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些時候

路,有些長

夢,有些遠

但是,路的盡頭,夢的遠處,有你出現

所以,我從來沒有停止向前。

很久之前,於遠方是個好男人,蹬著三輪車風裏來雨裏去地載客,養家糊口;很久之前,於遠方也是個好父親,經常將莫帆扛在脖子上,然後拉著我的手,告訴我們,不久,他就可以將人力三輪車換成機動三輪車了,然後聽我和莫帆的歡呼;很久之前,於遠方還是個好丈夫,他最大的理想就是,每天蹬車回來,開一瓶青島啤酒,給妻子倒一茶杯,然後用筷子點一口給莫帆,點一口給莫春。

當然,這都是很久以前了。現在,於遠方就成了我的心病。這場病仿佛是八歲那年我生的那場大病的蔓延。蔓延著,蔓延著,我就忘記了於遠方的臉。

八歲那年,大病初愈後,我在奶奶的迷信說法下,在梧桐樹下埋下於遠方的名字,我希望他能回來,繼續扛著莫帆牽著我。直到在學校裏,被同學詬罵,我才知道,於遠方永遠回不來了。因為他在一次載客時,奸殺了一名花季少女,還有人說,是奸殺了一個幼女。總之,當時,我的小小的肩膀上,背負著那麽多周遭的白眼。這個在我生命裏親切得不成樣子的男子,在這頃刻間,猙獰。

這個罪名真讓我難堪,我一直在想,哪怕到現在,我也是這麽想,如果他攔路搶劫也好啊,偷盜也好啊,怎麽可以犯這麽齷齪的罪呢?讓我每次洗澡都狠命地搓,想要把身體中屬於他給我的那部分血肉給剔除!

我一直告訴莫帆,於遠方死了。從他六歲那年,我就這麽跟他說。我不願意他像我一樣,總揣著卑微的心,裝作很倔強地活。

於遠方的名字真夠冤孽。他給我帶來了那麽多白眼和嘲笑,還有那些惡心兮兮的唾沫,它們曾掛在我的衣服上、我的臉上、我的頭發上。所以,胡為樂將卡布奇諾形容成一杯大唾沫時我的反應會那麽大。

病愈後,回到學校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委屈的日子。麥樂說過,其實,在我八歲之前,我身上流淌的絕對是淑女的血,小臉蛋小眉毛長得要多秀氣有多秀氣,要多溫婉有多溫婉。這也是她為什麽從一年級初次見麵時就想跟我做朋友的原因。

那段日子,我被同學們欺負的日子裏,同樣也淑女過的小麥樂,給了我最大的友情支持——和我一起偎在牆角哭。

後來,我去向老師告發過,可對身為大人的老師來說,小孩子之間的不團結,根本不足為怪。所以,老師用她們溫柔的笑來麵對這些對小孩來說不啻是災難的事情。

後來,八歲的我一看,他們解決不了我的問題,尤其再一想如果我不推翻現狀,可憐的小莫帆也將重蹈我的覆轍,忍受那些惡心死人的唾沫。

所以,我決定自救!

在一個清晨,我從廚房偷出了兩把菜刀一把炒勺,早自習鈴聲一響,我就將兩把菜刀劈在了課桌上,因為書包帶係得太緊,炒勺怎麽抽都抽不出來。我本打算手晃著炒勺,衝他們吼,現在隻能指著菜刀衝他們吼,我說,誰以後再欺負我,我就用菜刀剁了誰!為了起到更大的震懾,我又說,誰再衝我吐唾沫,我就將誰先奸後殺!為了強調“奸殺”的威懾力,我還補充了一句新發明的名詞:再奸再殺!

可能因為“於遠方案”的發生,“先奸後殺”“再奸再殺”對這幫小孩來說,殺傷力足夠大,盡管,他們當時不一定知道具體是什麽含義。

後來,我一直背著兩把菜刀去上學,黃小詩和麥樂在我身後晃**著,像左右護法;再後來,我的兩把菜刀被老師沒收了,她說,小孩子要相互團結友愛,我卻硬生生地聽成了小孩子“團結有害”。

雖然沒有了菜刀,但是,那幫小孩已經初步了解了我從父親於遠方身上繼承的“殘暴”本性,都對我退避三舍。

這次“革命”,成就了我在小學“黑幫一姐”的地位。相應的,莫帆也就在我的保護範圍內。唯一的遺憾,就是因為家庭條件不好,莫帆八歲才上小學一年級。

偶爾,他還是會被欺負。跑到我麵前,滿臉委屈,問我,姐,咱爸是不是殺人犯啊?他在監獄是不是?他沒有死對不對?

每次,他這麽問,我就會毫不留情地抽他的小腦袋,我說,去你三舅姥爺的!你這麽個十歲的大塊頭,被那些八歲的小渾球欺負,你還有臉給我哭!

莫帆就聳著肩膀,抽泣得更厲害。可能被我庇護慣了,莫帆的性格一直有些小女生的溫婉。

我胡亂地將他扯到身後,說,於莫帆,你記好了,於遠方死了!誰說他是殺人犯,你給我去指認!說完,我從教室扛起板凳橫出門。

莫帆在我身後抽泣得更厲害了。他說,姐,他們全都這麽說!

他說完這話,我又回去扛了一條板凳。要抽死那幫渾蛋,單用一條板凳是有難度的。但是,我被麥樂給扯住了。

她拉著莫帆,給他擦眼淚,說,莫帆,莫春疼不疼你啊?

莫帆邊哭邊點頭。

她就笑,說,那麽你得知道,莫春不會騙你。你爸是好人,他是生病去世了。別再為這件事浪費莫春精力了,她要升初中了。

莫帆在後來,再也沒問過我這個問題。那麽長時間,我都不知道他有沒有再為此受委屈。還是,受委屈了,隻會自己偷偷躲著哭。

而今天,在他讀高一時,他竟又為此和三五個男孩推搡起來。

為了緩解我剛才提及於遠方時的刻薄和漏洞,我就轉頭責備胡為樂,你幹嗎不幫莫帆一把,你腦子臭了嗎?

胡為樂揉揉鼻子,指著腦袋上腫起來的大包,很委屈地說,我幫了!否則,莫帆早被那一群人給砸扁了!

莫帆抬頭,眼神那樣清涼,長長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了暗暗的影子,仿佛是童年留下來的傷,久久不成痂。他問我,姐,你告訴我實話,好嗎?爸……呃,於方遠,他真的在監獄,是不是?他並不是病死了,是不是?

所以,我的手,幾分顫抖後,將氧氣罩給挪開了。我大腦幾乎空白著,我隻是想,如果溪藍醒不了,那麽,這個叫作白楚的男子,會同我有更深的關聯。

我眼睜睜看著溪藍的胸廓開始劇烈起伏,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變得沉暗,我才知道自己血液裏有那麽多來自於遠方的罪惡因子,令我不能呼吸。

我不知道怎樣將氧氣罩又放上溪藍的嘴巴,渾身顫抖,手腳冰冷。最後,我倒在溪藍的病床下低低啜泣。

白楚,其實,我也不想這樣。

我不想這樣。

溪藍那天因短暫缺氧,情況又變得無比糟糕,即使我最後將氧氣罩扣在她嘴巴上,她仍然大幅喘息。我不得不瘋跑出病房喊來護士……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麥樂。因為這像一種罪惡的證據,證明著我身上流淌著於遠方的血,總在某些時間出現,把我變得不像我。

又或者,那才是真正的我,自私、殘忍,就像犯罪時的於遠方,隻不過,我一直一直拚命掩藏。

還有,我一直忘記說,溪藍是因為我,才認識的白楚。

因為白楚說,他需要一些特別令人感動的場麵,所以,我就想起了那所福利院,想起了和莫帆相同年紀,叫我姐姐的女孩,溪藍。

溪藍是於遠方去火車站載客時撿回來的,那時的她隻有三歲,穿著漂亮的衣服,就像個小公主一樣。她對著所有人哭,她叫溪藍,她要媽媽。

溪藍一直在我家中待到六歲,於遠方被判無期徒刑後,她才被政府收進福利院。她離開時,我們三個小孩,一直抱著哭,就像再會無期一樣。

好在福利院離我家比較近,我、莫帆、溪藍還能像往常一樣湊到一起。在那個年齡,溪藍和麥樂,是僅有的兩個沒有因為於遠方的犯罪而放棄給我友情的小孩。

後來,我一直對麥樂說,早知道,我和溪藍會有今天的局麵,我早在她進我家門時就將她扔出門外,凍死算完。

麥樂說我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她一直都對我保持著幾分不屑。

那天,麥樂很不屑地將我遺棄在她的小出租屋裏,自己一個人去趕場子了。我在出租屋裏看電視。

奶奶看了看我說,我不生氣,我就是覺得幾百塊錢弄你這麽一頭亂草太可惜。

奶奶的話,讓我灰溜溜地拉著麥樂走出家門。我擔心,奶奶還會說出更匪夷所思的話。我不想讓麥樂變成噴水器。

麥樂小聲地問我,莫春啊,你奶奶抱著日曆,天天這麽看,是不是在算你爸爸什麽時候出獄啊?不過,你爸爸好像是無期吧?就跟那壓在五指山下的孫悟空一樣,不會這麽早出來吧?

麥樂說話,總是不經大腦,她自認為我對於遠方充滿了怨恨,所以便也如此口無遮攔。但是,我聽到別人如此說他,心裏還是不痛快。

可是,誰讓這個別人是麥樂呢?我再不痛快也隻能這樣白瞪著眼睛不痛快!

我跟麥樂說自己的繪畫事業進入了瓶頸期,特倒黴。麥樂說,沒關係,我的歌藝最近走紅,約我的場子太多,要不,你替我趕場子?

我說,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五音不全。

麥樂笑,笨嗎你,假唱。磁帶放我的聲音,你在台上對口型,這樣同時賺兩份錢。我這兒也是分身乏術,才這樣打算。

我說,好吧,找個日子,我幫你。給我提成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不能將錢全部拿走。

麥樂哈哈地笑,說,你個死莫春,我還以為你要學雷鋒做好事,分文不收呢。然後麥樂看看我,說,春兒,你帶了你的美術家教宣傳卡了嗎?

我點點頭,帶了。為了能在白楚麵前上點台麵,我怎麽能不帶呢?我要找份兼職工作,讓自己更加體麵地活在白楚麵前。

麥樂說,白楚之所以對我視而不見,是因為,白楚心中,隻消他鉤鉤手指,我便會乖乖走過去。一句話,就是對於白楚,我屬於廉價消費!

本來,我不同意麥樂的話,按她這麽說,溪藍這個福利院的姑娘豈不更廉價?

可麥樂說,溪藍廉價得恰到好處,而你廉價得欠缺火候,所以,莫春,你現在最好就是把自己變成高價位商品。

我當下同意了麥樂的話。麥樂雖然沒男朋友,但是我覺得她對男人是相當了解的。

因為要找份美術家教的兼職,麥樂給我製作了很多小卡片,豪華車挨輛貼——清純亮麗的女大學生,手機:137***。

麥樂就是麥樂,好端端一張做繪畫家教的卡片,給她弄得像賣弄風月一樣。

我猶豫地握著小卡片,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麥樂接過我手中的卡片,拉著我就到中國銀行的停車場邊,小巴掌一伸,挨個貼。我突然覺得特別不妥,我說,麥樂,這名片看起來怎麽這麽煙花?我怎麽覺得自己不是做繪畫老師,像是賣身呢?黃小詩知道了會笑話我的。

麥樂說,煙花點才有賣點!放心!姐讓你賣藝不賣身!找個好人家好好當老師!不能讓白楚總對你視而不見!還有,黃小詩啊,我在宿舍裏聽秦煙跟她吵過,罵她在外麵被包養,她竟然不敢還口,害得老娘我給她強出頭,我晃著拳頭想把秦煙給砸成兩截,結果,拳頭還沒揮下去,秦煙直接橫在地上開始哭叫……說到這裏,她突然停住了,說,不說黃小詩了,繼續說你的“偉大教育事業”。

我看了看隻往寶馬奔馳保時捷法拉利上扔卡片的麥樂,說,可我的偉大教育事業跟寶馬奔馳有什麽關係?

麥樂說,你笨啊!你想想,你要是從一輛寶馬車上下來,光彩耀眼,白楚該怎麽看你啊?

我很幹脆地回答,他會當我傍大款!覺得我更廉價!

麥樂被我的話噎得翻翻白眼,繼續誘導我,要是,開寶馬的是一個年輕英俊而有品位的紳士呢?

我嘿嘿一笑,一字一頓,說,得了,麥樂,那是咱在做白日夢!說這話的時候,我內心其實已經接受了麥樂的設定,所以手也配合得很有節拍很有力度,“啪”——將卡片貼在一輛寶藍色的豪華車上——力度過大,報警器尖銳地響起,嚇得我的臉都長綠毛了。

抬頭四下環顧,卻見,台階上走下一個高高瘦瘦、眼眸清冷如星的男子,他低沉而淩厲的聲音遠遠傳來,幹什麽呢,你!

當我慌亂轉回頭的那一刻,他清亮的眼睛微微一凜,原本皺緊的眉頭淡淡舒展出一個微微吃驚的表情,又瞬間消散。

可是,我們的速度永遠不可能和車相比,那個“姿色過人”的男人估計今天比較有閑情逸致,以三十邁的速度開著小車,悠閑地同我和麥樂“賽跑”。他不時地將那張戴上墨鏡的臉挪出車窗展覽一下那口整潔有序的白牙,或者不時地衝我和麥樂揮舞小胳膊。我側臉看了看,他手裏掐的是我剛才貼的那張卡片。

他開始很深情地呼喊,哎喲,清純?哎喲,靚麗?哎喲,女大學生?哎喲,真看不出啊,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有前途的職業啊?

我一聽,這些從他唇紅齒白的嘴巴裏說出來的話,讓我的神經深受刺激。

我覺得姚麥樂就是個禍害,而我就不該由著這禍害,把好好的一個家教信息搞得跟野花小廣告似的。

公路上,不少行人,我們三個,如此這般,仿佛從動物園裏跑出來散步的動物一樣,多麽引人注意;情急之下,我就來了個大撒把,奔跑中,把手中的卡片直接衝他那張俊俏得令我不齒的臉上揚去,好風憑借力,那些卡片仿佛飛刀,齊刷刷衝他那張還算有姿色的臉上砍去,同時,也砍向了路邊的行人。

麥樂一看,傻眼了,她氣喘籲籲地說,莫春,你真是個笨女人!你真是笨到你姥姥家裏去了!

果不其然,身後行人撿起卡片後,眼睛中的鄙夷之光如同火舌一樣,躥向我和麥樂。更重要的是街道上戴紅袖章的老大爺和老大媽們也參與了這場賽跑。

最後,跑斷氣的我和麥樂被一個瘦老頭和兩個胖老太太給攔下了,原因是我們亂丟垃圾。在這個創衛生城市的重大日子裏,我的不法行徑讓他們甚是憤怒。罰款是他們宣泄憤怒的最好出口。

老頭看了看我扔掉的卡片,搖搖頭,嘴巴裏不知道念叨了些什麽,但是大體意思是,現在的女大學生啊……

我看著他臉上痛惜到扭曲的表情,覺得我當時的行為,丟了全天下女大學生的臉。我該剖腹自殺,以死謝罪!

開著小車與我們賽跑的那個無聊男子,也下了車,在旁邊頷首微笑看我和麥樂翻口袋,一臉春風十裏揚州路的爽到極致的欠揍表情。

麥樂摸索完全身後,很無辜地說,春兒,我沒帶錢包啊。我以為你會帶的。

我從學生證中掏出四個鋼鏰看了麥樂一眼,也很無辜的樣子,說,我也是和你一樣認為的!老大!

說到這裏,我和麥樂用非常哀婉淒豔的眼神望著給我們開罰單的瘦老頭,希望他能網開一麵。

那倆胖老太太有點不樂意,可能她們覺得我和麥樂的眼神太哀婉淒豔了,影響到老頭的工作判斷力,所以兩個胖乎乎的老太太就像兩把胖飛刀一樣插入我們和老頭的深情對望之間。其中一個比較不胖的老太太很機靈地提了一個建設性意見,姑娘,你把你學生證留下吧!

我看了看麥樂,眼神中透露出的意味是,我才沒有那麽傻呢!就是在此跪地乞討出這份罰款,我也不會蠢到把學生證押給這倆胖老太。

這類型的老太太有多麽多事,我從我奶奶的身上便深有體會。記得小的時候,我們住的院子有一個老頭家養的鴿子下了一枚比平時大的鴿蛋,就這麽點沒有新聞價值的小事,在我奶奶的多事之下,宣傳成了我們院那個老頭吃了一隻鴿子後,下了一個巨大如鵝蛋的鴿蛋。後來某市報記者都來了,發現事情遠不是聽說的那樣,便悻悻地離開。離開時,我奶奶還拉住那記者的手,說她沒有說謊。

同理可得,如果我的學生證到了那倆老太太手裏,估計兩天之內,我肯定會接到學校的勒令退學通知,原因是,有人檢舉我“荒**無度的行為”踐踏了女大學生的生存空間和獨立尊嚴。

就在那刻,我、麥樂、老頭、胖老太太一、胖老太太二,形成了五行八卦的詭異排列。外加一個在旁邊滿臉春風看光景的“小車男”。

最後,還是“小車男”打破了這場沉默。他摘下墨鏡,款款走上前,很帥地掏出黑色皮夾,替我向紅袖章老頭交上了罰款。

我頓時覺得那句話真對。她們說,男人掏錢的樣子巨帥!就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極其無恥地幻想了一下,你說,剛才的情景要是換成我在某個商場相中一個巨大如同牛頭的鑽石,這個男人甩手掏錢買下的話,那樣子估計更帥!要真這樣,我就把白楚拋棄給溪藍那個小賤人,堅決放棄喜歡他!

其實,鬼都知道,巨大如同牛頭的鑽石在這個世界上是根本不存在的;就是存在,“小車男”也未必買得起;就是“小車男”買得起,也未必會買給我。所以,親愛的白楚,我怎麽忘記你?怎麽放棄我喜歡你的傻瓜念頭?

就在我如此幻想和回憶的時候,紅袖章瘦老頭和倆胖老太太已經撤走了。麥樂剛要拉我離開,眼前的“小車男”玉手一伸,迅速將我的學生證一把撈了過去,很隨意地放在口袋裏。他張開那雙帶點小嫵媚的眼睛,衝我一臉溫吞地笑,嘴角勾起一個誘人的弧,滿眼戲謔地說,我得押下這個證件,等你還我錢的!說完,他很優雅地一個轉身,將一個“狐媚至極”的背影留給了我,就蹬上了他的小車。我剛要拉住他的車門,他就已經飛馳離去!

at onceright now

麥樂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搖頭,瘋子!然後繼續做嘔吐狀。最後,可能把自己給惡心住了,這妞直接衝衛生間裏,半天後,臉色蒼白著出來,對我笑了笑,說,莫春,我發誓,我再也不聽你和白楚說話,我會瘋掉的!你真裝!太裝了!

我收拾了一下,說,麥樂,我走了,我得去照顧小黛玉了,我要趁白楚離開的這些日子將她送回天庭!等著日後喊我白夫人啊!

麥樂在我身後冷笑,告訴那個白楚,有本事給那妞弄個特級看護,二十四小時有人看護!怎麽還得連累你!要說,莫春,你也真夠猥瑣!他讓你去看護,你就去看護?他要是要你死,你是不是也去死呢?

我說,麥樂,你這是嚴重的心理變態!沒有愛情眷顧的女人啊,你這輩子就這麽陰暗地活著吧!

離開前,我又狐疑地看了看麥樂,因為今天,我突然從她身上嗅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氣息,那是一種特殊的憤懣,對白楚的!

不是同以往那樣,對溪藍的。

千真萬確是對白楚的!

難道她被莫帆和胡為樂這兩個小渾球給同化了?這麽多年來,因為我在白楚麵前的卑微,莫帆和胡為樂這兩個小男孩,一直對白楚橫眉冷對,跟有殺父之仇似的。

這個陌生的號碼一直跳躍在我的手機上,如同舞蹈。我接起來後,那個低沉中帶著戲謔的聲音拂麵而來,哎喲,居然不是空號啊!最近“生意”紅火嗎?

我一聽是那個搶走我學生證的無恥“小車男”,聲音也變得刻薄起來,你找哪位姑娘呢,先生?我們這裏什麽樣的姑娘都有,來,給個標準吧!

我以為我的囂張能讓“小車男”的氣焰矮下去,沒想到他繼續奚落我,嘖嘖有聲,哎喲,現如今的女孩子啊,真要命,我算見識了!你別給我說話!安靜地給我聽好了!我給你打電話的原因是我回家後發現我忘記給你留名片了。我給你打電話的意思是,讓你記住我的手機號碼,什麽時間想拿回你的學生證,就來給我還錢!

我撇撇嘴巴,很不屑地應了一句,好的,小車男!

電話那頭的氣焰竟然更盛了,但是從他嘴裏出來的話,居然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說,討厭!人家不叫小車男,人家叫紀戎歌。

我當下沉默了。

小車男也沉默了。

半天後,他哈哈大笑,說,不惡心你了,莫春同學。你睡覺去吧,同時也祝福您老人家早日釣到金龜婿,早日修成正果!

我掛電話的時候,冷哼了一句,修你的正果去吧!你三舅姥爺的!

掉頭時,卻見白楚就在我的對麵,嘴巴張得老大,一臉不信任地看著我。

我繼續眯著眼睛笑,做小綿羊狀,你,你怎麽過來了?

白楚說,我出來透透氣,另外,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冊子,上麵記得滿滿的全是笑話,他說,這是我抄下來的,你多看看,等溪藍醒,就給她講著聽,她需要一個好心情。

我滿是心酸地接受了白楚的使命,還得做滿臉春風洋溢狀。

白楚說,莫春,我下樓去買點東西,回頭就來,你先去替我看著溪藍,我怕她突然醒來,看不到人,會害怕。

他說,會害怕。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神中的眷戀和疼愛,是糾結不盡的。

我看著白楚下樓,心情潮濕得厲害,我很想說,白楚,白楚,你回頭看看我!你看看我!難道你真的看不到我這麽一個大活人的存在嗎?我比溪藍可生動新鮮多了!我可不會隻躺在**做幹屍,我至少還會蹦蹦跳跳,還會做小綿羊。

莫春,你個傻瓜!你當感情是叫賣水果嗎?

傻瓜啊。

她謹慎地走在這個校園之中,小心翼翼的模樣。而我,依舊穿著拖鞋橫行在校園裏,隻是,左腳上沒有“巴依老爺”,而“阿凡提”也被我安置在抽屜底下。

暗無天日地等待著,曾經與它和諧與共的“巴依老爺”回來。

兩隻拖鞋,一個海角,一個天涯。

想到這裏,我的心陡然酸澀。幸福永遠不屬於我,此時,它和白楚一樣,都屬於那個叫溪藍的女孩子。

還記得不久前,溪藍突然病危,在特護室裏麵安靜得如同秋天的葉子,那個時候的白楚,一直驕傲的白楚,竟然在我和麥樂麵前大醉後,號啕大哭,就像一個不能被滿足的小孩。可是那些燙人的眼淚中,沒有一滴屬於莫春,全部的全部都屬於溪藍。

那個夜裏,我獨自離開了酒吧,一身落寞,無限難過,將大醉的白楚和麥樂丟在了裏麵。離開前,我對麥樂說,我真難受啊!喜歡上了這麽一個傻男人,這個傻男人居然喜歡一個那麽傻的女人。

麥樂就那麽心疼地看著我,大概,她沒想到,一向風風火火跟著她廝混的我,居然也會如此糾結,隻為這個叫作白楚的男子。

那是第一次,感覺自己對這個男子的喜歡竟然是那樣地無望。即使我曾在梧桐下埋下了他的名和姓,而他對我,仍然隻是一個微渺的夢。

那天的夜,星星很亮,夜風很冷。我從街的最南端一直走到最北端,再從最北端一直走到最南端,來來回回地走。

來來回回地走。

我想,我得走多遠的路,才能與白楚再次相遇,然後,恰好,那時的他,喜歡上了那時的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我再如何喜歡他,也不在他的心上。

暗戀,真他三舅姥爺的苦啊!

白楚離開後,這些天,我開始謹遵他的聖命,給溪藍小仙女講笑話。

我上午坐在病床前,說,溪藍,有一天,我花二百塊買一隻小豬,吱吱喝水,嘎巴嘎巴吃豆,解牆頭扔過去,“吱”的一聲,你猜怎麽著?

溪藍很柔弱地搖頭,瞳孔裏卻透著針一樣的表情。

我白了她一眼,說,死了!然後我就咧著嘴巴很開心地笑。我非常喜歡“死了”這個詞,真是簡單明了地表達了我的心境。

中午的時候,我繼續給她講笑話,仍然是,溪藍,有一天,我花二百塊買一隻小豬,吱吱喝水,嘎巴嘎巴吃豆,解牆頭扔過去,“吱”的一聲,你猜怎麽著?

死了!

……

總之,在那些天裏,我和麥樂輪換著上課,輪換著來照顧溪藍小仙女。我確實很聽白楚的話,給溪藍講笑話。但是,白楚並沒有說,不可以天天講同一個笑話的!

三天後,白楚一下飛機,就奔赴病房,我就成了下崗職工。

白楚看到麥樂的時候,眼睛都沒抬一下,隻說,你也在這裏?

麥樂笑了笑,聲調有些冷硬,怎麽了?我不該在這裏嗎?礙著你的眼了嗎?

我沒空看她和白楚因為我吵架,拽著麥樂就走。

走出醫院後,我對麥樂笑,你幹嗎呢?在我麵前調戲白楚?小妞,你不想混了!

麥樂看了看我,表情嚴肅得跟水母一樣,說,少來!我不過是要看看,這個渾蛋男人對你無視的同時,對你的朋友是不是也那麽無視!我看看他的眼裏到底對你有沒有半分的感情,否則,憑什麽對你呼來喝去!

然後,她平息了一下,問我,莫春,你的學生證領回來了沒有?可是快要期末考試了!正是用學生證的時候了。

麥樂的話,讓我腦袋充血,想起了那個叫紀戎歌的男子,想起了他不動聲色地喊過我的名字,他說,莫春同學。

是的,喊莫春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是那樣地波瀾不驚,仿佛,我就該叫莫春,也或者,我叫什麽都可以,隻要我是我,是那個在他車上亂貼一氣的姑娘。這全然不像當時的白楚,那麽驚愕。

紀戎歌。

紀戎歌?

一時之間,我突然記不清他的樣子,他的臉。

——走她的場子,做假唱。

原因是,麥樂同學最近在各個酒吧似乎混得如魚得水,風生水起。

第一次做這份無恥工作的時候,姚麥樂這個小狐狸精給我化了濃妝,弄得我在幽暗的燈光下,人鬼不分。說得好聽點兒是古墓麗影,不好聽一點兒是黑山老妖!

我跟麥樂說,要是給我弟弟莫帆看到了,他會跳起來用金箍棒砸死我的!

麥樂說,得了,姐姐,我是怕你緊張,用濃妝掩飾你的表情,我好心沒好報!

我指了指身上的肥大衣服,問麥樂,這個衣服太誇張了吧?被單嗎?

麥樂說,笨蛋,這是漢服!

我說,麥樂,你可冷靜!你唱大戲呢還是唱歌?

麥樂說,當然唱歌!這不是為了表現古今反差,給觀賞的人形成巨大的心理刺激嗎,你懂什麽?這叫包裝!你不懂什麽叫複興漢服?

我認命地點點頭,我說,麥樂,我懂了。漢服就是大床單!怪不得我小時候總是把被單披在身上呢,原來我從小就不忘祖。要不要找黃小詩過來幫我做一下親友團啊,我緊張啊。

麥樂翻了下白眼,說,好了,別鬧了。如今找黃小詩可不容易,得預約啊。

麥樂之所以這麽刻薄是因為前幾天,她和黃小詩鬧了很大的意見。那時我倆剛下晚自習回去,聽到寢室裏秦煙和黃小詩在爭執。黃小詩很氣憤地罵秦煙,不要臉!偷看別人的日記!

我剛要推開門,就被麥樂撈了回去,她說,莫春,喏,聽聽秦煙會爆出咱家黃小詩的日記裏寫著什麽!

我瞥了“賊眉鼠眼”的麥樂一眼,說,你這樣的人,人品太爆發了。八婆!

麥樂就使勁地掐了我一把,我硬是忍住了這虐待躲在門後沒有叫出聲音來,因為我比麥樂還八婆,還具有娛樂精神。我難得偷聽一下別人吵架啊,雖然別人裏麵有黃小詩,嘿嘿。但是我不介意八卦我的好朋友的,我和麥樂娛樂無極限。不過裏麵要是真掐起來,我還是會兩肋插著麥樂進去幫黃小詩狂虐秦煙的。

正在我和麥樂相互比內力的時候,裏麵已經開始大聲爭吵了。

秦煙這個黃瓜條女人毫不示弱地用她的哈密瓜聲音攻擊黃小詩,她說,你這個人,平日看你斯文,和麥樂她們玩得極好的,背地裏卻對你的朋友下毒手,不要臉!

黃小詩怒視著秦煙,說,你憑什麽看我的日記!你等著!有你好果子吃!

秦煙輕蔑地笑,說,得了吧!你是不是要把那倆傻瓜喊回來,一起滅了我啊?你給我喊那倆傻瓜回來看看!你敢!

我和麥樂在門外聽得一愣一愣的,麥樂問我,春兒,是不是罵咱倆是傻瓜啊?

我點點頭,好像是的。

麥樂說,媽的!我代表人民滅了秦煙這賤人去!

她剛要推門,隻聽秦煙在室內狂笑不止,似乎在指著黃小詩的鼻子,大罵,黃小詩,你別整日裏在那倆豬頭麵前裝柔弱!你不是在日記裏說嗎?你嫉妒她們啊,嫉妒你們三個都是苦孩子,為什麽就偏偏你有後媽,你受虐待!

黃小詩說,秦煙,你閉嘴!你信不信我讓你倒黴!

秦煙就笑,說,我信啊。你多厲害,你可有後台啊,你不是跟麥樂駐唱的那個暢樂園的駱駝臉邱總關係良好嗎?不過,我要是倒黴了,恐怕有人比我還要倒黴吧?麥樂那鞭炮芯子的女人,要是知道了當年她清純的小網戀斷送在你手裏……她非將你揍成喇叭花不可!

麥樂看了看我,說,莫春,我有這麽恐怖嗎?突然,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網戀?她吃驚地看著我。

我也吃驚地回望著麥樂。

本來就是嘛,184網友事件跟黃小詩有什麽關係啊?難道本來184很瘦,被黃小詩給踩成了大胖子?好奇心蓋過了麥樂和我想衝進去的願望,我們倆不約而同地將耳朵貼緊了門。

黃小詩不知道是不是在撕日記,秦煙在一邊說盡了風涼話,她說,黃小詩,我要是你的話,我這麽對我的朋友,我死了算了我!

黃小詩推了秦煙一把,說,你走開!

秦煙冷哼了一句,要我跟你這樣披著羊皮的狼在一起我也難受。說完,就要往門外走,不想卻被黃小詩一把抓住了。

黃小詩說,秦煙,你不要這麽逼人!你偷看我的日記你品德也高尚不到哪裏去!我就是不能看著麥樂和莫春比我幸福,怎麽了?我知道麥樂要和她的網友見麵,所以,我才請了一個大胖子提前來將她嚇跑……我實在不願意再看著她們都這樣幸福,而就我自己孤獨!我高中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小男孩,但是,他看到了我頭發上永遠的那個禿疤,不肯再喜歡我!她們兩個才是真的好,我就是嫉妒她們兩個拿彼此比拿我重要……

秦煙大概被黃小詩這一頓瘋狂的說辭嚇呆了,同樣,呆在門外的還有我和麥樂。

麥樂的臉色異常難看,嘴唇輕輕地抖了一下。

我說,麥樂,那個傷疤我真的很對不起黃小詩。

麥樂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她說,莫春,她對不起我的初戀哇!說著,一腳踹開了門,像旋風一樣卷進了寢室。

誰知秦煙正在門口,麥樂一推門,力度過大,門直接橫在了秦煙的臉上,秦煙直接倒在了地上,滿臉是血。大概她怎麽也沒想到,麥樂作為她的命中克星,上次幫黃小詩掐她沒掐成功,如何也得終結她這麽一次!

那一天,我們著急著送秦煙去醫院,麥樂也忘記了追究黃小詩當年的迫害,她一直悶著聲音,黃小詩也悶著聲音。

這是這麽多年來,我們三人之間,唯一一次如此長的沉默。

後來,黃小詩找過麥樂和我,她低著眉,眼睛中依稀有淚,說,那些都是年少的事情,她一直都為此內疚,但是,她沒有想到,會被秦煙給看到。她說,秦煙隻看到了她當時的心理不平衡,並沒有看到日記中她為此一直內疚。

最後,她說,麥樂,你原諒我吧。我一直都想跟你說,對不起。是我害得你到現在也沒有找男朋友……

我看著流著眼淚的黃小詩,心裏湧起一陣翻江倒海的難過。我確實對不起她。我確實確實對不起她。那個禿疤,不僅僅是留在了她的腦袋上,更是留在了她的心上。

黃小詩流著眼淚離開的時候,我問麥樂,我們三個之間的感情是不是真的這樣脆弱啊?

麥樂仰起臉,沉思了一會兒,並沒有回答,隻是問我,說,莫春,你說,我和你之間,會不會有這麽一天,突然發現對方居然在心底如此掂量自己呢?

我很堅決地搖了搖腦袋,緊緊盯著麥樂,我說,麥樂啊,我隻知道,我們從小到大一起經曆了比別人多好多的困難,在我哭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隻有你,和黃小詩……說黃小詩這個名字的時候,我輕輕咬了一下嘴唇。

麥樂笑了笑,說,咱倆別跟文學女青年似的在這裏煽情了!你要是傷害我的話,莫春,她輕輕地笑,咬了咬下唇,看著我,不說下文。

我說,我要是傷害你的話,你就殺了我吧。

麥樂說,你如果傷害我的話,我會原諒你的!因為我知道,除非是你萬不得已,否則,於莫春這個臭屁女人絕對不會傷害國色天香的姚麥樂的!

而此刻,這個國色天香的麥樂女王正在忙著給登台“假唱”的我披床單。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意著黃小詩對她初戀的扼殺,我多麽希望她能夠忘記啊,我真的不想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感情就這樣休克。

麥樂給我弄好“床單”漢服後,看了我一眼說,莫春啊,今天你是第一次,我在你身邊,如果出現了什麽狀況,我就上台,說這是一次娛樂,給你解圍。

我一聽,麥樂這句“今天你是第一次”就覺得她特像妓院老鴇子,而我特別像被待價而沽的那啥啥啥小雞頭,心裏真不是滋味呢。

麥樂看都沒看我,跟旁邊的一個小服務生嘀咕了幾句,然後就像水蛇一樣滑向低頭調音樂的DJ,又是一番耳語,貌似蠻開心的樣子。

不久,在我正穿著“床單”貓著腰狂吃西瓜果盤的時候,毫無預備,就被姚麥樂這個小狐狸推上了斷頭台。

第一次啊。

我口裏還叼著西瓜,被麥樂這麽一推,又加上激動,一口鮮紅的西瓜水跟著噴了出來,流到嘴巴邊上,在閃爍的霓虹燈下,跟吸血女鬼一個德行。

下麵那些牛鬼蛇神一樣舞動的男女青年,一看我口噴“鮮血”的模樣,一個個大聲驚呼,哇塞!這個歌手好時尚好前衛好另類啊!說完,一個個扭動得更狂野了。

麵對如此氛圍,如此人群,為了人民幣,為了莫帆同學每天能多吃一個荷包蛋,為了我能多燙幾次頭發,我莫春豁出去了!

後來,在我的“歌聲”中,人群越來越happy。那些擠到高台上試圖在我麵前熱舞的哥哥妹妹均被我毫不客氣地甩著小蘿卜腿踢了下去,我擔心他們的狂舞擠掉我手中的話筒,那樣子,我可就糗大了。

當夜,粉紅色的鈔票就溫暖了我的夢鄉,我夢到我將其中最舊的一張,甩到紀戎歌那張粉嫩的小臉上,搶回了自己的學生證。而且帶著這個學生證進入考場後,我怎樣抄襲都沒有被監考老師逮到。當下,我就獲得了全學院第一名,拿了一等獎學金——又是粉紅色的鈔票!

雖然隻是一場夢,但是麥樂那天晚上確實表揚了我,說我是個非常有前途的女人。

為了表示我對麥樂的感謝,我請她喝酒,結果,一向煙酒俱沾的她竟然拒絕了。昏黃的燈光下,她對我笑,臉上是淡淡倦倦的溫柔,溫柔得不像我所認識的麥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