乩 仙〔1〕

章丘米步雲善以乩卜，每同人雅集〔2〕，輒召仙相與賡和〔3〕。一日，友人見天上微雲，得句，請其屬對〔4〕，曰：“羊脂白玉天。”乩書雲：“問城南老董。”眾疑其不能對，故妄言之。後以故偶適城南，至一處，土如丹砂，異之。有一叟牧豕其側，因問之。叟曰：“此俗呼‘豬血紅泥地’也。”忽憶乩詞，大駭。問其姓，答雲：“我老董也。”屬對不奇，而預知過城南之必遇老董，斯亦神矣！

【注釋】

〔1〕乩（jī）仙，扶乩時請托的神靈。乩，即“扶乩”，用占卜來解答疑問。古代由術士製丁字形木架，其直端頂部懸錐下垂。架放在沙盤上，由兩人各以食指分扶橫木兩端，依法請神，木架的下垂部分即在沙上畫成文字，作為神的啟示，或與人唱和，或示人吉凶，或與人處方。又稱“扶鸞”，傳說神仙來時駕鳳乘鸞，故名。

〔2〕同人，誌同道合的朋友。

〔3〕賡和（gēng hè），續用他人原韻或題意唱和。

〔4〕屬（zhǔ）對，對出下聯。

【簡評】

朱一玄編《〈聊齋誌異〉資料匯編》列舉明俞弁《山樵暇語》一則、明馮夢龍《古今譚概·談資部·仙對》一則為本篇《乩仙》之本事。《山樵暇語》卷八：“吳人朱近仁領鄉薦，後招仙以會試致問，仙曰：‘身且不保，安問功名？’眾怪其妄誕，因請對‘羊脂白玉天’之句，乩遂書曰：‘三日後至聞德橋，有人自對。’眾益笑之。如期，有好事者偕近仁往其處，適見耕者倚鋤而立。怪而問之，耕者曰：‘鱔血黃泥地，難為鋤耳。’眾皆驚駭。未幾，近仁果卒。”《古今譚概》所記述者大略相同。蒲鬆齡利用這一民間流傳的素材又予加工，增添“預知過城南之必遇老董”一節，玄而又玄，引人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