州、靖州，越過沙泥，懷著對黎人恐懼，而這也是今天人們所走的路。然而懷遠縣、沙泥一帶，也常對黎人恐懼。而且繞路進入湖南省，又要多走一個省。
黃草壩東一百五十裏為安籠所，又東為新城所，皆南與粵西之安隆、泗城接壤。然在黔曰“籠”，在粵曰“隆”，一音而各異字，一處而各異名，何也？豈兩名本同一字，傳寫之異耶？
按安莊之東，大路所經，亦有安籠箐山，與安籠所相距四百裏，乃遠者同而近者異，又何耶？大抵黔中多用“籠”字，粵中多用“隆”字，如隆安縣之類。故各從其地，而不知其地之相近，其取名必非二也。
【譯文】
黃草壩東邊一百五十裏處是安籠所，再往東是新城所，其南麵都和廣西西部的安隆長官司、泗城州接壤。然而在貴州叫“籠”，在廣西叫“隆”，一個音卻是兩個不同的字，一處地方卻有兩個不同的名稱，是什麽原因呢？會不會是兩處地名本來用的是同一個字，因傳抄而導致不同呢？考察安莊以東，大路所經過的地方，也有安籠箐山，和安籠所相距四百裏，離得遠的地名相同，而離得近的地名相異，又是什麽原因呢？大概是貴州省中多用“籠”字，廣西中多用“隆”字（如隆安縣之類），所以地名各從其所屬省份，而不知道安籠所、安隆司兩地相近，取名不必兩樣。
黃草壩著名黔西，而居聚闤闠①俱不及羅平州；羅平著名迤東，而居聚闤闠又不及廣西府。此府、州、營、堡之異也。聞澄江府②湖山最勝，而居聚闤闠亦讓廣西府。臨安府為滇中首郡，而今為普氏所殘，凋敝未複，人民雖多，居聚雖遠，而光景止與廣西府同也。
【注釋】
①闤闠（huán huì），街市。出自《文選·左思》。
②澄江府，明代作澄江府，即今澄江縣，治河陽。
【譯文】
黃草壩著稱於貴州省西部，但居民、集市都趕不上羅平州；羅平州著稱於雲南省東部，但居民、集市又趕不上廣西府。這就是府、州、營、堡之間的差異。聽說澄江府的湖泊山川最為佳妙，但居民、集市也遜於廣西府。臨安府是滇中第一郡，但如今被普名勝所摧殘，還沒從衰敗中恢複過來，其人口雖然多，居住地區雖然廣大，但光景隻是和廣西府相當罷了。
迤東之縣，通海為最盛；迤東之州，石屏為最盛；迤東之堡聚，寶秀為最盛；皆以免於普禍也。縣以江川為最凋，州以師宗為最敝，堡聚以南莊①諸處為最慘，皆為普所**也。若步雄之龍、儂爭代，黃草壩之被②於龍、沙，沙乃步雄龍氏之婦翁。
安隆土司之紛爭於岑、儂。岑為廣西泗城，儂為廣南府。今廣南勢大，安隆之地為占去八九矣。土司糜爛人民，乃其本性，而紊及朝廷之封疆，不可長也。諸彝種之苦於土司糜爛，真是痛心疾首，第勢為所壓，生死惟命耳，非真有戀主思舊之心，牢不可破也。其所以樂於反側者，不過是遺孽煽動。其人不習漢語，而素昵彝風，故勾引為易。而遺孽亦非果有殷之頑③、田橫之客④也，第跳梁伏莽之奸，藉口愚眾，以行其狡猾耳。
【注釋】
①南莊，今名同，在建水縣北的公路旁。
② （hòng），哄鬧，爭端。
③殷之頑，即殷之頑民，不服從周王命令的殷朝遺民。
④田橫之客，意為田橫的門客，此處可理解為死士。田橫（？—公元前202年），秦末起義首領。原為齊國貴族，在陳勝、吳廣大澤鄉起義後，田橫與兄田儋、田榮也反秦自立，兄弟三人先後占據齊地為王。後漢高祖劉邦統一天下，田橫不肯稱臣於漢，率五百門客逃往海島，劉邦派人招撫，田橫被迫乘船赴洛，在途中距洛陽三十裏地的偃師首陽山自殺。海島五百部屬聞田橫死，亦全部自殺。
【譯文】
滇東的諸縣中，以通海最為興盛；滇東的諸州中，以石屏最為興盛；滇東的村落中，以寶秀最為興盛；都是因為沒有遭受普名勝禍害的緣故。諸縣中以江川最為凋零，諸州中以師宗最為衰敗，村落中以南莊等處最為淒慘；都是因為遭受了普名勝**的緣故。以至於步雄龍土司、儂土司互相取代的鬥爭，黃草壩被龍土司、沙土司互相爭奪（沙氏是步雄龍氏的嶽父），安隆土司的岑氏、儂氏紛爭（岑氏在廣西泗城州，儂氏在廣南府。如今廣南府勢力強大，安隆長官司的領地，被儂氏占領了十之八九）。
土司**人民，是土司的本性，而且擾亂朝廷的邊疆，不可助長其風氣。各部彝人遭受土司**踐踏之苦，真是令人痛心疾首，隻是為土司權勢所迫，生死隻得看命，而並非真的懷著戀主思舊之心牢不可破。彝人樂於反叛，不過是受殘渣餘孽煽動之故。這些人不熟悉漢語，卻向來和彝風彝人親近，所以容易勾引彝人反叛。但殘渣餘孽也並非真的擁有如商殷遺民、田橫門客那樣頑固不化、寧死不屈的部眾，他們隻不過靠跳梁小醜、潛伏盜賊一類的奸邪之徒，憑借口舌愚弄民眾，以施行狡猾的手段罷了。
所度諸山之險，遠以羅平、師宗界偏頭哨為最；其次則通海之建通關①，其險峻雖同，而無此荒寂；再次則阿迷之中道嶺，沈家墳處。其深杳雖同，而無此崇隘；又次則步雄之江底東嶺，其曲折雖同，而無此逼削。若溪渡之險，莫如江底，崖削九天②，塹嵌九地③，盤江朋圃④之渡，皆莫及焉。
【注釋】
①建通關，據《續修通海縣誌》載：建通關“在縣南二十裏通海、建水分界處，設塘設鋪”。
②九天，高不可測的九重天。
③九地，極深的九層地底。
④朋圃，明代又作“彭堡”“溯普”，即今朋普，在彌勒市南境。
【譯文】
所越過的眾多險山，以羅平州、師宗州交界處的偏頭哨最為險要；其次是通海縣建通關，其險峻雖與偏頭哨相當，卻不像偏頭哨那般荒涼空寂；再次是阿迷州的中道嶺（沈家墳處），其幽深、沉寂雖然和偏頭哨相當，卻沒有那種高聳、狹窄的氣氛；再之後是步雄的江底寨東嶺，其曲折程度雖然和偏頭哨相當，卻沒有那般陡峭之勢。至於一路上所渡過的溪水之險，則沒有一處比得上江底寨，那裏的懸崖峭壁直插九重天之上，峽穀溝壑嵌進九層地底，盤江上的朋圃渡口，都遠遠比不上。
粵西之山，有純石者，有間石者，各自分行獨挺，不相混雜。滇南①之山，皆土峰繚繞，間有綴石，亦十不一二，故環窪為多。黔南②之山，則界於二者之間，獨以逼聳見奇。滇山惟多土，故多壅流成海，而流多渾濁。惟撫仙湖③最清。粵山惟石，故多穿穴之流，而水悉澄清。而黔流亦界於二者之間。
【注釋】
①滇南，雲南簡稱“滇”，又位於國土南部，故稱“滇南”。現多稱雲南南部為滇南，與滇東、滇西對應，含義已有變化。
② 黔南， 貴州省本稱“ 黔” ， 又位於國土南部， 故稱“黔南”。
③撫仙湖，又稱“澄江海”，在今澄江縣南，是雲南第三大湖，也是雲南最深的湖。湖水碧綠，透明度大，能見度高。據《寰宇通誌》載：“撫仙湖，在府城南，周圍二百餘裏，一名羅伽湖，又名青魚戲月湖，渟涪清澈，而其中多石，魚難網。東流入盤江。”
【譯文】
廣西的山，有的全是石峰，有的是土石相間，各自分開排列、單獨挺立，不互相混雜。雲南省的山都是層層環繞的土峰，其中有石峰點綴的不過十之一二，所以山中有很多環窪。貴州省的山，則介於二者之間，而又以陡峭、高聳見奇。雲南省的山土多，所以經常塌落下來堵塞溪流，形成湖泊，而且溪流大多渾濁。隻有撫仙湖最清。廣西的山隻有石頭，所以有很多從洞穴穿流出來的河流，而且河水全都清澈見底。而貴州省河流的清濁也介於二者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