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嗯,每月兩次,每次兩回,很舒服哦,師父對徒兒最好了。”

“……”

“咦?你怎麽又吐血了。”

=皿=你說為什麽!?

在他身中劇毒的時候告訴他,她每月都被他師父給……他除了吐血還能怎樣?!

這到底是什麽邪教組織啊!專門吸取童女蘿莉的精氣血節操練就魔功是不是?他決定了,絕不能再讓她回山上,而且要用最快的速度助她拜托童女的行列,免得再被她師父拿去當練功材料!

“不過話說回來,你之前都還好好的啊,怎麽好端端會中毒?還是……這麽猛烈的毒?”年泡泡不解地皺眉,她乃妖類,人類的毒素對她根本無用,若他身上有異樣,她早就該察覺了,可這毒的跡象明顯不是一日兩日之勢——有些年頭了吧?隻是今日突然爆出來而已。

而且他的身上沾染了一股好熟悉的味道……

“嘶——”倪大野正想自我運功調息,卻不小心拉住了脖頸的傷口。

年泡泡不經意地一瞥,一縷銀白色的綿長細絲粘在他肩頭,而那道傷口……正泛出的血味沾上了一股悠然的蓮香。

年泡泡伸手撚起那截霜白細絲,湊到鼻頭仔細嗅了嗅。

莫非——

“大野人,你脖上的傷口是哪來的?”

“啐,還不就是那穿一身白的混賬家夥,無端端飛出一把折扇……”

“扇子?那扇子是不是扇片如冰,扇墜紅蓮?”

“你怎麽知道?”

=口=不,不是吧……

“喂!傻丫頭,你怎麽突然呆掉了。”

= 口 =因為她好難消化這個事實啊……

“傻丫頭!傻丫頭,你怎麽了?”

“……唔,大野人,我有點憂傷桑。”

“啊?”

“我師父好像要成親了。”

“嗬,好事啊!”原來那個禽獸師父還並非那麽不正經,還有正常男人的規劃,娶妻生子什麽的,那應該也非什麽魔教妖人,邪教教主吧,不管怎麽樣,他趕緊找個老婆離他的傻丫頭遠點是最好不過,“輸真氣”這活真心不是人類師父應該幹的,以後有他幹就夠了。

“一點都不好。”T ^ T……

“成親是大好事,怎麽不好了?”洞房花燭夜,哦,光想著就醉了!

“他,他要嫁給那個你剛剛伺候完的男人……這哪裏好了,嗚哇哇哇哇……”

“……”

什麽玩意兒,誰要跟她師父共侍一夫啊?!

等一下,照這麽說來……那個一身白衣每次都對他又踹又踢又下毒手的混渾蛋——豈不就是她的師父?!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黑沉的夜幕,半點星屑也無,圓月當頭,蘇眉山莊的塔樓外圍,死士各處巡邏,塔樓正門背光而站兩人,月光將兩人欣長的身影拉長,一抹白紗隨風飛出暗角,沙沙的綢舞聲在暗夜裏聽來蕭瑟陰冷。

“人呢?”冰涼的聲音滑出薄唇。

“夏師傅稍安勿躁,您要的人蘇某已讓整個蘇眉山莊四處打探,隻是……關於年姑娘的線索甚少,還望夏師傅再寬限幾日。”

“……不必了。”廣袖一甩,那人作勢要走。

“夏師傅,請留步。”

身後之人步履微移向塔樓黑影之外,抬起的麵容露在銀白色的月光下,柳眉細目秀唇,顯得一派斯文,稍稍欠身,他躬身抱拳拜向那道白紗背影,:“夏師傅,您現下不能離開蘇眉山莊。”

那道寒涼的背影側頭睨來:,“何意?”

“夏師傅心下應當有數,眼下這塔樓內盡是來自各方仿造蘇記禦用糕點的毒物,蘇某無能,還未查出真凶在哪,隻能暫將它們鎖在這塔樓內,可這些東西若繼續聽之任之,必會被朝廷發現蘇記出了冒牌貨,這可是要送到皇上麵前的點心,即便出了稍微的差池也必是滿門抄斬。”

“……與我何幹?”

“夏師傅說笑了,當初蘇某要將這些毒物付之一炬,還是夏師傅出現在塔樓阻了蘇某,不是嗎?”

“……”

“這些毒物若點燃焚燒會放出更猛烈的有毒之氣,不正是夏師傅告知蘇某的嗎?要想處理這些東西,隻有——”蘇隨柳眼眸輕抬,緊盯著銀白廣袖裏的那把紅蓮扇,“焚天扇出的紅蓮之火。”

紅蓮扇又名焚天,蘊藏紅蓮之火,焚之一炬,鋼鐵與之化作紅水,潔淨萬物,毒物與之煙消雲散,。這些他原以為隻是書中傳說,可當這位白裳天人從塔樓翩然落下,展扇一掃的片刻,蘇隨柳才知道書中所道仙物卻存世間。

毒物被點燃後冒出的毒煙盡掃而空,還化作縷縷淡香纏繞焚天扇揮之不去,那景象頗像仙家從天而降,仁愛世人,解救蒼生於水火,可下半刻他卻發現這仙人並非是書中所述心存仁善的謫仙,之所以抬手救了他們,隻是他踩在塔樓高處尋人未果,怕這毒煙飄進城裏對他要找的人不利而已。

說到底,他隻是不得已,順手——救了他們。

可是,既然讓他知曉這世上卻有潔淨萬毒的焚天扇,可以解決他塔樓內的危機,他自然不能輕易放過。找個姑娘就可以換之焚天扇來解決塔樓內的毒物,這筆買賣怎麽算都不虧,隻是,“夏師傅,除了知道姑娘名叫年泡泡,蘇某一無所知,人海茫茫,還望夏師傅多寬限時日,蘇某必能找到年姑娘。”

“不必。我已知曉她在何處。”

“……這麽說,蘇某便沒有利用價值了,不能同夏師傅交換焚天扇一用咯?”

低眸,他不置可否,隻是將廣袖內的紅蓮扇唰得收起。

“看來,談判破裂。”蘇隨柳聳肩輕笑,“既然夏師傅不肯借扇一用,那蘇某也隻能不客氣了。”

“你要搶?”

“是夏師傅逼蘇某行此下策的,來人。”低聲喊出命令,蘇隨柳輕掃黑袍背手退後幾步,身後上百名死士聚攏而來,“誰能奪下那把扇子,蘇某便應承他三個心願,上至半壁蘇家產業,下至殺人放火,在所不惜——”

身後死士蠢蠢欲動,各自亮出兵器,朝那弱柳隨風的人影緩緩逼近——

“夏師傅,蘇某得罪了。”

“你說那個女人不是我要找的那貨,而是你師父?!”

“你說我師父是個女人?!”

“誰知道你師父是公是母,那麽雌雄難辨,莫非是妖孽?”

“……你覺得你現在這打扮有立場說我師父麽嗎?”

“……”

敢情……他們倆大老爺們都特麽穿著娘們裝在丟人呢?!

等等等等,讓他理清一下思緒,那白衣渾混蛋是傻丫頭的師父,傻丫頭的師父是公的,蘇隨柳要娶她,不……是他——啊啊啊,“你確定你師父帶把的?”

=皿=!!!!“好好好,別怒別怒,他是帶把的,行了吧。”倪大野敷衍地安撫,隨即又百思不解,“嘶——不對呀,那姓蘇的後院一堆女人,不像是有那方麵癖好。娶個男人回家過日子……吃得消麽嗎?”

“你不懂!他一定是貪戀我師父的美色。”

“……美色。你師父?”

“一定是這樣的!”年泡泡雙手握拳,認定道,“不行,我要去救我師父!他一定是被騙的!他難得下山,單純無邪又不解世事,根本不知道山下的人有多邪惡下流,像什麽猥褻蘿莉的,推倒禦姐的,保不齊那蘇花柳就是想壓倒美男的。!”

“……喂,你罵誰下流呢。”斜眼,這才飄進紅塵多少日子?怎麽好的沒學會,什麽推倒禦姐,猥褻蘿莉倒是學得挺快。

“大野人,借你的大刀給我用用!”

“你要幹嗎?”

“搶親!”

=口=搶,搶親?!這本來不是他最壞的打算嗎麽?如果那蘇隨柳是強迫白姑娘成親的,他就打算大鬧婚宴,怎、,怎麽鬧到最後搶親的變成她了?

“撒手,把刀借我!”

“你別鬧,把刀放下,小姑娘家家,別動不動就掄刀弄劍的,咱們有事好商量。”

“再商量師父就要被壓進洞房了!我知道人類一旦進了洞房,清白就徹底沒有了,要是師父的清白沒有了,你賠得起啵——”一把大劍像把鋸子似的在兩人中間來回拉扯。

“男人的清白不值錢,你先乖乖把刀放下,咱們從長計議。”男人就算被壓了,洗個澡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不用那麽著急忙慌的,他們完全可以看看沿路風景,散著小步去救她師父。就她師傅那伸手,說不定房門打開,誰壓誰還不一定呢。

她師父那個武藝——別說壓個男人了,殺人放火那都是杠杠的啊!

“不是你的師父,你當然說得輕巧啦!嗚……師父,徒兒不孝,要是您有個三長兩短,徒兒就變算變成剁椒魚頭也宰了那個花柳酥。”

“喂喂……你就不能好好記住人家的名字麽嗎。”到底是被怎麽教育長大的,什麽破習慣,老是喜歡給人取丟臉的綽號。

一晃神,手頭略鬆,年泡泡嘩啦抽出倪大野手中的重劍,刹那間,死魚眼射出殺人光波,她兩手掄起重劍,直衝門外——

“殺啊啊啊啊啊啊啊——啵!”

“喂,你給我回來,把劍給我放下!”

魚身一滑,溜出了倪大野的掌控範圍,隻見一個屁不溜丟大的小人掄著一把比她還大一圈的大劍,顛顛兒往外衝,啪啪啪的胖短腿挪得歡騰,幾步之後——

“啪嚓。”

被門檻直接撂倒。

死魚一條趴平在地。

“……”倪大野同情地挪開視線。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廢柴。”一臉土的年泡泡幽幽地抗議。

“……我,我沒有。”

“你明明就有,你的眼神明明就是這麽說的。”

“……我真心沒有。”能覺得她廢柴就好了,偏偏他竟然覺得她——好萌好可愛。蘿莉摔跤什麽的……真要命,他的內心怎麽越來越妖邪了,要逆天啊!

別一臉眼泡淚,嘟著個嘴看他啊,渾混蛋如他再也沒有定力這種破玩意兒了,把持不住什麽的最討厭了。

“嚶嚶嚶……師父,徒兒沒有用,連把破刀都掄不動,要是救不了您的清白,徒兒就切了自己腦袋來陪你!”

“好了好了,別一哭二鬧三上吊了,幫你救師父,成吧?”撿起重劍,倪大野認栽地撓頭歎氣。

“真的?!”金剛狗魚眼閃爍出幸福的光芒。

“……啐,報恩報成你這樣,我要是你,我就死了算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報誰的恩……”

“你嘀嘀咕咕嘟囔什麽呢?”

“沒什麽,我說我大概上輩子欠你的。”

萌蘿莉什麽的,最煩躁了。

兩道身影穿過竹影斑駁的竹林,跳上竹翠軒的屋頂,可屋內一片黑漆漆,全無人影。

年泡泡急了,:“怎樣?”

倪大野貼耳細聽,裏頭並無活物呼吸吐納的聲音,搖搖頭,他皺眉,:“裏頭沒人,他應該沒返回這兒。”

“那師父會上哪兒去?會不會……也被那個花柳酥用轎子抬走了?”

“……”倪大野思量片刻,沉重地點了點頭。

這太有可能了,蘇隨柳那人行事如此怪異,搞不好傻丫頭的師父就步了他的後塵,被人用轎子抬到柳園去了。

“那咱們趕緊著去柳園。”年泡泡轉頭要走,卻被倪大野阻了步子。

“你急什麽?你師父的清白不會有事的。那姓蘇的外強中幹,把你師父抬過去,也不過是喝茶聊天而已。”

“喝茶聊天?”年泡泡不相信,“你確定他不會對我師父做什麽下流的事情麽嗎?媚小娘說,男人一到夜裏就會變得和白天不一樣,特別不愛穿衣裳。”雖然這點興趣愛好是和她一樣,可是,她沒有時差之分,不管白天晚上她都愛光溜溜著。

“……該死的媚小娘。!你以後少跟她講話。”還真是半點不教好。

唔?為什麽不能跟媚小娘講話?年泡泡倒是覺得男人們的情緒她相當理解啊,穿衣服什麽的當真很累人,不過,師父才不管這麽多呢,若是有人在他麵前赤條條的,他肯定會生氣,不——是大怒!

師父大怒的場麵,這麽多年來,她也隻見過寥寥數回。

平日裏師父總是麵無表情,一派平和,可一旦怒起來,嘶……想起來就心肝顫。

“大野人,我們快點……”

“噓——傻丫頭,別說話。那邊有動靜。”

豎起食指比在唇間,倪大野打斷她的催促,眼光落在離竹翠軒老遠的蘇家塔樓,那邊火光繚亂熒熒,似有異動,還有那紛雜的聲音……有些遠,聽不真切。

輕盈一躍,他飛上竹林枝頭。

“大野人,那邊是不是有什麽?”

“嗯……我聽到兵刃的聲音了。”兵刃摩擦打鬥的聲音,好劇烈。

“我也聞到了……有燒焦的味道。”動物的知覺,那邊肯定有事情。

不等倪大野落下枝頭,年泡泡一個閃身飛速地就朝塔樓奔去。

倪大野慌忙跳下平地,踩著輕功步子往前追,這個傻丫頭,平時洋相百出,關鍵時刻小輕功練得還頗為像話,步履輕盈,足尖輕點地而不沾塵,能把她的輕功教導得如此輕巧利落,可見她師父肚子裏還有幾分貨。

哼……越來越想會會那家夥了。踹了他兩次,竟然都沒有見到真麵目,這下子……他不用在意她是姑娘家,不方便出手了,可以大大方方地同他切磋一場,順便交接一下傻丫頭後半輩子的歸宿權。

越接近塔樓邊,倪大野越發奇怪,媚小娘說這塔樓常年有死士把守,可是一路過來,他們不僅一名死士都未見到,就連正常的家丁都不見蹤影。

兵刃落地的鐺鐺聲越發清晰,而更加刺耳的是一聲蓋過一聲的刺耳慘叫。

撕裂心肺般的嚎啕源源不絕地灌入耳朵,夜半時分聽來十分滲人,這情況有些不對勁,前方塔樓到底發生了何事,倪大野的額際泛起薄薄的涼汗,一把揪住了跑在前頭的年泡泡,本能告訴他前方恐有不妙:,“等等,丫頭。”

“怎麽了?”

“……你回去,我先一人探探再說。”

“不行!萬一師父在那怎麽辦?”

掙開他的手,年泡泡不疑有他地繼續往前奔去,他來不及撈回她,就見她堂而皇之地跳上塔樓的平台,暴露在所有火燈下。

他急忙飛身跟著跳上去,想要護她周全。可眼前的景象讓他黑瞳一縮——

幾百名死士橫七豎八地蜷縮在地,全身上下完好,卻都不住地在地上爬動呻吟哀嚎,而更離奇的是,他方才分明聽到各路兵刃的碰撞,可是——所有死士手裏竟都空空如也,整個平台也沒見一把武器的蹤影,莫不是——他劍權門派的心法不頂用,耳力退步聽錯了?

他正想蹲地探查,身邊的傻丫頭卻像著了魔道似得喃喃,:“……師父。”

師父?在哪兒呢?

順著傻丫頭的視線向上望去,一輪碩大的圓月印在塔後,霜白的月光勾勒出塔尖一道輕飄的人影,單足點在塔尖,廣袖衣擺隨著高處勁風盈盈舞動,他卻一派淡然穩穩地立於塔尖分毫不動。

那便是傻丫頭的——師父?

“年兒,過來。”冷幽的聲音從高處**來,無視周遭的任何人,他隻出聲喚自家徒兒。

“師父!?真的是您,您怎麽下山了?”

年泡泡顛顛兒跳著腳,也想要一躍上塔尖,可身為一隻跳不過龍門的鯉精,這般高的塔樓她顯然做夢也跳不過去的。而師父壓根也沒指望她,一縷白綢飄來,柔柔地將她腰身托起,正要將她舉上塔尖,忽而一把袖劍飛來,白綢“嘶啦”一聲應聲斷裂,年泡泡肉滾滾的身子一個踉蹌,摔在地上,被一道人影堵在身前。

“原來,這便是夏師傅心心念念要找的年姑娘。”蘇隨柳不知從何處站起身,伸手扯過剛要從地上爬起的年泡泡,“得罪了,年姑娘。蘇某隻想向夏師傅借一物一用,既然他不肯,蘇某也不打算把你還給夏師傅。”

“咦?!什麽情況?!你是誰呀?!”被人莫名其妙挾持,年泡泡還來不及回頭看他,脖子就被人掐住了。

“姓蘇的,把傻丫頭放開!”倪大野也沒料到蘇隨柳還潛躺地的人堆,眼見蘇隨柳一手掐住年泡泡的脖子,他背後的重劍也按耐不住抽了出來。

無視倪大野的威脅,蘇隨柳隻是淡淡地轉向塔頂:,“夏師傅,焚天扇留下,還是替年姑娘收屍,你看著辦。”

“放開年兒。”

“我要扇子!”

“……”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你要惹我師父生氣了——啵。師父,我不痛,完全不痛的說,你看你看,嘻嘻嘻嘻!”咧一個大笑臉給師父看。

“……傻丫頭,你被掐傻了。”哪有被人掐住喉嚨還說自己沒事的。

握緊手裏重劍,倪大野看準蘇隨柳的空隙,正想一記重劍拍過去,就在這刻,那塔尖上的人忽然翩然落地,他本想轉眸輕瞥一眼便揮刀救下傻丫頭,哪知這一眼看去,心頭一跳,竟忘了拉回視線——

一頭如冰晶霜花般飄散的銀白長發從高處揮散飄下,披落在肩頭,霜白的發梢幾乎觸地,被夜風一掃,卻又如一抹雪花迎風飄浮,灰淡仿若盲瞎的精致眼瞳隱在白發下,斜睨,冰冷得看不到一絲人情味。白皙細膩的凝脂肌膚,淡淡細粉的棱角薄唇,透出幾分媚態的尖細臉龐,一襲半塵不染廣袖雪裳,除了衣襟袖口鑲著幾片紅蓮,他周身上下,由首至足皆是一片讓人冰寒的霜白。

這家夥——果然美豔不可方物,怪不得會被蘇隨柳給盯上。不過……美則美矣,看他年紀不過二十出頭,比他還嫩點吧,年紀輕輕的,這一頭白發是怎麽回事?是得了白化病,還是近親相奸的產物啊?美貌全給了臉蛋,其實——腦袋是個弱智?

該不會是練了啥邪功吧?怪不得要吸他家傻丫頭的童女真氣,混渾蛋的雪妖男!

啐……現在不是欣賞美人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救下他家傻丫頭。

倪大野正要發招,哪知美人抬起雪袖,隻見那把紅蓮墜扇從袖中飛出,像不值錢的垃圾一般被他摔在地上,:“放開年兒。”

眼見焚天扇,蘇隨柳一把推開年泡泡,彎身急忙撿起地上的扇子。

年泡泡被用力一推,踉踉蹌蹌差點摔個跟頭,還好師父踏前一步,單手將她穩穩托住。

“師父!”

“……”

“師父,徒兒好想你!”

“……”

師父不言不語,顯然不為她肉麻兮兮且轉移話題的伎倆左右,指尖緩緩勾起她肉呼呼的下巴,側顏俯低身子湊近她……

倪大野腦袋裏發火的那根筋瞬間就爆了,這個老不休的東西,才剛見到傻丫頭就要故技重施吸取真氣了是不是,沒看到她身邊現在多了個喘氣的啊?當他是死了嘛!

他正要操起重劍朝那片精致霜華銀發拍過去,卻見傻丫頭的師父陡然停在離她下唇最近的曖昧距離,眼眸低睨,不再靠近。

“……痛?”

“不痛不痛,師父,一點都不痛,哎喲,人類撓撓怎麽會痛——啵。”

“紅了。”

“咦?啥米?”

一道礙眼的紅印落在年泡泡細嫩的肉脖上。修長的手指“咻”地從年泡泡的下巴收回,還未等她回身,隻見師父灰眸輕眯,廣袖一掃,“噌”得從她眼前消失。

下一瞬一道人影從蘇隨柳眼前一掠而過,而那把冰寒的根本無法用手拿起的焚天扇就這麽躺在地上從他眼前不翼而飛。

抬眼,隻見焚天扇已重新回到雪色廣袖下,幾縷銀絲纏繞拿扇的指尖。

他到底是何人?竟絲毫不懼神器散發出的冰寒氣息,焚天扇雖孕育紅蓮之火,但本體卻是由寒地聖獸的內丹所築,名副其實得“冰火兩重天”,傳說它融匯天地陰陽之氣,扇風灼烈,扇體極寒,展扇招焰,閉扇喚霜……他靠近幾步尚且寒氣侵體周身凍僵,而他竟能將神器把玩在手,收放自如。

“……你,該死。”低冷的音調。

展扇,手腕輕轉,一團蓮火從扇中脫穎而出,焰若蓮瓣,層層擴開,疊疊綻放,隨著手腕輕轉越滾越大,雪袖一震,那豔光四射的火團仿若有了生命一般,直朝蘇隨柳飛奔而去。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住手!”

一道嬌豔擔憂的聲音插入其中,倪大野定睛回頭看向來人,心頭一驚,橫出背後重劍,腳步一蹬,快上一步擋在蘇隨柳身前。

紅蓮之火撲身而來,那股灼熱是他從未嚐過的滋味,仿若要將他周遭都吞咽得一幹二淨,手開始越變越輕,耳邊傳來一記細細的流水聲。

他的鐵鳳重劍竟然正逐漸消融化成鐵水潺潺流下,這把扇子竟能化鐵成水?究竟是何妖物?

“師,師父!不能燒,不能燒呀!”

“……他動你,就該死。”

“那個人我不認識,可是……大野人和媚小娘是徒兒的救命恩人!”

“……”

蓮火不斷,火勢越見猛烈,師父顯然怒了,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這情景宛若一百年前第一次帶她下山時一樣——

那一年,年泡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第一次勉強化為人形,也讓師父第一次意識到,有件事情是再也無法回避的了,那就是——

女兒家的衣裳。

其實,隻需仙指一點,簡單的衣裳便可套上身,可師父卻堅持帶她下山進城扯錦緞做衣裳。將就地裹著師父的白衫,年泡泡矮墩墩的身子還站不穩,衣擺隨著爬動的她拖在地上,不消片刻,就讓師父的白裳就變得灰土黑髒。師父就這般牽著還在蹣跚學步的她走進人類城鎮。因為從未涉世,看見什麽都分外驚奇,趁師父專心替她選緞子做衣裳的片刻,她半爬半走地溜到大街上。

後來的事情她記得斷斷續續的,隻隱約記得有人用石頭丟她,有馬兒嘶叫的聲音從耳邊掠過,還有人群嬉鬧的聲音,再有清晰的記憶便是被師父單手撈進懷裏,問她——

“痛?”

“嗚……嗚嗚嗚——哇,痛,好痛,師父,徒兒好痛……”

當時她隻覺得渾身都好痛,頓時嚎啕大哭,像蝦米一樣縮在師父懷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好不可憐。

一手托起她,師父踩著盈步鑽進一個人類府邸,穿過回廊花庭直搗一間廂房內,抬腳踹開門,一股男女**後的**靡腥味撲麵而來,師父擰緊了眉,屏住氣息,抬手捂住她的嘴巴。

年泡泡記得那張床榻上赤條條的男女……惹得師父灰眸泛起紫霧,師父,果然特別討厭別人光溜溜地出現在他麵前——

“……你,你們是誰?本王的府邸豈是你們這些賤民能闖的?”

“王爺……是今天咱們在街上抓來玩死的那個乞丐,她不是沒氣了嗎?怎麽又活了?”

“什麽?今天那個傻子?不是被本王用馬車碾死了嘛嗎?”

“對啊!我還踢了幾腳,她分明都死挺在那兒了……”

“這類賤民,本王想碾死多少便是多少,能娛樂本王是你等賤民的福氣!你等竟敢不服還私闖王府,簡直找死!來人啊!”

“……該死的是你。”

雪扇廣袖一揮,紅蓮扇刹那展開,一道花焰順勢飛出,鑽心的慘叫聲刺進她的耳朵,眼前兩具人形焦炭讓她魚瞳大睜,背脊滲出冷汗,嚇得渾身發抖,人肉燒焦的糊味更讓她忍不住作嘔。

師父將她腦袋往懷中一按,單臂抱住她疾步從屋頂飛出,懸空低睨,隻見地麵火海一片,不到片刻,整座府邸仿若從這世上驟然消失一般,隻化作幾縷青煙嫋嫋盤升。

“……師父,他們上哪了?”

“……”

“是死掉了嘛?”她開口,怯怯地問。死,這個字眼,她還懵懂得知曉。

師父冷冷地凝視腳下,麵色平靜無波,啟唇答她:,“魂飛湮滅。”

“……”魂飛湮滅?是比死更加可怕的東西嘛?

“年兒,往後不準任意離開為師。”

自那以後,師父再也沒有帶她離開過洞天福地。回到山裏,年泡泡受驚縮回了魚形,那尖銳的慘叫聲定格似得留在腦子裏揮散不去,導致她好多年都無法再變作人形,隻能抖抖瑟瑟地待在池底,也是自那年以後,年泡泡知道師父生起氣來有多可怕。

眼前的情況與百年前如出一轍,紅蓮扇起,蓮火鬥轉飛出,被它舔食過的萬物皆會化作焦土青煙魂飛湮滅……

不可以!

一記飛躍,年泡泡也不知她竟能飛出那麽遠,咻得的彈身擋在倪大野身前,她撲身抱住師父的褲腿。眼見她飛撲橫擋在蓮火前,師父隻得震袖收扇,焚天扇閉,一股子急凍的風霜從扇子噴出,她離他太近,灼熱後扇體的霜凍將她從頭到腳都撲上一層厚霜,骨頭瞬間僵住。年泡泡像條新鮮冰鎮的魚幹身體繃硬直立,臉色醬青發紫。

“T T 師父,您好狠心呐……您是打算先冷藏徒兒,等肉質緊實了再下過油鍋煎炸嘛?”

“……年兒,讓開。”

年泡泡搖頭,拽住師父褲腿的手不鬆開,:“……師父,您說過……咱們有恩必報,不牽扯恩情,不貪戀塵緣才能修為速進的……大野人不可以死,徒兒還沒有報完恩呢,他若死了,徒兒就欠他到下輩子了,他若魂散了,徒兒不是永遠都還不清了……”

“……”眯瞳,他冷睨一眼麵前的人類,二話不說將扇子收進雪袖,疾步攬過自家冰棍似的徒兒,飛身塔頂。

“別動,寒氣侵體,須度真氣。”

盤腿而坐,師父掌風推送內力,一股暖流自年泡泡的關元穴向上衝起,飽漲靈力的氣息在胸口滾**。

“張嘴。”師父欺近她唇邊,近在她眼前的長睫顫了顫。她聽話地張開嘴,吞食那從師父口唇裏流渡而來的豐沛靈力,身體的霜凍頃刻溶解,化作水珠纏在發間。

周身漸暖,魚眼勉強睜開,模糊間,師父收掌打坐的淡然姿態印入眼簾,年泡泡撐著最後一口力道開口詢問:“師父,大野人他們……”

“年兒,你累了,休息。”

雪袖掃過她眼前,年泡泡瞬間倒在師父霜白的衣襟前,眼瞳無力地眨巴眨巴,最終合上眼皮。

夢裏,她浮浮沉沉,像困在一個大水泡中,一陣陣爭吵聲撫耳而過。

“喂!你幹嗎手下留情?”

“……”

“你不是受命擒拿本神座的嘛?為何突然收劍留情?看不起我嗎?”

“我沒有。”

“不是?隻差一步就能一劍削碎了我,這時候無端端收手,分明就是放水,既非看不起我,難道……你舍不得我了?”

“……孽畜,休要胡說。”

“嘻嘻。神君,你的臉……紅了哦。”

“……”

“神君,你該不會是動了凡心,喜歡上‘孽畜’了吧?”

“……”

“不過老實說來,我們‘孽畜’也沒什麽不好的,就算不懂什麽天道大義,但至少有情有義,有恩必報,你的情我記下了,有朝一日,如數奉還。”

“你要如何還?”

“呃?!喂喂喂,你這神君未免太小氣計較了吧?正常上神不都該規勸孽畜‘不求報恩,但求從良’嘛?”

“……”

“嗬嗬,不過無所謂,難得有你這等肯說真心話的上神,既然向我討恩情,我便承你一諾,你想要什麽?”

“隻怕你給不起。”

“嗯?說來聽聽。”

“我——要你一世的時間。”

“……”

“你敢允我麽嗎?”

“……要我一世的時間?這可是筆大買賣,搞不好,我下輩子就賣給你做牛做馬了?”

“你若不敢,便算了。往後化為獸型,乖乖在聖座仙山除孽消罪,以補你在人間造的殺孽。”

“怎麽著?聽起來,若我同意給你一世,你肯放我走?”

“是。”

“……你可知放走我,你自己會有何後果?哼,老實告訴你,我此番若能脫身,可不會改過向善,我定要鬧到煉華尊者出現為止。”

“無妨。一世時間留下,你大可繼續人間興風作浪。”

“嗬,哈哈哈哈。你以為我不敢嘛?不過一世而已,全當是本神座賠給你的不殺之恩!”

“……成交。下一世,我自會來找你。”

下一世,你便是我的,下一世,我——自會來找你。

“呸……孽畜才不要說話算數哩。”

她緊皺著眉,人還沉浮在層層疊疊的夢境裏,沒來由地吐出這句話。下一瞬,臉頰被浸著溫水的絲巾輕柔劃過,年泡泡緩緩地睜開眼睫,一縷銀絲垂墜眼前,是師父的發絲。她習慣性地鑽進師父的雪緞袖裏,仰起頭,魚嘴一嘟,鼓起的腮幫噴出一記水泡,**悠悠地飄向師父的美顏打招呼。

伸出長指,師父悠然地戳破水泡泡,隔絕了她用口水的調戲,清幽的聲音自上而下飄來:,“醒了。”

全身乏力,年泡泡掛在師父身上蠕動,輕輕頷首回應。任由她貼靠,她身體的小肉腩讓師父淡淡啟唇:“年兒,你胖了。”

T^T 撅嘴。師父,多日不見,不待您一開口就這樣打擊魚的……

“方才說何事不能算數?”師父一邊輕問她沒頭腦的夢話,一邊順著她的毛兒。

“唔。徒兒剛剛做夢了,有個凶巴巴的人說我下輩子賣給他了。”

“……”

“師父。這該不會就是你說的徒兒那段未了的塵緣吧?那徒兒豈不是完蛋了?”那個人說,要還一輩子啊!一輩子是什麽概念,她現在是隻妖,就算沒有一萬年,修煉得力也有個千把年的陽壽吧?要她還一千年的債,她得多悲催啊!

“師,師父啊,塵緣這種東西,上輩子欠下,下輩子就鐵定要還上的嘛?是,是不是能拖欠個三生三世,等哪一世高興了再填上啊?”不知道是不是跟人類的錢莊一樣,拖的久了不會收利息吧?能不能讓她選個陽壽短命的一世用來還債啊!要不然她真的很劃不來耶!

絲帕頓住,白玉長睫微微一顫,師父低睨她:,“你……夢見他了?”

“嗚嗚嗚!師父!有沒有不還債就能跳龍門的方法啊?!”魚眼婆娑,年泡泡抱住師父的手臂正要裝可憐求同情,低首一看,自己的方位似乎有些不對,“咦?師父,你幹嗎把徒兒丟進大水桶裏?”

難怪她夢裏覺得舒服無比,原來是如魚得水呀?不過……就算師父知道她喜歡賴在水裏,也應該把她丟進池裏泡著呀?這個大木桶子是怎麽回事?還有師父手裏的絲帕……正沾著溫水有一下沒一下地撫上她的背脊。

長指撩開她披散的長發,師父腕力柔勁地順撫而下,鞠起手裏濕帕子搓上她的臉頰——

“師父,你這是在做什麽呐?”

師父皺眉:,“替你沐浴。”

師父……在幫她洗澡?她是跳條整天泡在水裏的動物,需要這種多此一舉的動作嘛?

“這般臭的味道,是哪個人類沾染你的?”清冷的問調拉回了她全部的注意。

人類。,臭味……

師父……明顯還沒有消氣啊。

“說。是哪隻卑賤人類的惡臭味?”

斜眼……師父所說的惡臭,該不會是大野人身上的那股淡雅的麝香味吧?

“呃,師父想找他做什麽呀?”

“唰。”雪袖下蓮扇唰啦一展,眯緊眼瞳,不用說,年泡泡已經知道師父想做什麽了……人肉烤香腸,油滋滋的香……——莫非……大野人和媚小娘已經被師父烤熟了?

昨夜,媚小娘突然衝出來擋在那欺男霸女的花柳蘇前,然後大野人用大劍接了師父的紅蓮花焰,她被師父抽走元神當場翻白眼,難道他們仨在她暈厥的時候已經和那個王府一樣已經魂飛湮滅?

腦海中出現兩根焦炭般的人形黑棍,她的眼瞳咻得放大,再也無法安坐在浴桶,噌得的站起身。

“又想光著身子到處亂跑?”眯眼,師父不快地盯住她,命令道,“臭氣熏天還胡鬧,待為師替你清洗幹淨。”

“師父,大野人他們……”師父一向對人類淡薄寡情,他們可能已經……

“坐下。”

“……”

綾羅綢緞裹滿身,金雕玉墜做點綴,師父以他雞蛋裏挑骨頭的眼光,將她從頭到家打扮了一遍,直到他老人家覺得這個徒弟帶出不丟他的人為止,這才頭一點,示意她可以打開房門出去見人了。

一見師父首肯,年泡泡大呼一口氣,轉身踹開房門,正要飛身去找大野人焦炭的屍體,腳尖才落地就頓住了,定睛一看,眼前竟黑壓壓地跪了一片女人,環肥燕瘦,或美或媚,一見她出來,無不悲從中來,梨花帶淚,身段嬌軟若拂柳般抬袖掩臉嗚咽哭啼,有的甚至軟倒在地。

美人垂淚如畫卷,可……百來個美人一起垂淚呢?

“嗚嗚……”

“嗚嗚嗚……”

“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啊啊啊啊啊!耳朵要裂開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人界女子最擅長的絕技——賣身葬父麽?聽說此招一出,天下間莫有男兒不害怕膽寒,被此招打出內傷的世間男子不在少數,連雄妖都逃不出這陣仗,為此留戀紅塵而被打回原形的更是比比皆是,真乃人間女子人人必備的必殺絕技。

可……她是條母動物,對著她哭個毛啊?

“泡泡!你可出來了!”

嬌軟的聲音傳來,是媚小娘,她雙膝跪在台階上,扯著她的衣角抬首問。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呀?統統跪在這裏……”

“來求你師父救人啊。”媚小娘開口,“奴家就不信——女人求男人辦事有求不來的!就算是修道的男人也一樣。”

從昨夜起倪家公子和蘇當家就高燒不斷,可始作俑者卻一臉冰霜,無視她的苦苦哀求,摟著自家徒兒翩然跳下塔頂,自始至終隻開口說了兩句話。

“浴盆。”

“道長您說什麽?!”她以為她聽錯了,方才又打又殺的冷峻麵孔,突然對著她開口索要“浴盆”?

“不想死,就準備好浴盆。”低睨了一眼自家徒兒,他輕皺眉微露嫌棄,以袖掩鼻道,“我要替年兒沐浴。”

這是什麽**魔師父?自家徒兒好歹是個水靈靈的姑娘,如此大喇喇地說要給姑娘家洗澡?男女授受不親,他是沒學過還是真不懂?就這還修道呢?既然女色對他有用,那敢情好,她就把蘇家後院的女人統統搬到他跟前來,可她們在此跪了一整文,跪得她身後的女人由假哭都變成膝蓋酸痛真心流淚了,他竟連麵也不肯露。

就這般那般給他家徒兒在房裏洗了一晚上澡……

泡泡啊……你到底是有多髒啊?掉進糞坑了嘛?皮都被搓掉一層了吧?

“泡泡,你師父他,他到底是什麽人?我找來了好多大夫,可是……都說無法醫治,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師父他……”

話說一半,背後房門被一雙白淨的小手推開,一雙雪色銀線小鞋從房內踱出,白羽俏睫輕眨,一個身高隻到年泡泡腰間的小男童從屋內走出,少年白頭,一襲柔軟銀發如雪絲般垂落過膝,稚嫩的娃娃臉上黑曜石般的大眼透出幾分靈氣,粉色嘟唇一本正經地抿著,兩手老氣橫秋地負在身後。

好個粉嫩精致又漂亮的小童兒……不過,現在不是欣賞男童的時候……

“泡泡,你也幫忙求求你師父吧?”

“嗯!”

“你師父那麽陰森恐怖邪惡,動不動就要殺人,你陪我一起進房找他?”

“呃……”

“怎麽了?你也怕被他宰了?”

“其實他……”

“我就說嘛,像他那樣的殺人魔,就算對徒弟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在他身邊你一定也很戰戰兢兢吧?是不是隨時一不小心惹到他就會被他宰掉?”

身後的小童月牙細眉輕輕一動,伸出軟乎乎的蔥白小手牽住年泡泡,眼睫撲扇撲扇地眨著,嘴角冷冷一勾。

“話說回來,泡泡,這個的小矮子是誰啊?看起來挺粉嫩可愛的。小弟弟,先讓開一下好不好,等姨姨們辦完事,再來同你玩……”

“……他就是我陰森恐怖邪惡的師父。”

“……”摸向小童頭頂的手停住,媚小娘的嘴角僵了。

見鬼了啊!

昨夜,霸道地橫抱自家徒兒踱進房的曼妙成年男子,天一亮——竟縮水成七歲男童?!

“師父……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不會生氣的哦?”年泡泡咧嘴,賠笑道。

“……哼。”奶聲奶氣的冷哼充斥著濃濃的不爽。

媚小娘老板娘……你真心說錯話了。

師父這輩子最討厭的幾個字眼落在他老人家身上——矮……粉……嫩……

還有——萌……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一頭銀雪長發,一襲雪色廣袖鑲蓮衫,一柄紅蓮扇,一身清冷意,此等風情的男子站在蓮池旁,任風憑舞,柳葉輕搖,那是何等唯美婉約的畫麵,可若這男子隻有七歲孩童般大小呢?

小屁孩裝什麽詩情畫意釣女人啊?毛都沒長齊呢!

“師父他……身體不太好。”年泡泡如是解釋。

是怎樣不好的身體,才隻能在滿月夜裏和氣血快速翻騰發怒時維持成人模樣啊?

是怎樣不好的身體,才能在一夜之間從一個輕搖折扇放倒幾百死士的魔頭時光倒流,瞬間縮水成音軟顏正易推倒的萌物正太啊?

上下打量柳亭中的小矮子,媚小娘懷疑的眼光落在年泡泡身上……她突然很好奇,這位師父究竟是怎麽幫愛徒洗澡的。

小身板,不夠高,踩上板凳,拿著水瓢,踮起小腳尖一勺一勺舀水一定滿頭大汗,小臉酡紅,很艱難很辛苦吧。難怪要洗上那麽久,手短腿短肯定動作慢,更何況,被伺候的客人還是這麽大隻的小肥肉,既不好搬動也不好翻身,嘖嘖,作孽喲。

“生氣?小孩子家家的,有什麽好生氣的。”

“師父最討厭別人叫他小孩子了——啵。”

“哈?就他那小矬子高度,不叫他小孩子叫什麽?”

眯眼,不爽,紅蓮扇抽出,蓮花星四溢——

“師,師父!那邊湖底有好多你最喜歡的小鯉,你看你看!”急忙拉開師父的注意力,年泡泡一邊誘哄,將師父小小的身子抱上亭邊的石椅,指著荷池裏的穿梭綠莖間的紅鯉,一邊朝媚小娘擠眼睛。

好吧。她閉嘴,要她寬衣解帶伺候大爺不是難事,要她穿起衣裳來逗小孩子開心呐,那她媚小娘可是從小到大沒學過。打個哈欠,她索性坐在另一張石椅上看小蘿莉怎麽誘哄小正太拿出那把人間凶器——紅蓮焚天扇。

“師父父,徒兒跟你商量一件事好啵?”

“不好。”小男童淡定地坐在愛徒膝上,閉眼道。

“嚶嚶嚶……徒兒,還沒說是什麽事兒呢。”

“他碰你,就該死。借扇,免談。”

“……”

失敗——

年泡泡聳聳肩,無奈地看著媚小娘。她早知道,師父才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人,要不然,早該獨傳她什麽修煉秘法,助她飛躍龍門了。

媚小娘不死心,將她揪到角落邊:,“軟得不行,那來硬的。”她

“咦?啥米硬的?”

“我不是在跟你開黃色笑話,我是說這個!”舉起拳頭,媚小娘朝他師傅比劃,“小屁孩,壓在地上搶過來便是!”

“不,不行啦!媚小娘!”

“別攔我!”大步流星走向盤腿坐在柳亭閉目養神的小男童,媚小娘舉起拳頭敲下一個大毛栗,哪知眼前目標陡然消失,以迅雷之速閃過後,穩穩端坐在她身後,她不信邪,抬腳就踢去,小男童閃身,幾個流星步踩上亭梁,翻身飛上頂端,繼續閉目端坐亭尖。

“……我師父縮小的隻有身體而已,功力是一點不會變化的。”

“嗤!”還以為身體是小孩子,人也跟著沒有功夫,很好欺負呢,哪知道像猴似得竄的那麽快。

“那現在怎麽辦?”媚小娘皺眉。

“總之……先哄我師父開心咯。師父開心了,就會很好說話的。”

糖葫蘆,、甜糕點、,大風箏、,木頭人,一堆吃食玩具送到小男童麵前,他銀眉一揚,眼兒連縫也沒打開,瞧也不瞧一眼。

“師父,這麽多東西,就沒有你喜歡的麽嗎?”

“……”

“師父,好歹睜眼看看嘛。這些可都是徒兒在山上沒見過的玩意,好玩的很哩——啵。”

“…山下就如此好玩嗎麽?”

“嗯!糖葫蘆很甜,糕點很酥軟,風箏能飛好高,呀,要是徒兒能飛那麽高,說不定龍門就不在話下了,說到這個,師父……您說的塵緣,是不是讓徒兒找個男人嫁了啊?”

“唔……大野人。”她翻翻眼皮,“原來塵緣真的就這麽簡單?”

“……”師父閉目,不置可否,又不睬她了。

“師父,不然你就直接告訴徒兒,你喜歡什麽,徒兒要怎麽逗你開心呐?”

雪色長睫輕顫,稚氣的雙瞳“唰”得睜開,他依舊端坐柳亭,不做聲響,隻是一瞬不眨地盯住她,大眼瞳裏滿是她蹲在地上,抱著膝蓋撅嘴畫圈圈的身影。

“年兒……”

“在!”聽見師父的輕喚,她急忙仰頭,“師父,有什麽吩咐。你想到你喜歡什麽了嘛?”

“……”

“師父?”怎麽呆呆地看著她?

“……你當真那麽想救那個人類?”

“嗯!想救,想救呀!”

“有多想救?”

“……唔?有多想救喵。不知道呢,大概……師父有多想宰了他,我就又多想救吧。師父,大野人真的不是壞人,他和那些人不一樣,他雖然偶爾有些呆呆怪怪的,但是他會買零食徒兒吃,還會帶徒兒看大夫,他是好人。是徒兒的恩人——啵啵。”一口氣說太多話,她吐出兩顆水泡。

不知怎的,師父盯她的眼神忽然深邃起來,暗沉下去幾分湧動,又飄上來幾分深意,小小粉嫩薄唇微微顫動,卻一言不發,雪袖下攥緊小拳,崩緊了全身在輕輕發抖。

“師父父?”

“……既然如此,你去幫為師做一件事,為師便借扇給你。”重新閉緊雙目,師父不再多看她一眼。

師父破天荒同意與她談條件,她趕忙點頭如搗蒜:,“師父您說,要做什麽都包在徒兒身上!啵——”

“去找那個人類女子。”

“人類女子?媚小娘?”

“……嗯。你去問她,為何要救蘇隨柳。”

師父好奇怪,媚小娘為何要救蘇花柳跟她救大野人有什麽關係?而且,誰說媚小娘是要救蘇花柳了,她應該和自己一樣,是在幫朋友大野人求情吧?

年泡泡百思不解,四下都找不到媚小娘,隻能尋著她身上的媚香而來,那味道卻停留在蘇大當家的廂房門外,推門而入,隻見媚小娘正替高熱不醒的蘇隨柳換下額上熱燙的布巾。

這個動作,她並不陌生,媚小娘也這麽教過她換下大野人頭上的布巾,可是她不會像媚小娘一樣,用那種看著**的病人,那眼神就好像——蘇花柳是一道多麽美妙的糕點一般。

唔——這麽比喻好像有些不合適,可在她看來,隻有看到好吃的糕點才會讓人露出那麽柔情欲滴的眼神吧,至少她是這樣的說——啵。

“媚小娘……”

“噓。”她示意她噤聲,“他方才發熱難受,剛睡下。”起身,她推著自己退出蘇花柳的房間。“怎麽了?你師父有喜歡的東西了?”

“那你急忙忙找我做甚?”

“師父讓我問你,你為什麽要救裏麵那個人。”

“……這,這管他什麽事?”被沒來由的問題問得一窒,媚小娘低眸,不自在地看向別處。

“師父說,你得答我,他才肯借扇子救人。”

“……該死的臭小鬼!”媚小娘煩悶地掃掃裙擺,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仿佛想編排什麽謊話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深歎一口氣,她跨下雙肩,“你師父分明就是知道我喜歡那家夥,又何必明知故問來給我難堪。我喜歡他,怎樣?!”她沒好氣地揚起尾音,不爽地叉腰白眼。

“你……喜歡那個人?”

“怎樣?”

“你怎麽會喜歡那個人哩?”好奇怪……這種感覺好奇怪。

“不可以哦?!就準你喜歡倪家公子,就不準我喜歡人嘛?”

“咦?我喜歡大野人?”她更加困惑了,搔搔頭,“我喜歡他嗎?是不討厭啦。不討厭就是喜歡嗎?”

“……”媚小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年泡泡,“你不會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一個人吧?”

她點點頭:,“師父沒教過,不懂。”

“……你師父,他把我當少女開導道具嘛?”怪不得讓她來問這種蠢問題,原來是想讓她給自己徒兒上一堂,身為師父不方便上的課。

“你喜歡他,所以要嫁他嗎嘛?”

“怎麽可能。你以為你和倪家公子是怎麽進莊的啊?是裝作女人混進來的。他的女人猶如過江之卿,更別提像我這樣的了……他是蘇眉山莊的當家,而我隻是一家妓院青樓的老板。連同他多說兩句話,都會壞他名聲,嫁給他豈不是要氣得他祖宗跳出棺材來。”媚小娘輕笑,見年泡泡完全聽不懂的樣子,索性坐在房門口的階梯邊,朝她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她坐過來。

“而且嫁娶這檔子的事,不是你喜歡一個人就能嫁給他的,也要他跟你有一樣的感覺才行。”

“他也要喜歡我才行?人類真麻煩。”她皺眉頭抱怨。還不能逮著一個順眼的就上,還得讓他願意被上才可以呀,“那萬一他對你沒意思呢?”

“那就……像我一樣咯。”她聳聳肩,“把你對他的感覺壓下來,壓到最底最底部,不要被他發現。”

“為什麽?”

“因為,被他知道很丟臉,說不定——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你們……是朋友?”

“上過床就不能做朋友嗎?”她咧嘴,壞笑,“不過……那都是騙人的話,上了床還怎麽做朋友。”

他們隻是比一般人談得來一些,一個妓院青樓老板對著一個來買開心的恩客,聊著聊著很自然地就聊到**去了,一覺醒來,隻是身體多了些酸痛,她沒覺得有什麽變化,還記得他光著身子賴在她床榻上,手撐下巴看著她的模樣。

隻聽他輕笑開口:,“真糟糕……其實,我沒打算跟你……上床的。”

穿肚兜的手一頓,她媚小娘從來沒聽過男人說這種話,斜倪眼眸,她壓下反應,不服輸地巧笑:,“怎麽?蘇當家後悔了?想賴賬啊?睡了就是睡了,堂堂蘇家不會賴這點度夜費的銀子吧?”

“……是不太想給,能賒賬嗎麽?”

眯眼:,“大清早,不要討打。給錢,走人。”

“喂,別這樣,我們不是朋友嘛?”

“誰跟你是朋友?跟我賴度夜費的朋友奴家不需要。”

“昨天你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很欣賞我這種散漫又沒心沒肺的性子。”

“客官,場麵話聽不懂嗎?”

“哎,你真傷我心。”

付過銀兩,他們之間的擦槍走火的行為得到了合理的解釋,於是——友誼延續了下去,他們**談生意,床下才談哥們義氣,她一個女人家經營這種行當,難免惹上麻煩,他家大業大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替她擋下亂七八糟的麻煩,而他處理龐大家族,紛繁雜亂的宅內派係需要眼線情報,她這魚龍混雜的地盤剛好幫他收集他需要的東西,久而久之,食為天妓院的老板是蘇眉山莊當家的女人的消息也人盡皆知。

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之間——隻是“朋友”而已。隻是因為她的職業特殊,於是,他們交流友誼的方式有些奇怪。

“家裏幾個老頭又鬧著要我娶親。”他這樣向她訴苦。

“娶唄。你也差不多該找房大太太壓壓陣腳了。他們又給你找了自己家的女兒,侄女,還是外甥女啊?”

“嗬。嗬嗬。”他幹笑兩聲,繼續看他的賬本,對於她不同情還冷嘲熱諷的回答,表示不爽。

“喂喂,你說,你家那幾個派係的老頭這麽記著把自己家的閨女推銷給你,他們有沒有想過近親結親,小孩會傻啊?”

“……重點不是這個問題好嗎?”白眼,他手指點點桌麵,卻惹來她哄堂大笑。

他深吸一氣,一手曖昧地攬過她的肩膀,手掌不聽話地溜進她的胸口的隆起,她沒阻止,隻是朝他鼓眼:,“你**期又到了?”

“嗯。”

“最近是不是發得有些頻繁?需索無度不太好吧?”

“人類,每天都是**期,我又不是動物。”

“你比禽獸高一個級別,啊哈。最近對我的身體這麽依賴,我是不是應該趁機提高自己身價來發一筆?”

“別這樣吧?大家都是熟人,打個八折。”

“滾蛋。我沒漲你價,你還敢打我折扣,姓蘇的,做人不能這麽不厚道啊。”

“我還有更不厚道的,”他略微一頓,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哈氣,激起她渾身一陣顫,“我想免費享受。”

“怎麽會想得美呢?隻要你嫁給我,我不就能免費享受了嗎?而且是——一輩子哦。”

“……”

她呆了,好半晌隻能看著他似笑非笑的眯眼表情,好容易拉回神,她嗤笑了一聲,主動纏上他的脖子,張嘴舔上他光裸的脖根胸口:,“要做就快點做,別開這些沒營養的玩笑。今天奴家心情好,給蘇當家打個八折。”

“如果我不是開玩笑呢?嫁給我。”收起眼瞳的調笑,他難道認真地凝視她。

“嫁給你?幫你對付那些恨不得撕了我的家族老頭?喂,就算是好朋友好哥們,也不能讓我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賠本買賣吧?況且……嫁給你,那多奇怪。我們朋友還怎麽當?”

“……”

一向上床就忘記斯文兩字怎麽寫的男人破天荒的沒動作,任由她主動又煽情的調弄著,隻是僵在原地不動,良久,他忽然披上衣衫:,“算了。今天忽然沒心情了。”

那是第一次她被男人晾在**,也是第一次他們在床榻上還能找到理智。自那次以後,他再也沒有光顧過她的生意,他還是衝她笑,跟她哥倆好,好像什麽都沒變一樣,隻是對她這個朋友,他多了一個要求——

幫他物色女人。

他要女人,他要很多很多女人。

各式各樣,環肥燕瘦。

好似不想再被她看到自己**的樣子,也可能是他真的需要女人去幫忙對付那些老頭。她很用心很賣力地幫他挑選,再一個一個親手為他送上山莊去。

有人說,見色忘義,重色輕友,果真不假。

女人多了,他見她的次數就漸漸少了,最後,友情淡了,她和他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生意夥伴,她定時替他選女人,送上山莊,他點收,送她一大筆銀子。

朋友的時候,他小氣又摳門,從不多給她一分銀兩,可買起其他女人來,他卻大方無比,豪擲銀兩。

差別的待遇太多,即便是朋友,她也不可遏止地泛起了嫉妒攀比的情緒。這種情緒很可怕,一旦起了,就如雪球般在她心底越滾越大,越積越多,從身體到情緒的不滿都在提醒她,逼她承認麵對——他們之間不是單純的朋友而已,她……混蛋瞎眼地喜歡上他了。

喜歡一個每個月到她這裏來買女人尋歡作樂的大混蛋渾蛋!

故事說到這裏,年泡泡撐著魚腦袋看著媚小娘,瞬間悟了,原來確認自己喜歡不喜歡一個人,要看他跟很多很多女人**以後,自己會不會難過,唔——那方才媚小娘憑毛說她喜歡大野人?她又沒有看過大野人和很多很多女人滾床單,不如……建議他去滾一下?這樣才方便她判斷“喜歡”到底是個啥子東西。

“那——他喜歡你嗎?”聽得津津有味的年泡泡突然插嘴。

“……誰知道。”那種隨便又淡定的態度,怎麽看也不是喜歡吧?如果喜歡,才不會對她召之即來,如果喜歡,應該更珍視她一些,才不會想睡就睡,如果喜歡,才不會讓她幫忙物色什麽女人。

他大概隻是覺得她很方便,用起來還算順手吧。

“咦?不知道,那就去問他啊。”年泡泡大喇喇的建議,難道蘇花柳也跟她一樣不知道“喜歡”究竟是個什麽蛋?

“不要。那多丟臉。”

“為什麽會丟臉?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你就可以嫁他了呀?他不是也開口求親了麽?嫁他呀。”

“傻瓜。哪有那麽簡單的事情。”嘲笑她的心思單純,媚小娘輕歎一口氣,“……我,7歲開始講黃色笑話,9歲開始看春宮圖,12歲被老鴇娘親帶去看前任花魁姐姐怎麽伺候客人,14歲開始接客——”這樣的她,要嫁他?怎麽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

“因為——門不當,戶不對。”

因為有些事情連後悔都沒機會,她不是被逼賣身,她隻是從小就這麽長大了,沒考慮過將來,在還沒懂得“情”字一詞,就做了跟這個字絕緣的活兒。因為,與其被所有人嫌棄不夠資格,還不如就這樣沒心沒肺地當普通朋友,因為,站在他麵前,她自卑地連自己這關都過不了。

柳亭內的小男童依舊盤腿而坐,眼眸輕閉,直到自家徒兒悉悉索索地蹲到自己跟前來回複師命,才微微揭開了眼眸。

“回來了?”

“……師父,媚小娘哭了。”

“……為何?”

“不懂。”年泡泡搖頭。不痛不癢,沒被罵沒被打,媚小娘她究竟哭個啥?

“……那她為何要救那個人?”

“她說——因為喜歡。”

“……那你呢。”可是,徒兒還是不懂,喜歡和嫁他,不一樣嗎嘛?”

“師父是說,我對大野人嘛?唔——徒兒還不確定,因為,大野人都還沒有和很多很多女人**過嘛,等他們**完以後,我看看我會不會難過再——”

“……”

“師父,為何敲我腦袋?——啵,徒兒哪裏說錯噠?”

不過,門當戶對——這個字眼她有點懂了。

真是一個好討人厭的人類詞語。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紅蓮扇一展一收,吹出冷風拂過床榻。

倪大野從高熱中轉醒,眼兒睜開,隻見那隻在他浮沉夢裏四下竄動的胖蘿莉手裏正抱著一個粉嫩的娃,歪著頭,一臉幸福恬靜微微笑地看著他。

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灑家這輩子值了。

不過,他已經睡了那麽長的時間麽?真是人生如夢一場啊!一覺醒來,繁華落盡,他都已經……

“我有兒子了?!”

他都已經當爹了!?

“傻丫頭,這孩子……是什麽時候生的?”

小男童額上青筋一跳,冰冷的目光射來……

不過,不對啊……怎麽這生孩子的製造過程他完全沒有記憶啊?應該很快樂爽快吧?老年癡呆了麽嗎?這麽美妙銷魂的記憶他竟然完全空白掉?

這樣孩子生孩子,顯得他多犯罪過啊!

等等……

“= =傻丫頭,咱家的孩子為啥看起來比我還老?”

小男童額上青筋再跳,目光寒氣四溢,盯緊**的混賬東西——

掀開被單,倪大野揪心地湊進自家陰鬱老成的娃娃,這小老頭似的一頭白發是怎麽回事啊?

“我說,孩子他娘,你是奶水不足,還是他營養不良?”他們倪家可沒有少年白頭的這個種吧?而且見著親爹既不要親親也不要抱抱,隻是麵無表情傲慢冷淡地低睨著他,好似在看一隻礙眼的大螻蟻。這是什麽大逆不道的眼神啊。

“年兒,你出去。”

小家夥粉唇一開,開了口,聲音稚嫩中帶著幾分磁酥,細細聽來竟透著一股仙風道骨滋味。他倪大野乃堂堂江湖兒女,這輩子什麽時候跟仙風道骨扯上過關係麽嗎?他的小孩,那必須快意恩仇,**不羈,專門和江湖第一美女搞搞緋聞,還必須有自己的格調才行!可這個死小孩怎麽越看越討厭,越看越不像他的種啊?天真無邪呢?童趣純真呢?就算不像他這個當爹的如此英明神武,瀟灑俊逸,好歹像他娘一樣憨憨呆呆,賣萌無敵也可以接受嘛!嗬!竟敢對娘親如此使氣頤指,還叫她出去?

“怎麽對你娘親說話呢?沒大沒小的家夥。”子不教,父之過!

“……年兒,出去。”最後通牒。

師父怒了……

孩子他娘為難地撓頭,隻能放下懷裏的小娃娃,軟軟地囑咐道:,“他才剛醒,您別太用力,也對他太那個啊……”

那個?哪個?怎麽聽起來怪怪的?這小兔崽子莫非還想對他亂來?!

“傻丫頭,你別聽這臭小子的,來,留下來陪……”

“我”字沒算完,孩子他娘已經顛顛兒溜出房門。

房門一關,年泡泡貼上耳朵,蹲在門邊偷偷聽著房內的動靜。

“你這小崽子,下次不準對你娘親呼來喝去聽見沒有,她雖然看起來很好欺負,但那也隻能留給你爹我一個人來,誰都不準欺負,你也不準!聽到沒有?”

“……”

“喂,小崽子,聽到沒有,我這當爹的跟你說話呢。你倒是給句話啊?”

“……”

“不愛說話嗎麽?來,過來給爹我抱一抱。”

“……肮髒的人類。”

“你敢說你老爹我髒……喂,喂喂喂,你想幹嗎?你這小破孩,要幹嗎?”

乒呤乓啷劈裏啪啦稀裏嘩啦嗚呼哀哉……慘叫聲飆出房內。

“你這逆子!要謀殺親爹啊!”

半晌後,倪大野滿臉小腳印,赤著青青紫紫紅紅腫腫的精瘦胸膛,單手撐下巴,滿腹怒氣盤腿坐在床沿。而始作俑者的小屁孩卻坐在不遠處的桌悠閑地品茗喝茶。

他該欣慰他倪家後繼有人,還是該怨念這坑爹的熊孩子揍起人來六親不認啊,當真是想讓他死啊!還不停踩他的俊顏,不知道他親爹偶爾也靠臉吃飯嘛?

他怨懟地瞪著正替他運功療傷的年泡泡,用一種“養不教母之過”的哀怨眼神。

無奈她雙目緊閉,根本接觸不到他頗有深度的眸語。細細碎碎地挪動靠近她些許,他用勉強還能亂動的兩指溜達到她肩膀,正想戳戳她,勾她過來與自己耳語幾句。

——把你那毛手毛腳的髒爪收回去,否則,我就給你剁了它。

= =哪個混渾蛋敢說他毛手毛腳?頭一轉,隻見桌邊的小鬼麵色一凜,粉唇一抿,寒意森森的眼瞳正冷冷地盯著他那隻快要碰上她肩頭的指頭。

他大爺的……反了他了,他家的傻丫頭,他還碰不得?就要碰就要碰就要碰!

——受死!

“師父,您別再給他填傷了,徒兒要治不過來了。”

“……”

小男童不爽地收扇坐回原位,惹來倪大爺小人得誌地一笑。

“還有你——大野人,你再拿指頭戳我,我就把你經脈打個蝴蝶結,直接送你上西天。”

“……”孩子他娘,別各打五十板,如此公平唄,稍微偏袒他這個當爹的一點不好嘛,他還要在小鬼頭麵前立威哪,“傻丫頭,你剛剛叫他什麽來著?”被揍得這麽慘還不知道這小崽子叫什麽名字,她剛剛叫他什麽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