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好嘛!她又理解歪了!

霜幽挫敗地撓頭,引來言化憋笑抖肩,用唇語朝他輕語,:“你娘親真是可愛,每次總能有出人意料的理解方式呢。你最近的內丹有空借給別人麽?”

“……你丫給我滾犢子!帶這麽個麻煩玩意來找我作甚,小心我一掌了結了她!”

“隨便你啊。”言化聳聳肩,“隻要你下得去手。”反正是尊者交代的任務,如果斷送在霜幽手裏,他也不算違背尊者命令,丟了包袱也好交的了差事。

一條肥魚,不被人一掌拍扁,烹煮美食,還有何用?隻是……若是在母妃麵前把這妖孽打回原形,定會驚著她。

靈力從袖口隱回去,霜幽咬著牙,抬手勾住言化的脖子就往外廳外拉,顯然是要和他來一次雄獸間一對一的談話。

“我母妃受不得這等妖氣衝撞,立刻給我把這妖孽挪走,否則……”靈力從爪指間飛濺而出,銀牙在唇間磨得咯咯作響。

“尊者妥我照料它,不然你以為依著我的性子會帶著這麽個小妖精四處奔走麽嗎?”

“……”一提到靈獸之尊煉華,霜幽立刻沒了脾氣,隻是略有嫌惡地朝廳內看去,“他現在何處?可還安好?”

“尊者行徑,你我怎可猜度。但是,多半是去為這小妖尋續命之法。”

“……”

“要替這小妖續命,能度過塵劫是最好的。這條小魚若能和那神將苟合必將靈力大進,撿回一條小命增增魚壽。”

“……與那神將苟合?”讓那個毛都沒長齊全的矮冬瓜與人類苟合?

“人家的前世之約,浪漫吧。”

“浪漫個鬼。”說什麽靈力大進,不就是妖類吸取人壽精力麽,啐……

“可如今那白梅小仙豁出性命封了那神將的心門,別說親近,他瞧見這條小魚,即便有心也是無力。”

“他有心無力與我何幹?難不成他抱不了女人,要小爺我代替他去抱麽嗎?”雙手環胸,對於另外一隻雄性沒力氣抱女人這件事,他除了幸災樂禍,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情緒。

“他的心門是我封的。”

“那你代替他去跟那條魚苟合啊。”

“除了苟合這兩字,咱們還能聊點別的嗎?比如,你的內丹……”

“……”低眸,霜幽瞥向自己下腹,“你要我用內丹去頂開你封的心門?”

“順便,驅毒。”麒麟內丹驅萬毒,除萬邪,方便好用,無副作用。能暫且驅散一會她身上的妖毒,方便她與人類親近。

“沒門!”

言化聳肩,就知道他不會那麽好說話。

“我哪根筋不對了,用自己內丹幫襯個妖孽同人類苟合?”

“你就不想知曉尊者是何緣故對她另眼相看。”

“……”一提到尊者,霜幽垂下眼簾,再瞥向廳內正和自家母妃大人侃侃而談,口沫橫飛的年泡泡,“就算你用他來壓我也沒辦法,你知道的,我的麒麟內丹根本不在體內。”

“我自然知道。正是如此,我才有此一計。”魅眸微轉,言化唇邊的笑意隱隱藏匿幾分,“你的麒麟內丹鎮在九華山,那便帶她回去取。有她在,尊者也許會願意重歸九華靈山。這豈非你我,九華山所有靈獸的夙願麽嗎?”

聞言,霜幽震住。

他怎麽沒想到有此妙計。

隻要尊者肯回歸九華霜曲山,有他重新坐鎮靈雪巔頂,那麽……所有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不用再擔心天庭追兵找到他,追捕他,九華山上所有的靈獸亦可以再度澤庇在尊者的靈羽之下,不用隻依靠他留在九華山的麒麟內丹散放的靈力勉強苟活。

隻要尊者肯返山,一切皆可重回舊貌。

回到那座山過去的時光……

“容我……考慮考慮。”霜幽沉聲輕語。

言化麵不改色,依舊笑意滿顏,“你大可慢慢思慮。我眼下無事,一點也不急。”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兩隻靈獸大人在門外交頭接耳,似乎商量著年泡泡這等小妖孽無法窺聽的天機。,她也隻能留在廳裏和方才懷疑過她清白的睿王妃溝通感情。

“塵緣未了?”睿王妃捧著茶盞看著眼前粉軟圓嘟的年泡泡,對於她這樣總結自家兒子遲遲不肯成親的理由,覺得竟頗有幾分道理,“你是說等我家麒兒塵緣已了,就會乖乖去成親了嗎麽?”

“嗯,這個自然呢。”

“可……小道長,若是塵緣已了,不是就該去修禪出家了麽嗎?”

“哎?成親與修禪有不同麽嗎?”年泡泡雙手環胸,搖晃著腦袋,“常言道,夫妻之道,玄於禪道。而且,若用禪道來解釋令郎的行徑,那便是,前緣未了,執念未放,一緣未盡,何以再修他緣?所以令郎的夫妻之緣,顯然要等令郎了卻前緣方能得之。”

“小道長言之有理呀!那就是說,我家麒兒現在心裏有個姑娘,要跟她徹底斷了,才會正眼看其他女子,是不麽?”

“哎。也不盡然哦。”胖嘟嘟的手指輕點幾下,年泡泡繼續搖晃著她的魚頭,“讓令郎執著不放的前緣是不是姑娘,就不得而知了。”

“再妖言惑眾,小爺便當場捏爆你這顆鹹魚腦袋。”森冷的威脅從背後傳來,年泡泡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被人拎了起來,屁股離開了椅子,身子在空中晃晃****,移了眼球向後看去,果然是氣悶沉沉的爽喲大人。

“我在幫您紓解母親大人的擔憂啊。”

怕是越解越憂吧?

“娘,您別聽這妖孽胡謅。”將手裏的物體甩甩,霜幽皺皺眉,若不是言化的提議有那麽點**,真想當下就這麽將這條臭鹹魚扔出九霄雲外。

“可我覺得小道長說得挺有道理。”睿王妃歪著頭搜索著兒子的蛛絲馬跡,“麒兒你的確單戀一個姑娘許久許久了呀。”

“哦?還有這等事,這在下倒是有興趣聽聽了。”言化忍不住插嘴,“相識那麽久,我竟不知咱們世子爺是個癡情種?敢問王妃是哪家姑娘得咱們世子爺如此眷顧?”

霜幽撇嘴不悅,抬手正要阻止自家娘親胡說,哪知睿王妃嘴快,張嘴就道,“年兒。”

“…………”

此言一出,四下陡然靜默下來。

年泡泡像被人點名了似得當場一震,回頭看向身後二人的表情。

天狐大人挑眉麵帶微笑,顯然了然於心。麒麟大人則麵色緋紅,像被人踩了麒麟尾似的,繃緊下唇。

“不對不對,好像是念兒?還是……蓮兒?”睿王妃兀自補充道,“麒兒小時候在我懷裏睡覺,就不停叨念這個名字,現在偶爾睡夢間還會念叨這個名字,以前我還沒在意,現在想來,這分明就是個姑娘家的名字嘛!我現在就讓管家去找,把城裏不管叫年兒還是蓮兒還是念兒的姑娘都列齊全了,總有一個是咱麒兒的前緣!”

“呃,王妃大人。”被拎在霜幽手裏的胖乎乎物體朝睿王妃揮了揮爪,“我是年兒。”

“啊?”

“我就是年兒。”

“…………”

霜幽默默地將那圓嘟嘟的物體拎高至眼前麵麵相覷。

“你別用這種好失望的眼神看著我呀!我真的是年兒啊。”年泡泡扭動著魚身。

“你是年兒?”他輕吐話語,伴著一聲不屑的輕嗤,“誰準的?”

“師父準的啊。”

年兒,師父都是這麽叫她。隻不過,她總是泡不離嘴,於是她在師父給取的名字後掛了兩坨泡泡,這有什麽不對麽?

“你師父?”

涼笑一聲,他的聲音陡然降低了溫度,跌破冰點,:“你不過替身而已。陪在尊者身邊,聊以安慰罷了。”

替身?他憑什麽說她是替身?就算他是瑞獸之首,也不帶這麽挑撥離間她和師父的親親關係的,!

“我就是年……”

“閉嘴!”霜幽甩開拎在手裏衣襟,年泡泡應聲摔進一旁的椅子上,屁股挨上木椅的痛度,讓她知曉麒麟大人現下惱火的程度。

“休要再在我麵前提這兩字。倘若再犯,我不管你於他是替身還是慰藉,亦不管有誰罩著你,照殺不誤!”寒眸附上一層冷霜,霜幽提步走到睿王妃身邊,“言化,看好這隻髒東西,傷了碰了我府裏一草一木,我就讓她少胳膊少腿。娘,我送你回房歇息。”

一屋子的人除了言化沒人明白他態度大轉彎的原因,他伸手攙起自家娘親,低眸的瞬間看向歪掛在椅上瞪大魚眼泡滿是不解的年泡泡。就算隻是替身,他也不承認這條臭鹹魚可以代替年兒。

那隻龍女,媚入骨,聲嬌軟,曼妙妖嬈,一舉一動都能撩人心弦,怎會是眼前這般蠢笨胖呆的醜模樣。

那隻龍女,狡猾聰明,性惡劣,是個不折不扣混蛋。總愛在他身邊纏繞不休,兩片紅潤的薄唇不時開開合合,想要她閉嘴,她就會頂他“有種用嘴巴堵住我嘴巴我就不說話了呀”。

那隻龍女,玩過了火,被拆骨,、被鎖魂,已經煙消雲散,什麽也沒剩下。就算是他偶爾犯賤,想要思量什麽,也隻是飛身坐在南江雲端,看著滾滾南江水閑待片刻。

那隻龍女,應該在南江裏遊水浮沉,一世一世以魚身過活。

她若真能幻化人形,若真能這般大搖大擺笑意滿顏地出現在他眼前,他大概會伸手抱住她吧。

這一次,他會自己伸手,不用她撒嬌刷拉提要求,主動地圈上她的肩頭,將她摟進懷裏,就算尊者訓斥,他也一定會這麽做。

可是——怎麽可能。他親眼所見她被抽筋斷骨,永不可再列仙靈之班。

他和尊者不同,他是靈獸,與人不同,與仙更加不同,他會記得的不僅僅是記憶,還有屬於她的味道,氣息,甚至呼吸的節奏。他沒辦法因為慰藉就接受一個替身,哪怕有多像她。

眼前這個“年兒”,隻是個連複製品都算不上的,拙劣的替代品。

代替“她”陪在尊者身邊,代替“她”承下尊者的寵愛,卻還妄想真正代替“她”的位置。

年泡泡摸著摔疼的屁股站起身,看著一臉憂鬱的麒麟大人扶起睿王妃頭也不回地走出正廳去,她實在不動,她的名字哪裏犯了這隻瑞獸的忌諱,她怎麽就好端端變成一坨替代品了?

“看來,他是不會幫我了。年兒這名字有這麽多罪過嘛?天狐大人?”

言化唇邊的笑意漸漸加深,端起擱在桌已是微涼的茶仰頭飲下一口,“誰讓你胡亂猜度他的塵緣,他不高興也是自然的。”

“咦?我隻是實話實說啊。他分明一臉塵緣未了的樣子呀。”

“是呀。不小心被你猜中了。所以他惱羞成怒了啊。”言化攤攤手,“年兒——他初戀的名字。你說,他跟不跟你急?”

“初……初戀?!”年泡泡不敢置信,“他的初戀……也叫年兒?”

“好巧。”言化揚唇一笑,沒心沒肺。可年泡泡就沒那麽淡定了。

“也太巧了吧?”揉了揉屁股,她皺皺眉,“就因為他初戀跟我一個名兒,所以就對我屁股來這麽一下子才打我屁股?”

“沒讓你**殘就偷笑吧。屁股開花就偷笑吧,年兒。”

“……”嘟唇,她委屈,“就算,犯了他的忌諱,他也不該這般挑撥我和師父呀,說什麽替代品。他的初戀,與我師父何幹。難不成,我師父的初戀也叫年兒,有這麽巧嘛?!”

見她忿忿不平,言化也不點破,掀起紫錦長袍長腿交疊,手撐下巴湊進她,“關於那個‘年兒’還著實跟你師父有那麽一點關係。”

“……你不要也跟我說代替品什麽的。我才不相信呢。我師父有多疼我,我自己知道,你們這些靈獸大人,總是不安好心,想拆散我和師父這對忠肝義膽的師徒。”

言化翻了個白眼,還忠肝義膽呢,不知道尊者聽到這家夥用這四個字來形容他們倆的關係會不會氣的爆青筋裂血管。不過,關於“年兒”的二三事,這粗線條的小鯉精也該知曉一二了,她著實被尊者保護的太周全了。

抿唇,他低眸看向自己指尖,任回憶翻開篇章,“那隻‘年兒’與你不同,她不是一條鯉精,而是一尾龍女。”

“啐。”年泡泡不爽地撇唇,又是一隻血統高貴的靈獸,總之跟他們這種路邊小野妖是雲泥之別,她就是躍過龍門也不定能攀比上就對了。

“嗯,是一尾很不聽話很不聽話的龍女。”

言化輕笑加上個後綴,讓年泡泡眨了眨眼,這靈獸不稀奇,但這靈獸有毛病,她就得趁機八卦八卦,給自己這等小妖找找心理平衡了,“怎麽個不聽話法?”

“怎麽個不聽話法啊。”要他這個也一樣不聽話的家夥來闡述她有多不聽話還真是挺難的,“愛上不該愛上的人,算不算很不聽話?”

“她是龍……又是麒麟大人的初戀,莫非她……愛上那隻麒麟?”這個就很不聽話了呢,人有人規,獸有獸行。尤其是在天庭這種把規矩都寫成天條,一個不小心就讓你觸犯個天條,貶下凡間,寬鬆寬鬆天庭人口的危險重地。

“不過麒麟也算龍族遠親,就算有點小不合適,也不至於犯天條吧?”她嗬嗬說道。

言化搖搖頭,“她愛上的不是霜幽,而是……一位謫仙,一位用靈力豢養她,將她由一尾小龍撫育長大,鎮守仙靈獸山的靈獸之尊。”

“……”

“這等荒唐事,那尊者隻當是龍女孩還小不懂情事,未放在心上。哪知那龍女已過成年,竟然拒絕和其他同族**繁衍後嗣,尊者幾經追問,她獸性不改,甚至衝撞尊者,想要撲倒人家,在她眼裏,喜歡就該說出來,說完就可以撲到人家卿卿我我,結果,尊者盛怒,頻頻把她甩去思過崖,每回一麵壁就是七七四十九日,最後,尊者見她冥頑不靈,不可開導,為避再見她,讓她獸心再起,便再不召她入殿侍候。”

“後來呢?”

“後來?”言化媚眸流光輕轉,“後來——咱們這次故事的男角兒就登場了。”

第一次見到她時,他甫化為人形,沉睡了許久,剛睜開的眼眸裏被一張放大的臉孔硬撐開來,緊隨而來的,是她吵耳又響亮的聲音。

“他就是麒麟?瑞獸麒麟?”

“嗯。”溫潤沁人心神的男音在她身後響起,在睡夢裏,就是這把清靈的聲音帶著豐沛的靈力喚他快點蘇醒。

“唔,可他看起來好呆呀,一點也沒有麒麟的霸氣。”金色的瞳孔湊近他麵前,眼一眨,眼睫刷上他的臉頰,搔癢的感覺讓他別開臉,打著小噴嚏看向別處。

“這種一臉可愛的蠢蛋模樣,當麒麟真的沒問題嘛?”紅潤的嘴唇在他麵前嘟起,他的稚嫩對不上她的期待。

他蜷縮一團,趟在靈石上,揉著眼睛坐起來,她顛顛兒從他身邊跑開,拉起一直站在她身後人的白衣袖搖晃,仰頭問道,“我若變成原型,一定能一口吞了他這隻小麒麟,對吧?”

“你不過方能化為人形,休要欺負稚獸。”仙靈幽**的聲音再度響起,一隻潤如暖玉的手掌向他伸來,帶著仁愛落在他的頭頂輕觸他的龍角,關愛的仙音拂進他的耳朵,“身子可有不適?”

他懵懵懂懂抬頭仰視那位謫仙,他很高,那吵耳小丫頭踮著腳方能牽上他的手。他一襲素雪白衣,低首略微俯身,一頭墨色長發從肩頭流瀉低垂到他龍角眉間,一雙幽深的瞳靜靜地凝視自己,一絲絲靈力從墨發白衣周身蔓延開來,他眷戀地吸下他周身散發的氣息,怯怯地搖搖頭。

“既誕於冰霜幽譚水中,便喚作霜幽吧。”

霜幽,他從此有了名字,是那位謫仙給的。

而後,他知曉,撫摸他龍角正是這座九華霜曲山的尊者。

他撫養統禦萬眾靈獸,乃天庭靈獸之主。

也是他一生唯一敬畏的師尊。

而那個霸占他身側的臭丫頭——

“小不點,師尊是我的,你不要想搶哦,就算你是瑞獸麒麟我也不怕你。”仗著比他早化成人形一些,那時的她比他略高一個頭,總是叉腰指著他的鼻頭,以大欺小。

“誰同你一般沒用。”他是男娃兒,自己修行靜心便可,誰像她一樣恨不得天天粘著尊者撒嬌。

偏偏麒麟與龍皆乃靈獸之中血統稀薄族類,尊者對他們倆的養育也都格外小心謹慎,破例將他們倆人豢養在頂殿,以便隨時親自賦授靈力,於是——

她偷他的衣裳,讓他光著屁股蹲在碧清池凍了一個晚上,直到師尊將他從池子裏撈起來,剛要罰她,她就厚顏無恥地哇哇大哭,師尊無奈隻能作罷。

趁他小憩,她用精蓮子塞進他的鼻子,再朝他大聲一嚷,他被嗆得差點駕鶴西歸,師尊聞訊趕來,她又故技重施,故作可憐,還把鼻涕蹭在他身上。

背著師尊朝他吐口水,抄他做好的課業,在他鞋裏放癢癢蟲,尿床栽贓在他身上,各式各樣的壞事,她都做盡做絕了,每次每次,師尊都隻能作罷,每次每次,她都用一種招數脫罪,那就是大聲哭鼻子宣布——她是母的。

母的有什麽了不起?母的就能無法無天了?

拜她所賜,從那時起,他就對母靈獸沒有任何好感。

漸漸的,他長高了,壯實了,那個每次仗著比他高半個頭的臭丫頭再也指不上他的鼻頭,他一隻手就能拽住她張牙舞爪的兩隻爪兒,把她從頂殿給甩飛出去,可不知何時起,她不愛招惹他了,一雙金色的獸眼滴溜溜地隻在師尊身上上下打量,卻總是疏遠地站在不遠處低著紅坨坨的臉龐,不像小時候那般沒臉沒皮地貼蹭上去,向他宣告所有權。

母獸長大了,會更奇怪。

這是他的定論。

直到他倆皆已成年,依照九華山門規矩,到了擇選配偶,繁衍後嗣,延續血脈的時刻——

九華山巔依舊白雪皚皚,霜雪紛飛沁入靈泉化為冰晶沾在一簇粉嫩的龍角上。

“放我進去。”女兒家蠻橫撒潑的聲音隨著風雪而來。

“不放。”霜幽冷傲的聲音不帶一絲退讓。

“讓我進去呀!”

“不讓。”

“我要進去,我要見尊者!”說罷,她作勢要硬闖。

“不可。”

靈雪巔處的山門口,一抹豔紅身影的女子被一隻銀霜色的麒麟叼在嘴裏用力一拋,從山坡處咕嚕嚕地往下滾。

她一個翻身就地爬起,賴在地上就開始對著那傲慢昂頭的麒麟嚎道,:“小幽,你以前都不是這樣的,幹嗎嘛這些天每天都為難我。”

銀霜麒麟昂首化為人形,湖水色的發,水金色的眸,高大,英挺,與當年那隻蜷縮在靈石上的小獸截然不同,銀靴重重踏上雪坡,“廢話!你平日裏對著師尊流流口水也就罷了,哪知你這年大蟲如今膽兒肥了啊,師尊讓我等繁衍後嗣,延續靈獸血脈,你竟然敢趁人不備撲倒尊者,妄圖一逞獸欲,**邪取樂?你還有沒有良心了?尊者吩咐我守在這裏,你不許靠近雪頂,識相的就乖乖滾回山下好好反思,莫要再惹師尊煩厭。”

“我才不是什麽獸欲,什麽取樂!”

她的否認讓他更為火光,霜幽抬起銀靴一腳踩上她正欲反抗的爪子,硬生生摁進白雪裏,“撕破師尊的衣裳,在師尊麵前衣冠不整**形骸,師尊嘴唇肩頭的傷口難道不是你所為?”

手掌被壓在冰寒的雪裏,她不服輸咬緊牙,忿忿地盯著他。

“我還以為你是女兒家長大了,知道規矩了,不再粘著師尊撒嬌賣好,沒曾想你竟在打這等齷蹉的主意?這不是獸欲,不是取樂,根本就是欺師忘祖,大逆不道。”

“他這樣同你說麽?”

“什麽?”

“在他眼裏,就是這般看待我的麽?”

“……”

金色的龍眸在雪光的映照下多出幾滴瑩珠,惹來他眉頭緊鎖,這嬌蠻跋扈的龍女竟會在他麵前掉淚珠子,這等世間雌獸才專有的伎倆……她竟然也會?

“所以……是隻有我這般奇怪,對嗎?”她鬆鬆咬緊的唇,抬起眼眸看向他,“小幽,你也可以這麽做嗎?隻要是同族,隻要是師尊給你牽來的,你就可以對她****,繁衍後嗣,對嗎?”

“……若是師尊為我擇選的,理當相從。”

“嗬……嗬嗬。果然,這整座山奇怪的隻有我而已,難怪他要我反省思過,難怪他不讓我再見他。”

“……錯的自然是你。師尊所做的一切皆是為我們著想,你忤逆尊上,還意圖染指,簡直人獸共憤,既是知道錯了,還速速滾離頂殿,好好思過,遵照師尊旨意行事,也不枉費尊上對你一番苦心。”見她服軟認輸,他鬆開銀靴,俯身想扶她一把。

“可我做不到,要我和清潼**,我做不到。”

他的動作停住,眼眸微微眯起,嘴唇顫了顫,想張開說些什麽,卻又崩緊了唇線。

“為什麽要和別人**,為什麽他要讓我和別人在一起,就因為我是龍嘛?就因為我是他從小養大的獸,我便沒有喜歡別人的自由,也沒有喜歡他的權利嗎?”她的聲音漸漸嘶啞起來,在他耳邊吵嚷,刺痛了他的耳朵。她忽然彈坐起身,爪兒撕抓上他的衣衫,“你隻當我奇怪好了,我不要隻是他豢養的獸,他可以厭煩我,但我絕不會像你一般,乖乖聽話去跟他選好的對象**!”

像他一般……

這句刺耳的話在他耳邊縈繞不去。

宛若咒語一般,讓他在師尊替他選好的雌獸麵前躊躇不前。

原來,這等情形發生在自己身上,竟是這般感受。

靈湖水鏡中,搖晃顯示出鶴使正領著一隻母獸朝頂殿從容飛來,他知道那是師尊為他擇選的繁衍後嗣的配偶,就在前一日,師尊已經知會他這件事了,他也……欣然接受。

不似那年大蟲大吵大鬧,攪得的頂殿沒有寧日,他聽話地屈膝跪下,像接到師尊下達的普通命令一般,低首稱是。

接下來,他要和那隻母獸在九華霜曲山,選取一處靈地,繁衍後嗣,孕育出一隻純種麒麟才能讓師尊寬慰。

可為何偏偏此刻,年大蟲那些狗屁不通的歪道理在他腦海裏旋轉不去。

原本來者是誰什麽模樣並不重要,隻要她血統純正,為師尊所選,能為他孕育後嗣便可,為何這一刻,他違背了自己的初衷,竟用水鏡窺探起那母獸的麵貌來……

眼眉鼻唇,肩腰臀腿……他說不出哪兒不好,但竟沒有一處能讓他順眼得起來的。

他這是怎麽了?

——“小幽,你也可以這麽做嗎?隻要是同族,隻要是師尊給你牽來的,你就可以對她****,繁衍後嗣,對嗎?”

對,他可以做到,隻要是師尊為他擇選的,隻要能繁育後嗣,他就可做到!

——“為什麽要和別人**,為什麽他要讓我和別人在一起,就因為我是龍嘛?就因為我是他從小養大的獸,我便沒有喜歡別人的自由,也沒有喜歡他的權利嗎?”

對,她沒有這自由,他亦沒有,他們所做的,他們靠汲取師尊靈力長大至今,能為師尊做到的,便是孕育出純種靈獸!

——“所以……是隻有我這般奇怪,對嗎?”

對,隻有你年大蟲才這麽奇怪,他才不會,也絕對不會像她心魔深重,一般大逆不道!

拂塵掃過他眼前,一身白衣的鶴使已翩然降在他眼前,眼角掃過一邊斑駁漣漪的水鏡,朝他淡淡一笑。

“看來,您已看過尊者替您擇選的人選了。原以為您性情冰冷,沒想到也如此在意此事。尊者派我前來所謂何事,您該已經知曉了吧?”

霜幽垂眸點點頭。

“既然如此,我不便打擾,先行告辭。”

鶴使不做多餘停留,化為原型展翅便飛向頂殿高處,留下他與師尊為他擇選的配偶完成他們該完成的事情……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圓月高懸。

靈雪頂殿的柔光從九華霜曲山最高處散開,灑落在山下的每一寸土地上,那柔光帶著山體之尊煉華尊者的靈力,亦附有他的氣息,繚繞著整座仙山靈霧嫋嫋。

年兒嘴裏叼著一根雜草,雙手枕在腦後,仰躺在靈泉譚邊的深草裏,遙看著天上亮圓的白月。

她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那山巔處高高在上的尊上了。

自從她孤注一擲,厚顏無恥地最後一搏,拔掉他的衣裳,用全部的力氣把他壓倒在地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而她的記憶也在那一刻斷了片,停駐在那裏,不肯向前。

爐煙嫋嫋,雲縷霏霏。

她大逆不道地騎在他身上,手兒撕抓他的衣襟,第一次俯視著他……秋水為神玉為骨,白衣散亂,黑發鋪散,每一絲每一縷編成了一張網,將她整個人纏絡其間,越陷越深,他眼眸裏有震怒,有不解,但更多的是……痛心。

多半是在氣惱她的不爭氣……

即便被她用蠻力強壓在地,他清靜淡然臨危不亂的性子也沒有一絲淩亂,唇角溢出沁泉般的喟歎,“你究竟是為何變至如此?”

是啊,她究竟是為何變成這樣。她也想知道。

她也想如同小時候一般在他身邊撒嬌甜笑,讓他蹲下身為她整理髒亂的衣裳,讓他牽著她看遍這九華山的一草一樹……她也不知何時變得越來越貪心,就宛如這具越長越大的身子,那漸漸隆起的胸乳,縮起的腰臀,讓他漸漸刻意疏遠她,讓她最後隻能遠遠地看他一眼。

潤白如玉的頸脖鎖骨近在眼前,她引頸向前正欲一口咬下,卻因他緩緩伸起的手而停下動作,指尖劃過她的臉龐,她聽見他深幽自責的聲音。

“是吾太縱容你了嗎?”

還未待她開口,雪色廣袖在她眼前忽而高抬一揮,一把冰火交融的紅蓮扇從雪袖中飛出,烈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火柱繞冰將她整個人震飛彈出數十丈外,她整個人險些頂殿露台邊緣,隻能靠單手抓掛在露台玉欄上。

徐徐的腳步聲伴著冰封灼火的細碎聲朝她靠過來,霜色衣袂伴著香爐清煙飄渺隨風而來,他自高處向下冷望著狼狽的她,輕抬手用靈力將自己**在外的頸脖肩骨用雪白的衣衫重新束緊。

白色,無色,無垢。

無欲,亦無求。

她方才在他身上,用感用輕撕開的一道小口子,已重新封好。

“吾諒你年幼,尚不知事,且不怪罪於你。”

“我才沒有錯!隻是犯了師尊你繁衍生嗣的爛規矩,要怪要罰悉聽尊便!”

“咚”咚!

一截玉欄被他一掌擊碎,斷玉碎石細碎落在她臉龐,她晃晃腦袋,不在乎身下便是萬丈山崖,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執拗地抬頭與他對視。

“既然你要領罰,那吾便不再縱容你。”

紅蓮扇從半空收入他雪袖裏,蓮火如點綴般重新繞回他袖口邊緣,他閉眸啟唇,“龍女年,貶逐頂殿,與吾永不相見。”

一道霜風將她吹落頂殿,他拂袖負手冷眼旁觀站定原地,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從觸手可及距離變成高高在上的漠視。

永不相見。

師尊果然懂得該如何罰她,才能讓她真正懂得教訓,也真正痛在心裏……

清冷的圓月,鍍得靈雪頂殿泛出一層落寞的銀光。是她多慮了,那個人的根本不懂這世間有“寂寞”二字的存在,即便知道有,他也會冷冷地回她——

“這種東西,我不需要。”

不需要感情,亦不需要她的眷戀。不需要有人陪伴,更不需要她的思念。

翻身,她背過月亮,緊閉眼眸不再看它,逼自己快點睡著,停止思考,就能停住無盡的煩惱。

“沙沙。”

竹林深處一陣細碎的聲響讓她緊閉的眼輕動,眉頭也不自覺地挑起。

“沙沙沙。”

是誰在葉片上輕踏飛跑,而且那聲音正朝她的方向急速逼近。

“沙沙沙沙沙沙。”

層層疊疊的竹葉摩擦的聲音如海濤般席卷而來,年兒再也無法裝睡,金色眼瞳在月夜裏睜開,機警地掃過自己草叢周圍。雖然這九華霜曲山有煉華尊者靈力籠罩一片祥和,但並非毫無死角。魔獸與靈獸本雖為一血同宗,但魔物世界弱肉強食,有多少魔獸虎視眈眈盯著這九華山漫山遍野的靈獸,稍有機會,便等著撕開這些靈力豐沛的血肉,一口吞下。

莫非有魔物趁機溜進九華山?

手指幻作利龍爪隱在袖下,她在暗處做好偷襲準備,隻要那東西敢靠近她身體,她就回身給他一爪子,再變作獸型,用龍角頂他個肺!

黑影蹲下,籠罩住她側躺的身軀。有什麽東西開始在她的背脊上劃過,溫熱的觸感,越過她的肩頭,撩開她的頭發。肯定是舌頭,正在評鑒食物的美味程度!混它個蛋的,竟想把食物鏈最高端的龍族當作食物,還在她身上舔來舔去,她不僅要用龍角頂它個肺,還要用龍爪把他拍得連娘都認不出來!

發絲被那猥瑣的東西擼起,搔過她的脖子,最後,停在他的額頭。

“啪”指尖在她額頭彈出清脆的一聲響。她整個脊梁骨都竄起麻意,再也無法忍耐,一個機靈蹦躂起來,伸爪就要向那渾蛋王八犢子拍去——

“看招!頂你個肺!”

“啪”手腕被來人輕易擋下,流利地回旋反鉗在身後,攏過她的腰身將她拉近。

月光從那家夥背後映照而來,她看不清來人的麵孔,可那兩隻與她相似的龍角讓她眨了眨眼。熟悉聲音不滿地嚷道——

“你要頂誰的肺?多日不見,在山下待傻了吧你,年大蟲!”

“……小…小幽?”

“……”

“是真的小幽嘛?”

單手撐著下巴,遮捂著半張臉,霜幽蹲在她身邊,微微側過臉龐,不讓她看見圓月下自己的表情。

“小幽,真的是你。你怎麽跑來了?”還是在這種大半夜。

自從她被罰下山後,幾次被爛在頂殿外,她學乖了,放棄了,也不再找他麻煩了。於是,他們也很久沒有再見麵了。

“……”她的問題讓他皺眉沉默,更加別扭地將臉別向背光暗處,可兩隻水金色的眼眸卻藏不住光澤,漾出讓她看不明白的深意。

“莫非……是師尊原諒我了?讓你來找我,讓我去見他嗎?”

嘴唇緊抿出一道不滿的弧線,霜幽一手摟過她雀躍而起的身子,將她重新摁壓回草叢,雙手扣住她的手腕,縱身側翻,壓俯在她身上。

她的眼眸裏沒有羞澀,有的盡是不解。

“小幽?你怎麽了?”

“……”

他怎麽了?他也想知道……

為何會在這裏?為何會腦筋不對跑到她麵前來?他不是閑著沒事,他應該很忙,忙得不知所已。遵照師尊指示,縱情聲色,繁衍子嗣,他不去和他應該親近的母獸做該做的事,卻跑到她麵前來,聽她吵耳的絮叨做什麽?

慌亂的眼眸泄露的信息,年兒黯下了眼眸,“不是師尊讓你來找我的……對嗎?”

“不是。”

既然不是他,那便什麽都無所謂了。她的眼睛這麽告訴他,這想法讓他眉頭抽搐一瞬。

“那你找我作甚?炫耀你終於把我從師尊旁邊踢走了,現在沒人跟你搶了是嘛?”她用力想掙脫他的鉗製,“還是——你又想要教訓我?嗬,我冥頑不靈,沒救了。你就和師尊一樣,把我丟在一旁不聞不問,當作不認識就好了。”

“你以為我不想這麽做嗎?”

“咚。”一記悶拳砸在她身邊的草皮上,瞬間冰霜凝結蔓延出數十裏。

“你那混賬的心思,我隻要想到就恨不得把你吊起來胖揍一頓!誰準你不聽師尊的指示,不和同族**繁衍子嗣,偏要去想其他人的?”霜幽沉怒的聲音響起,“你眼裏還有沒有規矩,有沒有一點廉恥!你以為就你那點微不足道,什麽都不是的破感情,就能把你齷蹉的想法給糊弄過去嗎?那個人豈是你這等蠢貨能匹配肖想的?你醒醒吧你!”

沒給她留一絲情麵。

像在罵一個沒羞沒臊,沒出息不爭氣又下賤無恥的女人。

那些話聽在耳裏,卻罵進了她的心裏。

不像以往打打鬧鬧指責她的不是,她聽出他話裏的意思,是真心希望她能改。

不要再讓人打心眼裏瞧不起她了。

若在凡塵俗世,她與那種追在自己高攀不上的男子身後的花癡女子並無不同。她隻是不想承認罷了,她以為,她從小長在他身邊,便會有所不同。可他仙壽綿長,已經迎來送走多少在他身邊長育的靈獸了。她以為他是不能有情,可她錯了,師尊他不是不能,而是沒有——

他沒有那種感情。

對她沒有那種感情。

再說直白些……

師尊……並不喜歡她。

正如她不喜歡清潼不能與他**生嗣一般,師尊也有選擇權。

既不喜歡她,又憑什麽要縱容她親近自己?

這麽簡單的道理,她為何到現在才明白?

她配不上,亦沒有得到這份特殊的垂青。

草叢裏傳來小獸般嚶嚶的哭泣聲,她似乎壓抑了許久,這會子一股腦地發作出來,竟是哭的抽噎不已,放棄了掙紮,不住地在他身下發抖,“那,那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辦……我,我也知道他不會喜歡我……你,你就知道站著說話不,不腰痛……那你為什麽不去……不去試試喜歡一個人……喜,喜歡一個……不,不喜歡你的人呀——”

“我現在不是正在試麽。”

“……”

月光微移,她突然看清楚他的表情。

那是她從未在霜幽臉上看過的溫柔,若水一般朝她流瀉而來。

水金色的眼眸鎖住她哭慘了的表情,瑰色的嘴唇微啟,喟歎的氣息輕輕呼出,一絲微風把他水藍色分柔發吹亂,一雙與她相似的龍角在水藍色的發絲裏浮沉。

他突然低下頭,用龍族的親昵張嘴咬了咬她粉嫩的龍角。

龍族的龍角高高在上,尊嚴的象征,高貴不可侵犯。除非另一半求歡時親昵地舔舐,平時根本不讓人觸碰。

霜幽的動作意味著什麽,她心裏比誰都清楚。

“你,別鬧我。”她晃動頭部,把龍角從他唇齒間挪開,“雖然我們算同根,但是我血統可比你純,不算同族。”

“所以呢?你終於肯乖乖聽師尊的話了?”

“是你要破規矩了才對吧?”她仰麵看向他,“是誰說隻要是尊上擇選的對象,是誰都沒關係,隻要能繁衍生嗣,血統純淨就好?”

他皺眉撇唇瞪住她,這種她從來不遵守的規矩,竟在這種時候被她搬出來阻止他。

“師尊也會替你選好對象,然後送你去****完成任務的。算一算,你年紀也該到了吧?也該輪到你了吧,免得你站著說話不腰痛,讓你也嚐一會什麽叫‘滅了燈都一樣’。”

張唇,他一口咬下那截讓他心亂如麻的小龍角,順延而下,向下舔吻而去。

碎聲的囈語從他唇角溜走,:“噓……別動。”

“……”

溫潤的唇喘著灼熱的氣來到她耳邊,她僵住不動,感覺胸口千萬根針刺在心上,麻在心頭。隻聽他的嗓帶著濃濃的磁音向她席卷而來。

“從今天起,我來做你的共犯。”

圓月飄進厚雲,夜本就該被欲主宰,他們血統裏本就沒有被禁錮的那東西……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後來呢?”

說故事的人停在了這裏。

年泡泡瞪大眼催促著言化繼續下麵的重點部分,他卻邪氣地展扇擋唇不說了。

“接下來的部分,少兒不宜。我就不便再向你透露他人隱私了。”

“你已經透露不少了,也不差這一兩句吧?這後麵那點對劇情也沒有影響,就滿足滿足我對少兒不宜世界的幻想又有什麽關係?”

“丫頭,這種事情的過程並不重要吧?重要的是結果。”言化笑得深意奧妙。

“結果?結果是什麽?”獸類配種成功,不就是天長地久,生兒育嗣,每到配種期,就一窩一窩的生下去唄。

“結果是第二天,煉華尊者聽聞此事,震怒非常,這兩隻初嚐雲雨的小獸衣衫不整地被押進了靈雪頂殿。霜幽因撇下尊上擇選的繁育對象竟私自下山找龍女**靡**,從此被禁錮,淪為尊上坐騎,沒有尊上命令終生不得再擅離頂殿。這是尊上從沒有下過的命令,尊上從沒有強行馴服靈獸為坐騎的,更何況是瑞獸麒麟。”

“那……那個跟我同名的龍女年呢?”這尊者聽起來好壞哦,這龍女犯了規矩,大概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吧。

“放了。”

“放了?”

“嗯。放回山下。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沒心沒肺地繼續過她的小日子。”

“咦?!為什麽?”這不符合那暴戾尊者的性格呀,就算沒對這沒下限的小獸胸口碎大石,也該一掌將她拍上山壁摳都摳不下來呀。

“那就要問你了。”側臉靠近她的臉龐,言化的眼眸飄過一縷紫煙,懶懶地彎唇。

“問我?”年泡泡抬手指向自己,滿臉迷惑。

“對,問你……對尊上種了什麽蠱,讓他重罰了霜幽,卻如此縱容你,由著你胡來。”

“……”

“問你為何能做出那等不負責的事,他對你是認真的你知道嗎?第一次對雄獸也很重要的,霜幽那家夥有多脆弱多孬種,你知道嗎?

“口口聲聲說自己不要當獸,做出來的事卻禽獸不如。明明是你素行不良,勾挑不解人事的霜幽,卻為何是他淪為坐騎,你倒什麽事也沒有,依舊獨善其身逍遙自在。哼,真叫人忿忿不平。若是能當麵這般罵她一通不知會有多快活,對吧?”繞上一圈,言化朝年泡泡揚起眉頭,看她整個愣住的樣子隱隱發笑。

“……呃?呃……嗯嗯。”原來不是在說她啊?怎麽聽起來那麽別扭呢?可也不應該隻因為她剛巧和那好男色的龍女同名,就把仇恨轉移到她身上來吧。

“好了。這些陳年舊事,原也與你沒多大關係。隻是我想起舊事就難免絮叨了些。你就當故事聽過就忘了吧。”說罷,言化站起身,“至於借用麒麟內丹之事,霜幽的內丹現下不在他體內,我們得一同前去取來才能借於你。”

“上哪兒去取?”

“九華霜曲山。”

“……”

她的心瞬間下沉,像掉進一汪黑漆漆的深潭中迅速下沉著。

月正圓,銀光如瀑,直落進王府的湖麵,一片綠葉被淺風卷下高枝飄在如鏡般的湖麵。

霜幽懸在盤腿懸在湖央,讓月光將整個人籠罩起來,背後傳來的細碎聲沒讓他睜眼,隻是微微側目感應那股氣息。

——是那隻騷狐狸。

就知道他不會安分。

“要偷襲麽你?”幾百年來,他們都這麽互毆過來的,若要打,他一定奉陪。

言化腳尖輕點水麵靈躍至他身邊,“得了吧。若是曾經我倆撓個三天三夜尚嫌不夠,如今……嗬嗬,恕我直言,沒有內丹護體的你,我一爪子便能拍暈你。”

“挑釁是吧?敢拍暈我?來試試看!”打斷了調息,霜幽掄起袖子就要朝他揮來一拳,卻被言化一手抱住,曖昧地攬過霜幽的腰身,將他拉近自己,豎起鼻子在他身上使勁嗅了嗅。

“咦?竟然沒雌性的味道?”這說明,這位小爺最近數月很素淨啊,“這可不像你呀,霜幽。”

一把推開言化過分的親近,霜幽豎起眉頭拂拍自己的衣裳,生怕沾染某狐狸的騷氣,“給我滾開。我吃素吃葷與你何幹。”

言化聳聳肩,雙手枕在腦後,索性仰躺懸浮在湖麵之上,“自從你把內丹鎮在九華山,每月一次沐浴齋戒吸取月靈維持靈力,但是也隻要在月圓前三日齋戒就好了吧。平日裏應該照樣可以縱情放欲啊。這身子味道不對,做朋友的關心關心你,怕你身子出什麽毛病了,這也不行麽?”

“……不想要便不要。不過是你情我願縱欲一場又不是留嗣,有何大驚小怪。”他說的輕鬆,繼續平穩盤坐,沐浴月光吸取靈力。

言化眯著眼繼續在他身邊像蒼蠅似得飄來飄去,“嗯……我看是你見到了尊上,又想起某個人了吧?”

平靜的回答,沒有太多情緒。與他平日一扇風就著火的性子完全不同。

一提及龍女年,他已經煉到波瀾不驚的境界了麽?

不過也是,畢竟……被那個牲口的小娘們如此對待過呢。

“不恨他嗎?”他惡劣地想再扇一把風。

“誰?”

“偏心的尊上咯。”

“從未。”

“那……年呢?”

“…………”

淺金色的眸在月夜緩緩睜開,他側頭去看一臉八卦的言化。

“幹嗎嘛?要揍我?來呀。”

眼光緩緩從言化那張欠揍的臉移開,他半垂下眼眸,湖中月影搖晃,喟歎出聲,“人都已經不在了,還有何喜好憎惡之說。”

“……”

有些落寞的語氣讓言化的唇抿緊了幾分,“所以,還不肯留嗣,是在等她嗎麽?”

“別逗了。鎖骨抽筋,就算是龍,也早已煙消雲散。”那是他親眼看見的,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你自己還不是未留子嗣,這點上,咱兩半斤對八兩,你少念我。”

“我?你怎知我沒有。我可不像你,這裏還幹淨著。”言化抬手指向自己的左胸口。

“我才沒那麽癡傻,等一個掛掉幾百年的家夥。”

“我也覺得你挺癡傻的,等一個掛掉幾百年還玩弄了你的家夥。”

“……那不是玩弄。”

言化聞言嗤笑,“不是玩弄?你以為人家要跟你過一輩子,眼巴巴去求尊上成全,結果人家隻當是一夜歡好,露水情緣,這還不是玩弄?”

“……”

在人界,這就叫玩弄。

還有一個更準確的詞兒——“始亂終棄”。

他是被那家夥丟棄的,在他那麽認真的時候。

他還記得跪在尊上麵前,那冰玉石磚透心的涼度,還有自己傻不拉幾信誓旦旦的話。

“我是認真的。”

青煙繚繞的清白玉堂裏,煉華尊者端坐在高位,眼眸不睜,隻聽著他信誓旦旦的廢言。

“尊上我和年兒是認真的。”

黑羽睫輕顫,尊上深潭一般的眼眸緩緩睜開,他掃視著跪在殿堂下的霜幽,衣衫不整,胸膛**,幾道紅痕曖昧的掛在頸脖,他眉頭稍皺,眼眸流轉挪開,繼而閉眸不語。

“雖然我與龍兒種族不合,犯了您的規矩,但是除卻這個,我和年兒一定安分守己,絕不讓您為難。我知尊上無欲無念,和我們不一樣,凡塵俗欲隻會妨礙您清修,所以才把年兒趕下山去。可我終究還是和年兒,和九華山所有靈獸一樣,有欲有念,也有看著特別順眼,看不見就會想起的東西……”

“靈獸欲念,天庭留容。爾等情事無須告知我。”不待他說完,尊上輕言阻斷,“然,山門規矩,你等既敢違之,自當領受責罰。”

閉目,他默然片刻,潤唇微啟:,“十年……”

“若你能與吾約定,十年與龍女年不見一麵,留在頂殿留作坐騎之用做為懲戒。十年後,若你與她心意未變,吾自當放你們自由。到那時,你們是隨意賤媾還是忘性而為,本尊都不會再加管束。”

十年。

與靈獸不過轉瞬而過。

所有人都以為尊者偏心,隻懲戒他一人,可他心裏知道,尊者不過是想考驗他是否禁得起“欲”字操控,是否隻是獸性的一念而起。

他當然不是,於是,他清心寡欲留在頂殿乖乖為尊者當坐騎。

而那個真正一念而起的家夥卻忙著報複尊者對她的不聞不問。

直到她又一次裹著破碎的衣裳被鶴使抓進頂殿,他才知曉,於他不同,她對他不是認真的——

他不過是她的共犯,他教會她的,是怎麽去做好這些混賬事讓尊上的眼眉泛起一絲波瀾,卻不是她真正心裏想的那個人。

他以為尊者根本不懂也不了解年兒。

可他錯了。

尊者才真正知道這混賬龍女到底在想什麽。他更知道求而不得,會讓一個人變得蝕骨灼心,所以,尊上將他留在身邊,免去被她傷得體無完膚。

他和她的交集似乎很深,似乎又很淺。

連一句“為什麽要這麽做”都沒有問過她,他高傲地斷絕了與她的所有聯係,留守頂殿盡心盡責擔任尊上的坐騎,保住了自己最後一絲顏麵。

和她一樣,他也會對那件事當做過眼雲煙,那晚隻不過是兩隻小獸相互嬉鬧戲耍了一夜,這種事對於他什麽也不代表,他看得很淡,從未掛懷,自然也不會因為她的態度受什麽傷。

後來,她與神將苟合的事,他聽過,胸口悶痛過,而後讓自己忘掉。

她逃離九華山的事,他知道,閉緊了眼眸,讓自己無動於衷。

他們是靈獸,不該有所謂青梅竹馬的關係,更沒有誰負了誰的概念。

他們的瓜葛早就到此為止。

那隻龍女,媚入骨,聲嬌軟,性惡劣,是個不折不扣混渾蛋。

那隻龍女,在南江遊水浮沉,一世一世以魚身過活。

那隻龍女,玩過了火,被拆骨,被鎖魂,已經煙消雲散,什麽也沒剩下。就算是他偶爾犯賤,想起些什麽來,也隻是飛身坐在南江雲端,看著滾滾南江水閑待片刻。

南江水患,生靈塗炭,沒在他心頭泛起半點漣漪,他是獸,本就沒人性,輕風水波掠過,他想的是湖底深處那具冰涼的龍身。

“梅妃何時封後?”言化言歸正傳,拉回他飄遠的思緒,也讓他眸間難得的暖意一掃而空。

眉頭輕蹙,霜幽撇唇,“早著呢。”

“早著?”言化挑眉,“天命豈有早晚一說?別告訴我那皇帝小兒另有所愛,打算把咱們天庭送來仙女兒束之高閣。”

“嗬嗬,倒是和那白梅小仙不謀而合,這倆人挺配,天命果然玄妙。”

“玄妙個屁,若是那家夥當真不肯立梅花仙為妃會如何?”

“嗯——於你是無恙,可我閑不來幾天又要忙碌了。”言化冷冷一笑,“忙著幫下一任君主改朝換代。”

“……”

君主,順天而昌,逆天而亡。

靈獸,受天命而來,應天命而去。

來時助聖主成就霸業,傾身相扶,去時鏟盡龍根除盡王脈,不留情麵。

“難怪那白梅小仙要罵咱們天庭走狗,的確是盡責的走狗兩條。”自嘲地聳聳肩,言化抬手看向漫天星光,沉默半響,“……誰讓咱們的靠山已經沒有了呢,不獻媚天庭要如何自處,對吧?”

“別說的好似九華山已經踏了一樣,我的內丹雖大不如尊者靈力,但是至少保證山體不塌——”話未說完,霜幽猛地皺眉,胸口像被天外來客狠狠砸來一拳,一股血腥從喉頭噴湧而出。

“噗——”

這口血正是從霜幽胸口內丹空虛之處溢出。

這肯定是——

“不好!九華山山體有異變,有什麽鬼東西正在衝撞九華山體!已經撞破我內丹的結界奔著頂殿而去了!”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水藍色的軟發在她指尖調皮地滑動,水金色的瞳正專注地看著她,薄汗從臉龐滴落在她唇上,曖昧的溫度,指尖在她肩頭遊走的柔度都好熟悉。

“年兒……”那平日冷傲的聲音在身體貼近的時候不自覺地輕柔了許多。

她忍不住輕吟回應:,“嗯?”

“我們……就這樣吧。”

“就怎樣?”小幽,你的提議我不明白。

我們不是在錯事嗎?在做讓尊上不高興的事情,這種事情也可以一直做下去嗎麽?

視線,天旋地轉了一瞬,她被一道重力甩出去,跌落在冰冷的寒玉地板上,裸出的肌膚有靈力護體,本該感覺不到寒冷,可一被尊上寒潭般的黑眸輕渺掃過,就附上一層薄寒的冰霜。

“這便是你的伎倆?”尊上立在她麵前,嗓音寒氣逼人,“不惜折損身體,利用霜幽逼我見你?”

“……”她該辯解嘛?還是點頭承認。

他黑發白衣垂地,終於不再遙遠,伸手可及,可指尖碰觸到一瞬間,她觸電似得彈開。

小小的動作被他收盡眼底,他蹙眉,低身攝住她遮擋的手,露出她頸脖胸口的曖昧紅痕。

“為何要輕賤自己?”

“反正不過是可以隨意**的身體,貴重不到哪去。”

“既可隨意**,不如去找同族,遵循天規,繁衍宗族。”

“……到現在,您還要叫我去找清潼?”

隻要能繁衍靈獸,我是誰,與誰在一起對你而言不重要對嗎?

那我四處**,隨處交尾,在草地上和看對眼的雄性妖精打架也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了吧?

讓我一個人墮落就好了……

為何要一次次把我抓上頂殿來,什麽也不說隻是冷冷地瞪著我,然後再趕我走。

為什麽隻讓霜幽待在你的身邊,就算是懲罰,就算是當坐騎,我也願意……

“喲,小幽。”

“……”他冷著臉,沒理睬她。

“當尊者的坐騎,舒服嗎?”她的話一定是酸溜溜的。

“……”

“真讓人羨慕嫉妒恨呢。”

“…………你為何這般模樣跪在這裏?”良久,他啞著聲音吐出一句話。

“跟小久妖精打架了,被抓了。”她輕描淡寫,這種場麵對她而言已經宛如家常便飯一般,“衣服都來不及裹好就被鶴使抓來了。我覺得他一定在故意整我,哪有那麽巧的,每次幹點壞事都被抓來罰跪。你哩?跟著尊上巡山剛回來麽?”

“…………”

“小幽?”

“……”

“別這樣嘛,坐了尊上的坐騎就眼高於頂喲?不願意理我了喲?”

一道勁風從她耳邊刮過,帶著一絲燒熱,是霜幽的手掌,高高舉過她的頭頂,正要向她抽來,卻僵在了半空中。

他想抽她,狠狠給她一巴掌,手在空中顫了顫,最後落在她的麵前。

她……連被揍的資格都沒有。

肮髒,邋遢,墮落,被放棄,也自我放棄。

“我問你……”他欲語還休,咬緊了牙,又啟唇問她,“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跟我在一起。”

“……為什麽要在一起。”

“…………”

“我們不就是獸而已嘛?除了繁衍子嗣,還有什麽在一起的必要嗎?”

“……嗬,嗬嗬——真是個好答案。”他澀澀地冷笑出聲,指節輕動捏住她的臉將她拉向自己。

“若我再問你這混賬為何要這般對我,豈不被你笑死?”

“……”

“從一開始,你不過就想跟我玩玩而已,對嗎?”

“……對。”

“……”

“我不要和龍**,我不要聽尊上的話,我要報複他——”

更傷人的話被一絲血腥味占據,她感覺唇舌被卷進兩道尖牙利齒裏,絞痛著。

他在咬她。

不是親昵,不是嬉鬧,不是調情,是泄憤,是真真正正地啃咬,用尖牙狠狠地磨咬她的嘴唇,鎖住她多話的舌頭。

血的味道從舌尖擴散開來,不僅僅是她的,她不客氣地用獸行回擊他,靈血的腥味在記憶裏蔓延瘋長,她記住了這個味道。

而這熟悉的味道,現下又湧起在她嘴巴裏——

“幽,小幽……唔——”年泡泡皺緊了眉,麒麟血的味道,在嘴巴裏回**,“呸——呸呸!”

她迷蒙地從**彈跳起身,揉著眼睛看著眼前正在對她做出**行為的麒麟大人。

“你——”

還沒等她發話,肉腰就被人不客氣的摟起,像扛米袋一樣被甩到男人的肩頭。

“你現在要說什麽都給我住口!要呸也輪不到你!繃緊你的魚皮跟我走!”

“你要抓我去哪兒?”

“九華山有狀況,言化已先行一步返回靈山,你這妖物一身妖氣,我不度氣給你,隻怕沒過我布下的結界你就化為灰燼了。”

“……”所以才屈尊降貴跟她唇貼唇啊。

雲縷霜霏足下生,霜幽淩空而起,雙指嫋嫋生霧化作淩厲的氣,以氣作界將上空將王府團團圍住,以防有人聲東擊西,動他家人。

再旋身,為求速度他昂首化為麒麟原身,銀鱗晶身,踏雲踩霧,仰天發出一聲清靈的龍吟,張嘴叼上那坨粉撲撲的臭鹹魚,甩上自己的背脊,踏蹄就往靈山方向奔跑。

銀霜麒麟踏過的足跡,變作一縷飄渺的冰霧在空中化作一條銀碎晶帶。

疾風過耳的速度讓年泡泡抓緊了麒麟的鬃毛,半刻不敢鬆。

“……喂。”一邊朝九華山狂奔,霜幽忽然叫住背上的小鯉精。

“什麽?”風過耳,她聽不清他特意壓低的聲音。

“你……會不會是……”唇舌相觸而生出的灼熱感被迎麵而來的涼風吹散,隻剩下一股捉摸不透的餘味。他猶豫著,吞下最後那個他百轉千回的名字。

年兒?

別逗了——

那個曼妙妖媚的龍女,怎會變成眼前這個傻瞪眼吐水泡的矮銼胖。

被她知曉他錯把她當成一條鯉精,她定會氣得張牙舞爪,再大鬧一次南江不可。

“是什麽?”年泡泡大聲嚎問。

“是豬精投錯了胎。身為一條魚,憑什麽重的要死……”

“瑞獸大人,打個商量唄?”

“幹嘛?”

“麻煩您,罵人的時候不要還用這種深情款款憂鬱滿滿的語氣好麽?”害她被罵成豬頭,還莫名其妙**起一股很內疚的感覺,好像欠了他什麽一樣。

疾馳千裏,淩空而眺,腳下是雲霧繚繞的闊海,幾座仙霧繚繞的世外仙島絕世而立,霜幽側身飛過,這些修仙小島不過凡人得道之處,不是他們要去的地方,他們要去的地方,更遠更高——

一枚星子在眾世外仙島上的夜空中宛若冰晶綻放閃爍。

從那兒飄渺而出的不是仙氣,而是豐沛的靈力——

那便是九華霜曲山。

正要直衝雲霄,奔入山體入口,霜幽陡然一個急刹車,險些將她甩下萬丈深海,勒緊了霜幽的脖子,年泡泡咽了口唾沫,“怎麽了?”

“……你沒聞到麽嗎?”

咻咻,她聳動著鼻子——一股異樣的腥甜味道從九華山的入口飄來,連她這等修行的小妖都聞到的怪味,在瑞獸麒麟的鼻子裏該有多刺撓。

“天狐大人不是先我們一步去阻止了麽?”

“……言化恐怕……凶多吉少。”這些雜亂的氣息裏他捕捉不到言化的騷味。

“怎麽會?九華山不是仙山麽?既然是仙山就會有天庭保護呀。”

“你懂什麽,九華山不是仙山,不住神仙,隻住靈獸,天庭都管不著那兒,會有什麽神仙來保護。”霜幽皺起銀眉。

果然,隻靠他的內丹想保護九華霜曲山周全太勉強了。

天邊的那顆星忽然光澤黯淡,一抹濃紫的霧隱隱快要將它遮蓋住。

那濃霧像識得他們,忽而變作利爪朝他們猛襲過來,霜幽閃躲開一擊,口中湧出冰魄想要擊碎那抹紫霧,紫霧被轟然擊散,卻又迅速聚攏而起,在空中幻出一道人形——高冠,長衣,長發隨霧縈縈繞繞。

這絕非一般尋常魔物。

他恐怕不是對手。

霧色愈來愈濃,紫中印黑,濃霧裏飄出一道妖媚的男音,“嗬,小小麒麟,還挺有力道的嘛?嘖嘖,煉華果然太驕縱爾等了。不過一條豢養的寵獸,竟敢對主人的貴客張口就咬。”

濃霧裏伸出一隻手,翻手變出一條紫繩,像套尋常狗兒一般,將霜幽的脖子套住,用力一扯,封住他的喉門。

“既然主人不在,就由本尊替煉華好好****,寵獸就該好好看門獻媚,見著主人的貴客搖尾乞憐才乖。”

霜幽膝蓋一彎,倒在雲端,那魔繩像能吸取靈力的管道一般,讓霜幽的氣息越來越弱,最終連一絲龍吟都發不出,隨著那幻影拖步向前……

像是突然意識到霜幽的背上還馱著個人,那幻影朝她漸漸變大,幾乎快要撲身壓上她。

“咦?差點讓你這小家夥變作漏網之魚……小小一條精怪竟騎著麒麟妄圖飛進靈獸之山。嗬嗬……莫非,你是這小麒麟的情人麽嗎?”魔音嬌貴地輕笑,一團濃霧在她身邊幽**,仿佛想要看真切她,卻無奈真身太遠,隻靠幻影魔身無法看清楚,“嘖,真麻煩,都隨本尊進來。”

那是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年泡泡的牙關打著顫,被快要撕裂身體的力道推湧進九華霜曲山的結界入口。

“轟”得一聲響過她的腦子。

她穿越過靈山的結界入口,進入了這片靈獸之鄉——

一口徘徊胸口的餘氣在**漾,仿佛前身吸入的氣在這一世又吐了出來,一呼一息之間竟然是幾百年的唏噓,生生扯痛了她的肺葉,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朝下方窺探這神秘的靈獸之山……

沒有靈山,亦無秀水。

怪石碎裂,滿目瘡痍。

腐爛入根的百年蒼天大樹橫七豎八隨處歪倒,神譚瀑布的崖邊爬滿了枯黃的雜草,卻一滴靈泉水也看不到。

魔族豢養的嗜血魔獸正在肆虐撲咬上還在這片山體賴以生存的靈獸,當即撕開,飲其血,吃其肉,那豐沛的靈血生肉讓魔獸們發出興奮地嘶嚎,和著靈獸被生吞活剝的哀嚎,刺進她的耳朵裏——

這就是九華霜曲山嗎?

為何跟她夢裏完全不同。

她夢裏的靈山不是這樣的……圓月,、泉水,、瀑布,、奇花,、異草,、精蓮,就連冰雪都不帶寒冷,為何……為何會變成這樣……

紫霧勒著她和霜幽直飛頂殿,那晶白的宮殿沒有煉化尊者的靈力如今黯淡無光澤,白霜靈竹已枯黃蔫倒,雪玉回廊的扶欄沉在正殿中心幹涸的糊泉底,四周的斷壁殘垣還頻頻落下粉屑,偶爾碎裂砸下一塊玉磚……

他們被甩在正殿的地板上,霜幽靈力全消,根本無法站立,她抖身緩緩地站起,遙看著正殿高處矗立著一道背影。

那人一襲華貴的紫黑錦緞,長長的衣擺,妖豔的顏色點綴其上,黛色的長發垂落地麵,他背對著他們,一步步走向正殿高處端方的蓮花座,撩起衣擺不屑地一腳將煉華尊者的坐案踢下台階。

旋身,他抬手揮揮蓮花座下的塵土,隨性地席地坐下,黛色的長發遮住他的側臉,隻露出尖潤精致的下巴。

僅是臉龐的一角,竟讓年泡泡看得癡了……

她抿了抿唇覺,有些不確定,可……她應該不會看錯……

不會……

“師……父?!”

黛色的長發被一陣風攏起,露出一張豔媚的臉,眉心一簇幽紫蓮印,眼尾勾出黛色眼線,瑰紅的唇揚著一抹冷笑,如剛飲血般鮮紅,他抬手,指尖揮開額前擋住視線的長發,露出一雙濃紫幽藍如魔物般的眼眸。

和師父素日裏判若兩人,可——這是師父沒有錯,她不會認錯。

每逢滿月之夜,師父身材驟然拔高,會變回成人模樣,那雙眼眸也是這般色澤,隻是……師父不會像現在這樣,滿是邪氣地打量她。

伸手,他將手指彎成鷹爪模樣,遠遠朝她一扼,她竟被飛速地吸了過去,像砧板上的魚肉般,將自己的頸脖送進他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