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水深火熱
第二天早晨起來,老三問我昨兒晚上來找我的是誰,我壓根兒不記得這碼事,老三回憶說是個打扮很時髦的漂亮姑娘,言談間好像是提起了劉翰舟。
我一下子想起來了,是顧琳。她來找過我?她怎麽找到我的?來找我又是幹嗎?
我有點懵,趕緊給劉翰舟發短信說:昨晚顧琳來找我了,可是我喝多了,不記得跟她說過什麽。
劉翰舟短信回的很詭異:你喝多了?你喝多什麽樣兒?
我心說不會又有事兒了吧?剛把王燕送走,別再給我來個瘟神。我搜腸刮肚地想到底顧琳是怎麽知道我在哪個學校的,最後想到了羅濤身上。
“羅濤,我荊盈。”我給羅濤打電話,語氣不善。
“啊,荊盈啊,怎麽著有事兒啊?”
“你跟你們大學那個顧琳關係怎麽樣?”
羅濤樂了,“哦,顧琳啊,翰舟的老情人嘛,翰舟不會連這都跟你交待了吧?也太老實了!”
我才不耐煩聽羅濤在這胡扯,“我想問你,是你告訴顧琳我在理工上學的嗎?”
羅濤想了想,“忘了,應該不是吧,顧琳那女的不能惹啊,我躲都來不及,哪兒還能跟她說翰舟的私事兒啊。”羅濤貧歸貧,可這話說的不像是假的。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昨兒她來找我了,也不知道什麽事兒。”
羅濤大驚失色,“她去找你了?那她肯定是知道翰舟喜歡你了吧?”
“……”
“荊盈,”羅濤難得一本正經地說,“你當心點兒,那女的有點兒瘋瘋癲癲的。”
我開始緊張了,“怎麽回事兒啊?”
“我也說不好,反正翰舟吃了她不少虧,我擔心她也去壞你去。你當心點兒總沒錯。”
放下電話,我心裏七上八下,我害怕呀,害怕再給我弄出點兒什麽事情來。這話我還不能跟宋樂天說,我怕又扯出劉翰舟喜歡我這碼事讓他不高興。能夠求助的似乎隻有劉翰舟了。
劉翰舟給我的回答非常幹脆:“她說什麽你不要不信,也不要全信,當做沒聽過。近期碰到什麽值得懷疑的事兒,也不要去懷疑。”劉翰舟笑笑,“比如宋樂天又犯了什麽事兒之類的,你也別去質問他,沒準兒是別人搗鬼。明白了嗎?”
我細細品味劉翰舟的話,竟然驚出一身冷汗,“不會吧,她有那麽神嗎?”
劉翰舟波瀾不驚地說:“有。所以,你小心為妙。”
我不高興了,“你明知道她那樣兒,還把我介紹給她認識,這不是給我找事兒嗎?你說,你安的什麽心?”
劉翰舟輕輕說:“這樣,總比她忽然出現在你生活裏好。”
歎了口氣,他接著說:“顧琳……大概是個因愛成癡的典型。她的所作所為,你沒法用正常的眼光衡量。其實她是個優秀的女孩,隻是,不能牽扯到愛情。我想,她是會想辦法破壞你和宋樂天了。”
“是不能牽扯到你吧?”
劉翰舟歎口氣,“算是吧。”
“上回你編瞎話說喜歡我,她整我,把我和宋樂天分開,那不是為你創造機會了?”
劉翰舟開懷地笑起來,“荊盈,你太單純了。設想一下,人一旦心死了,還能有什麽念想?”
我不說話了。劉翰舟是說,我和宋樂天分開了,心就死了?
這點心事又被劉翰舟看穿,他接著說:“分手也有很多種,性格不合或者相處有摩擦,跟排山倒海的挑撥和誤會造成的傷害是不能比的。你看過那麽多書,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麽意思。”
“不是很明白。”
“換句話說,僅僅是因交往中的小矛盾而分手,可以挽回。但如果是因為別人的問題,挽回就很難了。”
劉翰舟這一句話擊中了我的心髒——是的!所以王燕和宋樂天躺在一起的情景讓我一直都忘不掉,我總是能夢到那個場景然後驚醒,然後再也睡不著。
“所以啊,”劉翰舟輕聲說,“不要相信顧琳做的一切。保護好你自己的愛情。”
“那個……”我欲言又止。其實我很想感謝劉翰舟,因為我實實在在知道他對我的好。大牛是我的好朋友,大牛對我也好,可我知道我和大牛純粹是友情,而劉翰舟不是。劉翰舟對我什麽情意,我和他心裏都明鏡兒似的,隻是誰都不挑明。他那麽無私,讓我有些無地自容。設身處地地想,如果我是劉翰舟,我絕對做不到不去爭,而且還在保護對方的愛情。絕對做不到。
“有時候,障礙不是別人設的。”想了半天,我終於說出了一句話。
“荊盈,”劉翰舟說,“我早就告訴過你,改掉你過於敏感的毛病,你對感情有潔癖不是你的錯,可你要控製自己。”
“要是你呢?你能控製得住嗎?”
“我不知道。”劉翰舟輕輕說,“但如果你不控製住,樂天兒早晚有一天會受傷。”
我怒了,“他受傷?那他傷害我的時候怎麽不想著點兒後果呢?”
劉翰舟長長歎口氣,“荊盈啊,我不知道你們之間都發生了什麽事兒,可,我不想看著你就這麽把自己弄殘了啊!”劉翰舟語氣裏透著蒼涼,讓我一驚。“我是男人我明白,有時候,真是有話不知道怎麽說,樂天兒那個人最要麵子,你,就不能給他這個麵子?”
“他要麵子就不該辦那讓自己沒麵子的事兒!”我淡淡地說,咬著牙。
“從小你就這樣,不服輸,讓我說你什麽好?”
我苦笑,不服輸嗎?我已經服輸了,如果我還是那個不服輸的荊盈,我就不會跟宋樂天和好了。劉翰舟的那一個“從小”,讓我忽然有了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嗎?真快啊。
那天晚上我沒有睡好,一晚上都在想顧琳會怎麽整得我七死八活,讓宋樂天跟我分手,搞得自己噩夢連連,到最後根本不敢睡了。
可是生活就是這樣,永遠出其不意。
就在我和羅濤、劉翰舟一致認為顧琳要整死我的時候,就在我小心翼翼地提防顧琳的時候,顧琳卻消失了,無影無蹤。過了幾天沒有動靜,大大咧咧的我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臨近畢業,大家都在忙著找工作,宋樂天他們學校好多同學都準備出國,我也覺得其實美國才是宋樂天該去的地方,等到他拿了美國名牌大學的學位,想留在美國還是想回北京,都無所謂了。我心底一直都覺得宋樂天這種天才,實在應該有更大的作為才對。
我一直等著宋樂天跟我提出國的事兒,然後我就順水推舟地做出勉為其難的樣子說要陪他一起去,順便滿足一下他的大男子主義心理。可眼看著同學和好友一個一個拿到了美國名牌大學的offer,宋樂天也不為所動,居然開始準備讓人眼花繚亂的簡曆打算找工作。最後我急了,一看時日無多,再不申請就來不及了。逮著宋樂天寢室的哥們兒拿了杜克offer的日子,我問:“人家一個一個都走了,你就沒想過出國?”
宋樂天幹脆地回答:“沒有。”
“我說你怎麽那麽不求上進呀?你就不想去念個MIT什麽的給你爸爭臉?”
提起父親,宋樂天的臉上立刻無限神往,他說:“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想過,不過,我要是去了,咱倆不就得分開了嘛。”
我很感動。宋樂天能說這些已經不易了,他竟然能大方承認不願意跟我分開,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我也得跟著把這浪漫戲碼演圓滿了才行啊。於是,我說:“那……你就沒想過,我也能去?”
宋樂天眼睛一亮,“真的嗎?”
“假的!”
宋樂天站起來了,看得出他很興奮,“那……那咱們就打算打算吧,我覺得我們倆問題應該都不大,我爸其實早讓我考慮這事兒,我就是怕你不願意。”
我更感動了,宋樂天那種父親大過天的人,竟然能為了我違抗父命,我得多大麵子啊!“你打算去哪兒?”
“那咱們去美國吧,我去念麻省,你去念哈佛商學院,多酷啊!”
我是個太敏感的人,別看我可以一口一個MIT地說,可宋樂天這麽一提起美國,我就想起了王燕。雖然王燕在洛山磯,離波士頓坐飛機還得三四個小時,可我就是覺得非常不舒服。宋樂天光顧著高興,沒想這麽多,看我撅嘴,就逗我說:“不喜歡啊?那咱們去念UCLA吧?你不是特喜歡蔡康永嗎?”
宋樂天這句話可戳在我心窩上了,我的心髒猶如被一隻手狠狠攥了一下似的,疼得我立刻眼前一黑,“你就那麽想去洛山磯?”
宋樂天還是沒反應過來,“怎麽是我想去啊?不是你喜歡蔡康永嗎?一天到晚說以後要去UCLA讀個碩士。”忽然,他反應過來了,覺得有點尷尬,柔聲說:“你又想起來王燕兒了吧?”
我老老實實點頭。
“咱們說定了,這是最後一次提她,好不好?你既然相信我,就別總把過去不高興的事兒放在心上了,行不行?”
我咬著嘴唇不說話。我不想騙宋樂天,我真的忘不掉。一點點小事兒都能讓我想到那些讓我錐心刺骨的疼痛。
宋樂天歎口氣,“荊盈,你說吧,怎麽能讓你相信我?怎麽能讓你不去想那些事兒?”
“我不知道。我也不願意想,可我根本控製不住。”我忽然想起了劉翰舟兩次叮囑我改掉這個太敏感的毛病,難道說,問題真的在我這兒嗎?
宋樂天壓著火氣說:“荊盈,我知道我有辦事兒不妥的時候,可是那件事兒,我是真的被設計了,我不願意那樣兒,你懂嗎?你受傷了我知道,可我也不好受啊!你要是一直都揪著不放,讓我怎麽辦啊?”
我哀怨地看著宋樂天,忽然想起來劉翰舟說的那句:如果是因為別人,想挽回就難了。
是啊,真難啊。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這樣。”
“你必須忘掉知道嗎?你打算一輩子都記著這些事兒?你把我放在哪裏呢?”宋樂天有點著急,白皙的臉上泛上了潮紅。
“我試試看吧。”
“不行,你必須忘掉,為了咱倆將來的幸福,你必須忘掉!”宋樂天加重了“必須”兩個字的讀音,雙手捏緊了我的肩膀。
也許這時候他對我溫柔點兒說點兒好聽的,我就會軟化、會內疚、會自責,可是他這會兒還用命令的口氣跟我講話,我就委屈開了——是你跟別的女生躺在一起被我撞見的,是你害得我差點失血過多而死的,是你讓我心膽俱裂的……怎麽現在成了你渾身都是理了?
“宋樂天,什麽叫必須?是你必須跟別人睡在一起還是我必須得看見?”
聽見我這麽說,宋樂天臉“唰”的就青了,“荊盈,你成心找茬兒是不是?”
“我心裏多疼你知道嗎?換成是我呢?換成是我跟別的男人躺在一起被你看到了,你能那麽快就釋懷嗎?你能嗎?宋樂天,你要說一個你能,我就服了你!”
“荊盈,劉頭兒這麽些年跟你什麽情意你當我不知道嗎?我跟王燕兒的事兒要是換成你們,我一定選擇相信你。”
宋樂天這麽一扯上劉翰舟,我更生氣了,他這是在要挾我嗎?他在告訴我他一直在原諒我和劉翰舟若有若無的曖昧嗎?
我氣炸了,覺得宋樂天這是在利用我利用劉翰舟去洗脫他自己的罪名,“你少把我和劉翰舟扯上,我們倆根本不可能發生這種事兒!”
“我就是打個比方,你急什麽呀?”
“打比方也不行!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宋樂頓時氣得太陽穴上的血管都一跳一跳的了,“你別不講理啊荊盈,怎麽越扯越遠。”
“我告訴你宋樂天,你絕對不能做到像我一樣這麽包容,你做不到!”
宋樂天咬牙說:“我能。”
“你撒謊!”我亂揮拳頭。
宋樂天一把抓住我兩個手腕,“荊盈!你瘋了嗎?!”
“宋樂天,你撒謊,你撒謊……”我掙紮了一下,沒有掙脫宋樂天的手,然後我哭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宋樂天放開手,把我拉進懷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我無比沉痛地覺得,我和我愛的男生之間,已經有了沒辦法彌補的裂痕。
可是,為什麽還要那麽相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