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31 走向實習生
大四了，大家都忙碌著找實習的地方，我很想去中關村找編程的工作，可我一個在讀大學生，人家根本不肯要我。幾經周折，我也沒找到合適的工作，這不但讓我的自尊心倍受打擊，還讓我無比鬱悶。
雷拓宇很貼心地說：“要不你去我爸那兒吧？他那兒缺一個做網頁的。”
我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你網頁做得比我好多了，你爸還用得著我？”
雷拓宇大叫冤枉：“我去了我爸不給工資啊，你去了給工資，賺了錢，咱倆分！”
我被他逗笑了。
雷拓宇湊過來抱住我，“寶貝兒，你就去吧，當替我們家老頭兒分憂。”
我沒說話。我知道雷拓宇這是給我台階下，可我更加知道，一旦我去了他爸的公司，一定會被人冠以“太子爺女朋友”的名號，不但學不到任何東西，所有人還都得來巴結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小宇，我還是想自己試試，你說呢？”
雷拓宇想了兩秒鍾，“好吧！不過有一件事兒你得答應我。”
“嗯，行，你說。”
“餐廳的工作別做了，我擔心你太累。”
本來我也是想辭掉在餐廳的工作，因為一邊實習一邊準備論文，實在沒精神頭。在餐廳做了一年，存下了一筆不算很少的錢，我想，這應該能在雷拓宇生日的時候給他買一件比較像樣的禮物了。
“嗯，我明天就去跟我們經理說。”
雷拓宇飛快地親了我一下，“真乖！”
我去辭職的時候，剛好程劍鋒也在收拾東西，我很驚訝，“你也要走？”
程劍鋒點頭，“你要實習，我也要實習呀，哪兒來那麽多精神頭兒！”
“你去哪實習？定了？”我真羨慕程劍鋒，怎麽那麽順利就能找到呢？按說我們學校也不比他們學校牌子差呀，怎麽我就找不到呢？難道所有人都認為女孩不會幹活兒？
“××網。”
“啊！”我驚呼，“我也想去……”
程劍鋒把東西塞進背包，“我說了去那兒是學東西，我不要錢，連飯錢都不要，你說人家要不要我？”
我拍了他一下，“果然被他們撿到了寶啊！你真行，這麽大決心啊？”
“嗯。要不，我給你問問？你學IT的，比我優勢大得多。”
“好啊好啊！”我真高興程劍鋒能幫我。說來奇怪，我不願意讓雷拓宇幫我，可程劍鋒能幫我我卻這麽興奮，也許因為程劍鋒幫我完全靠他自己，而雷拓宇不是。
簡曆遞上去了，沒幾天程劍鋒就給我打電話說，那個網站的讀書頻道缺一個編務，問我去不去。
“我是編程的，讓我去當編務？”
“嗯……這事兒可能怨我，我說你平時愛寫東西……”程劍鋒很內疚，“對不起啊。”
“那，你覺得我去了能行嗎？”
程劍鋒一看我動心了，說：“那兒環境好，你先做著，技術部有空位置了你再過來，行嗎？”
“我想想吧。”
掛上電話，我覺得這事兒還是可行的。那個網站是多少人都想去的門戶網站，名頭很響，我能去那兒實習，以後畢業了找工作也能好找不少。可是，編務確實不是我想做的行當。
我想去找雷拓宇訴苦，可我能想到，小孩兒一定又勸我去他爸的公司，還是算了吧。
輾轉了一夜，我終於決定去。於是，我給程劍鋒發短信說：“我去，多謝你了。”
後來，就是麵試，部門的崔主任坐在我對麵，我緊張得要命，從來不知道麵試竟然比考試還難還緊張。
“為什麽想來我們讀書頻道？”
我冷汗都下來了，總不能告訴他是為了騎驢找馬吧？“我想多方麵發展，文學我一直很喜歡。”
“可是，你來我們這兒不是做編輯，編務的工作很雜，你不怕辛苦？”
我一看表決心的時候到了，立刻堅定不移地說：“不怕！我年輕，不怕辛苦，就怕不夠辛苦。”
崔主任非常和善地笑了，“實習生工資很少。”
“沒事兒崔老師，我是來學習的，不為賺錢。”
崔主任笑笑，“好，那你回去等消息吧，如果錄取你會給你打電話。”
道別過後，我很忐忑，問程劍鋒我能不能通過，程劍鋒說：“我看能，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工資那麽點兒，還能幹活兒，憑什麽不要啊？”
程劍鋒一句話我就安心了，他的話總是有一種神奇的安定效果。
雷拓宇問我麵試怎麽樣，我說我也不知道，一共沒有五分鍾我就出來了，小孩兒皺著眉頭說：“完了，肯定是那個主任不喜歡你，不打算錄取你！我爸要是麵試一個看的上眼的人，怎麽也得聊上半個小時，你這時間也太短了！”
完了，我又沒信心了。
小孩兒湊過來，“找個後路啊，不能一棵樹上吊死你說是吧？”
我推了他一把，“你才吊死呢！我可不去你爸那兒，你別想遊說我！”
小孩兒不說話了，有點兒不大高興。我拽著他的胳膊，“好啦，如果不行再說，好了吧？”
雷拓宇的臉色緩和了點兒，可還是嘟囔了一句：“你怎麽那麽倔啊？我爸也沒把你怎麽著……”
我其實很想說“你爸壓根兒不想讓我進你們家門”，但還是忍住了沒說。
兩天之後，網站的人事部門打電話來說，我通過了麵試，很快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我得意忘形地跟雷拓宇說了這事兒，他有點驚訝，可還是笑著說：“行，先幹著吧，累了再說。”
我挺高興雷拓宇沒阻止我，但我還是聽得出來他其實看不起我這個實習編務的工作。不過不要緊，隻要我自己做得開心就好了。
第一天上班我就遇到了麻煩。
因為雷拓宇送我上班，我剛從車上下來，就剛好遇到了給我麵試的部門主管，那位老兄看了我一眼，非常別有深意地跟我打招呼：“餘悅！”
我趕緊回話：“崔老師，早上好！”
我心裏巴不得雷拓宇趕緊走，千萬別跟平時似的非得來個告別儀式什麽的，可雷拓宇不解風情地放下車窗說：“晚上幾點來接你啊？”
崔主任貌似很和氣地說：“小夥子，中關村的堵車程度可超越你的想象。”
雷拓宇招手，“崔老師是吧？我女朋友就拜托給您了啊！聽您的，晚上我不開車來了，腿兒著來！”我回頭朝他使了個顏色，小孩兒乖乖地告別，“崔老師，我先走了，學校還有課，回見！”
雷拓宇走了，崔主任跟我一起走進大樓，“是你同學吧？”
“嗯，是。”我很不好意思，心裏知道他肯定尋思：有這麽個有錢男朋友你還跑我這兒幹嗎來？
工作並不複雜，就是幫著編輯做點雜活兒，整理一下稿子之類的。程劍鋒在MSN上問我午飯要不要一起吃，我很開心地答應了。
“怎麽樣？頭一天感覺如何啊？”程劍鋒遞給我一個漢堡，問。
“嗯……說實話，不怎麽樣。不過我想以後能慢慢好起來吧。”
“不合心意？”
“沒什麽意思，我還是想去做技術。”
“你們家雷拓宇竟然同意你來？我還真驚訝。”
我啃漢堡，“他本來想讓我去他爸那兒，我沒答應。”
程劍鋒趕緊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說：“其實你也太小心點兒了，沒想到你這麽一個大大咧咧的姑娘，還那麽在意別人的想法。”
我斜眼看他，“你又知道了？”
程劍鋒喝了口可樂把漢堡順下去，“我怎麽能不知道！你是擔心別人覺著你衝著他家世去的吧？其實沒必要，隻要自己高興就行了。雷拓宇爹媽不那麽想，雷拓宇更不能那麽想。”
“你怎麽知道雷拓宇爹媽不那麽想？”
“你不是說他們後來對你還不錯嗎？”
我苦笑，“那是他們想感化我，讓我繳槍投降。懂嗎？”
程劍鋒琢磨了一下，又說：“那隻要雷拓宇不那麽想就行了，你說呢？”
“不，”我說，“我受不了。”我看著程劍鋒，“換成是你，你受得了？”
程劍鋒笑了笑，“隻要能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沒什麽受不了的。”
我不說話了。秦曉辰和程劍鋒都這麽說，可是我就是受不了有任何一個人懷疑我跟雷拓宇在一起的動機，不管這個人是不是無關緊要。
“餘悅，你其實特別單純，可很多時候我又覺得你心事特別重。其實有些事兒用不著在意那麽多，你說呢？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多不容易啊，是不是？”
是，道理我都明白，也沒人比我更知道應該珍惜雷拓宇，這一點四川地震的時候我就很清楚了。如果不是珍惜他，我不可能明知道有些地方永遠合不來還跟他在一起。但我說服不了自己，我就是受不了他爸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也受不了雷拓宇不理解我為啥不去他爸的公司上班。這些在他們看來理所應當的事情，對我而言簡直就是無法想象的。
這不是性格問題，而完全是價值觀一類的問題。
我無能為力。
我正想跟程劍鋒再說點什麽，手機響了，雷拓宇的短信進來：“老婆，第一天工作順利不？”
我回：“我們領導看見你那高級車，臉都綠了，還順利？”
雷拓宇：“沒人欺負你吧？”
我：“你當我是紙糊的？”
雷拓宇：“下午上網找你。”
程劍鋒一直饒有興致地看著我飛快地發短信，見我發完了，他才說：“雷拓宇挺難得，富家少爺的習氣在他身上不多。雖然我看他不怎麽順眼，但這一點我得承認。”
我撇嘴，“顯然你是沒見過他花錢。”
“花錢這個東西沒辦法，”程劍鋒說，“他從小在那個環境裏，就是習慣了不拿錢當回事兒，他從小就穿名牌逛名店，還以為世界上所有人都這麽過日子，這點你不能怪他。你有沒有聽過那個故事？有個高幹的孫女兒，小時候還以為家家都是有專車的，因為她每次出門都坐爺爺的專車。這不是她的錯，是不是？”“程劍鋒，你吃錯藥了？幹嗎替雷拓宇說話？”程劍鋒低下頭，“不是。我隻不過希望你能幸福。”麵對程劍鋒這個對我一無所求的善良男生，我竟然沒有內疚的感覺，我願意跟他做朋友，沒有任何壓力，也沒有任何戒備。我早就說過，如果不是我太自私，就是程劍鋒太無私。晚上下班，程劍鋒來找我一起下樓，我們一起出了電梯。雷拓宇早等在了門口，看見我跟程劍鋒一起出來，臉色微微一變，“程哥，真巧啊。”程劍鋒友好地打招呼：“不是巧，我也在這兒上班。”小孩兒眉毛立刻一挑，“是嗎，怎麽沒聽餘悅說過？”程劍鋒一副“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架式，“她可能是忘說了，我比較不起眼。”雷拓宇卻步步緊逼，“程哥，你別是還在打我媳婦兒主意吧？”我臉掛不住了，“小宇你瞎說什麽！”程劍鋒也有一瞬間的尷尬，卻很快恢複了正常，“不敢不敢。”雷拓宇沒有再追問，跟程劍鋒道別，帶著我出了門。我很不高興，覺得小孩兒這是讓我下不來台。雷拓宇再怎麽不高興也不能當著程劍鋒的麵兒把他喜歡我這事兒揭穿啊！這不等於抽人嘴巴一樣嗎？這小孩兒什麽時候學會這麽咄咄逼人不留情麵的？“小宇，我發現你現在怎麽學壞了？”雷拓宇也不樂意了，“就因為我剛才說了程劍鋒幾句？心疼了？”“雷拓宇，說什麽呢你？”我急了。雷拓宇也急了，“你怎麽從來沒告訴我程劍鋒也在這兒？”“他在不在這兒有什麽關係嗎？”“餘悅，你別覺得無所謂，他喜歡你你不知道啊？”“他喜歡我是他的事兒，我不喜歡他就得了唄！再說也不是一個部門，你著什麽急啊？”小孩兒嘟嘟囔囔：“早知道就不讓你來了！”
我火“騰”地就上來了，心說我忍了這麽長時間了，你也不能太得寸進尺吧？“你不叫我來我就不來了？工作是我自己找的，憑什麽不來？”雷拓宇深呼吸一口，看得出他也在強壓怒氣，半天，他才說：“你看，這車堵的，你六點下班，得幾點能回學校啊？要不，換個工作？”我也檢討了一下自己，壓了一下火氣，“比如呢？”雷拓宇想了想，說：“我知道你不願意去我爸那兒，怕別人多想。
要不，你找個軟件公司吧？我幫你去問。”我知道雷拓宇又想靠他爸媽的關係幫我找工作，於是我想都沒想一口回絕：“我還是想在這兒先做些日子再看看。”“餘悅，你名牌大學計算機係的學生，到這兒來當個打雜的，不覺得不值嗎？”“不覺得。”我隻說了三個字，因為我火氣已經頂到胸口了，再說一定吵起來。“不行，你不能繼續在這兒。”“憑什麽？”“憑我不喜歡！”小孩兒生氣了。我也生氣了，“你不喜歡我就不能在這兒了？”“對！我就是看程劍鋒不懷好意，要不你跟我走，要不你跟他走，自己選！”我臉氣得火熱，扭頭就走，“選就選！我怕你怎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