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果然是兒子生得多就不值錢了。他上有大哥,下有小弟,傳宗接代用不上他,繼承家業找不著他,撒嬌找爹娘抱抱這等事更加輪不上他,娘娘不痛,爹爹不愛,隨時都能送給閻王爺當禮物就對了。

“啪!”

一個絕版大巴掌一擊飛上他的後腦勺,打得他眼冒金星,這招久違的銷魂母愛啪啪手,出自他娘的纖纖玉手。

“你不是要死哦?不是要死幹嗎回家以後就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蠢蛋臉!”倪夫人一轉方才淚珠漣漣的假臉,從床榻邊站起,叉腰便罵,“害老娘還以為你是情種一枚,打算給你表彰墓碑一座!像你爹癡情種子一枚,結果你們五兄弟就沒有一個繼承你爹風流倜儻,溫潤如玉,俠骨柔情,謙謙君子的優良品質的,!你大哥見風使舵,見好事就上,就壞事就溜,;你大弟一見妹子就臉紅扭捏渾身跟長了跳蚤似的,後麵兩個小的,天天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搞斷袖,你更加!本來好歹以為你眼眉最正最俊最像到你爹親,結果……啊!天天流連花叢,風流成性,不,是下流成性!看到小小軟軟的妹子就挑眉飛眼,哪有半點你爹的仙風俠骨!也不知道你們五個到底像到誰!”

“那你生的,不像爹,不就隻有像……”

銷魂母愛啪啪手第二招——旋轉立體揪耳爪。

“哎喲!我去!痛痛痛!放手!放手!”

“既然沒失戀就給我起來!瞧你這張半死不活的臉!眼圈黑黑,胡渣也不掛了!誰不知道我劍權山莊的公子一張臉皮就能走江湖!你這尊榮傳出去還得了!趕緊給我收拾收拾!”

他不以為然啐上一聲,伸手解開鬆散綁在胸前的長發辮,一甩頭,:“你不覺得少爺我這樣很有頹廢美麽嗎?嗯?娘?”

“啪啪啪啪啪啪!”

“有時間在床榻上半露胸肌勾引老娘,不如給我爬起來出去幫忙收房租!”

被連環巴掌拍得臉頰酡紅,倪大野皺眉:,“又到收租季了?”

“嗯。老娘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大哥又給我溜了,剩下的家夥都指望不上,你幫忙!”

“……我是病人。”

“管家,準備壽衣!”

“……知道了!起床就是了!”

劍權山莊坐落靈泉山頂,山腳下卻是人煙繁華的溫泉小鎮,一整條溫泉商店街皆是劍權山莊倪家家產,於是,每季度之初便是劍權山莊家主下山來收租的日子。

靈泉山,顧名思義,有天下聞名的靈泉鎮山,水清溫潤,甘甜可口,可供飲用,也可供藥用。外敷內服皆是極品,也不知是哪位名醫到此一遊後,介紹了幾位病人來此泡湯,結果竟不藥而愈,靈泉山之水一時天下聞名,更成了京城名流.,達官顯貴,富庶人家度假療養的聖地。山腳下的小鎮也跟著商機無限,變成了一整條有旅店,有湯泉……也有妓樓的商店街。

煙雨朦朧泉霧起,紙傘撐起一片愁。

陽剛味十足的碎胡渣掛在唇邊,俠意長發隨意披散在背,沉靜曜石般的眼眸頗有心事地低睨著煙雨漣漪小泥坑,右手一把油紙傘,左手一本大賬本,寬肩斜跨的不是大劍而是算盤一把,倪家二少下山收租啦!

咣咣咣!

鑼夫一邊敲著鑼鼓一邊沿街奔走。

“各家各戶注意!今年收租的倪少爺是老二,不是之前傳聞的倪大少!行賄受賄的小銀子可以收起了,把自個家的小女兒藏好便是!”

“各家各戶注意!緊急通知!今年倪大少又翹家偷溜了,下山收租的是倪家二少爺,各家各戶把十歲以下小姑娘藏牢!藏牢!”

“各家各戶注意,緊急通知!緊急通知!今年下山收租的不是貪小便宜的倪大少,是有戀童癖的二少爺!各家各戶注意好自家小女兒!”

倪家二少自覺很深沉的腳步方踏進小鎮街口的一刹那——

謔啦拉——

一條繁華忙碌的溫泉街瞬間變得雞飛蛋打,哀嚎不斷,小攤小販紛紛掀攤奔走,撲抓自家不懂事的小閨女往屋裏塞,商鋪關門,攤販收攤,好不熱鬧。

“喲!大家好久不見了。” 倪家二少開口了。

回應他的是一片嗷嗷亂叫。

“快走啊!!!!十歲以下的小姑娘統統閉眼退場!”

“不要看不要看那個大叔!千萬不要和他對上眼!聽到沒有!”

“喂!誰是大叔啊?本少爺有……那麽猥瑣嘛?!”多日不見,這些沒良心的鄉民,竟然這樣歡迎自家山莊的二少爺,沒禮貌!啐!

“爹爹,為什麽不能看那個哥哥,他有點好看耶——”

“和他對眼就會懷孕啊啊啊!”

“爹爹,懷孕是個啥嘛?好吃咩?”

“會變成大肚子!裏頭有好多豬崽子!”

“呀!!!好可怕!爹爹,那個哥哥是豬妖怪呀!”

“……喂!誰是豬妖啊!你這個做爹的怎麽亂教小女娃!”

“啊!不要靠過來!二少爺,你節操何在啊?我家小娟才五歲,五歲啊!你也稍微有點人性吧?!”

“我擦嘞!我讓你別亂教小女娃,就沒人性了?”

“快,快快快關門關門!關門啊!”

“二少爺,我家小翠是男娃娃帶把的,我隻是把她養不活,才當女孩子養,是公的,你不喜歡的!”

“娘親,小翠不是男孩子沒有什麽把呀?”

“噓!你閉嘴!”

“喂!公的你給他帶什麽小紅花啊!這將來長大還不變成娘娘腔啊?”

“我家就喜歡養娘娘腔,不能給二少爺當小妾真是太不幸了,今生無緣,來生再說啊!回見,回見!關門關門,快關門啊!”

“碰碰”

“啪啪”

“砰砰”

不出一刻,一條寬敞的街道隻剩幾片落葉被冷風刮過,說不出的蕭瑟淒涼!

“喂!你們也太開不起玩笑了吧?”

多日不見,他本想換個新感覺讓眾人見識見識他二少爺日漸成熟的男子氣概,枉費他這憂鬱惆悵的造型!竟然連個鬼影子都不給他這個收租的大爺留!

不就是他以往愛開開玩笑,喜歡在收租的時候調戲調戲小蘿莉,恐嚇恐嚇鄉民嗎。

“把你家小女兒送我就不收你租,嗯?”加上個飛眉飛眉的動作。,而且多半被他這麽問候過的人家,小女兒都隻有五六七八歲,於是——他二少爺戀童的重磅消息就不脛而走了。

拜托,人生無趣,大家何必那麽認真嘛。

他承認他一看見軟乎乎的小妹子,心底就會有一隻小貓喵喵亂叫,但是……他心底的小貓,也不是什麽小魚都吃的好吧。

真是一群開不起玩笑的人。

叩叩。

“喂!交租了。”

“給你!”一袋銀子從門縫裏丟出來,還沒待他開口就嘭地關上門。

“……”他好歹也算是催租的地主階級,要不要這麽逆來順受,害他完全沒有機會上演惡霸的機會,啐——

“哦?交不出租?哼哼,那就拿你小女兒出來抵債,啊哈哈哈!”

這種台詞他看來是沒機會說到了。

這條溫泉街的生意好得有點過分了,家家不愁交租,害他這二少爺完全沒有強搶民女的機會,還被他們嫌棄。

撐起紙傘,走在空無一人的雨街,他專心地對著賬本走向下一家門戶,寬闊大道任他走,根本不會冒出人來,所以他壓根沒看向前方。

嘭。

“哎呀。”

一聲小女兒家嬌俏的驚呼迎麵傳來,他狐疑地將視線從賬冊移開,眼眸印出一個跌坐在地上的小丫頭。她一身粉綢小裙擺,肉肉的兩條短腿在他注視下縮了縮,。

細雨簾幕下,低垂的朦朧臉龐泛著幾分讓他心悸的熟悉感覺,可當她圓鼓鼓的臉兒轉過來,兩隻晶亮的瞳眨巴眨巴地盯著他,仿佛在期待他開口說些什麽時,那股飄渺的熟悉感不翼而飛了,而且飛得連根鳥毛都沒剩下。

完全陌生的臉孔,從來沒見過的小丫頭。

大概是他對蘿莉的邪念又跑出來了吧。

“喂,小丫頭。你膽子夠大的啊?”

“……”她愣。似乎因為沒從他嘴裏聽到她想要的話,連嘴都失望地撅了起來。

“你爹娘怎麽沒把你藏起來?看到本少爺,你還不躲?嗯?”

她不說話,認命地歎了口氣,老氣橫秋地看著他頻頻搖頭,一副拿他沒辦法的的模樣,末了,揚起唇,竟朝他笑得好甜。

“喂,你知道我是誰麽嗎?”還敢給他露出這麽可愛的笑?

她忙不迭地點點頭。

“知道你還不躲?我可是劍權山莊的二少爺,最喜歡——”

“蘿莉嘛。我知道。”笑顏擴大。

“……呃?”

“不過……我可沒說我喜歡大叔。”白眼。圓瞳在他彰顯成熟性感的唏噓胡渣子上骨碌打轉。

“啥?”這回輪到他愣了。

“禽獸的氣息不適合你,還是刮掉比較好看說——啵。”她手指一挑,比了比他顎沿野性狂亂的雄性特征,肯定認真地評價道。

小泡泡溜出唇的一瞬間,倪大野邪念了。他竟覺得眼前這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透著股說不出的嬌媚,那若有似無的感覺刺得他嘴唇發麻,險些嘴一張就脫口而出。

,“好……我刮。,你不喜歡我就刮……”

憑憑憑什麽啊?!鎖唇挑眉,他故作輕佻,開嗓恐嚇道。

“喂,小妞。你怎麽知道大叔不是禽獸?管大叔的胡子,小心被大叔用胡子紮臉哦。”

“……你,挑逗我。”

這對白,為何聽起來該死的耳熟?咳!這才多大點的丫頭?連挑逗這個詞都學會了。還有那什麽眼神?這種台詞不該捂臉發抖雙手抱緊小身板嗎麽?她那種期待的眨巴眼是什麽意思?讓他放馬過來,不要客氣麽嗎?喂喂……姑娘,這樣對陌生的大叔亂放電真的好嗎?

咳咳!

淡定。倪大野,要淡定。

就算他是喜歡蘿莉,還剛好就是她這種,矮小音軟嬌滴滴的,可那又怎樣?他是人類,不是真的禽獸,總不能當街就推倒小姑娘吧。

哼!也要讓這些把他當成衣冠禽獸的家夥看看,他倪二少,就算對著蘿莉,也是頗有風度坐懷不亂的。

油紙傘兒一撇,他一改方才浪**的調調,優雅地俯身將傘柄送到她手裏,輕柔地開口:,“姑娘,江湖多風雨,我傘送給你。”

沒問名字,也沒有非分之舉,他步履翩翩,落落大方地踱步從這小丫頭身邊擦肩而過,目不斜視,連頭也沒回。

可三步之後……回頭。

“喂!你拽著我的衣裳幹什麽?傘不是給你了嘛?天色不早了,小丫頭趕緊回家吃飯去。”

“我不要傘,而且……我也沒有家吃飯。”

“……”喂喂,話題不小心開始走向危險的方向了。沒有家,沒有飯吃,小姑娘孤身一人……然後,她莫非……

“沒錯!就是那個莫非!我要跟你回家。嘿嘿!”

“誰跟你嘿嘿!還有你怎麽會知道我在想哪個莫非!”上下打量她一眼,他狐疑地皺眉,雖然說這條街上的街坊各個防他偷女兒防得緊,不過好歹他也是名聞江湖的兵器鑄造供應商劍權山莊的黃金二少爺,有女人送上門來投懷送抱實在不足為奇,他奇怪的是……哪家爹娘這麽喪盡天良,送個還沒張開的小丫頭來填他的胃口,打算跟他從小培養感情嘛?

“你……當真沒有家?”倪大野摸摸胡渣下巴。

“唔……嗯!”她轉轉眼珠子,肯定地點頭,末了,還發動她大眼泡的優勢,兩顆瞳孔盈盈發顫,目的很明確,勾引他的惻隱之心。

很好,看起來,貌似真的是孤女。

因為很顯然,她沒有被爹娘教導過,這種眼神能勾起的不僅是男人的惻隱之心,還有更可怕的邪惡東西

不過——孤女是種遍布江湖、無所不在、無孔不入且碰上準沒啥好事的敏感物體。

為何?

因為這種物體輕則影響影響你感情順利發展,重則背後隱藏著血海深仇,還有更慘的——那就是保不齊你爹一時手賤,跟她老爹有一段不得不說的故事,她壓根就是存心代父報仇,而你就得倒黴催的父債子償了,總之——碰上孤女隻有三個下場,要麽和一堆女人搞不清楚糾纏不休,要麽帶著她四處報仇砍人,要麽就是被她給騙身騙心,哪一種後果都不怎麽地。,所以,身為有江湖閱曆的俠士,孤女這種東西,見之繞道,少惹為妙。

可是他的手怎麽不跟他的腦子走,喂喂喂,伸到人家閨女唇邊做什麽,眼眸兒微眯起來做什麽。

“好。跟我回家。”

喂喂,誰答應的?誰?不是他吧?見鬼了!到底是什麽家夥在他腦子裏**?

“二少爺回府了!”

“二少爺帶女人回府了!”

“二少爺收不到租金抓了個女娃抵債回府了!”

“二少爺強搶民女,不,幼女回府了!”

從門衛家丁到正殿侍從,一句比一句辛辣的傳話最終傳進劍權山莊當家夫人的耳裏,一口茶險些噴出,放下茶盞,提溜起羅裙一個閃身竄到門口,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家自從回來就有略顯滄桑熟男魅力的二兒子:,“小二爺,你不是吧?”

“……我是。”

“不不不,不會的。做娘的怎麽會不相信自己兒子的人品呢,你也就想想,做不了什麽壞事的,拐個小丫頭回家玩養成什麽的,這麽有種的事情你做不來。”

“娘。偶爾,你兒子也想有種一回。”

“少來了。你們五兄弟,就屬你臉皮最薄,死要麵子,那幾個不要臉的可能還能做出這等不風流亂下流的事兒,娘相信小二爺不會的,哦,對吧?”

“不,娘。偶爾,我也想放下這少爺偶像包袱,放縱一回。”拒絕再塑造在娘親心裏的高大形象,倪大野身形一側,拎出身後某個肉肉粉粉矮矮的物體,“所以……給她安排個房間吧……”

“你好。請給我個房間,沒有的話,給我個水塘泡泡也湊合。”搔搔頭,這是年泡泡的開場白。

“……”=口=

“娘,石化狀態完畢吱一聲。”

“……吱……”牙縫裏鑽出一個音節,莊主夫人立馬嘭得暴怒了,“我吱你個頭啊!倪大野,你是想死啊!老娘要你去收租,你給我收個小丫頭片子回來抵債!你是色欲熏心的糟老頭啊!你是變態猥褻幼女的死員外啊!你親爹還豐神俊朗溫潤如玉風度度翩翩著呢,你就要超到你親爹前頭提前更年了是吧!”

“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那樣?我想的哪樣?少給我說什麽看她一個姑娘挺可憐,無依無靠,會被壞人拐走欺負之類廢話,就算是這種設定,你也得給我拐個凹凸有致玲瓏剔透亭亭玉立的回來吧!這種肉坨坨的矮冬瓜是什麽意思啊!”

肉坨坨的矮冬瓜意識到自己的身高和身材被否決了,努力蹦蹦短腿向上跳了跳,:“雖然現在矮了點,師父說,我還能長高的。”

“聽到了沒啊!人家發育都還沒健全完畢!有待長高啊!”

撇撇唇,倪大野拽住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豬隊友,向身後一藏,護短往前挺胸一站,橫在親娘麵前,唇縫一開,吐出來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瞬間退化成了禽獸:,“我——要——玩——養——成。”

“……老——娘——不——同——意!”廢話,誰會允許自己兒子有這麽重口味的嗜好啊!

“那……那要長到多高才同意?”人類的門戶之見啊,還真是要不得,年泡泡突然理解媚小娘的苦楚了。

“站後邊去。” 倪大野倒是不緊不慢,再度把豬一樣的隊友丟到身後,邪氣地朝自家親娘齜牙咧嘴,“你不同意啊?哦,是嘛。那就老規矩吧。”

“……你要幹嗎?”親兒在下,母上大人冷汗滴滴了。她家這位小二爺,雖然平日看來甚好欺負,可一旦打開某種模式後,意外地難應付……

“飛鴿傳書老爹老哥,三弟,四弟,五弟。家庭會議,投票表決。”山莊每有大動作,皆是如此抉擇。

“……一個小軟妹而已,不用如此勞師動眾吧?而且,你爹會同意你幹這麽荒唐的事兒才有鬼呢!肯定比老娘我還暴跳如雷!回來肯定先滅了你,再……滅了我……”子不教,她之過,眼淚流不幹……

“哦?是嘛嗎?老爹那票我是沒期待,不過大哥,三弟,四弟,五弟應該都會站在我這邊吧?”雖然,他們心裏肯定都等著看好戲,順便看看他怎麽死得很慘。

“……”

“怎樣啊?娘。”

“……來人……給我吩咐廚房多燉些補品……”

“娘,別轉移話題。”

“誰轉移話題了!我是想在你親爹回來之前,看看能不能把這個肉坨坨喂到正常姑娘該有的身高!免得我們娘倆被你親爹同時滅了好嘛!”

年泡泡“名正言順”地留在劍權山莊了。

然後事情應該這樣發展下去——

小二爺搓著手兒,流著口水,死乞白賴,厚顏無恥地三天兩頭鑽人家姑娘房間,完全不記得“男女授受不親”這等他親爹從小就耳提麵命的教誨,趁著月黑風高變身大野狼,上演“叫哇叫哇,整個山莊都是我的人,你叫我親娘來她也隻會站在床邊拍手叫我倆生個健壯寶寶的咩哈哈哈”的戲碼,把人家小姑娘吃幹抹盡,最後逼著她這個親娘操辦婚事……

知子莫若母。

可是,誰來告訴她,為啥事態完全不照她這個親娘設定的模式走!

反骨,是怎麽回事?

搓著手兒,流著口水,死乞白賴,厚顏無恥三天兩頭鑽人家房間的不是她家二爺,而是這個撿回來的臭丫頭。更離奇的是,她家小二爺負責的角色是——

“……姑娘,江湖多風雨,怎麽又是你。”

“……喂,喂喂喂!你站在那兒別動,別再靠過來了。”

“啥?熱水?你放門邊就好!我自己來提,你別過來啊,離我遠點啊。”

“什麽?伺候我洗澡?!不要!我不要你服侍!你給我有多遠走多遠!”

她家小二爺在離家那段時間絕對發生什麽事情了!是學他大哥也去尋道仙遊了?還是上少林寺吃素聽禪忘卻紅塵了?對著往日裏他最萌的小軟妹,他寧可目不斜視地讀劍譜,也不多看人家一眼,不僅心如止水,坐如禪鍾,還畏她如蛇蠍,絲毫也不肯靠近。

“人是你自己帶回來的,帶回來以後,你就這麽對人家?幹嗎?知道你平日口碑奇爛,帶個小丫頭回來立貞節牌坊啊?”看著躲女人躲到自己老娘房間裏來的小二爺,做娘的受不了了,不得不發聲鄙視。

“娘,你不懂。”兩手托腮,倪大野蹲在老娘的床邊翻看劍譜。

“哦,如果不是被妖怪上身了,還是我以前那位哪兒桃花往哪鑽的小二爺,我就真心不懂了。,收留孤女代表什麽?,老娘在你們五兄弟剛斷奶那時就教育過你們了吧?別跟我說你一點邪惡心思都沒有。”

“我這次真的沒有!”純潔到底,路見不平,僅此而已!

“哦,那就大方接受人家純潔的謝意啊。這麽個肉坨坨的矮冬瓜,特意搬個板凳要伺候你個大高個洗澡,多真誠啊!反正你也沒有什麽非分之想,安分的地方,應該很平靜,不會有什麽不該有的反應,對吧?”

“……這是為人老娘該說的話嗎麽?”大喇喇地開自己兒子的黃色笑話。

“喂喂!不過我說真的,小二爺,這個丫頭真的還不錯耶。”“什麽不錯?你都說她是沒發育的幼女了!你別有什麽禽獸想法啊!”

“不是嘛!”倪夫人嘴一嘟,蹲身湊到倪大野身邊,“本來我覺得,孤女嘛,不是故作可憐,就是頗有心計臭丫頭,那天啊,我就查問她了。”

“哦?你問出了什麽?家住何方,家裏幾個人?”

“什麽啊!我直接問她,看上你哪裏啊?”

“……”斜眼,蓋上劍譜,長指點上自家八卦親娘的頭,“你哪隻眼睛瞧著那丫頭看上我了?”

“神經!不是看上你了,追你追到家裏來幹嗎?”

“我才認識她不過幾天!”

“哎喲,幾天又怎麽了,我跟你爹還不是——”

“少跟我又提你們那一見鍾情的破事兒啊,爹說了,別聽你瞎掰,從沒那回事。第一次見完你,她連你長啥樣都想不起來。”倪大野不留情麵地戳穿親娘的少女幻想。

“……死老頭!”倪夫人小聲嘀咕,沒勁八卦了,站起身就要走,卻被倪大野拽住腰帶拖了回來。

“話沒說完呢。你去哪?”

“說完了啊。”

“哪兒說完了。你還沒說你跟那丫頭說什麽了?”

“哎喲?你在意啊。娘還以為你完全不想聽呢。你不是這次真的沒有麽?管我跟人家說了什麽幹嗎。”

“我是想知道些蛛絲馬跡,好送她回家!總不能老讓她這麽待在咱們家吧?”今天躲娘房間還有用,等他爹回來了,他就沒處躲了。

難道當真被個軟妹壓在浴桶裏洗澡,還得心靜如平湖?就算他從今天開始吃齋念佛也沒法抵抗某些部位的反應的好嘛!

“那些廢話,我是沒問啦。”小拇指掏掏耳朵,倪夫人表示對她不熱衷的八卦,她完全沒興趣,“不過,我有跟她說,叫她不要總去煩你。”

“……”此話一出,倪大野莫名地皺眉了。為何?因為他知道他娘親的嘴皮子。那種話,由他娘去跟她說,她聽起來多半不太好受。

“我家小二爺都這麽躲你了,擺明是對沒興趣嘛!他雖然現在是在情傷,但是你趁虛而入的心思也太明顯了吧?咦?你問什麽情傷喲?就是他喜歡的女人嫁進宮裏去了啊,我家小二爺啊,說什麽喜歡蘿莉,都是假的啦,他就是看小女孩兒粉嫩多逗弄逗弄,他喜歡的女人清靈脫俗,仙姿仙骨,白衣素潔,不是你這種貨啦!我就這麽告訴她的。所以,她最近不是很少去煩你了嗎麽?”

“……”難怪洗澡水和沐浴桶最近沒在出現在他房裏了,可算找著根了。

“不過那丫頭可真牛皮膏。”她這當家夫人說話都這麽難聽了,尋常家的女孩子臉皮薄,肯定哭著罵她是惡婆婆,顛顛跑開了吧,最起碼也找她兒子告她一狀啊,可那丫頭……

“他不喜歡仙女。”

“……咦?哎?”

“大野人從來不喜歡仙女,我知道。”

“……就,就算他不喜歡那什麽仙女,可他對你這種肉坨坨也……”

“他不用喜歡我。”

“什、,什麽?”

“對我沒興趣也沒關係,他不用對我好,不記得我也沒所謂。這輩子,是我許給他的。他要,便拿去,他不要,我也要待在他身邊,讓他養我一世。”

“……”

好個有氣魄的臭丫頭,就衝這句話,她突然很期待,這肉坨坨推倒她家小二爺的那一天趕緊到來。

剛停下自己的絮叨,倪夫人一轉顏,但見小二爺忽然麵無表情地站起身,眉頭閃過一絲觸動:,“喂,小二爺,怎麽了?”

幾縷迷霧重重的畫麵從他腦裏飄渺而過,宛若千年古鍾的咚咚聲在胸口震**了片刻。有什麽話從心底翻起快要衝至嘴邊,他正想脫口而出,轉念,卻又記不清楚自己想要說什麽,。徒留胸口一片悶痛。

“是不是那相思病還沒好透?胸口又疼了?”做娘的一見他濃眉緊鎖,似乎絞痛難耐,起身就想出去喊大夫。

“娘,我沒事。隻是……”

“被那小丫頭幾句甜言蜜語感動成這樣了?”

感動?少扯了,當他不知感動為何物嘛?那該是暖暖貼燙,滿足充飽的感覺,而不是此刻徒留在他心裏空空****,如伸手抓霧,水氣皆散的落寞。

“你這病來無影,去無蹤的,再不好透,娘就隻好當你撞了邪,去香山給你進上幾柱高香了。”說罷,倪夫人索性轉向供奉在案台上的神像,抽出幾柱香,頂禮膜拜。

看著自家娘親一副虔誠的樣子,倪大野撇唇搖頭,“身子不爽拜神燒香就有用,大夫都要喝西北風了。你真覺得這世上有神佛?”

“信則有,不信則無啊。我自己喜歡拜拜,可你爹不信這套,所以,我進香從不扯上你爹。你們兄弟幾個出生,我都有請先生批過八字呢。”

“哦?敢問先生可有指示,大哥那王八蛋何時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家長兄,乖乖回來繼承家業?”

“這個不重要。”

“……”哪裏不重要啦!因為他不在家,你和老爹把什麽事兒都推到我這個老二頭上,我很辛苦好不好!

“重要的是,五兄弟,隻有你的八字,先生看完死都不肯批。”

“……為啥?我是天煞孤星?還是什麽邪門的八字?這麽惹人厭?”

“我也以為是呢。可是那先生說——‘公子並非八字不好,隻是這命格不是我等小輩能隨便批注,弄不好會折壽的’。”

“……”折壽?扯淡吧。該不會因為前定親對象是皇帝的女人,所以連他命格都變綠了吧?

“你別一臉不信。後來那先生還對著尿片濕噠噠的你磕了三個頭才走的,說不定,小二爺你當真是天上星宿神君降在咱們倪家大門的哦。”

“哦,是嘛?”他沒心沒肺地哼哼,了無興趣,“結果,你就這麽對待星宿神君的?取個‘大野’這種不咋的名字,然後動不動就給我一頓好打?嗯?娘?”

“因為那先生說,小二爺要避水嘛!”野者,廣地平原,遠離水禍。

“避水?”更是天大笑話了不是,人人盡知,他們劍權山莊地處泉湧之區,靈山妙水,天下秀地。

“所以啊,你小時候娘都可小心,絕不讓你一人靠近地泉了。不過話說回來啊,小二爺你還真是變了很多呢。小時候一點也不可愛,沉默寡言,陰氣森森的,明明是個小蘿卜頭,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死樣子,你大哥三弟鬧著吃零嘴,你就一個人像幽魂似地飄到泉水邊盯著水發呆。”回想起小二爺小時候,她這個做娘的可著實捏了一把冷汗,剛開始,這娃娃遲遲不說話,害她以為自己生了個小啞巴,三歲有餘,好容易開口了,第一句話不叫爹來不叫娘,撩著水花呀呀叫“魚”。

“不過,還好娘的母愛感動了你。總算把你教成了開朗活潑,沒心沒肺的大男娃了!”

“……還真是多謝你啊。”把那個知性又有內涵的他給滅殺了,教成現在這種被家家戶戶列為“危險禽獸”的男人。

拍拍屁股,倪大野瞧了一眼窗外已黑透的天,伸了個懶腰:,“得了,不跟你扯了,回去睡覺。”

“喲?不怕那丫頭在房門口堵你了?”

“都這個時候了,她多半已經睡死了。”

“那可不一定哦。這幾天丫頭有跟我偷偷報告。那個丫頭,行蹤很詭異呢。半夜總是不在房間裏。”

親娘的一句話讓倪大野心頭一動,腳步不自覺挪到那丫頭的房門前。廂房裏果然黑漆漆一片,絲毫沒有人掌燈的痕跡,門裏也全無人吐納氣息,果然如他娘親所說,這丫頭半夜不在房裏,而且,這應該不是第一回了。

飛簷走壁,覬覦他家門派心法劍譜?

陰謀算計,夜盜他家山莊銀庫寶物?

眼眸流光閃過,山莊內安全一向由他負責,人是他招惹來的,他更加不得不留個心眼。

隱了的氣息,收起吐納,小輕功足不沾塵,飛身而出,踩上屋頂,放眼望去,幾處粼光在廂房回廊處搖**耀眼。

她在那兒。

不知是從哪兒來的篤定,讓他彈步飛身,立在靈泉池旁的回廊下。

天上玉帶星河傾盡美豔倒影在清泉麵上,璀璨生光,幾縷濕漉的長發劃開水麵的漣漪,牽住他注目的眼光,將他逐漸變熱變燙的視線帶向浸在星光泉池裏的光裸雪背。

一道耀眼水線隔在她豐滿的腰臀間,幾縷濕發散亂地纏上她露出水麵的半截圓臀上,水色生光斑駁星點,在她肩膀,腰間,臀瓣躍出點點銀亮,正朝他透來說不出來的勾挑和嫵媚。

這情景……為何難以言說的熟悉。

好似,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像如此這般,在他眼前,褪盡衣裳,撩起長發,在池邊鞠水嬉鬧。

那時候,他的鎧甲被她輕輕褪下丟在一邊,那時候,他不顧身邊殘荷餘香江河一片狼藉隻想與她貪歡一夜,那時候,她妖豔的嚇人,在他懷裏也不曾害羞片刻,那時候,他隻能輕輕喟歎,她對他是恩,非情。

“哼哼哼哼……”愜意地哼著小曲,年泡泡孩子氣地拍打水花,胡亂地朝身體洗刷,伸個懶腰將整個身體潛進水裏,吐出幾個水泡,。一番暢遊,最後從水麵猛地跳出頭來,這一次,那水光星斑落在她胸乳上,而她大張著手臂,好死不死正麵向他,叫他想不看都不行……

“啊……大野人。”見他杵立在回廊邊,正嗔目結舌地看著自己,年泡泡眨了眨眼,既不藏也不躲,對於暴露在外的身體毫無所覺,隻是把礙事的長發像身後一甩,咧開唇朝他傻笑,“一起下來玩嗎?”

這毫無芥蒂的邀約讓他瞬間心跳加速,連呼出的氣息也帶出陣陣熱灼,灼痛他的胸口,蔓燒他的理性。

對,就是這等該死的不適感,讓他一點也不想靠近她。

隻要一看見她,他就會發癡發呆整個人不對勁,隻要她一靠近,胸口就會煎考灼痛,經脈紊亂,氣息狂躁,腥甜滾在喉頭。

“……你……”深吸一息,他穩住自己的聲音,卻還是控製不住的顫抖幾分,“說什麽瘋話,大半夜不在房裏待著,跑到這泉池胡鬧,還招惹男人一起玩?是不是誰路過這兒,你都要拉下水同你嬉鬧?”

“……”被凶了,不高興。年泡泡嘟了嘟嘴,卻也沒反駁。

“我收留你可不是由著你在山莊胡鬧。快些告訴我你家住何方,我好派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不回去?怎麽著,瞧我好說話,要賴定我不成?”

“對。就是要你養著我!”

沒心眼的話脫口而出,聽在倪大野的耳裏卻如利針般刺耳。

“到底有沒有人好好教養你?你一向都這般言行輕浮**,還是習慣了隨隨便便對男人投懷送抱?這是你這小孤女混跡江湖的伎倆?”

“……”他輕蔑的表情遲鈍如她也看懂了,這是在罵她吧。

,“你……不要養我嘛嗎?”她小心地探問,不記得自己渾身光裸,踏步靠近他幾步。

這宛如勾挑的舉動讓他徹底譏笑出聲,牽起他胸口一波壓過一波痛感。許是這莫名擂心的腐痛讓他心火越燒越旺,他躁動地眯緊眼眸,“話可是你說的!既然要賴在我身邊,那就做些什麽讓大爺我願意留下你!”

說罷,倪大野抬起步靴大步涉水而下,伸手,一把拉過水池裏那赤條條的身體,蠻橫地圈進胸膛,大手順勢而下,扣住她露在水麵的腰臀緊貼向自己的身體,低啞近乎沉吼的聲音溢出嘴唇:,“你以為女兒家要一個男人養在身邊是什麽意思?眼睛瞪那麽大看著我作甚?你不做點什麽讓大爺開心的事兒,大爺憑什麽要把你這個不認識不喜歡沒興趣的女人留在身邊?”

“……你……是要找我**?”

“交……**?”齜牙,好樣的!還真是相當好的定位他倆肉欲關係的詞語,“對!對一個可以隨便賴著不認識男人求包養的臭丫頭,找你****就好了,不然你以為我會喜歡你嗎?”

“……是不是我跟你**,你就肯養我?”

“對啊!你伺候大爺舒服了,大爺就當養著一隻寵物也無妨!”

“那好。”

“……什麽?!”這樣也不甩他耳刮子哭著跑開,還滿口允諾?這臭丫頭的下限到底在哪裏啊?

“隻要我跟你**,你養我。要怎麽樣交,你說。”

“……”

“人類的方法我不懂**法,我不是很懂,不過應該跟兔子,狗狗,老虎也沒什麽差別吧?公的在上,母的在下。”她努力回想她在山林裏,每到**時節所見的情景,自告奮勇地握拳,“我是母的,那我在下麵,去哪裏**,去哪裏,你說!”

這丫頭已經把他歸到“公”的那一類了,擺明就是拐著彎在罵他畜牲吧?他若是還有胃口吃得下,他就真成牲口野獸了。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嘛?大野人?”

“這綽號般稱呼讓他心神一**,她那熟稔的口氣,好像已經多麽習慣這般喚他了。

“一點點都好,隻要一點點就好。”她也知道……她對他沒有太好,說什麽要他想起來,就算讓她坐下來靜靜回想他們之間值得紀念的事,會讓他刻骨銘心的事,她一句也說不上來。他們之間的回憶,不過是她不停地惹麻煩,他不停地收拾爛攤子。

這樣的回憶,不值一提,但是……

“如果你一直這樣,我也不要你養了。你好奇怪,你一點都不像他……你還我那個給我買零嘴的大野人,還我那個不嫌棄我是妖怪的大野人,還我那個叫我傻丫頭的大野人……”

她的話語不知不覺變成無理取鬧,變成恐嚇威脅,明明……她壓根沒有這種立場。

他等了她那麽久,在她壓根不知道的時候,在她還在江水裏無腦暢遊的時候,在是否能相見都不知道的時候,她卻連這片刻都熬不住……

“……傻……丫頭?”

熟悉的稱呼被用懷念的音調叫出。

明明隻隔數日,卻讓人覺得恍如隔世。

年泡泡愣神,猛然抬起頭。

一身金裳在暗夜月光下泛出沉銅光韻,未束冠,雙瞳隱在額發後,晚風一過,那眼瞳倒影出她濕漉漉的狼狽模樣,低眸,他高高在上地睨著她,那姿態實在讓人熟悉。

微微顫動,他的指尖印上她唧唧呱呱的嘴唇,摩挲描繪,好似對她方才的嗷嗷亂叫有所反應。

莫非……想起來了麽?

是……稍微有那麽一點點想起來她無理取鬧的蠢樣子了嗎麽?

“大野人,你是不是想起什麽……”

回答她的不是他點頭應聲,亦非否定推開,而是……一縷黑紅色的腥血。

從倪大野緊繃的嘴角迅速溢出,滴滴答答源源不絕地濺落在她的胸口。

“……大野人,大野人!!”“……”

“救,、救命!天狐神君!大野人,大野人他……”

天空突然閃出一道紫色迅影,天狐言化從天而降,手執一件衣裳,毫不猶豫地披在還赤條條的小鯉精身上,手指輕點上她因慌亂而哇哇亂叫的嘴巴上:,“噓……小鯉精,快閉口。”

“可是,大野人他……”

話音剛落,隻能倚在她肩頭的倪大野唇口一張,一大口黑血噴湧而出。

“你沒瞧見他對‘大野人’這仨字很有反應嘛?你再叫下去,隻怕這凡人得提早歸西了。”

“什麽?”

“嗬……不愧是神將之體,我那法術隻能禁錮其表,果然還是無法將你從他心內除去。小鯉精,你真乃他的孽障。”

“你忘了,白梅仙種下的情蠱。”言化事不關己地盤坐在回廊一邊,看著泉池裏摟抱一起的男女,“雖然隻是凡人小毒,可白梅仙看來是非要逼他斬斷情根,用了仙力催動,現下,怕是蠱毒深中,這凡人此生大概隻有兩種選擇了。”

“什麽選擇?”

“嗬,要麽修生養性做和尚,再不動情,要麽情難自盡,吐血暴斃。“……”

“……情之所動,經脈不穩。嘖嘖,光是看見你,他就應該渾身疼痛刺麻,脈燒如灼了,早叫你好生在洞天福地修行你不聽,偏偏要在他眼前晃**,還非要投懷送抱,小心操之過急隻能拿回男屍一具。”

“……是不是隻要我不碰大野人就好?或者變回魚身,躲在池裏?”

“你以為呢?小鯉精。”狐唇彎彎,言化抬起爪兒舔舔,“那白梅仙禁的不是這凡人的欲,而是情。這凡人抱多少女人,如何花天酒地,春宵數度都沒問題,但對象不能是你。白梅仙是要你,徹底消失在這凡人麵前,斬斷你們前塵諾言。所以,隻要是你,隻要稍微靠近他,他也不會好過。”

“為什麽?!為什麽是我就不行?”

“因為,他對你有情。”

“……”

“他有神將之格,我隻能抹去他的記憶,但動不到他心底的東西。所以……小鯉精,若是為他好,就糾纏到此吧。”

“……”

“你修為本已大損,若非我供你靈力,你連人身都維持不了,還妄想和凡人結緣,別做夢了。”

一簇軟發落進她的掌心,懷中的男人血跡斑斑,汙血從他口唇滲滲垂落泉水之中,慢慢擴散,融化,被清透泉水溶為無色。

桌案上,燭火搖曳。

床榻上,倪大野安穩地沉睡著。

年泡泡趴在床沿邊呆呆地看著熟睡的男人,手掌裏還撚著他的一束黑發。

嘴角的血漬已經替他擦去,天狐神君的話還在她腦子裏回**,突然覺得一覺醒來,就興衝衝地跑來找他的自己像個蠢蛋。

她還以為,她已經有些搞懂了。

她還以為,她已經變得有些高級,像個人了。

她還以為,她已經會談“情”字了。

“咳……咳咳……”

床榻上的男人稍稍轉醒,年泡泡欣喜地抬首正想開口,卻又想起天狐的話,猛地甩開抓在手裏的發,一彈身退開到老遠的距離。

不要接近他,不要靠近他,不要讓他看見自己……

他會難受,他會渾身刺痛,他會吐血,他會……

倪大野壓了壓頭頂傳來的裂痛,聽著身邊的動靜,輕輕側過頭來,模模糊糊的燭火影照下,隻覺得遠遠的有個模糊的小身影。

皺眉,口裏還殘留著血滋味,他啞啞地開口:,“喂……好渴。倒水給我喝。”

門口的人動也不動。

他渾身乏力,無法動彈,隻得躺在床榻上,等了好半晌,歎出一口輕氣,:“還好意思說要我養你,連杯水都不給我倒。……是不是非要叫你傻丫頭,你才肯賞大爺我杯水喝啊? 咳咳咳……咳咳……”

話音方落,他突然劇烈地咳嗽不停,撕心裂肺,一絲腥血又從嘴角滲滲流下。

混蛋。切,他怎麽不知道我身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弱的。

掙紮著,他想從床榻上硬撐起身體,門邊的聲音終於不忍心地動了,一個箭步衝到桌邊倒好茶水,再飛到他眼前,:“你,你別動,喝水是吧,我給你倒,我……喂你喝。”

“……噗……咳咳咳……喂我喝水不用站那麽遠吧。”他有力無氣地打著哈哈,“我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要動點歪心思就渾身痛,心有餘而力不足,做不了什麽欺負良家閨女的事情”

“……”

她默默不語,隻將他重新扶回床榻躺下。

他仰麵躺在**,看著天花板,開口卻是在對她說話。

“喂……你剛剛說,我一點都不記得的是什麽?”

“……沒什麽。”

“好來。我是不是當真忘了什麽事情?”

“……不重要的事情,誰都會忘記。想不起來的事情,都不重要。”

“咳……那可不定,我經常忘記借給人家銀兩,這事情很重要。”

“……”

“……是不是你也借了我銀兩?哦……還不起錢,就想肉償對不對?咳咳咳……痛痛痛,又來了。我還什麽畫麵都沒腦補呢,這報應來得也來得太快了吧。”

他的雲淡風輕,好像沒事般的調侃讓她更加難過。因為她知道,他每難受一次,每痛一次,每吐一次血,就代表他心底又肯定了一次對她的喜歡,好喜歡,非常非常喜歡。

抿唇,她眉頭皺得死死的,眼圈第一次有了微熱的感受。

“不是銀兩。你忘記了,我是妖怪嗎?”

“哦,是嘛。所以把我的記憶給用法術變沒了?”

“嗯。不僅可以把你記憶變沒,還會吃人。我最喜歡喝人血吃人肉,知道怕了吧?”厭惡她,害怕她,惡心她,任何一種情緒都好,隻要不再喜歡她,他就不會再難受吐血,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待在他身邊了。

不要喜歡她!拜托!

“哦,是嘛。姑娘好厲害。很少看到小母豬能修煉成精的,你一定很有毅力。”

“鯉魚?”難怪肉坨坨,紅撲撲的,鮮嫩嫩的樣子,“怎麽辦,越看你越好吃的樣子。嗬……咳咳咳,就算你是替我以往吃下的紅燒鯉魚來報仇的,我也……噗——”

一口血又噴出,年泡泡發火了。

“你這個人!到底什麽品位啊!都跟你說,我是妖怪了!你幹嗎還要喜歡我?!”

“……什麽鬼!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說喜歡你?”

“我用魚眼泡看到的!你全身上下,從頭發到腳趾頭,都在說你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的得要死!喜歡我喜歡到就算吐血掛掉也要喜歡我呀!”

“……”

“反駁啊你!幹嗎不跳腳起來說你才不喜歡我,喜歡我還不如喜歡一頭小母豬,像我這種矮坨坨的小胖妹,你大爺壓根看也不要多看一眼,如果你喜歡我,你出門就被馬車撞飛天,撞進豬圈,娶頭小母豬找小母豬**好了,說啊!”

“……我最好是有力氣跳腳,再吼完這些話,再跑去豬圈**……”這……真的不是在自黑嗎?

某人他哭笑不得,側頭看向她。她的焦慮在他眼裏莫名其妙,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發神經似得覺得——好可愛。

盯住她,那些她想聽的話,他一句也說不出來,好半晌,他聽見自己很沒骨氣地開口問她。

“……喜歡你,不好嗎嘛?”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因為,緊接著,他開始渾身抽搐,**,刺痛,大概,他又變成鮮血噴泉了吧……

剛好,她不是說自己是妖怪,喜歡喝血吃肉麽嗎?

嗯,把他拆吃入腹好了。

糟糕……還來不及腦補**的畫麵,他又開始肉痛了。

“人類,還真是孱弱。這般吐血下去,你遲早要了他的命。不過,你為妖物,要人性命也乃常事。”

一片煙霧幻化成型,天狐言化盤腿懸在半空,看著床榻上病懨懨的倪大野人嘖嘖搖首,長指點在唇間諂笑,“不過,你為妖物,要人性命也乃常事。反正他心甘情願舍命守情,不如就此吸盡他神將之格的精血護住你的人形不散如何?不然,我要一直隨侍在你身邊供你吸取靈力,很麻煩呢。”

言化不鹹不淡的話讓年泡泡聽著心悸,抓著倪大野的手緊緊鬆鬆,咬唇顫問:,“一定有什麽辦法不讓大野人再吐血,對嗎?天狐大人!?”

“有啊。”言化歪歪脖子,笑眯了眼,“最簡單的方法,你——從他眼前消失。徹徹底底,幹幹淨淨。”

“……”

低眸看了一眼不發一言顯然無法苟同的年泡泡,他挑眉把更加重要的訊息吐出來:,“……直到你尋到一個足以對抗本神座對這人類施加念咒的家夥。”

魚眼泡在一瞬間放出了光彩,兩道包含期待的視線咻咻射向他,顯然希望他繼續指點下去。

“好人做到底呀!”

“我又不是人。”聳聳肩,少拿什麽俗話說來跟他套近乎。

“……那,送佛上西天?”

“你們倆一人一妖,跟佛可扯不上半點聯係。”嗬,如果不是她背後那根台柱太大,他惹不起的話,直接把他們倆送上西天對他而言,更加方便快捷省麻煩。不過,就這麽風平浪靜地陪著小鯉精待著,實不是他這隻狐狸酷愛興風作浪的風格,而且,他處理白梅仙的任務又已卸任,不給自己找點樂子,以後漫長的仙壽要如何消磨才能殆盡,提點她一二也是好的。

“要找與我咒術抗衡的家夥並非難事,你不是也認識一隻麽。嗎?”言化微微張開口,指尖點點自己的白牙。

“崩掉一顆牙的麒麟大人!”

言化笑而不語。

總算不用他獨自一人提供靈力供這條小鯉精吸食了,既然是尊者有令,霜幽那家夥也沒法拒絕陪他當一陣奶爸。

“可是……我不覺得麒麟大人會理睬我。”

嗬,還真有自知之明,“他一定看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對吧。”

“但是啊,所謂神明也好,靈獸也好,都很害怕一種東西。隻要給他們看到這種東西,不管是人類還是妖物,他們都會犯賤地紆尊降貴伸出多管閑事的援手。”

“什麽?”

“誠意。”故弄玄虛地眨眨眼,言化瞥向床榻上的倪大野,“看你想救這人類的心有多誠,也許麒麟大人心情好,會被你這小妖的誠意感動。當然,陪在這人類床榻前端茶倒水,直到他看著你吐血身亡,就當還完情債,以後他轉他的世,你修你的行,互不拖欠,也是不錯的選擇。如果是我,大概會選後麵這種,方便快捷不麻煩。”

“那,我選前麵那種。”咬緊魚唇,年泡泡的視線沒有離開呼吸漸平順的倪大野,“能帶我去找麒麟大人嗎?我法力太弱,不可能知道他在哪裏。”

“我能多嘴地問一句為什麽嗎?為什麽選前麵那種?”對這神將轉世感情濃烈?不可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腦袋裏不可能還有男女之情的意識,從最開始,她就遺忘了那種東西。

“因為我感覺,我和天狐大人不太像同類。隻有兩種選擇的時候,我選跟你相反的比較適合我。”

“……”不是同類嘛?好歹曾經他們也是在九華山一起作惡多端的好搭檔呢。不過,好吧,他隻是單純想要一逞獸欲,不像她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天眷十年,繁華京都一掃縈繞已久邊疆戰事吃緊的陰霾,傳來邊疆戰局的捷報,霍亂已久的前丞相之子叛亂已逐漸被朝廷軍隊控製,丟失的大片城池也在陸續收回。大赦天下的告示張貼在各處城門樓下,團聚的人眾無不在討論此次戰局奇跡扭轉的原因。

也有傳言,天子得到的根本不是一本兵譜,而是一個女人,她帶著神兵天降書嫁進皇宮,正是前不久剛被冊封的“梅貴妃”,如今中宮無後,梅貴妃地位形同皇後,此女天生自帶梅香,冷豔不可方物,如今寵冠後宮,又於社稷有功,皇後之位想來非她莫屬。

“沒想到,這梅貴妃倒是很得民心啊。朕該擇個吉日論功行賞才是,對吧。霜幽。”一杯玉盞被高舉越過頭頂,仿若邀天同飲一杯,錦袖一低,手執玉盞的錦緞公子將酒杯送到唇邊,一飲而下。

盤腿坐在對麵的霜幽哈欠連連,不時抬手掏掏耳朵,“給女人論功行賞,不就是給個名分麽。你到底在惆悵個啥?”要從他這頭靈獸看來,這個陛下不當亡國之君太可惜了,當斷不斷,兒女情長,除了一張魅惑女人的臉在後宮被人爭風吃醋飛撲摁倒外,實在看不出他有哪門子真龍天子的氣場,為啥天庭就非得派一堆麻煩的家夥下凡幫他。

連自己後宮都擺不平,當個球的皇帝,早點生個兒子禪位得了,也免得麻煩他們這些天庭跑腿隊。

“借酒消愁完了就回宮該幹嘛幹嘛吧。該升職的升職,該給錢的給錢,該當皇後的當皇後,得了。”

“該當皇後的當皇後?嗬。”玉盞公子冷澀地一笑,“你以為朕空著這麽大個位置是為何?”

“不就是留塊肥肉勾引你後宮的小野貓們麽?”

“…………”森森的目光瞪著霜幽。他以前這麽想,不代表他如今也是這般打算。

“好吧。”霜幽聳聳肩,“別告訴我,你心裏默默有個女人,你在給她留地方?”

“不行嗎麽?”

“嗬嗬。你覺得行嗎麽?”霜幽陰陽怪氣地訕笑,“你以為那位置是哪個女人屁股漂亮就能放上去的嗎麽?”

“她屁股不漂亮。”

“我管她屁股漂不漂亮,總之就是不行!”天子,皇後都乃天之受命,司鸞鳳者,孕氣而生,豈有皇帝喜歡誰就按上誰的道理。

“麒世子。讓你進東序府好好讀書,將來入朝為官幫襯朕,你不幹,管起朕後宮的閑事來,你倒是熱火朝天。不管你從哪裏撈出來這個梅貴妃,替朕解決了燃眉之急,朕都感謝你八輩祖宗,但是,唯獨皇後之位,朕不會給這個女人。”玉盞捏在手指掂量。

“哼哼。那你想給哪個女人?還是,壓根不想給女人?想給那個當言史官朱小吏,斷袖很囂張嗎麽?陛下?”

“她不是男子,官家女兒,屁股雖然不漂亮,但也夠圓潤了,坐朕的皇後位置哪有不合適?”

壓根不是屁股的問題好嘛?霜幽翻了個白眼,:“若當真如你願,立那朱小吏當皇後,那老李家宸景公子心有不甘,再生事端,你打算如何?”

“沒話說了?”霜幽捏起玉盞飲下一杯,“真中意那女人搶了占了放回後宮擺著便是,隻是別讓姓李的知道,爛攤子我收拾過一回,已經惡心透頂。別再來第二次。”

“嗬嗬,朕倒是忘了,麒世子尚未娶妻,不解這等相思之事。真的在你心上的女子,你不會滿足隻是搶了藏起來,你亦不會滿足隻是得到她的身體,你恨不得拱手予她你有的一切,隻求她心甘情願同你待在一起。”

“這麽聽起來,已經睡過了?還算沒丟老爺們的臉,我還以為你也是那種瞧見個中意的妞,就隻會手心冒汗,腦筋壞死,光看著她就好滿足,覺得她傻不拉幾的樣子都好可愛的孬種……”

“真不好意思。我就是那種孬種。”唇角輕輕扯動,再讓他繼續吐槽下去,這個皇帝他還真快沒臉當下去了呢,“辱罵君上的麒世子,你娘逼你成親了嗎?”

此言一出,霜幽如遭雷劈。

“啊啊,朕雖然有時候是孬了點,但是偏偏手裏的官小姐花名冊是無人能及的周全。”搖搖手中玉盞,他盈盈一笑,“明兒個讓小太監替睿王妃抄上一份,應該能替她解決不少煩憂吧。”

何止是替她解決煩憂,簡直是給他增加不少大麻煩!他家那個母妃大人……

“嗚嗚,我的命好苦,我的命怎麽這般苦啊!這般下去,我還有何顏麵出門,麵對街坊鄰居,還如何上街買菜,還如何繼續伺候王爺啊,嗚嗚!我對不起王爺,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腳步在自家王府門前階梯停住,聽見裏頭傳來的嗷嗷哭聲,霜幽知曉,每月一次,他的母妃大人又要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王妃,你起身吧,這般趴在地上,身子會受涼生病的。”

“且讓我死了才好啊,我死了王府裏就沒人替這幫老爺們打理了,麒兒才會知道找個媳婦暖炕頭有多重要啊!反正我這個當娘的已經徹底失格了,走出去也是被人笑話,還不如就這麽死在家裏頭好了!”

睿王妃,命屬水,水主財,第一眼他就知道她這輩子一身是福壽,但是,他家母妃大人顯然水滿而盈,多出來的部分全從眼睛裏噴湧出來。

深歎一息,霜幽懊惱地推開府門,果不其然,裏頭亂成一片,他的母妃大人手持一條白綾,正踮腳把白綾條往府門側的高樹上丟,眼見他進門,更加把戲碼加重,打著死結就要往裏頭神腦袋。

“我何時說過不成親了。”張口,他皺眉說道。

“你也沒說你何時成親啊。”

“……時候到了,我自然會成親。”

“你每次都這般誑我,我這回是斷不能再信你了。總之,你今日不給我說出個具體的成親日子,我且就掛死在這兒!”

“……”再度深歎一口氣,霜幽撇頭問下自家府裏的下人,“今天誰又請王妃去喝喜酒了?”

“說!”

他沉聲一嗬,把王妃身邊的小婢女嚇的得跪地就回道,“是……是隔壁街寧王府的三世子大婚,已,……本已經按照世子您的意思回了過去,可,、可是,昨日碰上王妃去進香,碰上寧王妃抱著剛出世的孫子去祈福,所,所以……”

“你聽聽,你瞅瞅,人家小世子比你小五歲,都已經當爹了!當爹了!比成親還進一步呢,你呢你呢你呢?”聽完自家小婢女的報告,睿王妃忍不住插話補刀。

“今天成親,孩子都抱在手裏了?”霜幽冷冷一哼。

“……人,、人家這叫雙喜臨門!”也叫,?先搞大了肚子,再……找補那麽一下子。奉子成婚這事有什麽光彩的?但是!有得找補總比沒得找補好!她到寧可自家兒子四處**,到處留下點什麽小證據,最好抱著個軟軟的小嬰兒找上門來,讓他們家也雙喜臨門那麽一下子就太好了……

“那叫家門不幸。”

斷了自家娘親的浪漫幻想,霜幽勾起手指鬆了鬆領口,大步朝睿王妃走去,一把丟開娘親手裏的白綾條,睿王妃不依不撓想要奪回白綾條,他幹脆彎身橫抱起自家嬌小的娘親朝主廳走去。

“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我要去自掛東南枝!”

“得了。要掛也別找個杏樹掛。不然街坊領居就不會再問你我有沒有成親,而是去問老爹頭上有沒有綠帽子了。”

“你!你你你!還不都怪你,為什麽要把咱王府院子裏的高樹都換成杏樹!”

“……”還能為什麽,自然是免得她再拿白綾威脅他。

“嗚嗚嗚……麒兒,不然你就給娘親個痛快吧。”靠在自家兒子的肩頭,睿王妃抬起滿是眼淚珠子的眼睛,知道白綾條對付不了自家乖張的兒子,但是隻要她眼睛裏冒出水泡來,她家兒子定然不會漠視,“你眼裏是不是隻有那個言公子……”

“啪嘰”啪嘰!霜幽感覺自己腦門心被人狠戳了一刀。

“那言公子美得不可方物,笑中帶媚,柔雅大方,這世間要找個女兒家比他更加柔媚怕是沒有的,你是不是發現眼裏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別人了?你老實跟娘親講,娘親是過來人,娘親懂的。”

“……你懂個蛋。”

“龍陽斷袖什麽的,若是你當真……嗚嗚嗚嗚……”說不了兩句又低頭嗚咽了好一陣子,她才忍痛抬起頭來,“隻要……你給你爹爹留下根香煙,言公子……娘親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不許接受!”要他這輩子跟隻騷狐狸綁在一起斷袖?熏死他嘛?

“他每回來,你都要陪著他消失一陣。娘親知道,知道你怕娘親傷心,所以帶著他在娘親看不到的地方……”

“對——著——他——我——舉——不——起——來。”為了避免自家娘親接下來的話惡心他,他一字一句地硬聲咬出來。

“不然我現在下去花樓逛一圈,帶女人回來讓您聽聽對我那方麵的事後感?”霜幽一邊說著一邊將母妃大人放在椅子上,順手還吩咐一旁伺候的婢女,倒一杯茶,預防她方才用水量過大,體內水量不足。

“那就更奇怪了呀!”睿王妃接過霜幽端來的茶盞,“你既不是喜歡男子,又沒有處男情節,那要你安安生生娶個女兒家回來生兒育女有什麽難的?”

咬牙,他深呼吸道:,“誰告訴您難了!我又沒說不成親。”

“你也沒說什麽時候成啊!”

“……”問題又繞回原點,這種場麵他已經見怪不怪了,耐性又放軟聲音,他再度重申,“我,沒有龍陽之好,喜歡女兒家,現下不成親,是因為沒碰著合適的。緣分還沒到,沒到,您懂嘛?”

“合適?那咋樣叫合適的?是不是沒有言公子漂亮溫柔媚豔的,都不叫合適的?”

“…………您是不把我和那隻騷狐狸湊成一對不罷休麽嗎?”

“恕我直言,麒世子這等還相信真愛的柔情男子,在下也無福消受。”一把雅致的幽幽男音從側門簾內飄出,扇柄撩起門簾,一張玉顏精雕的麵孔從簾幕後踱步而出,朝睿王妃作揖一躬身,抬起紫幽的眼眸瞥向臉色難看的霜幽,“麒世子別來無恙,沒想到你還未成親呢?”

真他媽哪壺不開提哪壺。霜幽低眸隱聲正吐著粗話,一隻白胖的肉爪不協調地搭在言化的衣擺上,肥嘟嘟的身影從紫黑錦緞後探出個腦袋來,粉團團的腦袋晃著亮堂的紅綢,嘴唇邊掛著個水泡,瞪大的眼睛朝他飛快地眨巴著——這不是那條“魚唇”的臭鹹魚麽嗎?

“你帶著她?你竟然帶著她?你帶著她來找我幹嘛?”這吸食尊者靈力的禍害妖物,為何會和這隻騷狐狸在一起?

可他的潛台詞睿王妃顯然無法理解,“麒兒,你莫要難過。娘親就知道你是嘴硬的。明明心裏就有言公子,娘親就是知道你看到這一幕肯定會難受,所以剛剛不停在跟你做心理預防,沒想到,你還是那麽難受。”

“娘!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真是越描越黑。

“麒兒,你別說了,娘親是過來人,娘親懂的!別吃醋說酸話了,既然言公子另有所愛,連女兒都有了,你也該好好找個適合自己的姑娘為你爹繼承香火……”

“娘!”你懂個蛋啊!別把他整個人生都龍陽掉好不好,“這條臭鹹魚才不是那隻騷狐狸的女兒。”

“你還不肯認清事實,哎哎……”

打斷睿王妃連連搖頭,言化插嘴咳嗽一聲:,“咳,睿王妃,她真不是在下女兒。且……這姑娘與我非情非故,是來找……你家兒子的。”

“什麽?!”異口同聲的兩道聲音從睿王妃和霜幽的口裏飛出來,一則喜來一則怒。

“……”

“沒懷孕?”睿王妃大失所望。

“……沒有。”言化瞥了一眼完全搞不懂眼前狀況和完全放棄掙紮的霜幽,嗬嗬一笑,代為答道。

“可這姑娘她又矮又胖又找不到腰的樣子是?”

“……許是,吃太多了吧?”

“……嗬嗬。吃飽好生養,好生養。嗬嗬嗬嗬嗬。”睿王妃隻得幹笑兩聲,打個圓場,“那姑娘找麒兒是為了……”

“找他借內丹。”年泡泡直截了當張口就說。

“噗!”剛飲進的一口茶盡數吐了出來,霜幽臉色大綠。

“內丹?”睿王妃不解地歪了歪頭,正當霜幽心覺不好的時刻突然眼放金光,雙手捧住年泡泡的肉爪兒緊緊抓住,“內丹!?”

“對啊。”年傻呆毫無芥蒂地點頭,拿出一手捂住下腹丹田處,“內丹。這裏的。”

一絲緋紅湧上睿王妃的臉頰,她捂嘴嘿嘿一笑,朝自家兒子飛去一眼,“內丹啊。現下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作興這麽說了啊?沒關係沒關係,內丹什麽的,我家兒子有的是,你盡管找他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