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33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吵架的當天晚上，我就後悔了。好吧，我承認我很沒出息，那怎麽辦？我就是後悔了。
我覺得我不該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讓雷拓宇那麽下不來台，我覺得我至少應該到走廊裏跟他吵，我覺得我不該到了最後還拿話刺激他……如果我忍一下退一步，本來這場爭吵是可以避免的，雷拓宇他也是好意，想帶我出去散散心，而馬爾代夫也是我一直夢想去的地方。我們剛鬧過別扭，小男孩想盡辦法想讓我高興，我怎麽還這麽對他呢？
我滿腔苦悶地把這事兒跟秦曉辰傾訴，曉辰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的所在，“你倆都有病！雷拓宇想給你驚喜該直接找你而不是找你們領導，你想拒絕也不該那麽毅然決然還把小孩兒的麵子掃得精光！我猜他是抹不開麵子給你道歉，想找你們領導請假之後將這事兒一筆帶過，可你呢，提起這事兒就得覺得雷拓宇自以為是臭顯擺，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見我一句話不說，曉辰拍拍我腦袋，“被我說著了吧？我早告訴你，放下你那些尊嚴啊身段兒啊，愛他就遷就他點兒，他不是故意跟你炫富，他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你怎麽就是擰不過來這個勁兒呢你說？”秦曉辰歎口氣，“悅悅兒，你這個人啊，就是太要強了，你說在男朋友麵前當個小女人，不好嗎？幹嗎總一副‘天塌下來有我呢’的架式啊？你說你怎麽就想不開呢？”
“那他也不能瞧不起我！”
秦曉辰急了，“餘悅我說你怎麽油鹽不進啊？誰瞧不起你了？雷拓宇他說過嗎？你是不是在他麵前一直都自卑啊，所以跟錢沾邊兒的事兒你就覺得他瞧不起你？”
“我才沒自卑呢！我什麽都不比他差！”
“你自個兒也知道啊？”秦曉辰大聲說，“那你總跟雷拓宇叫什麽勁啊？我跟你說我要是雷拓宇我早煩你了，動不動就清高，煩人不煩人啊？”
我也急了，“秦曉辰你哪邊兒的到底？”
“我是恨鐵不成鋼！”平靜了一下，她又說：“親愛的，我理解你，你以前一直說希望雷拓宇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雷拓宇這也夠可以的了，就今兒你發飆那勁兒，換別的男生早瘋了，他還低聲下氣跟你說機票能補，最後就那麽不聲不響地走了，餘悅，你摸摸自己良心，他對你夠意思了吧？”
曉辰說得對，雷拓宇真的已經很遷就我了。可我也覺得我很遷就他了，為什麽我們倆都這麽累為了對方付出這麽多，可還是不能好好地相愛呢？
“悅悅兒，我是想看著你幸福，知道嗎？我一個勁兒說雷拓宇不好，把你倆說分手了你才高興？不能吧？所以，你得多看他的好，好好在一起才是對的。”
“嗯，我知道了。”
“我也不多說了，你要是樂意，就主動給他發個短信，不道歉也行，隨便閑扯，這事兒翻過去就算了，成嗎？”
我抬頭看看曉辰，“嗯。”
可事實證明，這件事遠遠沒有說起來那麽容易。我就是沒法主動跟雷拓宇聯係。當然，他氣成這樣，肯定也不會主動跟我聯係。我們就這麽拖著，拖了大概有一個星期，我是茶不思飯不想。程劍鋒實在繃不住了，來找我說：“我說餘悅，你就是失戀了也沒什麽大不了吧，不能這麽不吃不喝吧。看你瘦的！”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雞蛋餅心不在焉地吃，麵無表情。
程劍鋒著急了，“要麽告訴他你不高興，要麽問他到底想怎麽著，你不能這樣兒啊小姑奶奶！”
我又倔上了，“可是的確是他有錯在先啊，應該他來向我道歉！”
“行，行，他有錯在先，”程劍鋒站起來，“他是全世界最大的罪人，行了吧？你就告訴我一句話，你想他嗎？”
我一扁嘴，“想。”
“那就好辦了。”程劍鋒掏出手機，我明知道他要給雷拓宇打電話，可我沒阻止，因為我是真的有點兒受不了了。
“雷拓宇，我程劍鋒。我說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給女朋友道個歉能死嗎？你知不知道餘悅這幾天瘦成什麽樣兒了？有膽子你就來看看，不心疼你就挺著！”
這幾句話說得挺過分的，而且說這個話的是程劍鋒，雷拓宇看著最不順眼的程劍鋒。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雷拓宇並沒有大發雷霆，而是一言不發地掛斷了電話。
“他會來找你的。沒發脾氣，就是好兆頭，估計他也憋壞了。”
“你很了解他嗎？”
程劍鋒笑笑，“基本跟我是一樣的人，不用了解。”
我頓時放鬆下來，幾口吃完了雞蛋餅，又開始來勁了，“誰讓你告訴他我瘦了？明擺著告訴他我很可憐嘛！”
程劍鋒敲了我腦袋一下，“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午休結束，同事們陸續回來，一個一個跟我打招呼——這是我跟雷拓宇吵架之後他們保留的習慣，因為他們斷定我失戀了。看我麵色放晴，大家都很驚奇，卻還不好直接問，隻好說：“餘悅今兒挺高興啊！”我就說：“我哪天不高興呀！”於是大家紛紛猜測我可能跟男友複合了。我一點兒不生氣他們這麽八卦，反而非常開心。
程劍鋒走了之後，我心情大好，迅速把手頭的活兒幹完，就盯著MSN一直看，果然給程劍鋒說著了，下午快下班的時候，雷拓宇忽然從MSN上冒出來了，主動給我發了一個心形圖案，還說：“老婆，我想你了，你想我不？”
我一看就更高興了，那些生氣啊憤怒啊，就扔到腦後去了，趕緊回：“不想。”“你不想我我也想你，晚上想吃什麽？”我這回徹底高興了。小破孩兒還真懂得怎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們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挺好，隻要我不較真兒，也就過去了。對於我們這種兩個人都喜歡鑽牛角尖的人而言，這種處理方法再好不過了吧？誰也不提，誰也不計較，就當作沒發生過吧。
程劍鋒那邊還在MSN上苦口婆心勸我。我告訴他，沒事兒了，他才放心下來，說：“你們倆還真是有個性啊。”
下班了，雷拓宇在公司門口等我，一個星期沒見了，他也憔悴了不少，肯定也沒少受折磨。我心疼了，走過去摸摸他的臉，“這一個星期
去非洲了嗎？沒飯吃？”
他也捏了我一下，“你肯定也去了吧？要不怎麽能瘦得跟我這麽同步？”雷拓宇一把把我拽進懷裏，“我真想你了。”
我顧不得那麽多人都在看著我們，把臉埋在他懷裏，雙臂抱緊他的腰，“我也是。”這個時候，我覺得這個男生對我而言更加珍貴，我知道，我會一直一直都這麽愛他，不管怎麽生氣，怎麽鬧矛盾，別人怎麽反對。如果沒了他，我真不知道我該如何活下去。
沒出息吧？嗯，就是沒出息。我不想當什麽女強人，隻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好了。曉辰說得對，我該放下身段放下尊嚴，好好跟我愛的人在一起，別那麽多講究。
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雷拓宇說，我們在一起快半年了，需要慶祝一下。
我笑，“人家都過周年紀念日，你這半周年紀念日算怎麽回事兒啊？”
雷拓宇也笑，“我們倆都這麽長時間了，還沒過過什麽紀念日呢，我心裏癢癢，你就成全我一次吧。”
“行，行，我成全你，你平身吧！”
晚飯吃得很和諧，我也很滿意。我們誰都沒提吵架的事，盡管這是我們認識好幾年戀愛半年以來第一次大吵，還吵得那麽驚天動地山河共震。
按道理說，矛盾該非常深才對——實際上也該不淺，彼此心裏始終都有疙瘩在，但我們都太愛對方，都受不了再僵持下去，所以我們才都覺得，就這麽抹過去了，沒什麽不好。其實，後來我才知道，有矛盾了一定要談清楚，否則怨恨和誤會越積累越深，最後會變成我們無法逾越的溝壑。
照雷拓宇的說法，我們準備過一個六個月紀念日。我把在餐廳打工賺的錢取出來，打算買個禮物送給他。我想了想，忽然想起這小子脖子上什麽都沒有，覺得我該買點什麽拴住他才對。
我拉上曉辰陪我逛王府井，在一家店裏我看中了一款項鏈，當我看到那四位數的價格的時候，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過最後的最後，我還是痛下決心，用我的全部工資買下了那條項鏈，我覺得我不能隨便買幾十塊錢的東西送給雷拓宇，這條項鏈應該能配得上雷拓宇了吧？
到了雷拓宇說的紀念日那天，我興高采烈地把禮物裝在包裏，細心打扮了一番，出門了。
小孩把我拉到隻有高中生才去的拍大頭貼的地方一起拍照，然後細心地貼好保護膜，又裁減好，塞進我的錢包，“這樣多好。”
我看著他，“你要幹嗎？”
“告訴所有人，你有主兒了！”
“雷拓宇，你是不是覺著全世界都對我圖謀不軌？那你幹嗎不把我送盧浮宮裏鎖起來？”“那不行，”小孩兒說，“送盧浮宮我該見不著了。”我“噗哧”一笑，“小樣兒，我告訴你隻有你覺得我好。”小孩兒正色，“不，還有一個程劍鋒。”“別提他了行不行？你一天提程劍鋒一百遍不煩嗎？哎我說，你是不是愛上他了？”雷拓宇一把把我抱起來，“對呀，你吃醋嗎？”旁邊兩個拍大頭貼的女孩子掏出了手機對著我們拍照——不對，是對著雷拓宇拍照。現在我終於理解了李英秀幹嗎那麽喜歡在大街上跟雷拓宇秀恩愛，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對了，那天我看見李英秀了，她在一韓國餐廳打工呢。”“她？打工？”“她說為了學中文，回頭去看看李英秀吧，小姑娘還念叨你呢！”“你又吃醋啊？”“醋你個大頭鬼！不過英秀這小女孩挺好的，我挺喜歡。”雷拓宇摟著我往前走，“你喜歡我可以收她做二房，我不介意。”“雷拓宇你去死！”到了餐廳，點了菜，小孩兒壞笑著說：“你肯定給我買禮物了吧？”我裝出不屑的樣子說：“誰那麽稀罕你呀？”“別藏了，快給我。”“沒有！要不等會兒我去垃圾桶裏找一找看什麽適合你？”雷拓宇“噗哧”笑了出來，“好，你不給我，我先給你吧。”他從兜裏掏出一個盒子，包著精美的天藍色包裝紙，非常好看。我看大小，跟我那個項鏈盒子差不多，心說不會心有靈犀成這樣吧，買東西都買一樣的？“寶貝兒，紀念日快樂。”
幽暗的燈光下，我看到雷拓宇忽明忽暗的臉，有些眩暈。我拆開包裝紙，小巧精致的黑色金絲絨盒子裏麵是一條白金鑲鑽石的項鏈，在吊墜的背麵刻著“Y&L”，那是代表：餘悅和雷拓宇，我心裏閃過一絲感動，隻是，我寧願那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項鏈。
我微笑著說：“我很喜歡！”
雷拓宇高興了，“來，我幫你戴上。”
拗不過他，隻好讓他幫我把項鏈戴好。
“嗯，好看。我就知道你戴上肯定漂亮嘛！”小孩兒推開麵前的包裝盒，“我的禮物呢？你不會真的沒給我準備吧？”
我想了又想，還是決定把禮物送給他。我從包裏拿出那個現在看起來很是寒酸的盒子，遞給了雷拓宇，當初的興奮勁兒一點兒也找不到了。
雷拓宇打開，誇張地低聲叫：“真好看啊！我還從來沒戴過項鏈呢！”說著自己給自己戴上，還拿起手機拍了個照片，完了自己欣賞，“不錯，真不錯。”
我猶疑地問他：“你真喜歡嗎？”
“你看我像裝的？”
我吞了一下口水，“不覺得……太便宜？”
雷拓宇放下手機，啼笑皆非地看著我，“傻瓜，你買的我都喜歡。以後就不摘了，一直戴著，我媳婦兒送的。”看得出來，雷拓宇很開心，因為我送了項鏈給他，他可以跟所有人證明這是他女朋友送的。可我還是覺得很不是滋味，說不清楚為什麽。
吃飯的時候，雷拓宇問我工作怎麽樣了，我說：“每天就那麽點兒事兒，重複勞動。不過我看了挺多有意思的小說的，也算收獲。”
“累不累？”
“還行。”
雷拓宇放下刀叉，“我還是覺著太屈才了。”我看著雷拓宇，生怕他說出又讓我換工作的話，我最討厭這個話題，而且每次說起來總會多少鬧出點不愉快。可雷拓宇說：“不過隻要你高興，就行啊！”話鋒一轉，他說，“李英秀昨天給我寫了個E-mail。”
我一下子來了興致，“她是不是跟你訴說對你滔滔不絕的思念來著？”
雷拓宇有點哭笑不得，“怎麽你是這種反應啊？一點兒也不會吃醋？”
“有什麽醋可吃啊？你們倆又沒什麽。”
雷拓宇正色道：“餘悅，你這麽大度，我會覺得你不在乎我。”
我拿著一朵做裝飾的花擺弄，“大度還不對呀？難道我小心眼兒你就高興？”
雷拓宇隔著桌子握住我的手，“有時候，小心眼兒是必要的。至少我能通過你小心眼兒知道，你在乎我。”
我很委屈，“難道我不在乎你？”
“餘悅，”雷拓宇說，“我非常愛你，我也希望你能一樣愛我，我不願意像現在這樣搜尋你愛我的細節，我希望你的舉手投足一言一行都能讓我看出你在乎我，明白嗎？”
說實話，我糊塗了。我不明白雷拓宇為什麽覺得我不在乎他，或者他為什麽看不出來我在乎他。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迎合他的興趣和他的生活方式了啊，比如這眼前的法國菜，我根本連咽下去都成問題，可是我還是裝著很愛吃的樣子，這都是為了他呀！難道我非得像他對程劍鋒那樣反應激烈才叫在乎？非得提起李英秀就生氣才叫正常？我不懂，真的不懂。
可是我還是順從地說：“我知道了，我會試著改。”
這個冬天我就二十一歲了，來年二月份，雷拓宇十九歲。其實我們的年齡差距並不大，可是為什麽，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我們就是想不到一起去呢？甚至完全無法溝通。他說的我懂，可是我說的他就不懂。難道是我的問題？
不過，他說得對，我們彼此相愛，那麽，就都要退讓吧。我知道他一直在遷就我，遷就我大大咧咧的性子，遷就我的壞脾氣，遷就我的仇富。所以，我也要遷就他。遷就他的生活習慣，遷就他的生活圈子，遷就他的小心眼兒。好吧，既然我們相愛，那麽就不要互相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