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想告別 偏未晚
我二十一歲了。宋樂天和大牛二十二歲了。
青春過得真快，十五歲到二十一歲嗖嗖地就過完了。這些年，我們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經營著我們並不懂的愛情。正因為我們不懂，正因為我們完全沒有任何雜念，所以我們對感情的要求特別高。到頭來，我們會不會失望呢？
我和宋樂天商量好一起去美國留學，還好大三那會兒宋樂天拉著我把美國佬兒給外國人準備的考試全考了一遍，所以我倆的手續並沒有費太多周折，宋樂天家有一位世交是很知名的學者，幫我們寫了推薦信，宋樂天清華大學的背景和無人能比的好成績幫他拿到了麻省理工的offer，而我則申請了波士頓大學的MBA。
是，我也想上哈佛，可第一我學校不夠好，第二我成績不夠高，第三我拿不到全獎，真的去了也得喝西北風。
離校那幾天，北京站整天被淚水淹沒，挺大的男生也哭天抹淚的，在這之前，他們在一塊兒喝酒的時候不一定哭過多少次呢。我們寢室就我和王燕選擇了出國，剩下的全部奇跡般留在了北京，所以我們傷感的味道沒那麽重，至少我放假回國的時候能見著她們。
畢業了，我和宋樂天打包回家，準備回家鄉等簽證，在我離開寢室的前一天晚上，收到了一封來自陌生地址的email。信上說：荊盈，我這封不是垃圾郵件，你可以放心點開附件看。事關你的幸福。
我打開jpg文件一看，是幾張email的截屏，再仔細看，是宋樂天寫給王燕的，告訴她他就要去美國了，以及這段時間的思念之類。我一看就氣炸了，正要給宋樂天打電話，我忽然想到了劉翰舟告訴過我的那些話——難道是顧琳重現江湖了啊？
我放下電話，無聲地笑了笑，給發信人回信說：多謝關心，信已收到，並與男友大吵一架，今後有情報請繼續告知，深表感謝。荊盈。
點了“發送”，我開始大笑，一邊笑一邊給劉翰舟打電話：“劉頭兒，讓你說中了，顧琳重出江湖了！她給我發了email說宋樂天跟王燕兒傾訴相思之苦呢！”
劉翰舟在電話那頭波瀾不驚地說：“是嗎？”
“是啊，我還當什麽高招兒呢，就這個啊。Email想造假也太容易了吧？PS好好學學不就得了？”
劉翰舟絲毫不為我的興奮所動，“你什麽時候飛美國？”
“簽證還沒下來呢，還不知道。”
“越走越遠了啊……”劉翰舟感歎。我心裏一酸，笑容也漸漸消失了。“那，跟樂天兒是不是也打算結婚了？”
結婚？宋樂天沒提過，我也沒想過。我們倆在一起這麽多年了，結婚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吧？隻是早晚的問題。
可是劉翰舟的這種語氣讓我沒辦法這麽告訴他，隻得打了個馬虎眼，“怎麽著，著急我嫁出去好隨禮啊？”
“你要是穿婚紗肯定特好看。”劉翰舟說。
不知道為什麽，我差一點就被他說哭了。
“寢室就你一個人了吧？”
“嗯。”
“我給你放一首歌怎麽樣？”
“行！我聽聽。”
說著劉翰舟在電話那頭開了音響，我聽到王菲清涼的聲音傳了過來。
歌曲放完，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這首歌叫《曖昧》。”
“可惜我不懂粵語……”
劉翰舟好像沒聽到我在說什麽，“給你念念這歌詞吧，你是不是沒聽懂？”說完，他開始念：
眉目裏似哭不似哭
還祈求甚麽說不出
陪著你輕呼著煙圈
到唇邊講不出滿足
你的溫柔怎可以捕捉
越來越近卻從不接觸
茶沒有喝光早變酸
從來未熱戀已相戀
陪著你天天在兜圈
那纏繞怎麽可算短
你的衣裳今天我在穿
未留住你卻仍然溫暖
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間
望不穿這暖昧的眼
愛或情借來填一晚
終須都歸還無謂多貪
猶疑在似即若離之間
望不穿這暖昧的眼
似是濃卻仍然很淡
天早灰藍
想告別
偏未晚
我聽劉翰舟講了三年課，從來也沒覺得他的聲音這麽動人過，黑暗裏聽著他念這首歌詞，我的心揪得要命，好像要碎了似的。
“想告別，偏未晚。荊盈，你明白嗎？”
我拿著電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明白。可是，又如何呢？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反複想劉翰舟的話。他今晚倒是給我提了個醒：我們是不是真的有那麽點兒曖昧啊？如果真的是，那就太不應該了，怪不得宋樂天生氣。我回想了一下跟劉翰舟認識這七年來的點滴，就是跟宋樂天鬧別扭之後，多多少少對他產生了一點依戀，可能是女孩子的天性，知道這個男生喜歡自己，自己受傷了，就自然而然地想要去那兒尋求安慰。的確是不應該的。我現在才意識到自己錯了。
正想著，沒關的電腦提示，我又收到新郵件了。依然是陌生的地址，卻發來了截然相反的信息：荊盈，有關王燕和宋樂天的一切務必不要相信。切記。
我笑了，心說劉翰舟你也太多此一舉了吧？直接在電話裏告訴我不就得了，用得著大動幹戈地注冊一個新地址再給我發這種神秘信件嗎？
奇怪的是，這個地址接二連三地給我發來郵件，都是替宋樂天辯解的，諸如IP地址不對，諸如PS的痕跡，諸如代理服務器的區別……我開始覺得，這不是劉翰舟。劉翰舟一文科畢業的，電腦知識絕對不會涉及這麽深。那麽，是宋樂天？可能是。
第二天早晨，我迷迷糊糊從**爬起來，拎著箱子下樓，宋樂天早等在了樓下，笑吟吟看著我。
“你今兒情緒怎麽這麽好？”
“記得我高考之後跟你說的話嗎？”
“你說，以後就可以明目張膽地戀愛了。”
宋樂天笑，“對，現在咱們大學也畢業了，就可以明目張膽地結婚了。”
我渾身一顫，“你說什麽？”
宋樂天看著我，“兩條路給你選。第一，去美國之前結婚；第二，等咱倆都畢業了再說。反正，你是跑不掉了。”
我傻愣愣看著宋樂天，“你是說，你……”
“對，”宋樂天打斷了我的話，“我跟你求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