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是那條龍?”

一聽客拍案而起,驚得站在一旁的年泡泡透出一身冷汗。

“是那煉華尊者豢養的小龍麽嗎?”

周圍聽客全都為之心頭一緊,正想繼續聽下去,說書先生卻故意技巧性地停頓,伸手呷了口茶,聽著聽客們的議論和爭吵。

“原來那傳說南江江底浸著的千年珍寶竟是一尾活龍?!”

“不是有野史記載,那條傳說是聖君的軍師故意放出給前朝國君的嗎麽?”

“開什麽玩笑?那聖君軍師不過是凡人一枚,怎會知道南江江底有龍啊?”

“啐!那聖君軍師的傳言可比那南江活龍多多了。根本不知是何來曆,亦不知是男是女,史書記載,他時候英氣逼人,時而嫵媚嬌柔,還是聖君從前朝亡國之君手裏擄來的美人,隨軍作戰,隻在簾幕後出謀劃策,見過他真麵目的人寥寥可數,定鼎京都後更沒有隨聖君入朝拜相,反而不知去向,聖君還將他的牌位請進太廟祠堂,誰知他是仙是人。”

“不是有書說她是條狐狸麽嗎?狐仙下凡來報聖君恩典,助他開國創業。”

“聽名字也知道是個假人吧?言化——組起來便是一個‘訛’字。”

“哎哎哎!這不是說書麽嗎,說書,講故事呢。認真你就輸了!話題扯遠了,不是在說那條南江龍嗎麽?怎麽又跑去二百多年前的聖君軍師言化那裏了。”

說書先生不言不語地放下茶盞,清咳了一聲:,“各位聽客,若想聽言化軍師的故事,老朽這兒也有,不過留待明日再說。今日,且讓我們把這條小龍說完。”

“話說,這條小龍從江底被人擾醒,凶性大發,要知道此刻它已有千年道行,不再是當年在九華霜曲山承受煉華尊者靈氣的小龍了。它渾身烈紅如血,性情殘暴如火。一尾甩去,將官船整座拍成江底,仰天長鳴,它潛入江底,不過片刻,南江江水倒流,幾卷滔天波浪向沿岸,空中,四方衝去。堤壩又如虛設被瞬間衝塌,城池土牆被一刮而過,宛如寶劍削泥般迅速。一時間,南江沿岸十餘城池遭殃,死傷無數,而水患還在蔓延,那尾紅龍在江底翻江倒海,搖頭甩尾,狠不得將這南江水給徹底淘幹了似的,卷起波浪就向前朝離南江不遠的都城衝去。天庭聞訊惶恐,前朝雖然氣數已盡,卻還輪不到一條孽畜將其翻整**平,於是派來禦守神將下界擒拿此獸。”

“好!這孽畜,禍害人間,就該讓天庭派人好好收拾收拾它!”

“就是!這可惡的畜生,竟然因為擾它睡覺便無故殘害那麽多黎民百姓。”

“若用人間的刑法,就該讓它也被活活溺死,讓它也嚐嚐溺死的滋味。”

“呸,天庭哪有這等軟弱的法子,像這種沒血性的畜生,就改打散魂魄,剔除輪回。”

“……它……也許有什麽苦衷呢?”

違和的聲音突兀地從人群中跳出來,引來所有聽客皺眉不解地回頭瞪人,年泡泡這才發現自己一時情急,竟開口多了話。

說書先生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她:,“這位姑娘,聽完南江水患死傷無數,怎得還會幫一隻濫殺無辜,性情殘暴的孽畜說話?”

“……”

她張口,卻又無聲地閉上。她說不上來,隻覺得……替它委屈。她知道,人界最重人命,無論有千般理由萬般說辭也無法為那條小龍開脫罪責。

看客不理會她插話,轉身又問那說書先生,:“先生,那天庭降下何人收拾這孽畜?”

“禦守神君,天庭第一神將。他身駕四翅靈凰,睥睨這條烈性不改的禍龍,卻沒有下得去手。”

“咦?神將也怕龍麽嗎?”

“非也,隻因這條禍龍聰明狡猾得很,眼見天將降臨,知道自己必是不敵,便一搖身化為人形,那片片晶瑩剔透的紅鱗化作嬌嫩粉紅的肌膚,焰色的鬢毛飛揚幻化成幽紅長發,如衣似裘地從肩頭翩然滑落,欲隱還羞地遮著要害部位。一時間,那翻到南江的禍龍不見了,深藍的波瀾裏拱出一個身姿曼妙的少女,長發赤身,雙腿交疊,她躺在波浪間,指點紅唇,一雙龍角可愛俏皮地探出發間。民間傳說皆知,龍女性**,擅魅惑,好與各類生靈苟且,可這尾活龍性情更為浪**,連天降都敢勾引**,金色的眼瞳裏載滿了無辜和若有似無的**,看得雲端的神君出神發愣,刹那間忘了今夕何夕。”

“哈哈哈哈!搞了半天,先生你今天要說的既非政事,亦非傳說,而是事關天庭的桃色小豔本啊?”

“哈哈,是不是桃色豔本要聽到最後才知。”說書先生一邊說著,一邊故意瞥了年泡泡一眼,“龍女幻化成型勾引天降歡好,神將把持不住,終從雲端翩然落下,與龍女共赴巫山雲雨,暢享**。天庭聞訊大怒,將神將召回天庭,貶為凡人。”

“嘖嘖,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隻是沒想到,那條龍,竟然是條母的。”

“好好的龍女,不在龍宮享福,卻來為禍人間,那後來呢?”

“龍女不馴,繼續為禍南江,無人能降,最後,天庭隻能請出九華霜曲山的煉華尊者,為這孽畜造下的孽買單。尊者趕赴南江,龍女故技重施,再度化為人形妄圖引誘尊者犯戒,卻被尊者一招將其打回原形,頃刻間凶龍被製服,。尊者抽其龍筋,用龍筋鎮住江底,抽出寶扇一掃南江江麵,夏夜南江千裏冰封,凍住那尾活龍。從此南江再無水患,而那尾被抽筋斷骨的紅龍被煉華尊者親手葬送南江江底……那尊者從此也不知去向。”

抽其龍筋,葬送江底……

好慘……

好可憐……

被抽筋斷骨,一定很痛吧。

痛?何止是痛……

還很冷。

掉進被冰封的南江水裏,我快凍死了。

不過,誰讓我是沒血性的孽畜呢?一定沒人覺得我也會覺得冷,對吧?

那冰層就在眼前,我想破冰出去,卻連伸爪的力氣都沒有。

他的冰焰好厲害,冷得我牙齒打顫,恨不能把牙齒都咬碎了,搗爛舌根,撥掉身上的鱗片,直接死過去,直接去下一世,直接將所有忘得一幹二淨。

抽掉龍筋算什麽?震斷龍脊算什麽?若能將我腦子裏的愛念嗔癡一並抽離,那才絕好呢。

這些卑賤的人類,憑什麽對本神座評頭論足,說著那些似是而非的假話!

他們明明什麽都不知道!

為什麽要歡呼,鼓掌,慶祝我死得好,死得妙,死的呱呱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聲慘叫從一名聽客嘴裏傳出,隻見他的手被人張口咬去一塊肉,血正滲滲地往下滴。

“咬……咬人啊!不,有妖怪要吃人啊啊啊啊啊!”捂著自己受傷的手,他嗷叫著指著瞪大了凶目,嘴裏叼著一塊滴血生肉的女人。

年泡泡木訥地張了張嘴,舌尖的血腥和肉滋味並非她所喜,她甚至因為那股腥臭皺起了眉,但是,張開的嘴好癢,好想像再撕咬些什麽。

“你……方才說誰是孽畜?”她張口,嘴裏的生肉啪得掉在地上,沾染了一身紅血。

“救……救命啊!快叫衙差來,這個女人她瘋了,她要吃人啊!”

微微低身,年泡泡一步衝進人群,打散了圍觀的聽客,她的眼裏一片模糊,看不清誰是誰,也不管誰是誰,隻是憤恨地張開嘴不論青紅皂白的咬下去。

她像隻被踩到尾巴的野獸,四角著地,眼孔通紅,發出弱弱的低鳴,:“咬死你們……我要把你們統統咬死!”

她奮力將一個男人按在地上,四肢踩在他身上,用嘴撕開人類的衣裳,盯準了腰部,這裏有髒器吧?叼出髒器,人就沒法活了,就沒法在她耳邊絮絮叨叨,也沒法子發出難聽的慘叫聲,就安靜了吧,哼——張開血口,她正要泄憤地咬下去,腦後卻被人用刀柄猛力拍下。

嚇得差點尿褲子的男人急忙從她身邊挪出身,跪在地上朝救他衙役哭道:,“多謝大人救命之恩,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哪裏來的瘋婦,當街咬人血肉,拿鐐銬鎖上,帶走,丟進大牢。”那衙役將腰刀插回刀鞘,看著地上昏死的瘋女人。

“是!”道。

“龍成年以後……要做什麽呢?”

“**。繁衍宗族。”

“……那我可以跟你**嗎嘛?”

“不行。”

“為什麽?”

“我不是龍。”

“有什麽關係,我不會嫌棄你的。嘻嘻。”

“不行。”

“為什麽還不行?我喜歡你呀!”

“那是為你宗族繁衍後嗣,我非龍,不準胡來。”

“那我偏要偏要和你胡來呢?”

“靈獸理應為繁衍宗族後代**。這是做獸的基本原則。你若輕視**,擅自妄為,根本不配為靈獸。”

……

我才沒有輕視**,我比那些小龍小鳳小麒麟都在乎好嗎嘛?我才沒有擅自妄為,我不想像它們一樣,隨隨便便在草地上碰到,互相看順眼了,就脫光光抱在一起妖精打架好嗎嘛?

我哪裏不配做靈獸了。

不和自己宗族繁衍後代,就連做獸的資格都沒有了嗎嘛?

“為何咬傷清潼?”

“……因為他討厭。”

“討厭?僅是因為討厭,就把清潼的龍角都咬去一塊?你太過放肆了。”

“……”

“你既不說緣由,便要受罰。去崖壁思過,七七四十九天後方能回九華山腳。”

“咦?那麽久?那不是有很多很多天不能見到你?”

“……去思過。”

“哦……”

為什麽罰得這麽狠?你都不會有一點點想我嗎嘛?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你都沒有看出來,我在不好意思嗎嘛?清潼那個混蛋家夥,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將我拖到樹叢裏,想要逼我就範,跟他**,這種話,我怎麽開口跟你說啊。

七七四十九日後——

“清潼已將緣由告訴我。”

“……那個多嘴的家夥。”

“為何不肯答應?”

“……你問我為何不答應?”

“你與清潼都剛過成年之期,論輪歲數,很是相當。誕下的後代必是健康壯實、靈力充沛的一尾靈龍。”

“……你、你在同我開玩笑嘛嗎?這,嗬嗬,可一點也不好笑。我怎麽可能和清潼那家夥……”

“我從不開玩笑。”

“……”

“你與清潼,是盤踞九華山的僅存兩條活龍,龍族多為戰將坐騎,交尾之日甚少,後代注定單薄,你們倆理當該為族內擔起繁衍後嗣的責任。”

“……”

“日後,清潼再親近你,不可再咬傷他。”

“不可咬傷他?那你要我怎樣?躺在地上任他為所欲為嘛?還是自己乖乖脫光衣服邀請他過來?”

“……”

“你到底把我們當成什麽了?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了?”

“你是龍。我自然當你是龍。”

“原來從始至終,你都隻把我當成一條龍來看,是嗎嘛?我在你眼裏不過就是一條可以隨處**隨處**的獸,是嘛嗎?到了**期就該滾到山洞裏去****繁衍繁衍是嗎嘛?!”

“……此乃你宗族——”

“少給我提什麽宗族責任,基本準則,我不喜歡清潼,我不要跟他**!就算龍種就此斷了,我也不要跟他**!”

“胡鬧!”

“我就是胡鬧!若非胡鬧,怎會以為成年後你就會多看我一眼,若非胡鬧,怎會以為每日幻作人形,你就不會把我當成隨處****的獸類看,若非胡鬧,我怎麽會以為有一天你會正眼看我。結果……你叫我去跟別人**,嗬,嗬嗬嗬嗬……”

“……”

“……你當真看不出來,我在喜歡你嗎?”

不是**,不是繁衍後代。我對你……不是簡單的**脹痛,不是單純地渴望裸裎相見,親密貼合,我想要的更多更多。

每天想我一次,我不在的時候,眼睛會四處找找我的身影。能區分我跟其他圍在你身邊的獸類的不同,看著我,眼瞳裏能沁出笑意,嘴唇能彎出漂亮的弧度……

如果能這樣,不**也沒關係,沒有後代也沒關係。

如果這些都是貪求,你辦不到,那也沒關係,隻要,隻要……你能正眼看我一眼,就好了……

“我沒有那種感情。”

“……”

“在我眼裏,你隻是一尾龍,和清潼無恙。”

“……”

當然無恙啊,你叫我去跟清潼**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你是尊者呢,是這九華霜曲山最最尊貴的人,是已經超脫愛念嗔癡的人。怎會和我這種還在欲念裏徘徊的低賤獸類有所牽扯。

若是喜歡,不,若是有一絲一毫的在乎,若你懂我一點點的小心思,你也不會開口說這種過分的話。

我隻是在掙紮而已,在垂死掙紮……想讓你說一句讓我徹底死心的話。

然後,我會隨你心意,乖乖地去當一隻稱職的獸。不再用奇怪的執念禁錮自己的欲望,我也可以四處**,隨處交尾,在草地上和看對眼的雄性妖精打架,隻是……

我才不要繁衍什麽後代。

我絕不碰龍族。

就讓我當頭沒心沒肺,按照自己欲念亂來,又沒有責任感的獸好了……

就算你用最輕視最蔑視的眼光看我,也好過在你眼中我與這九華山眾多靈獸形同,隻是你收留豢養的一隻寵獸而已。

“嗚嗚嗚嗚嗚嗚嗚……”

小獸般的夢囈低鳴從黑暗陰冷的牢房裏傳來,隨著半夜涼風吹來,像極了陰間鬼怪的哀鳴。年泡泡蜷縮在髒亂的草席鋪上,嘴唇不停咕噥。豁然,牢門從外被風吹開,一襲雪袖隨風翩然吹落年泡泡的臉頰,柔軟的緞麵撫過她的頸脖,玉色指尖輕輕掠過她蒼白的臉頰,愛憐兮兮……

“年兒……”

“嗚嗚嗚嗚嗚……”

“不哭了。年兒。”

“……唔……”

“為師帶你出去。”

“不……你走開。”她戒備地縮起身子,從牢房的角落裏躲去。

“……”雪色緞袖一頓,又再度撫上她的身子,廣袖一掃將她整個人不容推拒地擁進懷裏。

“不要!你走開!不要碰我!我就不要聽你的話,不要隨隨便便和什麽龍**,不要隨隨便便**,不要隨隨便便生下一條龍,完成什麽宗族責任……不要不要,我不要!”

來人不語,長袖摟緊了胸口的小人,由不得她拒絕。

“我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有什麽不對……哪裏不對了……為什麽要逼我跟不喜歡的人交尾……我除了繁衍後代就對你沒用了嘛……”

她不顧他越纏越緊的擁抱,發起狠來推拒他,張牙舞爪地扯弄他的雪色廣袖,小小的爪兒不知為何變得尖利鋒銳。

“嘶啦”一聲,緞麵雪袖被撕開。

男人白皙的手臂盡露其外,卻還是不肯收手地攬住她的肩頭,腰肢。她索性張嘴咬住他的脖口,隻聽他悶哼一聲,隻是深深一歎,不再動作。

這還不夠,不夠不夠!

她再度揮爪,“唰啦”扯下他衣襟口,兩朵紅蓮扣被應聲扯斷,一片白皙平坦的胸膛微微起伏著,若隱若現地掩在雪白的衣襟後……

月圓之夜,月光極亮,透過牢戶的窗,銀熒的幽光鋪灑在牢房內。

兩條黑影,一高一矮這般站著,那矮小的身影突然傾身,小心翼翼地湊近那片月光照射下,如凝脂般的胸膛。

“……這是什麽?”她異樣的琉瞳凝視他的胸膛。

他不語,隻是淡淡地拉好被她扯壞的衣襟,想要遮掩那胸口的異物,卻被她徒手攔住。

“你的胸膛上,為什麽會有朵蓮花?”

粉色妖嬈,綻得並不清雅,反而帶著誘人一親芳澤的詭味。

“……年兒。讓為師穿上衣衫。”這一聲近乎討饒的溫和聲音,讓她心眼兒都酥軟了下去,他生性嚴謹認真,近乎刻板,衣衫一塵不染,穿戴無暇無疵,或靜或走皆是天人之姿,何時像這般放浪地衣衫不整過。

抓住他的手一鬆,他優雅地收回手,慢條斯理地將衣襟拉好,沒在意襟口被撕爛的破碎布條,低眸,他的眼瞳裏隻將她眶在裏頭。

冷冽的晚風吹來,雪絲般的長發在她眼前如霜雪飛揚,她不可置信,抬手撩起一簇:“你的發……白了?”

“……”

“……為何?為何白了?”

一言不發,他緩緩伸出手,繞過她的腰肢,輕輕一送,就將她推進自己懷裏,再度擁緊,。他低頭,彎下腰身,將臉深深埋在她矮小的肩膀上,銀線發絲與她的黑發幾度糾纏,嘴唇親昵地碰上她雜刺的亂發,麻麻的酥癢沒讓他退卻,反而更深地側眼嵌進她的頸口。

“不是要忘記嘛嗎?那就徹底忘了,不用你想起來。”

他身上的味道,好熟悉。

清幽的檀香,讓獸類眷戀的豐沛的靈氣。

隻要沾染他的靈氣,就會再也不想離開他。

每個獸類都是這般想的。

她——不過隻是其中之一而已。

“……他們罵我,他們每個人都在罵我……說我沒血性,說我天性浪**,說我**娃**,說我隻知四處**,與人苟合,說我就是一頭嗜血成性,殘暴任性,貪歡縱欲的下賤畜牲,他們每個人都罵我……”

“去跟他們說,我寵的。怎麽了。”

“……”她僵在他懷裏一愣,仿佛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話。

他方才是說……寵她嗎?

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開口說這種話?

她認錯人了?

她慌亂地退出他的懷抱,捧住他的臉龐,正想細細打量,忽而他胸口那朵粉蓮熒光一閃,有什麽心念從她腦海咻得被抽走了,眼前的麵龐說不上來的熟悉,又不說不上來陌生。

“……我……”

“噓。忘了吧。”

雪袖從她眼前掃過,她雙眼一閉,有什麽景象從腦子裏被豁然抽空,一幹二淨,空白一片。

“師父……今日是月圓之夜。你變大了呀?”仰躺在師父懷裏,年泡泡微微睜了眼,琉色的瞳光不見了,烏溜溜的眼珠裏盡是昏睡朦朧的痕跡。

“嗯。”

“我好像咬傷了人,咬了好多好多人,還吃到了人類的肉,嚶嚶嚶,會不會被人類給斬腦袋呀?”

“誰敢?”

“那些衙役呀,他們說我是瘋婆子,說我是食人族,說我是……”

“去跟他們說,我寵的,怎麽了?”

“……= 3=這句話,聽起來好耳熟——啵。”

“為師帶你出去。”

雪色長袖一掃,牢門崩裂爆開,一簇雪白的身影在圓月下,從牢籠高牆輕盈跳下,抽出袖底的紅蓮扇,眼眸輕眯,麵無表情的唰啦展扇。他一手護住歪頭在他胸膛睡著的徒兒,一手優雅地抬起,輕揮而下,揚手召焰,一簇紅蓮焰花從大牢高牆直直墜下,驚得四下一片嘈雜,奔走救火。

可惜無奈……這把火——是水也澆不息的紅蓮之火。

這牢籠隻有燒到化為灰燼的命運。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枯山水庭院。

雅致悠然,隨處可見的大片白紗迎風肆意飄揚。

雖名水庭院,卻是滴水未有。

一座閣樓竹屋,懸空建在白沙石上,幾簇白石雕坐落在庭院裏。

白紗繞石,沒有一滴水,卻仿若在水中。

晚風拂過,更吹得庭院白沙如水般漣漪陣陣,沙沙作響。

一弦被女子青蔥指尖撥動,圓月之下的竹閣內驟然響一陣詭異的琴調。

聲促促,調幽幽,意懶懶,味豔豔。

女子紅唇輕勾,弧度嬌好,細媚的眼眸睥睨不遠處雪紗籠住的床榻,朦朧雪紗勾勒出榻間男子的身影。明金色的衣袍從雪紗榻上垂落地麵。

白凝雪收罷琴座,悠然起身,聘婷嫋嫋地挪步走到床榻前,彎下身,俯視床榻的男子,指尖從額前,鼻梁,遊走至嘴唇。

柔軟的仙音飄出紅唇,:“這……便是你嘛?”

男子雙目閉著,顯然昏睡未醒。

“貶為凡人後就如此孱弱嘛?怎麽會這麽簡單就被我這遠不如你的小仙抓到,感覺有些無趣了呢?”白嫩的手從男人的嘴唇挪開,索性一揮拆下他的金色束冠,一頭華美黑發如瀑散下,幾縷幽絲沾在男子幹燥的唇上,幽黑勾勒潤紅,顯得幾近性感。

“嘖嘖嘖……是因為被那孽畜破了童子之身麽?以前看你,總覺得你冷得像千年寒冰鑄成的。怎麽……與那孽畜龍女燕好後,連麵相也沾染了**邪的感覺?”女人嫩白的小手撫上他的脖口,順延向下摸去,撫上他金燦燦的束腰帶,手指一扣,難解的束腰便盡數散落,“連畜生都吃得下口,可見你又多不挑剔……當真活該罰你下來做一遭下賤人類。”

“……不過,若非如此,又怎能如我心意呢?誰讓你以前總是冷冰冰的……你欠的情債,怕是一輩子都還不完了。”

眉頭輕皺,倪大野悶哼一聲,卻沒見轉醒。他薄唇緊抿,仿佛在抗拒身體上有人若有似無的挑逗、誘歡。

那守身如玉的小表情惹得白凝雪顫顫一笑,手兒從他身體褪去:,“怎得。分明已經人事,還露出這生澀的表情。我可不會像她們一樣對你,我要讓你……自己來。”

白袖掃過男人的身體,白凝雪沒褪去他的衣裳,反而從床榻上咻得起身,走至離榻不遠的琴台。

抬手撥弦,玄女九音譜的音律調子從指尖流瀉出來。

琴聲催情,榻上的男人豁得坐直身子,木然地站起。

黑發翩然垂下,黑瞳幽幽地睜開,他一言不發地盯著麵前奏琴撥弦的女人,身下竄起一股無名欲火。

她是誰?

他……認識她麽嗎?

為什麽,她看起來那麽對他的胃口,好像在勾挑他過去吃掉她。

這吵人的曲子,魔音穿耳,仿佛在說,抱她,抱她就不會再對其他女人有雜欲念頭了,不會得不償失,不會相思得不到,想要不敢開口,即便不認識她……也沒關係,她在等他伸手抱她進懷裏。

他現在就想要這樣一個女人,要一個能讓他心緒片刻安寧的女人。

這個女人,不要讓他覺得和她若即若離;這個女人,不用讓他想得揪痛胸口;這個女人,不必上他的心進他的腦,推也推不開,得也得不到。

大步向前,他大敞衣扣,露出光潔緊實的胸膛,居高臨下地站在彈琴女人的麵前,眼瞳裏是猶豫掙紮,身側的手青筋畢露顫顫發抖,一顆汗珠滾落下巴,喉結上下輕輕一跳。

“女人……”

白凝雪輕輕仰頭,手指依舊撥弦不停。

“你是想和本大爺睡覺麽嗎?”

白凝雪沒料想他被琴音控製下,會有此露骨之辭,驚得低呼一聲,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話,兩頰緋紅,完全沒了方才的氣勢,心虛地低下頭去。

“我……”

眼眸一眯,他無視她的羞怯,伸手將她從琴座蠻橫地拖起:,“現在想說‘不要’,也晚了。”

霸道地將女人橫抱而起,一股仙氣衝進他的口鼻,他像聞到了異味般皺眉,一咬牙,索性將女人從眼前挪開,扛上肩頭,一邊向床榻走去,一邊要散去悶熱褪去底衫。

身下的女人不會減少他胸口的悶痛,身下的女人亦不會讓他緊張無措,覺得自己膽小笨拙,他大刺刺地對她。

“……你,沒有哪兒不舒服嘛嗎?”

“什麽?”他毫無所動地撕扯女人的衣衫,就好像在撕扯一隻烤鴨的酥皮。目的很明確——填飽肚子。

“……”他沒有半點不適的表情,讓白凝雪不甘心地咬住唇角,“怎可能半點沒有,你體內的情蠱是我親手……碰女人的話,怎麽可能會半點感覺都沒有,除非……”

後半句話她說不出口了。

除非——他對她,半點愛戀,甚至連半點情緒都沒有。

隻是單純地發泄欲望。

情蠱,世間凡俗之人發明的無聊小藥。名曰控人心緒感情,實則不過自私地想讓不在乎自己,不稀罕自己的人痛苦而已。

隻要喜歡的不是我,隻要看上的不是我,隻要心裏頭想的不是我,那便痛苦吐血死去吧。

白凝雪初入凡間,隻不過瞧來稀罕,心念一動,想整整那個前世在天庭像塊冰似的的混蛋渾蛋,誰知搬起石頭,竟是羞辱了自己。

奮力掙開被琴音所迷的男人,白凝雪羞憤地衝到琴座邊,抬手扯斷琴弦。

弦斷,餘音禁。

仿佛一道心魔從腦中抽走,倪大野抬手按住發燙脹痛的前額,隨著弦斷的瞬間,昏闕在榻上。

……

一副仙境畫卷在倪大野的眼前緩緩展開。

散去的濃厚雲層下,仙霧繚繞,青煙嫋嫋,澗泉流淌,秀水靈山。

神鳥空中翱翔,瑞獸穀間奔跑。

山穀間,遍地奇花異草,色彩斑斕,爭豔怒放。

山頂卻是白雪皚皚,飛霜無數。

靈雪化泉,清澈甜潤,從山頂傾瀉而下,垂落不見底的幽譚。

這便是——九華霜曲山。

一座住滿了珍奇異獸的仙山。

不同於蓬萊、方丈、瀛洲三大仙山。它絕世而立,是所有靈獸的眷巢。

除了掌管天庭所有靈獸的煉華尊者外,此處再無任何仙家。

幾千年來如是。

他……怎會跑到這兒來?

愣愣地站在這山穀間,暖風撫耳,花香怡人,各色靈鳥在耳邊輕鳴,心緒也跟著平靜下來。

他正要閉目養神,忽然樹叢靈鳥被人驚動,一陣有傷風化的女人嬌喘呻吟聲從背後樹叢傳來。

那女子喘息得似痛非痛,似快非快,讓他眉間越皺越緊,薄唇用力抿緊,幾近煞白,終是再也無法忍耐,正要抬腳走開。

“……沒勁。不玩了。”

“走開,本姑娘沒興致了。真是的,一身汗,濕噠噠的,真不舒服。”

綠蔥的矮樹叢裏,鑽出一顆不安分的頭。

粉色龍角,琉色的瞳,汗津津的臉龐,幾縷濕發帖在頰邊,一見他站在樹叢邊,眼眸微慍眯起。

“喂。你是什麽東西?偷窺別人很好玩嘛嗎?”

偷窺?誰?在說他?

“啐。下作。”

說罷,她從樹叢裏爬身出來。

眼前的情景,讓他倒抽一口涼氣,急忙將視線唰得挪開。

這女人一身濕漉,幾乎**,一塊粉色抹胸、一條小巧的褻褲是她全身上下僅著的衣料,被汗液一浸,曖昧地貼緊**,勾勒出的曼妙曲線凹凸有致。她渾身嬌粉一片,香汗沿著胸線,腹溝滲滲滑下,身上更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邪味兒。

莫非她方才在……

“喲。你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不敢看,幹嗎來偷聽?”她訕笑,見他尷尬地別開臉,玩性大起,索性站起身蹭到他身邊,拽拽他的袍袖。

“喂……我剛剛好像沒忍住,不小心叫出聲了。你有聽到嗎嘛?嗯?”她語氣輕佻,還對著他的肩頭輕悠悠地吹了口香氣。

“……休得無禮,退開。”他開口。

“噗!哈哈哈哈哈!難怪一副少見多怪的模樣,原來,你不是獸,是仙啊?哈哈哈哈哈!喂,神將哥哥,這麽純情害臊啊?莫非第一次看到剛**完的靈獸嘛?那你可得小心了。這漫山遍野的靈獸啊,可都是隨地躺倒就開始嗯嗯啊啊的呢,沒辦法,誰讓咱們有責任呢。要忙著繁衍後代,延續宗族嘛。你啊,就隻能多多包涵我們的無禮咯。”

“……不知羞恥!”

“不知羞恥?嘻嘻,我是啊。我呢……玩過麒麟、玩過鳳凰、玩過貔貅,這漫山遍野的靈獸我都打算玩上一遍,可是……我還真沒玩過仙家神將呢。神將哥哥,要不要……跟我來一發玩玩?”

“你……身為靈獸,**繁衍是為天庭所容,但豈可由你這般以**為樂,**成性!……”

“嗤……哈哈,哈哈哈哈!你是那個人的誰啊?怎麽講出來的話如出一轍。”她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頸,將他拉近自己,香軟的兩片唇就在他眼前開開合合,連粉軟的舌尖都被他看得一幹二淨,“怎麽辦。我突然喜歡上你了。求你了。神將哥哥,就陪我玩一次嘛嗎,玩一次就好。”

“走開!”

啪。

他毫不留情地將那一臉嬌媚的龍女推倒在地,背過身去。可想起她赤條條的樣子,臉頰一熱,他胡亂地扯開自己的外衣扣。

“哼……假正經。”她在背後嘲笑他,“脫光了就快來吧。人家都等不及了。”

唰啦。

他將自己的外套脫下,頭也不回地向後一丟。

一件外衣掉落在她頭頂,將她整個身體包裹住,遮擋她所有不該露出來招惹男人的肌膚。

她看著披上自己身體的衣服,一愣,看向他的背影笑意更深:,“你好討厭哦。想讓人家越來越喜歡你嗎嘛?”

“……休要胡說!”

“可不是嘛,誰要你偷偷對我好?”

“誰對你好了!”

“你啊。你怕人家被看光光,給人家披衣服呢。嗯……還帶著你的體溫哦。”

“……”他正想開口反駁,卻被她忽然低下去的音調率先截話。

“喂……以後不要再對靈獸太溫柔才好。”

他皺眉,滿臉不解。

“我們不像你們,絕情少欲。對我們太溫柔太好,我們就會認真的。”

什麽意思?

什麽叫對它們太好,它們就會認真?

來不及詢問下一句,青蒼上空飛來一隻紅頂仙鶴,雙爪一落地便化為白衣紅發的仙意俊俏的翩翩少年郎,手執一把白羽拂塵。他先是若有似無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龍女,再朝他謙卑地鞠躬行禮,清亮的聲音飄出口:,“煉華尊者座下鶴使拜見禦守神將。”

他作揖回:禮,“鶴使有禮。”

“尊者口諭,禦守神將前來有失遠迎。此龍女成年未久,獸性未脫,任性狂妄,行事難免乖張跋扈,有失檢點,如有冒犯之處,望神將莫要責怪。”

“……尊者多慮,在下不會計較。”

“多謝神將海涵。”鶴使一揮手中拂塵,轉向根本當他們倆說的話是耳旁風,漫不經心吹著口哨的龍女,“你且起來,速速整理儀容。”

“幹嗎?”她沒好氣地回道。

“尊者命你進殿見他。”

“見他?見他幹嗎?我不想見他。”

“尊者之令,豈可不從。”

“啐。當然不敢。我不是在從著嗎?”她指了指自己身披外衣下赤條條的自己,“每天都在很用力很賣命地遵從尊者之令,快累死了。還要我怎樣?”

裹著外衣站起,她嬌柔地伸了一個懶腰,粉糯的唇微嘟,討好道:,“鶴使大人就體諒體諒,饒了小女子吧。剛剛交尾完很累人呢,人家現在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再瞧我這一身的味兒,您就不怕尊者大人被我這一身的獸味給熏著,冒犯唐突了他?不如就說沒找著我,放我去譚裏洗個澡吧。”

“我無暇與你做口舌之爭。你若不從,我自有辦法。”鶴使淡淡地一掃拂塵,張口念起靈咒,片刻之間,靈光驟閃,咻得將還在叫罵連連的龍女收納進袖。像收起了一件微不足道之物,鶴使輕擺拂塵於臂間,瞥向一直站在一邊不發一言的他。

“山門之事讓神將見笑,久候了。”

“無妨。”

“尊者已知天庭諭旨,神將此番前來為擇選靈獸坐騎。尊者已在頂殿等候神將,請神將隨我進殿。”

“有勞鶴使。”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九華霜曲山頂。

銀霜遍地,飛雪皚皚。正殿深入雲霄,高寒可畏。

雪頂靈湖半冰半水,幾簇銀紅的巨型龍錦鯉無懼嚴寒在冰下遊走;仙鶴成群飛過,偶有在冰霜靈湖上綻開的冰靈霜蓮上停留,正殿上方更盤旋著幾隻傲然低鳴的火鳳。

冰封千裏,一片雪白之上,卻是生機盎然,紅綠交錯,景色別致。

“這山頂靈獸比山腳下的靈力更豐沛,修為更高深,冰雪與它們並無感覺。”

鶴使一邊引領他前行,一邊簡略地介紹。

走過廊橋,鶴使忽然住步,扭頭鞠躬道,“沿此條雪玉回廊走至盡頭便是正殿。神將請。”

“……請。”他拱拳回禮,看著鶴使正要走開,終是沒有耐住性子,開口多了一句閑話,“敢問那龍女……”

鶴使一怔,抬手看看自己的袖口:,“……此乃山門中事,神將無須多問。”

“……”

“神將請。”

鶴使謙卑地低首作揖,靈光間翩然化作一隻仙鶴,銜起禁錮龍女的法器朝偏殿飛去。而他邁步走進正殿,香爐青煙裏,他瞥見鎮守這九華霜曲山、連天庭都忌憚幾分的靈獸之主——煉華尊者。

他負手孤立殿中,雪色廣袖墜地,欣長的背影隱在嫋嫋香煙之後,看不清楚他的麵貌,隻是那如瀑布般的垂瀉而下的幽黑長發,披落在白霜錦華繡緞衣上,顯得分外刺眼。

“拜見尊者。”

“……免了。求何靈獸,自選自馴。它若服你,便帶走。它若不服反噬,把你吞下肚去,也是你咎由自取。”

清幽靈緩的仙音響徹殿內,是忠告亦是警告。寥寥數語,靈力卻蘊含其間,連他都能感到這煉華尊者的修為何其精深。

走出正殿,他就此在九華霜曲山頂住下。

連日來,看著這滿上遍野的珍奇異獸,卻不知從何選起。

“原來,你是來選坐騎的啊。”熟悉的調侃聲從背後傳來,他回過頭去,竟是那日一別便沒再見過的龍女。還以為她正在受罰,沒想到……竟會自由自在地跑來跑去,還……又跑到他眼前來了。

好在……這一次,她有好好穿著衣裳。

——盡管那衣裳隻是薄紗纏身,腰臀盡顯。

“嗯……我倒沒想到你麵子這麽大,能讓他特別容許你到這山頂來選坐騎呐。以往的那些仙家,他都是理也不理,隨他們去死的耶,被吃掉的可是有好幾個呢。”

“喂!我在同你講話呢,你在看哪裏啊?你不會不記得我了吧?”

“……”

“真的不記得了?我啊,就是那個被你偷窺的那個,從草叢裏鑽出來的那個。”

……一身浪**刺鼻味兒的那個。

“就算你不記得我,也該記得這個吧?”

眼熟的外衣遞到他眼前。

皺眉,是他的衣裳。他接過衣裳,正想穿上,卻又頓下。很好……他可以肯定他之前的擔慮多餘了,這九華山規果然寬厚仁德,這幾日,她沒有受罰。

非但沒有受罰,她還有閑情逸致去做那檔子**邪之事,連他的衣裳都染上了那股味兒……

唰啦丟開手裏的衣裳,他一臉嫌棄。

“……”她不厭其煩的搭話讓他厭煩,他索性抬腿走開兩步,拉開與她的距離。

“等等。不要走嘛,不要走不要走。,我有話想跟你說呢。”

停下,他回身,:“說。”

“噗。冷冰冰的,話又少。這種性格我怎麽就這麽喜歡呐。”她凝起琉色的眸,毫不害羞地盯著他看,那眼神……仿若對他如癡如醉般。

“無事便離我遠點。”

“有事有事!當然有事。”好似怕他又甩下她,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側臉在臂膀間蹭蹭,“我當你的坐騎好不好?”

“……”他未料到她會有此一說,愣在當下,眉頭更是不知不覺間攏起,“你?”

“好不好嘛,。神將哥哥?”

“……”

若論戰力,龍族的確是最好的選擇,可是……這條龍……

“為何想當我坐騎?”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掉頭,走人。

“哎呀,好嘛好嘛!真開不起玩笑,跟你說正經的。”她嘟起嘴巴,不爽地哼哼,“我從小就在這山裏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出去見識過,偏偏這山腳都有那個人的結界,溜出去一定會被他知曉逮回來,但隻要做了仙家的坐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了!”

“……無稽之談。”

“咦?喂!是你讓我說實話的,怎麽說實話也你也不答應啊!我讓你騎我耶!你以為我是誰騎都可以的嘛!哼!”

若有所指的挑逗話語讓他突然意識到什麽,臉上一燒,他掩飾地清咳了幾聲。

見他有反應,她趁勝追擊,抱住他的手臂撒嬌地左右搖晃:,“神將哥哥,好嘛!我都這麽求你了……求包養求疼愛嘛!”

“……放手。”

“上哪去找我這麽好的坐騎啊?我會打架會賣萌會暖床……會乖乖待在你身下哦。”

眨眨眼,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乖巧可人,卻被他毫無所動,臉色黑黑地用一手指頂住她額頭的龍角,將她推離他的身邊。

“離我遠點。”

“討厭。你這個仙怎麽這麽難伺候啊,像我這麽多功能又聽話合作的坐騎,給你騎是便宜你了耶!”

“我選坐騎,不是侍妾。你的那些多餘功能我不需要。”

“有差沒差,不都是用來騎的嘛?多出來的功能,不用白不用啊!我功能這麽健全,你不用不是浪費了嘛!”

“……”簡直雞同鴨講。

他深深吸一口氣,壓下脾氣,鄭重地開口:,“聽好!我的坐騎,不是選來戲耍玩弄的,我乃神將,隨時可能征戰四方,做我的坐騎隨時都有性命之憂,你玩性太重,不適合。”

“……”

“聽懂了?”

“嗯。你關心我,怕我有危險。對吧?”

“原來,你已經那麽在意我了。嘻嘻。”她笑眯了眼,“你現在不同意,沒關係。我等你。你遲早會同意的……”

那精心算計,胸有成竹的模樣,讓他戒備又討厭。

她從地上撿起那件被他摒棄的外衣,隨性地披上,哼著小調走開了。

他以為,玩性重如她,根本不會對一件事認真,尤其是……對他這個隻有數麵之緣的陌生仙將認真。

他在想什麽?

這樣的想法,不是好像在期待……她對他認真一樣。

大概是這天庭……太平安靜,長久無戰,他……無所作為,有點寂寞無聊了。

可是,他錯了。

這隻龍……根本沒有自知之明。

“喂,都不許靠過來,他是我的。”

自那天後,每日都來找他的麻煩,像保護寵物的主人,她張手攔在他麵前,拒絕他跟任何一隻靈獸打交道。喂,是不是搞錯靈獸與主人的關係了?

“……誰是你的。”

“你啊!”她吐吐舌,“少了兩個字……是——主人!”

“……”

“他是我的主人!我已經跟他說好了。你們誰都不準覬覦他!”她對著雪頂山上的靈獸嗷嗷亂吠,可根本無獸理睬她。這山頂靈獸無一不傲,根本不屑爭奪坐騎之職,若非真心相服,就算神將仙家在它們眼前被魔族戳死砍死咬死,它們也隻是打打哈欠,抹抹須子,不痛不癢。

“……我們什麽時候說好了?”他怎麽不知道,他承諾了一條龍什麽事兒?

“討厭……你馴服了人家,又對人家始亂終棄,這麽朝三暮四,嗚嗚嗚!你看,人家還有你的定親信物呢。”她指著裹在身上的衣袍,朝他閃動水眸雙眸。

他不為所動,冷淡地看向別處。

她湊到他身邊咕噥,:“我在保護你呢。你以為每隻靈獸都像我這般友善乖巧又可愛麽嗎?它們對仙啊將啊,可是沒有好感的呢。會一口吃掉你的哦!嗷嗚嗷嗚!”

還沒成為她的坐騎就開始走馬上任保護他了啊?還真是多謝。

“走開。不要妨礙我馴服靈獸。”

嘟嘟嘴,她不甘心地站到一邊,眼珠兒骨碌一轉,突然綻開奸猾的悶笑,“好吧。你去選吧馴吧,我站在旁邊看看總不會礙你眼吧。”

“隨便你。”

他懶得與她胡攪蠻纏下去,抬手空中畫出靈光圈,亮出神兵,看準了靈湖深潭處的一隻巨鼇正要出手。

不鹹不淡的幹擾音從旁邊響起。

“哈?原來你喜歡它那種型的啊?”她譏笑連連,“拜托你開開眼好不好,他很矬耶,一百年也懶得動彈一次,眼皮一直耷拉著,你別看它鼇殼很硬很耐打的樣子哦,可是它胳肢窩很怕癢耶,稍微碰一下就受不了,會樂得渾身抽搐翻過身去四腳朝天呢!”

“咦?你瞪我幹嗎。人家我說的都是真話。”她吹著口哨別開眼,“去啊,去馴服它啊。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嘛。你和它站在一起,很配喲。撲哧,想到將來可以看到你被它馱著,然後一個激靈摔下鼇殼,一主一獸齊刷刷四腳朝天的樣子,就覺得一定是其樂融融啊!哈哈哈哈”

“……”

收起長兵,他歎氣,轉而從靈湖邊走開,駕雲飛上頂殿白玉屋脊站定。

一隻靈秀仙資的仙鶴低鳴著從雲霄間飛過,他正要踏雲奔去,惱人的聲音又響起來。

“喂!你也行行好吧。這隻鶴的娘子剛有了生孕,再過些時日它就要當爹親了。你這個時候把它抓走,還要陪你征戰四方,那它的娘子孩子豈不是很可憐嘛?”

手裏的長兵一頓,他停住動作,回眸看著懸浮在空中的她。

他沒想到,這隻獸……竟然會有人情味兒。

看慣了天庭裏仙氣飄飄,高雅清冷的各色仙人,第一次有人叫他想想對手快出生的孩子,放它一條生路。

“沒爹疼的孩子,會很慘的。仙什麽的,不都有好生之德嘛。你也不忍心拆散它們一家人吧?”她坐在雲端,指著那隻仙鶴飛翔的方向,“你看,他嘴裏還銜著靈湖的精蓮呢。因為他娘子有了生孕,扛不住山頂寒意,所以他就抱她去山腰處住下了,但是胎兒能越早汲取頂殿尊者的靈氣越好,那些蓮花常年吸食尊者靈氣,所以,它才飛上山來拿靈湖精蓮給他娘子吃。”

“……你同我說這些作甚。”

“讓你覺得很浪漫。你就不會抓它走了啊。”

“……”浪漫為何物?可具靈力?可助修為?不過凡人飄渺之廢物,仙家不懂,也不該懂。

她撐著下巴,凝視著仙鶴飛離的方向,喃喃,:“別看我們隻是獸類,我們當真比你們有情意多了,對娘子真好。啊!好羨慕!”

“……這麽羨慕,就去找隻龍來疼。莫要再來阻我。”靈獸玩不玩浪漫他不懂,不過,既然天庭容它們繁衍**,放肆糾纏歡愛,就和凡人無恙,大概也玩這套吧。既然喜歡玩,那便一邊玩兒去,管她是要浪還是漫,隻要別在他身邊繼續礙手礙腳就好。

“你也覺得,我應該和龍在一起嗎嘛?”她澀澀一笑,撩過被風吹亂的發,輕輕地歎,“說不定,當真是我錯了。”

他沒去計較那個“也”字所為何來,踩雲飛上雪山。

那雪山盤旋的火鳳正是不錯的坐騎。

正當他要使法布陣之時……

“小久,小久小久!”

果然……

她又跟來了。

隻見她腳踩雲朵飛身而來,張手向那隻火鳳拚命咧嘴搖手打招呼,一邊還同他擠眉弄眼,:“你跑得那麽快幹什麽,想甩掉我啊?你看上那隻火鳳了?我認識哦,我幫你搞定它呀!”

“有什麽關係。,我就是想幫你嘛。”她笑。

幫他?來使壞阻止他還差不多吧?已經有兩次前車之鑒了,還好意思說幫他。

空中的火鳳聽見有人喚自己,低鳴一聲,收翅俯衝,在雪山頂翩然落下,化為人型。

赤金色的長發飛舞空中,鳳化男子,陰柔貌美。他紅眉緊皺,看了一眼筆挺站定的神將,眼露不屑,轉而朝龍女開口。

“年兒?你在這幹嗎?”

“嘿嘿,小久,這是天庭來的神將哥哥。”

“……神將?看著有些麵熟。”

“可不麵熟嘛。不就是那日偷窺我倆**的家夥唄。”

他倒抽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龍一鳳。

這隻鳳凰……竟是那日他撞見在草叢裏與她……

火鳳冷冷一哼,挑高眉頭:,“哦,就是那日打擾我倆歡好纏綿的不開眼家夥。原來……是個神將?哼,難怪滿身外界臭味。”紅袍一拉,他潔癖似地掩住口鼻。

“滿身臭味的是你吧。又去哪裏欺負不懂世事的小鳳凰了吧?”

火鳳高傲地仰頭:,“何來欺負之說。尊者說了,我越快留下子嗣越好。”

一聽此話,她眉間的神采突然黯淡了下去:,“哦……那不打擾你下蛋了。趕緊去吧。”

“嗬。莫不是年兒對我情根深重,吃醋了?”火鳳見她此狀,邪聲逗弄道。

“吃你大頭鬼。趕緊去交你的配,下你的蛋。”

“哈哈哈哈!誰讓年兒不是凰呢。鳳求凰,方能孕育。不過……下次再找我玩兒吧。”他曖昧地一笑,“躲著點尊者就是。不過你也真是倒黴貨,為什麽每次隻有跟你玩完,就會被抓到受罰啊。”

“誰是倒黴貨了!呸呸!誰要再找你玩兒……一身毛的臭鳳凰。”

“我還沒嫌棄你一身鱗呢。”

“嫌棄就走開啊!反正鳳凰什麽的,我已經玩過了。”

“女兒家要懂得在**完也保持嬌媚。哈哈哈,走了。”

唰啦

焰翅展開,火鳳低鳴飛天,徒留龍女在原地罵罵咧咧。直到火鳳消失,她才突然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撓頭看向他:,“呃……我把他趕跑了。是不是幫了倒忙?”

“無妨。”

“真的嗎?你不怪我?”她眼神晶亮閃爍。

“因為我不需要浪**、不知檢點的坐騎。”

“怎……怎麽了?突然就生氣了啊?哎呦,神將哥哥。你莫非也吃醋了?”她嬉笑,作勢又要伸手去纏他,卻被他冷冰冰地揮開手。

“莫要碰我。”

“……”

“你且聽好。像你或它這般不知羞恥、隨意媾和的下作獸類,我不需要。”

她臉上的神采黯淡下去,連一直彎起的唇都垮下去,看著他的眼神裏隱隱有些什麽,他卻不想讀懂,轉身,收起兵器走開。

自那日後,她消失在他視線裏。

各色靈獸照樣在煉華尊者的頂殿盤旋。

他終於可以隨他心意,收服各式各樣的靈獸,再從中選擇坐騎。

鼇、鳳、鶴、辟邪、天祿、他甚至連麒麟都瞥見了。可每每收服靈獸後,看著兵器下化為原型的靈獸,他總覺這一隻不是他想要的。

“喂!你逮我所為何事?”一隻巨獸趴在他的長兵下。

“……”

“既然能抓住我,我就服氣。說吧!你有何要求?”

“……”

手中兵器一鬆,他聽到自己開口:,“你走吧。”

“什麽?你吃飽了撐得的啊?逮我然後再把我放了?”

“……走吧。”他背過身去。

“天庭的人腦子都壞了。”巨獸嗷嗚一聲,砰然跳進水裏,再度潛進深潭。

他呆立在原地,腦子裏轟然飄過熟悉的聲音,帶著點女兒家的小嬌憨。

——“討厭……你馴服了人家,又對人家始亂終棄,這麽朝三暮四,嗚嗚嗚!你看,人家還有你的定親信物呢。”

不是——他並非在想念什麽,並非覺得非她不可,他隻是覺得這隻靈獸還未讓他滿意。

“參見神將。”鶴使由空中翩然落下,作揖道,“多日未見,您還沒有擇到你心儀坐騎麽嗎?”

他搖頭。

鶴使頷首:,“可見神將所視甚高。”

“……”

“連我都想看看神將最後所選何靈獸為坐騎。那請繼續挑選,我還要去見過尊者。”鶴使一掃拂塵正要退開,白袖口被清風吹開一角,不免露出內袖藏放的禁錮法器,惹來他的注意。

“鶴使法器禁錮何人?”

鶴使抬袖:,“神將見笑。和那日一樣,龍女——年。”

“莫非她又……”

“山門之事,不需神將多慮。神將還是盡快擇選適合的坐騎為上。”鶴使不想多說,將他格擋在局外,旋身飛天而上。

他皺起了眉,連拳也不自覺地握緊。

他沒法子當這是山門之事。

他原以為他傷了她,所以,她才避下山去。可原來,她根本毫無所感,竟然又去**邪為樂。果然是頭無動於衷的獸!

不知為何,他沒去擇選靈獸,沒去馴服坐騎,而是站定在正殿門前的雪玉回廊前。

一站……良久。

直到某個熟悉身影從雪玉回廊盡頭走出來。

龍女年一身狼狽,衣裳被爪兒抓破了幾處,白淨的腿兒暴露在外,腰臀也若隱若現掛著粉痕,好像大喇喇地顯示方才她做了何等激烈之事。

她似乎沒料想會碰見他,遠遠地瞥見了他站在回廊上,腳步驟然僵住,視線也匆匆地刻意轉開。重新邁開步子,她仿若無人地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既無招呼也無表情。

可那一身昭然若揭的味兒,卻不可阻止地鑽進他的口鼻,又臭又嗆。他眉心攏起,一把拽過想從他身邊一走了之的家夥。

“痛!幹嗎抓我!是你說不需要我的,我去哪裏與你何幹!?”

“說!”

“……去**了!去做你說的**浪下賤的事情了!滿意了吧?放手!”

“做那種苟且之事就那麽讓你上癮嘛?”

“是啊!我就是苟且上癮了,你沒苟且過,你怎麽知道你苟且了會不會上癮!”

“……不準你再去!”

“為什麽?”

“……”

“為什麽不讓我去?這與你何幹?”

“我不知道!總之,你不準再去!”

“你說不出原有原由,我就是要去!”

“……那我便打斷你的腿!”

“靈獸**,天庭所容!就算我是不知羞恥、隨意媾和的下作獸類,你也沒什麽資格管束我!你憑什麽不準我去!”

“憑我是你主人!”

“……你……”

雙手脫離了他的理性控製猛地將她攏進懷裏,抱緊了她的腰肢,圈住收緊,盡管他厭惡透了她身上的腥味,他卻無法抗拒。

“憑我是你的主人,憑你是我的坐騎,這夠不夠資格不準你去隨意**媾和!”

“……你,不是說我不是你需要的那種嗎……這,為什麽?”

“別問。我不知道……”他尷尬地別開臉,不想被瞧見此刻的表情。一定很丟臉。

“噗……好像傻瓜哦。”

“……”傻瓜?一隻坐騎竟敢對主人這麽說話?在他糾結掙紮半天,終於做下最重要的決定的時候,她覺得他像傻瓜?調轉回視線,他忿忿地瞪他。

“你確定要我當你的坐騎嗎?”她笑。

“……如果你乖乖待在我身下,不去胡**配的話。”他在說什麽胡話。待在身下這種下流話也是可以隨意說出口的嘛?她一定會覺得他是個不正經的下作主人,妄想對坐騎做什麽邪佞之事……

“好。我答應你。”

“呃?”答……答應他?

就他那種下流的要求,姑娘家怎麽可以隨隨便便地答應!

“你,怎可胡亂答應我。我……”

“當然不是白便宜你啊。”一手指堵上他的唇,阻止他說些自打嘴巴的話,她抬手摟住他的脖子,慢慢湊近他,“坐騎對主人也是有要求。”

這曖昧的姿勢讓他皺眉,戒備地後退,:“什麽?”

“……給我親一下嘴兒。”揪住他的衣領,她要求。

“……”

“不給?”

“……”這等有違倫常的荒謬之舉豈能同意。

“那算了。你既不同意,我也不要當你坐騎。”她從他的懷裏溜出來,轉身走人,“我走了。去交尾配。”

一聽到**這二字,他火氣上升,直衝頭頂。一把撈過她的腦袋,根本來不及去思考猶豫,張唇就貼上她的嘴。隻想滿足她的願望,隻要能阻止她去交什麽鬼配,怎樣都好!

她的唇軟若輕雲,比那靈湖精蓮更泛著幽幽芳意,他從未如此親近過一個女子,全身繃緊到及至,奇怪的火苗從腦袋漸漸蔓燒到心底,再往下點燃到腹下。

“可……這樣便可以了。”他想及時抽離,卻被她捧住臉頰,拒絕他離開。

“誰說這樣就可以了?”

“……”

“你身上的靈氣也不錯吃哦。主人,反正我都要給你騎了,再讓我多吃兩口仙氣,也不為過吧?”

說罷,她張口咬住他的下唇,壞壞地拉扯他的唇肉,用上唇擠入他的齒間,一寸靈舌率先探路,撬開他的牙關,在他唇間翻江倒海,他從不知世間還有如此親密的法子,舌尖向後節節倒退,卻被她半路攔截,一口咬下他怯懦的舌。

額頭布滿薄汗,他隻有握緊拳頭,繃緊身體不斷地提醒自己,這並非**樂欲念,這隻是讓供給即將成為自己坐騎的靈獸一些必要的仙家靈力,可是這隻獸吃起靈力來,毫無節製,吃相可怖,一味貪求汲取。

舌尖被她勾挑,溜出了自己的唇,落在她齒間,任獸宰割。那感覺,微脹發麻,似癢非痛,從背脊鑽入腦袋。

琉色的瞳朝他曖昧地眨,:“逃去哪裏?你在害羞嘛?”

“……不,沒……”他狡辯,音調孱弱。他從沒想過,身經百戰後,有朝一日,他竟會對自己的坐騎——一隻小小龍女用這種近乎求饒音調悶悶地哼著。

“你們仙家親嘴兒的時候,是不是都會這樣害羞?”

“……我怎會知道。”他咕噥。

“嘻嘻……”

這問題問來奇怪,起先他並不知曉她是何用意。

可是後來,他聽懂了。

在他再次上殿拜見煉華尊者之時——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你所選何獸?”

清冷韻華的仙音自殿堂之上遙遙墜下。

他謙卑低首,堅而有力地回道:,“龍女——年。”

此聲一落,為首站在殿座旁的鶴使朝他探來揣測探究且不解的目光。而殿座下兩側更是傳來陣陣唏噓,他微微側目,隻見幾名獸使皆是一怔,轉而互相使著眼色,抬袖竊竊私語。

“這禦守神將真是天庭那戰功卓越的那個嘛嗎?腦子壞了?”

“選那性**貌媚的龍女?嗤……我還當是什麽英武神威的天庭神將呢。原來根本凡骨未脫,欲更甚獸。”

“噓……別當著尊者的麵說那丫頭。”

“怎麽?還說不得了?那丫頭整天妖裏妖氣的,哪有點靈獸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狐妖升天呢!”

“哎。平日裏尊者不讓非議,也便罷了。可這丫頭三天兩頭胡作非為,四處勾引非她所族的獸類交尾媾和,這已是壞了天庭規矩,若不是尊者保她,打下天界去也不甚為過。”

“就是!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怪異龍種。龍族碰她就像個貞潔烈婦,哭天搶地,寧死不從。哼,碰上非她族類的,就像個**娃**,嬉鬧褻玩。我早說過,尊者繼續縱容下去,定會出事的,哼……這不,事兒來了。”

“噓——鶴使瞪我們了。快閉嘴。”

鶴使輕咳一聲,換來四下安靜,不再有人絮叨。

這四周一靜,才顯得整座正殿壓抑靜默得嚇人。

青煙流轉,嫋嫋升起,殿堂之上的煉華尊者久久不發一語,直叫這氣氛更加如冰似霜,寒意入骨。

幾名獸使額上無不沁出薄汗,生怕是自己方才過激言論惹惱了尊者。

也不知過了多久,殿上之人才再度緩緩開口。

“……你,所選何獸?”

同樣的問題為何要再問一遍?仿佛剛才惹人議論紛紛的回答,他根本置若罔聞。

又仿佛……

刻意再給他一次重選的機會。

“回稟尊者,我要龍女——年兒,做我坐騎。隨我離開九華霜曲山,前去天庭。”

“嘭。”

一段碎玉雕石欄從殿上斷裂而下,直飛他眼前,他機敏地向後彈跳,閃身躲開。

隻見那一人多長的石雕玉欄自上而下硬生生插入殿前,入土甚深。他低眸冷視著玉欄斷裂處沙沙落下的石粉細末,若非他及時躲開,這被人徒手拍斷的玉石欄怕是要直接插穿他的身體,叫他身首異處了吧?

而殿上傳來比方才更冰寒的聲音。

“你所選何獸!”音如寒霜,比起方才不冷不熱的聲音,這次分明已含慍意。

“回稟尊者,我要龍女年兒。你再問幾次,也是如此答案。她要與我離開九華霜曲山,前去天庭!”

“……”

“請尊者準許。”

“不行。”

“尊者!?”

“鶴使,送客。”

“尊者留步。且告訴末將,為何不行?”

“……本尊無須與你解釋。總之此龍女不行。”

“尊者說過,靈獸若不服,將我吞了是咎由自取,但若真心相服,我帶走便是。難道尊者之言也可出爾反爾嗎?”

“……她服你?”

“是。年兒已同意做我坐騎。”

“……年兒?”仙音加重兩字,慍意更重。

他自知這種場合不該喚出她的名字,好似他們之間已有太多默契,尷尬地低下眼眸。

“哼。”殿上尊者冷冷一哼,“你若非要個理由才肯死心,那本尊便給你一個。”

“……”

“此龍女成年未久,性情乖張,屢犯山門之規,還未償清,不配入天庭。”

“……這,根本是尊者的推脫之詞。”她哪次受過責罰,每次都在玩樂縱欲之後逍遙而出,這種時候說什麽山門之規,不是笑話嘛?

“是又如何?”

“……”

“你要理由,本尊便給你。你受或不受,與本尊何幹。”

“……”

“總之,龍女不可能賜你為坐騎。你若聽懂,就另行擇選,速速離開,你若不服,大可現在離去。就當本尊這九華霜曲山上下無一靈物,沒有你要的坐騎。”

正殿正門轟然關閉。

他被煉華尊者從大殿之上趕了出來。

霜華薄雪落在肩頭,連眼睫也沾上冰晶,他看見鶴使從正殿走來,見他還站在殿外,朝他謙卑一恭:,“神將請回吧。無論你站在這兒多久,尊者也斷不會再見你了。”

“……我隻想請尊者兌現承諾。”

鶴使微微勾唇:,“兌現承諾?神將初來九華霜曲山,對山門事物不曉,興許日後,會感激尊者今日拒了你今日要求。”

“鶴使何意?”

鶴使一掃拂塵,眼眸裏頗有文章:,“神將若要與龍女商量此事,現下可前往碧清池尋她。”

“……”

碧清池,晶雪化水湛清一片。

精鯉穿梭池底,空中雪點紛飛。她一襲紅衣在蒼茫雪白間顯得格外耀眼。跪坐在清池邊,她一隻裸足攪動著碧清池水,身子傾匐在身旁潔玉般男人盤腿而坐的膝上。

一頭紅發如火飄在湛清的池麵,更與身側男人的黑發交纏不休。

“你在想什麽呢?”她問身旁的男人。

“……”

“你每日也在這兒靜坐,到底有什麽想不通的事情嘛!睜眼看看我!”

“……”

“算了。不打擾你靜修。我走了。”她正要起身走開,身旁傳來幽幽的清音。

“天庭神將不是你戲耍的對象。”

“嗬。哼……原來是來警告我的?”從他身邊退開,她鞠起長發,“不是說仙家神將看破塵世,絕情少欲,沒有執念,更不會在意什麽人嘛?我隻是想試試,是不是真如你所說。不行嘛嗎?”

“……”

“你撒謊。他分明還有欲念,分明還會為女子所動。既然他可以喜歡別人,為什麽你不可以?”

“……”

“嗬……嗬嗬。是我又傻了。我又忘記自己隻是你身邊一隻獸,與清潼、小久無恙,與這九華山上任何一獸無恙,在你眼裏我們沒有絲毫差別,都是眷戀你的靈力窩在你身邊被你隨手順毛撫摸就會饜足的寵物。你對我才不會有那種感情,嗬嗬,尊者大人怎麽可能會喜歡自己圈養的一隻獸?獸就應該有獸的德性,就算要喜歡,我也應該去找隻獸來喜歡,才是順應天道,合服倫常對吧?”

說罷,她站起身,離開那雪白無塵的背影,轉身欲走的瞬間卻在視線對上他的直視而來的眼眸,停下了步子。

“你……”她欲言又止,終是覺得無話可說抿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