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界上

唯獨騙不了的

是自己的心

它總在你最沒提防時

暴露你的歡喜憂愁。

更鬱悶的是,旁邊有個小哥哥長得太像白楚,讓我的思想一抽搐,決定愛惜自己的麵子,所以,我就衝著那個女人硬著脖子來了一句,我家於莫帆如果是天才,還輪到你來教他嗎?花了錢,交了學費,不都給你發工資了嗎?拿人家的手短,這個道理你不懂嗎?拿了錢,又教不好學生,你來折騰個屁!

……

當天下午,我捂著半邊臉接了紀戎歌的電話,他說,我在你樓下了,仙女,你趕緊下來吧!

我說,我不舒服,我就不去了吧!

其實,我不下去的原因是,因為今天下午的慷慨陳詞,我被那個眼鏡女老師給抓傷了臉。我很小的時候,隻知道為人師表這個詞,也知道要與歹徒鬥智鬥勇,但我沒想到師表也可以留長指甲的,更沒想到要與師表鬥智鬥勇。

小學生行為規範中沒有講述的!

紀戎歌很焦急地說,快下來吧,仙女,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問你,快下來吧!仙女姐姐。

我的臉當時就掛不住了,在我看來,紀戎歌今天的這些話,分明就是為了讓我有點自知之明,不要同他糾纏到一起,更不要像前幾天那樣糾纏著他要同他這種神仙姿色的男人談戀愛。你想啊,雖然白楚同學拒絕了我的愛情,但是好歹他是沉默的,保存了我的顏麵。就是被拒絕,也像水晶一樣純粹透明;就算心碎,也是這樣糾結不舍,宛如童話一般。這非常符合少女們的審美情趣。

而紀戎歌這一通我適合做“農婦”的言論,無疑傷害了我作為一個新時代女性追求水晶般透明童話戀情的積極性,所以,我當場就下決心,一定要找個合適的時機,好好報複他一番。

我黑著臉,忍著怒火問紀戎歌,我說,你有什麽大問題啊,要問我,你現在說吧。都半天了,也沒見你說半個字。

紀戎歌這才恍然大悟,說,我給忘記了,真見鬼!

我說,好吧,那你就去見鬼吧!說完,我就轉身,趿著拖鞋往宿舍走。

紀戎歌追了上來,說,莫春,你等等。

我說,你到底有什麽事啊,有事你就說吧,不要這麽婆婆媽媽的,人家白楚從來不這麽拖泥帶水的,人家白楚有什麽開心不開心的都跟我說得頭頭是道的,你趕緊說,說完了我好回去給麥樂燉小母雞!

紀戎歌漂亮的眼睛微微一暗,長長的眼睫毛垂下來,如同一排綿密的樹,搖曳著一種綿長的熱望。他長長吸了一口氣,說,其實,我也沒有什麽大事情,就是,我想問問你,你那天說,那天說……

我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變得奇怪的漂亮男子,不知道他這麽猶猶豫豫,是想要說什麽。不知道是什麽話,讓他這麽難以說出口。你想啊,幹律師這個行業的,哪個不是嘴巴裏插著刀,舌頭這麽一轉,就可以插得死傷無數。而且通過我與紀戎歌認識這些日子裏看來,紀戎歌的嘴巴絕對不是插了一把刀,而是插了一堆刀!

怎麽這時,他嘴巴裏的刀突然不見了,難道是被他全部吞下去了?

紀戎歌看了看我,說,我也隻是問問,那個,你那天說的,要做我的女朋友是不是真的?

我吐了一口氣,說,我還以為是什麽重大的問題呢,原來是這個。是啊,我是想做你女朋友啊,我想和你戀愛啊!可是你不是拒絕我了嗎?你不是要選一個黃道吉日嗎?

紀戎歌低頭輕輕地笑,唇角彎出一道美好的弧線,與他眼底明明暗暗的光影交織著,讓他看起來異常地生動明亮。他說,那麽,於莫春,我宣布,今天就是我倆的黃道吉日!

我詫異地抬頭,將自己本來沉浸在他美色之中的色心收了回來,我很沉著冷靜地問他,紀戎歌,你告訴我,像你這麽有姿色的男人,需要撿一個女朋友回家嗎?

紀戎歌笑,哎呀,我們這不也是相互需要嘛。你總是一副猴急猴急的模樣。

我一聽,直接昏了,我立刻正氣浩然地說,紀戎歌紀先生紀大律師,我代表我本人來發表一下聲明,我不認為我具有你所謂的生理需要!

紀戎歌先是一愣,然後看了看我紅彤彤的小臉,大笑道,可是,於莫春於小姐於女士,我半個字都沒說“生理”啊。不要一說需要你就這麽激動好不好?

我一聽,臉立刻紅成了牡丹花。

這時,紀戎歌岔開話題,來緩和我的尷尬,他指了指我臉上那些抓痕,問我道,那個,莫春,你的臉是怎麽回事啊?二次世界大戰不是用你的臉做戰場了吧?

紀戎歌這一問,立刻勾起了我的傷心事,女教師那陰毒的爪子再次浮現在我記憶之中,我懊惱地撓了撓臉上那些“人造天塹”,說道,還不是拜那些人民教師春風化雨所賜。說完,我又絮絮叨叨跟紀戎歌說起我在於莫帆班主任那裏的遭遇。

紀戎歌的眼裏閃過一絲心疼的表情,卻極其迅速地消失了。這速度讓我懷疑他眼睛裏剛剛出現的那絲心疼,是不是我看花眼了,給杜撰出來的。他說,你該起訴她,我給你做律師!

我說,不需要那麽興師動眾吧?

其實,我心裏想,好啊,好啊,你快給我弄死她吧!誰讓她在我臉上“修鐵路”。但是我嘴巴上沒有那麽說,剛剛才榮升為紀戎歌的女朋友,我要竭力表現自己溫文爾雅的淑女氣質。

紀戎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巾,遞給我,說,挪開你的小髒手,不要用手捂住,會感染細菌的。說完,他皺著眉頭看著我,一臉心疼的表情。

我接過他遞給我的紙巾,一邊輕擦傷口,一邊問他,我說,紀戎歌,你剛才說的,今天就是黃道吉日了,是不是說,我就是你女朋友了?

紀戎歌笑了笑,說,是啊,看在你追我追得那麽殷勤的分上,還牽過我的手,如今,就算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紀戎歌說完這話的時候,兩道鼻血流了下來——剛才被我這龐然大物撞擊之後,終於出來效果了。

紀戎歌並不知情,還是一臉純潔少年一樣的微笑,繁花滿樹的眼神,清澈地看著我。可是配上這麽兩道色眯眯的鼻血,看起來別提多麽滑稽了。

而我,更是死不要臉地想,如果那些一直盯著紀戎歌看的女孩子,看到他流著鼻血看我的話,會不會都很羨慕我啊。

哇!這個女生好有魅力啊,能讓這麽玉樹臨風的男人鼻血狂流啊!

麥樂最近這幾天都在寢室裏過夜,因為學校要參加省裏的考評,所以,每天夜裏,那些男老師,就好像色狼一樣,借著正當理由來女生宿舍查夜不歸宿。

有一次,秦煙剛好穿著一條小短褲出去上廁所,可一開門,就見一位剛應聘到我們係的小男老師直愣愣地站在秦煙麵前。沒等秦煙抓狂地瘋叫,他已經瘋狂地尖叫了一聲,捂著腦袋衝下了樓梯。

事後,秦煙很無辜地看著我們全宿舍。

當時的麥樂剛剛經曆了極大的身體創傷,正在休養,即使是這樣,她仍然抬起腦袋看了看秦煙的胸部,懶洋洋地跟我們解釋道,那個小男老師,之所以被嚇得瘋跑,其原因是,他見過很大的胸部,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所以一度精神崩潰,就滿街瘋跑了。

麥樂說完這話的時候,全宿舍都笑得很happy,我也跟著笑,但是潛意識地,我將被子扯了扯,將自己更深地藏進去,像一隻小貓一樣。

可是麥樂這個渾蛋女人,太不仗義,她一看我笑得表情那麽假,就直接將話題轉移到了我身上,她說,那個,莫春啊,你也甭躲了。要是剛才將秦煙換成你,那個小男老師就不會嚇跑了,他會直接嚇昏過去。因為他見過小的,但是沒見過你那麽小的。說完,整個宿舍的這些壞女人都笑沒了氣。

後來的日子,我發現,全宿舍人在我麵前,都走得雄赳赳、氣昂昂,就好像全天下她們最大一樣。

我當下自卑得不得了。後來去給溪藍守床的時候,還悄悄地目測了一下她的胸圍,然後發現,連這個林黛玉妹妹都要比我壯觀,我立刻覺得自己可以毫無眷戀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好在麥樂看出了我的心思,她督促我多吃木瓜,多吃豬蹄。

結果,那一個星期,我的胃幾乎吃成了養豬場和木瓜地,可是胸圍紋絲不動,毫不見長,倒是腦袋不停地腫大,幾乎腫成了豬頭的模樣。

麥樂搖頭,最後,還是她更機靈,想出了一個超越古人、笑傲今人的絕世好方法——她當時拍著我的肩膀說,莫春啊,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這個你比誰都清楚!今天姐姐窮盡了腦細胞,隻能幫你想這麽一個主意了。

我說,你就說吧,別這麽拐彎抹角的了,我都聽你的。

麥樂說,你就等夏天有蚊子的時候,讓它們幫你叮一下吧。那蚊子叮的包雖然小了點,但是好歹也比你的大不是?

當然,麥樂的這個損招我肯定不會去嚐試的。我很牛×地對麥樂說,我覺得心靈美更重要!

當然了,像我這麽有仇必報的小人,對麥樂這個妞也是不會放過的。既然她這麽傷害我的自尊心,我還是要對其施以懲罰的,雖然,她是我最好的姐妹。

於是,我在某次給她燉雞湯的時候,將小母雞換成了她最恐懼的牛蛙。當然了,這隻牛蛙是多麽來之不易我就不多交代了,反正我是找了很多超市,才找到了這隻寄托著我“仇恨”的牛蛙。

後來,我將牛蛙湯當雞湯端給了麥樂喝,麥樂喝得非常happy。在她happy完了之後,我故意將小湯鍋端到她麵前,然後麥樂一邊說著對我的感謝,一邊往鍋裏看,防止我偷吃了她的某條雞腿。可是當她如水一般的眼眸同鍋裏那隻奇醜無比的牛蛙碰撞之後,她直接昏了過去。

醒來後,她對我說,莫春啊,莫春啊,你三舅姥爺的,你真不是人!你連我都能下毒手啊!你這個妖精!

而此刻,妖精的我,正在宿舍裏,滿麵紅光地等待著麥樂的歸來,讓她同我一起分享紀戎歌給我帶來的這份突然的快樂。

麥樂回來後,看到我滿臉春光,大吃一驚,她說,莫春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啊?你這樣子就好像周星馳《鹿鼎記》裏那個吃了**“我愛一條柴”的老尼姑。你幸虧今晚沒有去上晚自習,你要是去上晚自習的話,那整個自習室裏的男生還不入了你的虎口?那小H男絕對和你一拍即合!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並沒有在意麥樂的話。我跟她說,我戀愛了!我是別人的女朋友了!我和溪藍一樣,都有人疼,有人喜歡,有人愛了。

麥樂吞了吞舌頭,說,莫春,你不要告訴我溪藍病亡了,白楚投奔到你的石榴裙下了。

麥樂提到白楚這個名字,頓時讓我本來明媚的心態又灰暗了下去,但我還是極力用很快樂的聲音告訴她,我和紀戎歌戀愛了。隨後,我又將紀戎歌為我的美色所惑,大流鼻血的事情渲染了一下,說給了麥樂聽。

麥樂一聽,眼珠子都快要瞪到地上去了,她說,莫春,你給我倒杯水去,我需要冷靜一下。

我屁顛屁顛地去給麥樂倒了一杯水,又屁顛屁顛地遞給她,我說,麥樂,你不要難過,你是不是暗戀紀戎歌啊?咱倆是好姐妹,如果你暗戀他的話,我就把他讓給你算了。這點,我絕對比溪藍那個小氣鬼要豪爽!

麥樂不理我,自顧自地問我,今天是4月1號嗎?

我說,不是啊,都快過夏天了啊,大姐。

麥樂還是不理我,那請問,這是不是地球啊?

我說,麥樂,你別嚇唬我,你怎麽了?這千真萬確是地球啊,另外,我是人類。為了防止她再問我接受不了的問題,我提前給回答了。

麥樂最終翻了翻白眼,說,是地球的話,我怎麽聽你剛才告訴我的就像是天方夜譚一樣啊?莫春,你是不是今晚看言情小說看傻了?你對著紀戎歌流鼻血我還是很相信的。

我說,麥樂,我沒有騙你,千真萬確的。

麥樂“咕嘟咕嘟”將一大杯水都給倒進了肚子裏,眼珠子轉了半天,莫春,我覺得,不是我耳朵出了問題,就是紀戎歌的腦子出了問題!

我撇嘴,那麥樂,我沒有那麽差吧,再怎麽說,我也是如花似玉的人物,就算不能傾國傾城,我也能傾倒一個村子吧?

麥樂搖搖頭,我知道你如花似玉,天生麗質,但是,你是個一窮二白、沒錢沒權,而且還戀著別人的女人。那紀戎歌,就算是豬八戒,他也是開著豪車的豬八戒啊。還是有名的律師,更何況,這個男人長得跟白楚的畫一樣好看,他怎麽可能就這麽兒戲地喜歡上了你,還喜歡得這麽義無反顧呢?

我說,我可沒說他義無反顧,我也沒說他喜歡我,隻不過,我們兩個要戀愛了而已。我們兩個用他的話說,就是相互需要唄。

說到“義無反顧”,我又絮絮叨叨跟麥樂提起,小時候胡同口那個義無反顧的少年來,其實這件事情,麥樂已經聽了無數遍,而且她自身也經曆過。

當時,父親於遠方剛剛因為奸殺罪被判入獄。

放學回家的路上,由於是冬天,由於貪玩,所以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嗯,是的,天黑黑。

八歲的我和麥樂,突然遭遇了很多小孩子的圍攻,他們向來鄙視我這個罪犯的女兒。所以,他們向我扔沙土扔石頭……我和麥樂就躲在牆角哭。但是後來,我們發現,我們越哭,他們就越囂張,不肯放過我們。尤其是當時的我,想到奶奶今天說,發體恤金了,要晚上燉排骨吃。我一想到排骨,一想到如果我回去晚了,說不定就會都被莫帆這個小渾球給吃掉了,所以,當時我的小宇宙就爆發了(女孩子有沒有小宇宙啊?我不知道,反正《聖鬥士星矢》中都是小宇宙爆發,那我也小宇宙爆發好了)。我奮起反抗的時候,姚麥樂也“不願做奴隸的人”了,也揮舞著小細胳膊向強大的敵軍發起了致命的攻擊。但是,我們寡不敵眾啊,弱不敵強啊,很快,我和姚麥樂再次被他們鎮壓回牆角。天,就這麽黑了下來。

天黑黑。

是當時的哪個姑娘,她是誰,傻乎乎地同我抱在一起流眼淚?

天黑黑。

其實麥樂,你當時還是個膽小鬼。你可以放開我,自己跑的,因為你不必為我父親的錯誤而受這樣的罪。

天黑黑。

麥樂,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一直以來你都是我心中的小薔薇,攀在我的心髒上,那些快樂的往事,很美!但是刺痛的往事,全是我對你感激的眼淚。

天黑黑。

當時的那些小孩子為什麽會這麽討厭我,又為什麽這麽壞。他們圍著我和麥樂,準備往我們身上撒尿。他們都在笑,開心地笑。可是我和麥樂,卻隻能緊緊地閉上眼睛,流眼淚。

沒有了父親,便再也沒有一個男人會像一座碉堡一樣站在我的身前,為我擋風遮雨。所以,我隻能躲在牆角,等待最不可饒恕的事情發生。

當時的麥樂突然狠狠地睜開了眼睛,她什麽也不說,緊緊抱住我,倔強地瞪著他們。試圖將他們的樣子全部記在心裏,然後永遠不去饒恕。

就在這些男孩子得意地笑的時候,有一個神一樣的少年從天而降,一腳踹倒了準備撒尿的兩個小孩,為被他們包圍了的我和麥樂打開一個缺口。

天太黑,模糊了少年的樣子,我隻記得他挑著眉毛說,真笨蛋!還不快走!說完,就在那些小孩都被打愣了的時候,他試圖俯身拉我。當時的我,已經蒙了,分不清敵我,搞不清狀況的我,以為他是敵方的,所以在他伸手拉我的時候,我揮起手,狠狠地抓了他的臉——那麽多年,我都不知道,有沒有血流出來過。但是隻聽這個少年一聲疼呼,那些本來愣住的小孩,就開始圍攻他。

他一邊招架那些小孩,一邊罵我和麥樂,你們倆傻瓜啊!還不快跑!

我和麥樂當時一看,有這麽一個小小少年肯為我們倆黃毛丫頭這麽奮不顧身地接受群毆,所以,便奮不顧身地逃跑了。

後來,我一直會惦記起那個少年。雖然,我難以記得他的模樣,但是,我一直記得他像小天神一樣為兩個黃毛丫頭奮不顧身的樣子。

當然,再後來,這個少年,就成了進入青春期的麥樂和我的YY對象,我堅持那個少年當年的“英雄救美”是為了我而挺身的;但是姚麥樂這個小妖精就不樂意了,她覺得在她這麽貌美如花的女人麵前,於莫春你算個屁啊!那小天神少年絕對是為了救她這個小美人坯子來的。

不過,當我十四歲時,遇見了白楚之後,這個天神少年就漸漸地被我藏在了心底最隱蔽的地方;而當時的麥樂也神出鬼沒地網戀了。

想到這裏,我對麥樂說,我們倆的無產階級感情這麽深厚,你就不要在那裏誹謗我了,好不好?不就是紀戎歌跟我表白了嗎?你不是嫉妒我了吧?

麥樂不理睬正在窮得意的我,隻是不可思議地搖搖頭,說,其中肯定有詐!肯定有詐!

隨後,她一邊猛吃著我給她燉的小母雞,一邊翻著眼白考慮其中到底有什麽詐,最後,她很神秘地看了我一眼,很不懷好意地說,莫春,我終於想通了,紀戎歌為什麽會選擇你做女朋友!

我很純潔地看著麥樂,為什麽啊?

麥樂悄悄地將嘴巴湊到我耳邊,說,我覺得那個紀戎歌極有可能是……

我一聽霍地站了起來,大吼一聲道,絕對不可能!紀戎歌絕對不可能是性無能!這一點,我絕對可以保證!

最倒黴的是,那三個字剛落,宿舍門也“吱呀”一聲打開了。門外,齊刷刷地站著一堆男教師,他們深情地看著我,看著我這個超級無敵宇宙純情少女,在這裏義正詞嚴,仿佛身有體會一樣維護著一個男性的尊嚴。

這種詭異的氣氛持續了三十秒鍾,估計門外的那些男教師發現從我的嘴巴裏再也說不出比“性無能”更刺激更有殺傷力的詞語來了,才紛紛散去。

他們意猶未盡地散去後,我們宿舍裏全體女生都狂笑不止。

最後,麥樂很鎮靜地跑到小湯鍋麵前,看了看裏麵躺著的千真萬確是一隻雞,而不是一隻牛蛙,然後,才很鎮靜地跑到我的眼前,滿臉“**笑”地說,莫春,以後,沒有親自體驗過的事情,就是沒有證據的事情,沒有證據的事情,就不要亂說!

我突然想起了麥樂前麵跟我說的一個名詞,就很好學地問,什麽是騎木驢?

麥樂看了看四周,很小聲地說,我很不小心看了小H男的書,這個騎木驢就是古代一種刑罰,然後……她跟蜜蜂一樣趴在我的耳朵上,神秘兮兮了一遍。

我天!萬惡的舊社會!

一點都不和諧!

正當麥樂拉著我,看著我臉上這些“人造景觀”表示自己的憤怒時,一個瘦長的身影晃到了我們麵前。而與他瘦弱的身材相比,他的臉又是如此幅員遼闊。還有,他走起來也一步三搖,風吹楊柳,要多銷魂有多銷魂。

後來,我和麥樂才知道,他腿上的傷是少年時留下的。所以,走起路來有點跛。

還是那雙血紅的眼睛,它們也是這麽銷魂地望著我們。它們的主人也在用很銷魂的聲音同我們交談,他說,嗨,姚麥樂哦,又遇見到你了。我是蘇格拉,沒有底,你還記得嗎?

麥樂也被這個突然從天而降的小H書男給嚇了一跳,但是隨後,她便冷靜了下來,笑著同這個令人銷魂無限的男人打招呼,說,你好啊,蘇格拉。又見麵了,真是nice to meet you啊!

然後蘇格拉一直晃著他那張與他瘦長身子極其不協調的臉衝麥樂拋媚眼,說著他最近遇到的雜七雜八的事情,然後又開始長篇大論地同麥樂討論人生和理想。

一向能說的麥樂同學,終於在蘇格拉,沒有底同學不死不休的那兩瓣嘴唇之下,屈服了。

她說,蘇格拉啊,我們可不可以改日再聊啊,我和莫春同學有點緊急的事情得趕緊去處理啊,否則的話,我們就遲到了,你看,都快傍晚了。

蘇格拉一聽,就很識趣地跟我們說了再見。

我看著他鼓鼓囊囊的褲袋,對麥樂說,你看,這個蘇格拉,沒有底同學,是不是又帶著小H書啊?

麥樂點點頭,肯定是!要不我能叫他黃書郎啊!她說,不過,我覺得像他這麽有堅持能力的男人,在不久的將來,寫一部現代《金瓶梅》是絕對有可能的,莫春,我很看好他!

我點點頭,我說,要是他能分給我點版稅的話,我也很看好他!

麥樂當時一邊看我臉上的舊傷,一邊看手機上那個女老師“虐待”莫帆的消息,她小銀牙一咬,說,×,這個渾蛋女人,竟然對莫帆那麽嫩的玲瓏少年下毒手,她也不怕惹得我們這些酷愛玲瓏少年的美少女憤慨!走,我們去劈了她!

我看著她那被蘇格拉,沒有底同學傳染紅的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麽。其實,我心裏很清楚,某些時候,麥樂總是很護著我,別人傷害我三分,她必將報複其十分。

麥樂一邊在前麵風風火火地走,一邊衝我道,怎麽?你還等胡為樂替你報仇?那個小畜生要是知道你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得先割腕自殺,輪不到他幫你報仇!走,今天,姐姐和你一起去同那個老女人決戰!

我說,麥樂,你還是算了吧,你的身體還沒有好呢!說到這裏,我的聲音有些抖動,那些仿佛看不見的傷害,實際上卻已經衝著我們張開了凶殘的口。

麥樂白了我一眼,說,就衝你給我燉了那麽多小母雞,我就是拚上這條老命,我也要劈了她,你快給我走!

我說,算了吧,你的命可比我值錢,你還要養活你臥病在床的奶奶,我不去!我堅持和胡為樂一起去!

麥樂一把拎起我,拖拉著向前走,她說,於莫春,你少來了,誰不知道你啊,你巴不得現在就將那個老娘們兒給大卸八塊!姐姐我保護不了那個生不出來的,難道保護你這個大活人還會有問題嗎?

說到這裏,麥樂的眼睛輕微抖動了一下,仿佛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占據了她的心頭。但是她生生抑製住,極力在我麵前表現出一副極其無所謂的模樣。

我一聽,既然麥樂這麽仗義,而我對那個傷害了我臉蛋的女人懷著極大的痛恨,而且我也不是什麽好人,我既然絕對會“有仇必報”,那麽就讓我和麥樂向著敵人的炮火前進。

可是,現實確實是殘酷的。事實證明,我和麥樂空有一腔熱情,那個女老師用炮灰將我們倆給毀滅了。

整個事件是這樣的。

我和麥樂怕襲擊那個女老師時,被她看到廬山真麵目,然後將仇恨轉移到莫帆身上。於是,我們事先打劫了兩個三年級的小朋友,用五塊錢換了兩根紅領巾。

麥樂一邊用紅領巾蒙住臉,一邊衝我嘟囔,她說,那個,莫春,我覺得剛才應該留下三塊錢給那倆小破孩才對,我記得咱們以前的紅領巾都是一塊五一根啊。

我也學著麥樂,用紅領巾蒙住臉,我說,這不是市場經濟嘛,你看房價都這麽驚天地泣鬼神,怕現在這紅領巾的價錢也很牛×了,說不定這兩根紅領巾的價錢,足可以讓兩個家庭家破人亡啊。

麥樂說,×,有這麽誇張嗎?那我真要自殺,才能謝罪了。

我和麥樂這麽全副武裝地潛伏在女老師下班回家的路上,可能這鮮紅的紅領巾太紮眼了,在路上巡邏的老頭老太太就不樂意了,緊緊地跟在我和麥樂的屁股後麵小跑,說,那倆小姑娘,你們等等,你們等等。

麥樂說,天哪,不會又是以前的那仨冤孽吧?她拉著我的手說,莫春啊,要還真是那仨冤孽的話,你就將你奶奶貢獻出來吧,你讓你奶奶競爭上崗,擠走這仨冤孽,讓他們下崗,讓他們沒飯吃。

我無奈地搖搖頭,我說我奶奶這老太太雖然覺悟很高,卻沒有三頭六臂,估計要擠也隻能擠下一個去,要擠下這三個人的話,還真有些困難。

就在這時,這三個巡邏的老頭老太太走了上來。他們對著我和麥樂說,唉,小姑娘,你們大白天蒙著臉這是幹什麽啊?

我一看,果真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哦,不是,是天涯處處有知己。

這三個巡邏的老人果真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果真就是當年我和麥樂貼“不法小廣告”時遇到的那三位活寶——兩個胖老太太和一個瘦老頭。

還是麥樂比較鎮定,她說,我們的口罩丟了,所以就用紅領巾防沙塵,我們都有口腔潰瘍。

我當時愣了,我想這口腔潰瘍和防沙塵有什麽關係啊,這防沙塵應該和鼻炎肺病一類有關吧。好在那三個老人家的推斷能力已經退化了,也就讓麥樂給糊弄過去了。我心想,她幸虧沒說,我們的口罩丟了,所以就用紅領巾防沙塵,我們倆都患有嚴重腳氣。

不過,其中一個老太太依舊不依不饒地勸說麥樂和我,口腔潰瘍隻是小病,而紅領巾卻是革命先烈用鮮血染成的,你們還是要尊重革命先烈的,還是將紅領巾拿下來吧。我給你們去附近小賣部買倆口罩就是了。

就這樣,和那三個活寶巡邏老隊員糾纏完了之後,我和麥樂又遭遇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當我們倆在學校門口蹲點等候到這個女老師,跟著她潛入了一條小巷之後,便揮起拳頭,打算對那個騎車而來的女老師“群起而攻”,沒想到,這個老女人的戰鬥力會這麽旺盛。

她一個人的功力就將我和麥樂打得落花流水。

麥樂被女老師掐著脖子搖晃個不停,她一邊吐舌頭,一邊衝我喊,那個,那個,你怎麽不告訴我,這渾蛋娘們兒的段位是這麽高啊?

我哭喪著臉在一邊,甩著小細胳膊拖拉這個女人猿,我說,那個,那個,你可堅持住了,我的小母雞你可不能白吃啊。你不能死啊。

麥樂幾乎被那個女金剛掐出了淚來,她說,好,我不死,隻是,你三舅姥爺的,你趕緊來救我啊。

我一看,那個女老師幾乎要將麥樂給掐死了,一時情急,四下尋覓,也見不到半根樹枝或者棍棒一類的東西可以幫忙。索性就將那個女老師的自行車給扛了起來,“哐當”一聲砸在了那個女魔頭的脊背上。

那個女魔頭立刻繁花滿頭,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我一看,傻了,哆哆嗦嗦地問麥樂,怎麽辦?會不會出人命啊?

麥樂說,管個球啊,先跑再說。說完,她拉起我就狂奔一氣。就在這時,尾隨在我們身後而來的那三個活寶再次天崩地裂一般出現了。

其中那個最胖的老太太大呼,殺人了,出人命了!趕緊來救人啊!

我一聽,事情竟然變成了這樣,立刻腿軟了,我要回頭,卻被麥樂一把抓住,她說,你傻啊,趕緊跑啊!

我幾乎虛脫了一樣搖頭,我說,麥樂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麽會殺人呢?我隻不過是要出口惡氣。麥樂,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救人啊。

就在我和麥樂僵持的這一刻,一輛警車鑽進了小巷,麥樂一看,就將我推到了直道邊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拐口上,她氣喘籲籲地說,莫春,你給我快跑!沒人看到你的!這裏的一切,有我呢!就是死人了,姐姐我給你扛著!說完,就撒腿一直向前跑去,將目標引到了自己的身上。那輛警車稍作停頓,就緊緊朝著她跑的方向,追去。

我當時如同一團軟泥,被這突來的變故驚嚇得貼在牆上,傻傻地在那個狹小深邃的拐口處看著警車從我身邊呼嘯經過,一切措手不及的變故,就這樣,在那有些迷茫的黃昏中發生。

我仿佛看到警車上有張極其熟悉的臉,是我曾經見過的那個男子——紀戎歌的好朋友,那個長著月牙眼的,叫作張誌創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