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 狐

孫翁者，餘姻家清服之伯父也，素有膽。一日，晝臥，仿佛有物登床，遂覺身搖搖如駕雲霧。竊意無乃壓狐〔1〕耶？微窺之，物大如貓，黃毛而碧嘴，自足邊來。蠕蠕伏行，如恐翁寤。逡巡〔2〕附體，著足，足痿；著股，股軟。甫及腹，翁驟起，按而捉之，握其項。物鳴急，莫能脫。翁亟呼夫人，以帶縶〔3〕其腰，乃執帶之兩端，笑曰：“聞汝善化，今注目在此，看作如何化法。”言次，物忽縮其腹，細如管，幾脫去。翁大愕，急力縛之，則又鼓其腹，粗於椀〔4〕，堅不可下；力稍懈，又縮之。翁恐其脫，命夫人急殺之。夫人張皇四顧，不知刀之所在，翁左顧，示以處。比回首，則帶在手如環然，物已渺矣。

【注釋】

〔1〕壓狐，中國北方農村民間傳說中的“壓狐子”，也叫“鬼壓床”，據說體弱者易在睡眠狀態下被一種比貓小比老鼠大的靈異動物上身，而人此時大腦清醒卻呼吸困難，身體也動不了，長期被其所纏，將瘦弱而死。今科學解釋稱為“夢魘”，是在睡眠中做夢，感到壓抑、呼吸困難，多因疲勞過度、消化不良或大腦皮層過度緊張引起。

〔2〕逡（qūn）巡，遲疑。

〔3〕縶（zhí），原意為拴住馬足，這裏引申為拴縛。

〔4〕椀，“碗”的古字。盛食物或飲料的器皿。

【簡評】

這篇《捉狐》是有關“夢魘”的形象化闡釋。此篇妙處在於文字簡練，生動傳神，特別是“亟呼夫人”以下文字，有張有弛，跌宕有致。以“物已渺矣”四字為結，令讀者回味無窮，而又忍俊不禁，具有一種冷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