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突如其來的明天
我興奮瘋了。真的,真的瘋了。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宋樂天會向我求婚。我太高興了,胡言亂語地就答應了下來。宋樂天跟我一起傻笑,真的像多年的老大難問題解決了一樣。雖然我一直覺得自己嫁給宋樂天是很自然的事,但是事到臨頭了,仍然是很複雜的心理:興奮、開心、感動、緊張……什麽都有。忽然,我就有了那麽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我和宋樂天一起走過了這麽多年,終於要結婚了。這就是人們常常說起的幸福吧?
“你跟你家裏說了嗎?”我問。
“還沒,不過我媽以前就跟我說過,畢業就考慮結婚吧。”
我高興壞了,“真的啊?那你爸呢?”
“我爸不管咱倆的事兒,他也見過你,說你挺懂事兒的。”
我高興得忘乎所以了,不知道說什麽好,宋樂天補了一句:“那你家裏呢?”
“我媽覺得你還不夠合格,讓我鍛煉你幾年再考慮嫁給你。”我打哈哈。
“去!有點兒正經沒有啊?趕緊走吧,等會兒火車趕不上了。”說著宋樂天一把抓過我,拎起了箱子往校門走。
一路上我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裏,怎麽也醒不過來。我滿腦子全都是我跟宋樂天今後的幸福生活,把一切一切的不愉快全都忘到腦後去了。我從宋樂天的筆記本包裏抽出一張紙,拿著筆亂畫,“以後咱倆買個房子,要三室一廳的,一間臥室,一間放書,一間放DVD和家庭影院,戶型要這樣的。”說著我就畫。
宋樂天不幹了,“家庭影院放客廳裏唄,你不給孩子留一間啊?”
我充滿熱情地拿著筆在紙上亂畫亂寫,一張紙一會兒就被我寫滿了。我打算翻過來繼續寫,可另外一麵的字卻讓我停住了所有的動作:
瀚舟,你這幾天還好嗎?知道我要去美國的消息,你有沒有難過?想到要離開你,我是難過了的。就要回去了,希望到時候能見到你。荊盈
這封信要不是活生生擺在我麵前,我根本沒辦法相信,因為那發信的地址和收信的地址是我和劉翰舟的沒錯。
我猛地轉頭,“這不是我寫的。”
宋樂天把我手裏的紙接過去,“我知道。”
可是我並不信。因為宋樂天把這封信打印下來了,那就證明事實上他很介意。
宋樂天摸摸我的頭發,“有人能用我的QQ搗鬼,就能把你的email搗鬼,我是學IT的,這點兒道理還不明白嗎?得了,把這事兒忘了吧,這麽點兒個小腦袋裏頭裝那麽多事兒,多累呀!”
我猛然想到了昨晚劉翰舟對我說的那些話,他的欲言又止,他的款款深情,是不是都是因為這封莫須有的email?“怪不得……”
宋樂天偏頭問:“怪不得什麽?”
我反應過來自己失言,“沒什麽。”劉翰舟是不是想試探我這封信到底是不是我寫的?他明知道顧琳會在這裏麵搗鬼,但他還是報了一線希望。可是為什麽不直截了當地問我?是不是也是要給自己留一個希望?我也不知道。
火車到站了,宋樂天一隻手拖一個箱子,我顛兒顛兒跟在他身後。按說宋樂天他爸那身份,我倆回家肯定得有專車接吧?可我們大學四年,回家那麽多次,他爸一次也沒派車來接過,我不止一次偷著跟宋樂天說過:“你爸也太廉潔了!”宋樂天就笑,什麽都不說,我覺得那是他在默默地為他爸自豪。
宋樂天送我回家,我媽留他吃飯,他特痛快就答應了。
俗話說這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我媽喜歡宋樂天喜歡得不得了,恨不得把我們家存折密碼都告訴他。宋樂天是個大孝子,當年我看上他也有這個原因,我一直覺得孝順的人都特地道。
我記得高中那會兒,宋樂天跟我上街,一看見什麽保健用品或者什麽補品,就念叨要給他爹媽買點兒。他爸肯定什麽都不缺,可宋樂天就是惦記著。在家裏,宋樂天對他爸他媽的指使從來都不打一點兒含糊地完成,他媽讓他擦玻璃他就擦,讓他刷碗他就刷。高考以後宋樂天跟我說,他當年本來準備跟我一起去學文的,可他爸一句話他就不去了。他當初想考清華建築,他爸一句話,他就改了計算機。我老說他是為了他爸活著,他就說:“那是我爸,我就這一個爸,他說啥我都得聽。”
我始終覺得這是宋樂天的一大優點,因為他對我爸媽也一樣體貼入微孝順至極,我還跟我媽學他說那句話時候的語氣神態,把我媽弄得挺感動的,直說宋樂天是好孩子。
聽說我要去美國留學,我媽一開始還不樂意,後來我說是跟宋樂天一起去,我媽就放心了。我媽覺得,我跟宋樂天遲早是要結婚的,一起去美國跟一起留在北京也沒什麽區別。我爸則對我去念了一個不如宋樂天的學校耿耿於懷,我媽就說:“宋樂天那樣兒的全市有幾個呀?咱家閨女也夠好的了!”我爸就不言語了。
那頓飯我爸跟宋樂天喝酒了,我爸覺得我們都長大了,可以談婚論嫁了,女婿跟兒子差不離,所以可以開始喝酒抽煙了。宋樂天不抽煙,我爸還以為他裝斯文,宋樂天笑,“叔,我真不抽,跟您我還見什麽外呀。”
那頓飯吃得特開心,我覺得我們就是一家人,尤其是我和宋樂天。我因為太興奮,忘了告訴我爸我媽我和宋樂天打算出國前就結婚的事,一個人偷著幸福去了。
宋樂天回家了,我躺在**回味了一遍他跟我求婚的場景,越想越幸福。可我心裏一直堵著一塊,就是那封信。我不知道顧琳是怎麽做到的,也許是她知道劉翰舟信箱的密碼?可是我信箱的密碼是怎麽被拿到的?那語氣模仿得的確很像我,這叫我怎麽能說清呢?宋樂天肯定也知道這些東西想要偽造是不難的,可是要完全相信是假的,也不大可能,要不他為什麽要打印下來呢?
我越想越堵得慌,給宋樂天發短信說:睡了嗎?
宋樂天回得很快:沒呢,你還不睡幹什麽呢?
我說:我在想,是誰冒充我寫了那封信。
宋樂天回:都說了忘了吧,當做沒有,讓挑事的人去死。睡吧。
我一看宋樂天還是不完全相信我,趕緊說:誰寫那封信誰就不得好死。
宋樂天回:睡吧。
我一看他不想繼續說了,也隻好關了手機,蓋上被子強迫自己睡覺,心裏決定明天也把別人發給我的那些信給他看看,不是他寫的,他就明白,給劉翰舟的信也不是我寫的。
第二天早晨起來,我就上網把那封給我的email打開,那些附件全都打印了下來,等著宋樂天來接我。可是宋樂天一直沒來,他說家裏有點事兒,讓我自己逛街買東西去。
宋樂天很反常,以前他從來沒有跟我約好後放鴿子的,這讓我覺得他肯定還是因為email的事兒生氣了。
我有點兒慌,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想跟宋樂天解釋吧,又不知道怎麽開口——人家昨天都說了,不介意、不相信,別提了。你還要說?那是你逼著人家相信嗎?非得逼著人家說出你滿意的話來才行嗎?
所以,我隻能采取迂回政策來套宋樂天的話了。我開始給他發短信,一會兒說:你幹嗎呢?一會兒說:我好無聊啊,你什麽時候忙完啊?一會兒又說:大牛來短信說他一個人可孤單了……
宋樂天一開始還每條都回,後來就不太理我了,隻說:我真的忙著,回頭找你啊。
完了,宋樂天肯定真的相信那信是我寫的了,要不他不可能是這種態度啊。
我又開始想怎麽辦。在家裏轉了無數圈之後,我想出了一轍:裝作發錯短信。
掏出手機,我寫:男朋友不陪我,你要找我我還不樂意去呢!然後點了發送。
宋樂天過了十分鍾才回:發錯了。
這下子我是徹底認定宋樂天信了那個email,因為他從來也沒對我這麽冷漠過。我懵了,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不行,我一定得當麵跟宋樂天解釋清楚,給他看看那些偽造的email,要不以後怎麽辦啊?宋樂天那種什麽事都憋著的人,總這樣還得了?
我決定忍一會兒再給他打電話。五分鍾,十分鍾,我算是明白什麽叫度日如年了,才過了半個小時,我就忍不住了。抄起電話就撥了宋樂天的手機,聽筒裏“嘟嘟”地一直響,宋樂天沒接。
我換了手機再打,宋樂天給按了拒絕鍵。
他這麽一次一次拒絕,我更急了。我至少又打了三個,宋樂天才接了起來,“荊盈,你怎麽那麽不懂事兒啊?我說了我這邊兒忙著,你有什麽事兒非得現在找我?”
宋樂天這麽一發脾氣,我更懵了,不知道說什麽好,“我……我想跟你說說,那個信……”
宋樂天急了,“我都跟你說了忘了那破事兒,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絮叨啊?怎麽沒完沒了的?”
“……”
“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我先掛了。”說完他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我拿著手機,鼻子一酸,眼淚就含在眼圈裏了。
我呆坐在沙發上,開始想什麽事情能讓宋樂天連我的電話都不接。我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也沒想出來到底是什麽事兒。我媽看我發呆,問我怎麽了,我說宋樂天忽然忙起來了,不知道什麽事兒。我媽一撇嘴,說:“我還以為什麽事兒,你又小心眼兒了吧?樂天兒是個大人了,還能沒點事兒啊?”
“不是,媽,他以前怎麽忙都不會不接我電話。”
我媽轉過身,“喲,不是他們家出什麽事兒了吧?”
我心頭一緊,“不會是他爸心髒病……”
不等我說完我媽就說:“呸呸呸,說點兒吉利的行不行啊?他爸要是進醫院了他能不告訴你嗎?這有什麽好瞞著的?我勸你就別瞎想了,晚上他忙完了肯定就找你了。”
我媽的意思是我女孩家吃男人事業的醋不應該,讓我消停點。好吧,目前為止我也隻能如此了。
等我終於熬到了晚上,宋樂天還是沒消息,我又不敢給他打電話發短信,急得不行,給大牛打電話,他也關機。最後,我慌不擇路地打給了劉翰舟。
“能幫我個忙嗎?”
劉翰舟爽快地答應,“行。”
“給宋樂天打個電話,問問他幹嗎呢。”
劉翰舟奇怪,“怎麽了?”
“不怎麽,你打一個再說。”
劉翰舟什麽都沒問,掛了電話。不到兩分鍾,他打回來說:“他在家。”
我不說話了。在家,忙完了,回家了,竟然連個信兒都不告訴我,虧我還在這兒傻等他。就算是我犯錯了,也得給我個解釋的機會吧?更何況那不是我的錯,我都告訴他不是我寫的,他也說相信了啊,犯的著動這麽大氣嗎?
“荊盈,你們倆又鬧別扭了?”
我不願意承認,“不是。”
“別逗了,我聽他那個口氣,一肚子火兒,我也沒敢多問,到底怎麽了?”
我一聽就炸了,“他一肚子火兒,我還一肚子火兒呢!無緣無故發什麽脾氣啊,一天不見人影!怎麽著我到成了罪魁禍首了?是誰惹的這些破事兒啊?”
劉翰舟一頭霧水,“怎麽了這是?你說清楚點兒。”
我生氣歸生氣,可宋樂天跟王燕的事劉翰舟知道的並不詳細,我還是掛念宋樂天的,不想讓他在朋友兄弟麵前失了麵子。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不把這些事跟劉翰舟說,“說不清楚,這段時間事兒太多了,氣得我肺都炸了。”
劉翰舟心領神會地沒有再問,“什麽時候請你們吃個飯吧?都要走了,見一次少一次了。”
“呸呸呸,怎麽說的我倆要死了似的?簽證還沒下來呢,沒準兒拒簽呢,這麽早就餞行啊?”
“吃個飯還非得有名目啊?那以前我請你吃那麽多飯都有名目嗎?”
“行行行,你說了算,回頭你跟宋樂天約吧。”
掛了電話,我還是很鬱悶,拿著電話等到十一點,宋樂天也沒來個信。我很委屈,因為要結婚這個巨大的幸福我沒人可以分享。我不敢告訴別人,我怕宋樂天一生氣就不跟我結婚了,我沒法跟親人朋友交待。我抱著枕頭拿著電話,迷迷糊糊睡著了。
接下來的兩天,為了不讓我自己崩潰,我開始找高中同學逛街,每天找不同的人,逛不同的地方,為我的美國之行做準備,從日用品到衣服,都好好準備了一番。
第三天,宋樂天終於有消息了。
一大早,我媽急急忙忙推開我的房門,“荊盈,快接電話,是樂天兒。”
我一聽是宋樂天,一下子就從**蹦了起來,衝出門去接過了電話,“喂?”
“你今兒有事兒嗎?”
“沒事兒。”
“那等會兒我去接你,咱們一起吃中飯吧。”
“行。”
對話很簡短,並沒有什麽不一樣,可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十點多的時候,宋樂天來了,打電話讓我下樓,我穿戴整齊下了樓,看到他,嚇了一跳,三天的工夫,他憔悴了很多,也不知道遇到什麽事了,好像好幾天沒睡覺似的。我忘了生氣,“你怎麽了?很累嗎?”
宋樂天歎口氣,“先找地方坐下再說。”
一路上宋樂天也不說話,一股寒意從我背後冒上來,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到了一個我倆平時都挺愛去的飯店,宋樂天挑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隨便點了幾個菜,就開始沉默。
又是我先憋不住了,“我一直想找你,就是為了給你看這個……”我把早就打印好的那些email拿給宋樂天看。
宋樂天從兜裏掏出另外一摞打印紙,“你不要說了,我都知道。”
我拿出來一看,給我發信的陌生人同樣給宋樂天發了信,替我辯解,讓他警惕。我狐疑地看他,宋樂天說:“你認識顧琳嗎?”
“顧琳?”
“嗯。是她暗地裏幫著我們。”
“……”
“她是為什麽,我也不知道,我想,是為了保護好咱倆好讓劉翰舟斷了念想。”
我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既然宋樂天跟王燕兒私底下沒有聯係,我就沒什麽可懷疑的了,高高興興結婚,多開心啊!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宋樂天摸了摸額頭,“第一次她給我發信我就覺得不對了,那之後一直關注著,還跟她通信。這個人城府很深,從來不跟我多說話,可是還是被我發現她很可能跟劉頭兒認識,戳穿了這件事兒,她就跟我直言不諱了。”宋樂天喝了一口水,“我想,顧琳是那種不輕易相信人,但是一旦相信了,就什麽都不會隱瞞的人。這一點上,我們都比不上她。”說著宋樂天歎了口氣。
“怎麽呢?”
他搖搖頭,“也多虧了她,要不然,我想我怎麽也說不清楚了。”
我的情緒一下子好起來,也顧不上去怨恨王燕遠在美國還給我添亂,隻覺得我和宋樂天之間的矛盾總算有了解決的苗頭。我給宋樂天夾菜,可麵對平時他最愛吃的菜他也毫無胃口,我覺出了有問題,“你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宋樂天搖頭,“沒事兒。”
“別逗了宋樂天,你也不問問自己,你會撒謊嗎?”
宋樂天放下筷子,“家裏有點事兒,我……我爸……身體不太好。”
我開始跟著著急了,“要緊嗎?唉,老爺子心髒本來就不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啊?要不,我跟你去看看吧?在哪個醫院呢?”
說著我就要站起來,宋樂天一把拉住我,“不用了,穩定了,沒事兒,你別跟著著急。”看看我,宋樂天又說,“荊盈,我跟你商量件事兒。”
“嗯,你說吧。”
“咱倆的婚事,能不能拖拖,我爸……”
我答應得特別爽快,“行!咱倆結婚什麽時候不行啊,你爸身體好了才能參加婚禮啊。”其實我是不願意的,我怕這裏麵有什麽變故,太怕了。
我答應得這麽痛快,宋樂天顯然是沒想到,他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我猜到了他的顧慮,“你別擔心了,我倆打算結婚的事兒我誰都沒告訴,包括我爸媽。”
宋樂天這才鬆了口氣,我好說歹說,他才就著菜吃了小半碗飯,然後送我回家了。
回到家裏,我打開電腦,上次給我發郵件截屏的那個人又給我來了信,這次是音頻文件,我打開之後,竟然是宋樂天和王燕的電話錄音。那聲音我太熟悉了,不會有錯的。諸如“我想你”這類的話,實在不該是宋樂天能說出來的話啊!我對著電腦,懵了。我很想再聽一遍,但我不知道怎麽就不會動了,我怕再次聽到那些聲音那些話。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替宋樂天辯解的那個人,我想是顧琳,寫信告訴我說:你知道聲音也是可以造假的嗎?
那封信我刪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聲音還可以造假。我是個文科生,我的知識太膚淺,我對電腦技術可以說是一竅不通,我沒辦法知道得這麽多,我隻知道,那個跟王燕說著情話的聲音是宋樂天的,那個前幾天還說要娶我為妻的宋樂天!
我本來想等明天再找宋樂天問個清楚,可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快十二點的時候,我撥通了宋樂天的電話。電話那頭非常吵,好像是酒吧或者飯店,宋樂天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覺?”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回家?”我冷冷地問,隱約覺得他有事情瞞著我,因為他平時最討厭夜店這樣的地方,何況還是他爸身體不好的時候。
“在外麵辦點事兒。怎麽了,找我有事兒?”
“沒事兒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宋樂天深呼吸一口,“荊盈,我真有事兒,你要沒事兒就先睡覺,行嗎?”
“不行,我有事兒找你。我問你,你跟王燕最近通電話了嗎?”
一聽又是王燕,宋樂天非常不高興,“荊盈,咱能不提她了嗎?你說最近幾個月你總是想著這些事兒,你不累嗎?”
“我不如你累!”我火了,“你們通個電話怎麽了?她也不是沒你電話號碼,給你打個電話不稀奇吧?你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沒有就是沒有!我告訴你荊盈,我跟王燕兒自打那次之後再也沒私下聯係過,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就是這樣兒!”
宋樂天不說軟話,我就更生氣了,“我也告訴你宋樂天,我要是沒證據也不能來質問你,你跟我說句實話能死啊?”
宋樂天深深歎了一口氣,“你要是這麽不信我,那算了。”
我急了,“什麽叫算了?你找地方上網,我把音頻文件發給你讓你聽聽,那是不是你自己的聲音!”
宋樂天忽然無限疲憊地說:“前段時間那些email你都看見了,為什麽到現在你還是不相信我?”
“聲音還能假了?還能有人比我更熟悉你的聲音嗎?”
“你不知道那是你無知!”宋樂天提高聲音說。
我委屈開了,“我無知?我最無知的就是相信你!”
有人喊了宋樂天一聲,宋樂天答應了一下,之後對我說:“我得掛了,有急事兒。這時候,你就別給我添亂了。”說完他掛了電話。
那一夜我也沒睡,腦子裏翻來覆去都是宋樂天和王燕在一起的事情,我告訴自己忘記,可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我也不知道宋樂天這麽晚了不回家不守著他爸在夜店幹什麽,他以前什麽事都不瞞著我,可是現在,我覺得他完全變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又一分鍾一分鍾地數到了八點半,我又拿起了電話。宋樂天關機。
我直接撥了宋樂天家裏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宋樂天他媽。
“阿姨,我是荊盈,樂天兒在嗎?”
“還睡著呢。”
“阿姨,我找他有急事兒,能幫我叫他一下嗎?”
宋樂天他媽不願意叫,可是又不好拒絕我,隻好答應了。
宋樂天啞著嗓子接起了電話,“喂?”
“你能不能把話給我說清楚?”我張嘴就是質問。也許我該問候一句,或者打聽一下他昨晚幾點回家的,都比這效果好。
宋樂天一聽就火了,“荊盈你有完沒完?”
我也火了,“你不說清楚我就沒完!”
“我沒話說!你愛怎麽想怎麽想!”說完他“啪”地摔了電話。
我越想越生氣,起來穿衣服,打車就奔宋樂天他們家去了。這是我第一次獨自上宋樂天他們家,以前都是宋樂天領著我去。我知道這很不禮貌,可這會兒根本顧不上那麽多了,我頭都要炸開了。
開門見是我,宋樂天他媽有點吃驚,“啊,荊盈啊,快進來,樂天兒還沒起來呢。”
我假笑,“昨兒他回來晚,我不放心,來看看他。”
老太太把我讓進屋,要給我倒水,我說:“阿姨,您別忙了,我去看看他,說幾句話就走。”說完我也顧不得禮貌,推開宋樂天的屋門就進去了。
宋樂天躺在**,赤著上身,安然睡著。那個樣子,一下子讓我想到了在劉星家他和王燕躺在一起的樣子,我渾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咣當”一下關上了門,宋樂天一下子驚醒,看到是我,驚訝地說:“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得虧這是在你家,要是在北京,指不定身邊還躺個誰呢!”我是太刻薄了,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太刻薄了,可是這個時候我就是想刺痛宋樂天,他越難過我就越高興。
“荊盈!”宋樂天一下子坐了起來,“你別無理取鬧行不行?讓我過幾天消停日子行不行啊?”
“喲,”我找了個地方坐下,“那也得你讓我先消停了啊。”
“你說吧,你到底想怎麽辦。”
“你把話說清楚。”
“我說什麽啊?”
“你和王燕兒到底怎麽回事兒?”
宋樂天一臉痛苦地望著我,“荊盈,你以前不是這樣兒的。”
“對,”我說,“你以前也沒跟別人一起睡過。”
這一句狠話出口,宋樂天徹底放棄了解釋,他頹然躺了回去,聲音幹澀地說:“你走吧。”
“你說什麽?”
“你走吧,荊盈,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我混勁上來了,站起來抓住宋樂天的胳膊,“你什麽意思啊宋樂天。”
宋樂天不為所動,眼睛盯著天花板,說:“我累了,荊盈,累了,你讓我休息休息,行嗎?”
“不行!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要不以後咱倆還怎麽繼續?”我沒有問出口的話是:你不是說要跟我結婚嗎?這些事情不弄明白我們怎麽結婚?可是我找不到合適的表達方式,不知道該怎麽說。
宋樂天側過臉,像是看到了一個陌生人,“以後?”
我被宋樂天嚇了一跳,沒說話。
“你走吧。過兩天我找你。求你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沒有待下去的必要。就鬆開拉著宋樂天的手,替他關上了房門。老太太留我吃飯,我推說還有事,就告辭出了門。我甚至沒有打聽一句宋老爺子身體怎麽樣了,我實在太混蛋了。
那天天氣特別好,我卻感覺不到。往常最喜歡的藍天也讓我提不起絲毫興趣。我心裏悲哀地覺得,我和宋樂天是跨不過去這道坎的。也許是我錯了,也許是他錯了,總之,我們是跨不過去的。前些天他跟我求婚的那種幸福,好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我甚至懷疑,那件事到底有沒有發生過?我和宋樂天的這種狀態,以後去了美國能改變嗎?如果不能改變,如果我還是如此無法控製地歇斯底裏,我們該怎麽辦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敏感的女孩遇到這樣的事情之後都會如我一樣變得不可理喻,反正我現在是很討厭我自己的,我明知道我是過於敏感過於在乎了,可我怎麽都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就是想從宋樂天嘴裏得到一個我滿意的答案,我就是受不了他不跟我說實話。是我無理取鬧嗎?還是我太愛他而這一連串的事情已經讓我失去了應有的理智?
沒容我過多地懷疑,宋樂天在兩天之後給了我答案。
他把我約了出來,還是在上次吃飯的那家飯店,開門見山地對我說:“荊盈,我……不能跟你結婚了。”
我雖然料到了,但還是免不了心裏一沉,“為什麽?你……是不是覺得太早了?”
“不是,”宋樂天說,“荊盈,以後,我都沒法跟你結婚了……”
宋樂天隔著桌子抓住我的手,眼睛裏一下子漫得都是淚水,我呆住了。認識他七年,第一次見他的眼淚。
“你……沒事兒吧?”
宋樂天從兜裏掏出一百塊錢扔桌子上就拉我出門,站在路邊,宋樂天寵溺地摸著我的頭發,望著我,眼睛裏的淚還沒有幹。
宋樂天放開我,死死盯著我的眼睛,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眼淚流下來,眼睜睜地聽著他說:“荊盈,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