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這時候就算馬競八比零贏了皇馬也也沒有孔建洲這一句話讓我震驚。

“你會食言嗎?”孔建洲加了一句。

江南抬眼看了孔建洲一下,隨後輕輕向上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說:“不會。但是,”他說,“你一定會失敗的。等到那個時候,我再繼續。”

“失敗?小樹可是親口答應我,如果她輸了就給我當女朋友。”

電視畫麵上,利物浦隊已經被淹沒在了紅色的海洋裏,馬爾蒂尼跟獎杯擦肩而過,落寞地離開。我木然地盯著電視屏幕,心裏沒有任何念頭,隻希望現在這一切是我做的一場夢,或者孔建洲在跟我開玩笑。

程開聞言,毫無預兆地抓住了我的手:“小樹,他說的是真的?”

孔建洲眼神飄忽地看了程開一眼:“哥兒們,你別告訴我你也在追小樹。我看你還是放開的好,她現在是我女朋友。”

極少露出笑容的江南在此時非常開心地笑起來:“老孔,你不是吧?你不是還在惦記程開的‘媳婦兒’嗎?你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暗戀小樹嗎?你還是放過程開吧,他心有所屬,留下我跟你慢慢爭就可以了。”

孔建洲饒有興致地望著江南:“真沒看出來,你還能說出這麽多話。”

程開的臉色已經由白轉青,我知道他非常厭惡別人說起陳冰冰,更何況是在這種場合下,更何況說話的是他最好的朋友江南。

我忽然火冒三丈——他們幾個,居然把我當成局外人一樣在討論跟我有關的事情!“我沒有答應過你,你記錯了。”我忘記了把手從程開手裏抽回來,冰冷地說。

“不,你答應過。在公司,我說如果你輸了就給我當女朋友好不好,你說好,還叫我不要食言。難道你要反悔?”

看著孔建洲那張微笑著的臉我氣就不打一處來:“對,我要反悔。”

孔建洲拎起我的手腕,替我甩開程開的手:“可以。但我總有權利追求你。”

“不,你沒有。”

“我有。”

“那我現在就拒絕你。我要上班了。”我站起來就往門外走,實在不想去理會那三個像在演港台肥皂劇的男生。

各個酒吧已經基本空了,天已經大亮,我抬手叫車奔向公司,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我困得要命,頭疼得要命,可怎麽也睡不著。打開電腦上網,跳出來的第一個對話框就是那個我永遠的夢魔,陳冰冰。

親愛的,我馬上就要回國啦,大概冬天。你想我了沒?

不太想。

嗬嗬,你可真會逗。我們家程開還好吧?他肯定想我了!

嗯。

你找男朋友沒有啊?我聽程開說,你現在是IT精英了呢,很多人追吧?

你可以去問程開,反正國內所有的事,你都是“我聽程開說”。

:)你討厭啦!對了,你一般都不在這個時候上網的,今天怎麽這麽早?

看球看晚了。

啊!你一定是跟程開一起看的球!他在不在你身邊?把他叫過來唄。

不,我在公司,他不在這。我很累,想躺一會兒,先這樣吧,回見。

沒等陳冰冰說話,我就關了微信。我實在無法忍受她管我叫“親愛的”,我也無法忍受她說她馬上就要回國,我更加無法忍受她說“我們家程開”,我尤其無法忍受她說“我聽程開說”,因為那就證明程開跟她常常聯係,而且頻率相當之高。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一個還在執迷不悟愛著程開的我,看到這樣的對話,一定會堅定不移地認為程開和陳冰冰是相隔萬裏的相思男女。可是,為什麽偏偏我就不相信呢?如果我相信了,或許會好受很多吧。

七點半不到,孔建洲來了。諾大的辦公室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孔建洲換了一身簇新的西裝坐在我對麵,伸手遞給我一個紙袋子:“換換衣服吧,身上都是煙味兒,得工作一整天呢。江南說你最討厭煙味兒。”

我沒有伸手去接,隻看著孔建洲:“江南跟你說了很多話?”

“嗯。我真沒想到,他的話居然會那麽多。大學四年,全校人加起來聽到他說的話,也不會比剛才他跟我說的多。”孔建洲笑笑,“我早看出來他對你很好,可還真不知道他竟然那麽愛你。”

“少廢話!”聽到孔建洲這麽評價江南,我的心裏“咯噔”一下,如果說有人最明白江南的深情,那麽那個人除了我還會是誰呢?我真不知道江南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態,居然開始跟孔建洲說起我的種種特點和好惡,他是在幫孔建洲追我嗎?

孔建洲又把紙袋推給我:“快換上吧。衣服是冰冰找給你的,我可沒有進過你的房間啊!”

他不提梁雅冰我已經給忘了,剛才在酒吧裏,整件事情當中梁雅冰一言未發,臉色煞白,像是要嘔吐的樣子。“她回家睡覺了?”

“嗯,酒喝多了,回家一直吐,讓她請假了。”

我放下了心,起身去換衣服。

等我拎著髒衣服回來,桌上已經擺好了一份早餐,是我愛喝的甜豆漿和雞蛋餅,我看了看孔建洲,他笑著說:“江南說的。不過以前程開好像也提到過,你愛吃這玩意兒。”

“程開,他去哪兒了?”我猶豫了半天,還是問了關於程開的情況。

“回去了,他看起來似乎不太開心。江南說,他老婆就要回來了,按道理他應該高興啊。”孔建洲天真的麵孔真誠地疑惑著,我在那一瞬間以為,我麵前的這個人不是個二十二歲的大男人而是個十二歲的小男孩。

“你好像跟江南非常熟啊。”

“一個戰壕裏的戰友嘛!”孔建洲繞過桌子走到我麵前,“誰讓我倆都有一樣的革命目標了。”

“我選江南也不會選你。”

“別逗了張工程師,你要選江南,會等到今天?據江南自己說,他對你的追求那可是從高二就開始了。”

我眼睛一紅,眼淚就出來了。高二,從高二開始的感情便很長久嗎?那我呢?我從初二就開始對程開懵懂的喜歡,到後來深深的眷戀,又算什麽?陳冰冰不還是在我之前成為了程開的女朋友?我不始終都是個沒有身份的“女性朋友”?以後的以後,我又能得到些什麽呢?陳冰冰回來以後,我不就更加任何機會也沒有了嗎?難道程開能夠拜托這個精明小女人的糾纏?

我越想越難過,索性趴在桌子上哭開了。

孔建洲慌神了:“小樹,你別哭啊,我說錯什麽了?你要不喜歡我追你以後我再也不提了行不行?你別哭,別哭啊……”

“好,”我說,“你就別跟我提這事兒了。”

我聽見孔建洲長出一口氣:“行,隻要你不提,我肯定不提。”

那一天,我紅腫著眼睛工作著,單位的同事們充滿同情地對我說:“Susan啊,一個女孩兒,少看點兒球吧,瞅你那眼睛紅的,跟小兔子似的。”

對,不看球了。打賭都輸了,我還看什麽球?就好像,陳冰冰要回來了,我還戀什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