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4 如果可以不愛你
我聽見這話腦袋“轟”的一下就亂了。各種畫麵摻雜著血腥的味道湧了進來：雷拓宇心情極其不好，去藥店買了一大瓶安眠藥；雷拓宇站在天台頂上，張開雙臂跳了下去；雷拓宇獨自去酒吧喝酒，出來之後被一輛超速的車撞到……顧不上禮貌，我直接掛了電話，開始一個一個地給我和雷拓宇共同認識的人打電話。秦曉辰、陳念、程劍鋒，甚至李英秀……沒有人知道，小孩兒也沒跟他們輔導員請假，誰都不知道他哪兒去了。程劍鋒叫我出來，他要盡快見到我，我們約在我們學校和他們學校中間的地方，我一看見他眼淚就出來了，“怎麽辦？找不到雷拓宇了，你說他會不會出事兒啊？”
程劍鋒安慰我：“別急，沒事兒，他一個大小夥子能出什麽事兒啊？肯定是在哪兒玩兒忘了吧？”
我哭，“不是，肯定不是。前幾天我跟他說了很多不好的話，他肯定特別傷心。”
“嗯？什麽話？你們怎麽了，不是好好的嗎？”
我抽抽搭搭把之前的事跟程劍鋒複述了一遍，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給雷拓宇和他媽媽保守秘密了，亂糟糟毫無邏輯地把所有的事情都給程劍鋒講了。程劍鋒一開始還很驚訝，到了後來，簡直可以用“五雷轟頂”來形容他的反應了。
我抹著眼淚，“是不是跟電視劇似的？”
程劍鋒急了，“餘悅，他這種身世，你這麽傷害他他很可能活不下去你知道嗎？”
我聞言“嗷”的一聲就哭了起來，“我、我怎、怎麽辦啊？他、他、他要是出、出事了……”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哭，程劍鋒就在一旁看著，一反常態沒有安慰我。
等我哭累了，他才拉著我坐下，“你先別急，他現在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的消息，那你找他也沒用。他也許隻是想逃開。”
我還在抽泣，“你、你怎麽知道？”
程劍鋒平靜地說：“我也經曆過生命中的無奈與悲哀，如果是我處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最喜歡的人對我說這麽一些話，恐怕我就真的沒法活下去了。我能想象那種感覺，怎麽說呢，一種類似於滅頂之災的感覺吧。”
滅頂之災。
這個男生，竟然用這麽一個詞來形容雷拓宇的感覺。
“他也許需要冷靜一下。耐心等吧，除了等沒有任何辦法。”程劍鋒說，“他要是能撐過來，就沒事兒了。”
那之後的日子，我沒有一天能睡好，手機改成二十四小時開機，生怕雷拓宇給我打來電話我接不到，但仍然是沒有消息。我整個人一下子就憔悴下去了。程劍鋒天天來陪我，也不說什麽，看到他，我能安心一些，也不知道為什麽。
這種情況持續了三四天，雷拓宇終於來消息了。他發來了一條短信說：“出來散心，快到九寨了。勿念。”
我看著這條短信，手都發抖了，“他還活著呢。”我對程劍鋒說。
程劍鋒拿著短信看了一會兒，“原來是散心去了，小子還挺會享受，挑了個山清水秀的地兒，他是高興了，害得我們還以為他被恐怖分子綁架了呢！”
這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雷拓宇生病的媽媽，趕緊打電話過去說：“阿姨您好，我是餘悅。剛才雷拓宇給我來信兒了，說在外地……”
不等我說完，雷媽媽非常冷淡地說：“我知道了。是我讓小宇聯係你的，不然還要麻煩你找他。”
我心裏“咯噔”一下。是她讓雷拓宇聯係我的？那麽，也就是說，雷拓宇自己根本不想聯係我？他恨死我了是不是？用這種方式報複我對他的傷害。或者，他根本就覺得我不在乎他的死活，告不告訴我無所謂？
好吧，我是自作自受。可是雷媽媽怎麽可以這麽對我？她完全知道內情啊，我完全是為了她才放棄雷拓宇的，怎麽能這麽翻臉不認人呢？
我的苦處無處傾訴，不能告訴秦曉辰，甚至不能告訴最理解我的程劍鋒。
不過無論如何，雷拓宇來了消息，說明他是平安的。我和程劍鋒的心情似乎都放鬆下來了，終於可以好好吃一頓飯。我忽然覺得生活其實還是很美好的。
吃飯的時候程劍鋒認真地對我說：“你是不是愛上雷拓宇了？”
“瞎說！”
“別撒謊了，這失蹤的要是我，你能這麽著急嗎？”
“怎麽不能？他可是因為我失蹤的！”
程劍鋒搖搖頭，“別狡辯了，內疚和擔心是兩碼事兒，懂嗎你？”
我很不服氣，“就你懂！”
程劍鋒理直氣壯，“我當然懂了！我比你知道什麽叫愛一個人，那真是看著她難過自己心都要碎了。”見我做惡心狀，他趕緊補充，“真的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什麽叫心碎來著……”
我嗬嗬笑，“程劍鋒你真幽默，都學會寫言情小說了。”隻有程劍鋒，才能讓我如此放鬆，哪怕他在明目張膽地告訴我他看我難過心裏很痛，都不會影響我這種輕鬆的感覺。是我太自私了？不，我想是因為程劍鋒太無私了吧。
我拿著手機，一直盼著雷拓宇能再來個消息，可是，一直一直沒有。
程劍鋒看著我，“你是不是擔心他恨你？拒絕人家了，還擔心人家恨你？你這是什麽心態，還不承認你愛上他了？”
我有點落寞，“都是無所謂的事兒。拒絕不就是為了讓他恨我嘛。可是，我確實有點兒擔心他。”
程劍鋒眉毛一挑，“有點兒？你這個‘點兒’也忒大了！”
“去你的！”
程劍鋒朝我打手勢，要手機，我把手機丟給他，他搗鼓了一會兒，又還給我，“替你發了個短信。”
我蹦起來了，“程劍鋒你懂不懂什麽叫禮貌？哪兒有隨便動人家手機的？”說著趕緊打開發件箱看程劍鋒發了什麽。信息是給雷拓宇的，不長，隻說：“你還好吧？挺惦記你。”
我生氣地說：“你怎麽不拿你自己手機發呀？誰惦記他了？”說歸說，我還是一直盯著手機，希望小孩兒能回信息過來。
盡管我答應了雷媽媽要跟雷拓宇一刀兩斷，但實際上我是舍不得的。也許，真的像程劍鋒說的那樣，我愛上他了？唉，不管怎麽說，這小孩兒就像個黏人的小寵物似的，已經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了，他一下子不見了蹤影，我覺得身邊空****的。
我很希望雷拓宇給我發短信告訴我他很想我，說他很落寞很悲傷。是的，我就是這麽無恥，就算是我無情地傷害了他，但我還是希望他纏著我，告訴我他想念我。但雷拓宇出乎我意料的一個字也沒有給我，我因此很鬱悶。程劍鋒沒話找話地問：“要不，再發一個？”我怒了，“都怪你！沒事兒給他發什麽短信啊？要不是你，我能這麽沒麵子嗎？”真是奇怪了，雷拓宇這個很黏人的小破孩兒，現在痛苦無助需要救命稻草的時候，竟然對我置之不理？難道他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找到一見鍾情的愛情了？
“麵子？”程劍鋒嗬嗬笑，“你在意麵子難道多過在意雷拓宇嗎？”我無話可說，我又一次被程劍鋒揭穿了心事。程劍鋒見狀酸溜溜地說：“看不出來啊餘悅，你竟然能對一個男生這麽上心。”我撇嘴，“難道我當初對陳念不上心嗎？”“你對陳念上心？你對陳念那是不甘心吧？”我又一次沉默了。不得不說，程劍鋒比別人了解我，他知道我心底深處的東西，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覺察不到，他卻一句話就能點破，讓我恍然大悟。比如這一次他評價我對陳念的感情。程劍鋒捅捅我，“別不高興了，我給你買糖葫蘆吃。”我被他這句話弄得哭笑不得，“程劍鋒，現在是五月份，你去哪兒給我買糖葫蘆你說？”程劍鋒嘿嘿笑，“那……買個茶雞蛋吧？反正你見了吃的就不生氣了。”我怒極反笑，“我是不是真的這麽豬頭豬腦啊？”我們來到賣茶葉蛋的小攤兒，程劍鋒一邊掏錢一邊認真地點頭，
“是啊是啊。”
我從程劍鋒手裏接過茶葉蛋，找了個小亭子坐下，把茶葉蛋放在小石頭桌子上後問程劍鋒：“你知道怎麽樣在不打碎雞蛋的情況下分辨它是生是熟嗎？”
程劍鋒在我對麵坐下，“你這也太小兒科了吧，應該轉……”
沒等他說完，茶葉蛋朝著我就滾過來了，摔在地上，“啪”的一聲。我有點生氣，“程劍鋒，你晃什麽晃呀？你要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嗎？”
我低頭心疼地看著一口沒吃著的茶葉蛋，程劍鋒已經一把勾住我的身體，連拖帶抱地把我拽出了那個小亭子，這時候，就聽到周圍的居民區裏響起了一片驚叫：“地震啦！”
程劍鋒把我拖到了一片空場地，我的心髒還在一直狂跳，心有餘悸地看著天空，“真嚇人。”
程劍鋒擦了一把冷汗，“是嚇人。”
這時候震感已經消失了，大家還不確定到底要不要回家去，程劍鋒拽起我的手說：“走吧，應該沒事兒了，去看看電視，新聞肯定會說剛才到底怎麽回事兒。”
程劍鋒跟我一起去了食堂，那邊已經陸續有人聚集到電視前麵了，我聽到新聞主持人說：“四川北部地區發生7.8級地震，震中是汶川。眾多地區遭受嚴重破壞，包括綿陽、阿壩……”
地震。四川。
雷拓宇一個小時之前來的短信說：“快到九寨了，勿念。”
勿念。
九寨。四川。
雷拓宇。
雷拓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