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11] “說來聽聽呀”

易然說有些偶像就是這種負麵印象絕緣體質,不是說沒有負麵,而是不管多麽作惡多端對他卻完全沒影響,明明隔三岔五出不可饒恕的負麵,路人緣卻莫名很好。

星期五早上輪到我獨立做一整個時段的節目,和之前實習加試播幾次一句話新聞不同,如今新聞稿要自己撰寫,音樂要自己挑選,我前一天在BBS版麵蹲守了東大之鋒新生辯論賽的戰況,早晨提前半小時到了廣播室,葉堯竟又比我到得早,不知是部長還是台長拜托他帶鑰匙來開門,她們和他關係都不錯。

不過,我剛進門,他就一臉沉重地告訴我一個壞消息:“機器出了故障,今天沒法播報。”

“哦……”我在門口呆了兩秒,轉身走了。

葉堯又“哎哎哎孟曉”地叫著,追上來在走廊上把我拖住:“我開玩笑的,你怎麽也不掙紮一下。”

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他們男生,這叫什麽玩笑?好笑嗎?以前陽樂棋就總愛玩這套,現在又來了葉堯。

我無話可說,回到廣播室,把筆記本從書包裏拿出來,默念一遍稿子。

葉堯看起來在等我播完鎖門之前沒什麽事可做,起先在儲物的區域晃來晃去,後來又繞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抱臂盯著我,像領導視察工作。

我猶豫許久,忍無可忍才抬頭對他說:“正式播報的時候,你能出去嗎?”

“為什麽?”

“你在這裏影響我。”我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生怕因此得罪他。

他的反應和我想象得不一樣,不僅沒生氣,居然還笑了:“哦,好吧。”說著就退出門去。

我開始專注做我的工作,一切準備妥當後,我往走廊裏望了一眼,他沒有看著我這邊,而是撐著欄杆麵朝外。

陽光變著角度慢慢地鋪進走廊,細碎的灰塵在光的通路中安靜起伏。

風吹過葉,發出“沙沙”聲宛如耳語。

他挺拔的背影讓我想起高中時的一些風雲人物,起初是翠綠草坪上刺眼的小白點,日光的烘曬沒有使他們融化蒸發,在狂躁的蟬聲中,他們變成了籃球不離手的巧克力人,笑一笑露出異常潔白的牙齒,整體顯得很甜。

可實際上他們很能惹是生非,他們滋事,他們打架,他們在國旗下的演講之後念檢討,他們鬧騰起來,連放學時校門口洶湧的車流都被反襯得溫柔。這種人,就算抽風也有許多觀眾。

我從來沒和這種人說上過話。

他突然彎下腰,把走廊上的兩片落葉朝外麵扔出去,雖然看起來使出了吃奶的勁,但並沒能扔多遠,兩片樹葉近在咫尺,又被風吹進了走廊,滑稽。

這份滑稽像從夢境中伸出現實的手臂把我猛地搖醒,我偷笑了一下,把思緒收回到播報上。

等我按部就班讀完辯論賽戰況,放上了準備好的歌曲,葉堯才轉身回來,靠在門邊:“還挺順利嘛,我以為你會緊張得結結巴巴。”

所以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抱歉沒有出現你期待的意外啊。

我知道這些回答都過分尖銳,可我不知道怎麽樣的回答才妥帖。在我想出最好的回答前已經失去了回答的時機,他很快打開另一個話題。

“那你為什麽不敢在別人麵前吃飯?怕什麽?”

他怎麽還在好奇這個?

“怕吃相難看會出醜。”我實話實說。

“你出過什麽醜?”

葉堯真是怪人,追問這個,難道是打算跟著笑?

“我還沒出過。”

“那你覺得會出什麽醜?說來聽聽呀。”他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像是……啃東西齜牙咧嘴的,還不小心把米飯、油和醬沾到臉上,而自己還沒覺察,被別人先看見了。”

“看見就看見唄,看一眼少塊肉嗎?”

看一眼少塊肉倒好了,這人換位思考能力真差。

“看見了會被嘲笑的。”

“笑就笑唄,笑過不就算了?你又不是真人秀明星,誰一天到晚盯著你?”

這人的共情能力也讓人頭禿。

我費勁地解釋:“不是真人秀明星,也有可能被當個笑話拍下照來發朋友圈,以後大家每次吃飯都想起你鬧過的笑話。”

“誰會幹這種事啊?你在誰朋友圈見過別人沾著米飯的臉?”

“你沒見過不代表世界上沒有。”

“行行行,你說有就有。”他突然朝我舉起手機擺出要拍照的姿勢,“可你臉上有牙膏……”

我從座位上彈跳起來,一邊擋住他的手機,一邊飛快地用手抹自己的臉,不知道他說的牙膏具體在哪兒,所以哪兒都抹了一遍,直到看見他樂得直不起腰才發現被戲弄了。

“還真怕啊你哈哈哈哈……”

葉堯你還是人嗎?!

“裴弈說路上有點堵,他們晚五分鍾到。”凱昕一邊操作手機回複“好”,一邊把這消息轉告我。

“他時間觀念好強啊,隻晚五分鍾都提前打招呼。”我心裏想的還有,好好一個人怎麽會想不開交上葉堯那種朋友。

我退課未遂,大家星期六約了一起做小組作業,為了遷就凱昕,把地點定在了她拍模特照工作地點附近的露天咖啡館,這麽多人在場,估計葉堯不敢欺負我。

由於前天晚上凱昕把大家拉了個小群,我提前做了些功課,把他們幾個人分清了。

裴弈是經濟學院的,特別好說話,在群裏有求必應。小祤和於煥是數院的,同班,不過和易然不同班,愛開玩笑,不是葉堯那種惡劣的玩笑。

他們幾個軍訓時一個寢室一個連,就是凱昕說的那個“鋼槍連”,所以身高條件擺在那兒,顏值差不到哪兒去,人呢,我覺得除了葉堯都很好相處。

凱昕卻笑我天真:“要麽是真有時間觀念,要麽是先預設五分鍾讓我們先放鬆警惕等一等,過五分鍾再說還有十分鍾也不一定,怕一口氣說遲到一刻鍾我當場奓毛。”

“這麽狡猾?不過也不能怪他們。”我看了看手機時間,“你約的這個時間路上車流高峰,都趕著進出門約飯,這會兒還正好下雨了,更堵。”

夏天的陣雨說來就來,我出門時這雨還沒下,希望等會兒我們回去時能停。

凱昕在傘下悠然喝著咖啡,神秘地朝我眨眨眼:“你不知道了吧,這時間也很狡猾的。如果一會兒聊完小組作業覺得話不投機半句多,可以借口‘後麵有約’趁早散。”

“要是覺得很投機呢?” 我有點驚訝。

“那就‘差不多到飯點了,我們找個地方一起吃飯吧’。”

我得從現在開始考慮到時開溜的借口了。

“萬一人家有約了呢?”

“正常人不會晚飯有約還接受四點半出門談正事的,不算路程時間嗎?”

凱昕這麽說,相當於也斷了我的退路。

我鬱悶地歎氣:“大家都這麽聰明,連這些人際交往套路好像都是約定俗成的,每個人都知道,隻有我像個傻子。”

“這和聰明、傻有什麽關係。有些人喜歡用心經營人際關係,有些人不想操心,就和有人喜歡彈鋼琴才會花時間去練習一樣。”凱昕說。

“你是我朋友,所以不會嫌我傻,但朋友的朋友可不這麽想。”

“誰嫌你傻了?”

我發現了凱昕和葉堯的共同點,他們都不太買單泛指,每次必須找出具體攻擊目標。

我苦思冥想,找出了這麽個目標:“陽樂棋的朋友就嫌我傻,他有個學長總是明裏暗裏諷刺我,說我進東大是撿了便宜,是錦鯉……”

“那我覺得他進東大才是撿了便宜,幸虧高考不考人品。陽樂棋不幫你嗆他,陽樂棋就比你更傻。”有了具體目標,凱昕就打擊得更加精準了。

我笑起來,又收起笑:“等會兒要是他們幾個也有人陰陽怪氣,我可以找機會逃走嗎?”

“他們要是陰陽怪氣,我比你逃得更快。”

我鬆了口氣,還是凱昕靠得住。

“哦,他們來了。”

出租車開過了一點,在馬路對麵斜前方的停車區停下來。

兩把黑色雨傘最先伸出來,分別撐開在前後排。

兩個男生站直了比車頂高一大截,雨幕中視界模糊,我勉強認出前排的是裴弈,後排的是於煥。

裴弈又俯下身伸手進窗去拿車票,與此同時,後排鑽出來第二個人,小祤一下車就機靈地找到坐著朝他們招手的凱昕,招招手作為回應,和於煥共撐一把傘,單肩背著書包加快步伐過馬路。

四個人兩把傘,但裴弈給葉堯把傘伸過去,卻被他擺手拒絕了。

這個人堅持要冒雨耍帥,裴弈跟在最後一臉無奈與尷尬地微笑。

不管怎麽說,四個大長腿來到我們麵前還是幅自帶背景音樂的美好畫麵。可是這樣的男生們和凱昕那種大美女同框才和諧,我是個美好畫麵破壞分子,一想到這裏我就坐不住了。

裴弈邊收傘邊說:“不好意思,久等了。”

我這才回過神看了眼手機:“四分半!”對凱昕驚訝,“他算得好準。”

葉堯嘲諷地笑道:“高德地圖算的。”

我難為情地咬咬嘴唇。

葉堯終於打算做個人了,對他的朋友們簡單介紹了我:“這是孟曉。”

我拘謹地朝大家點了點頭。

裴弈果然在我意料之中的溫和善良:“我叫裴弈,我不會翹課的。”

凱昕笑得被飲料嗆了,嗔怪地掃了眼葉堯,平複了咳嗽對裴弈說:“看得出來有人逼你發誓了。”

裴弈捂著胸口開玩笑:“中了毒還沒拿到解藥。”

連我都撿了點玩笑,十分自然地融入了集體。

等於煥和小祤都簡單做過自我介紹,葉堯急不可待地拽我麵前的筆記本:“你們聊到哪兒了?”

我緊張地攥緊筆記本:“還沒開始。”

於煥從書包裏拿出打印好的A4紙分發給每個人:“我去查了一下生科院公布的教學大綱。小組作業可以是這些方麵:校園保護小區相關、保護政策研究相關、保護生物學研究相關。”

葉堯也正經起來,從於煥書包裏拿出一遝資料分給每個人:“孟曉不是對大熊貓感興趣嗎?我們可以專做大熊貓保護研究。大熊貓保護的策略相對成熟,可研究的方向很多,棲息地和生態係統保護、保護區網絡設計和管理、保護區外部檢測等。”

凱昕拿出文件夾,把葉堯給的大熊貓保護素材列表夾進左邊,從右邊拿出一些資料分給大家:“大熊貓的保護雖然典型,但肯定很多組都會選擇這種材料豐富的方向。相比起來一些稀有物種的保護還沒有得到大熊貓這樣的重視,探索意義可能更大。這是我和曉曉搜集的最近熱點問題。”

我在一連串交換資料操作中慌了神,聽見凱昕提到自己才恢複正常臉色。

我什麽準備也沒做,雖然昨晚凱昕提醒過我,但沒能引起我的重視。

“我這裏搜集了一些國際知名生物保護組織的關注方向。”小祤把資料遞過來,調皮一笑,“跟著別人的經驗走總歸錯不了。”

接著裴弈也拿出些文件:“我這裏是這個月在東海舉行的相關講座。我們可以先聽聽講座再決定方向。”

交換資料結束。大家低頭開始快速瀏覽其他人給的資料。

我有些如坐針氈,左顧右盼。凱昕頭也沒抬,分了一些給我,才緩解了我的尷尬。

我一個字也沒看進去,慌亂地跟風翻動紙頁弄出聲音,表示我在看。

我錯估了形勢,這些人可不是繡花枕頭,我和他們的差距不止顏值。

雖然我一直把“他們聰明我笨”掛在嘴邊當成打退堂鼓的理由,但我沒有真當回事,直到此刻才陷入真正的窘境,和他們相比,我連基本學習方法都不懂。

“好像挺默契的,正好做的功課都沒有重疊的部分。”凱昕一目十行地速讀完她得到的資料,抬頭總結,“要不我們就按照現在的分工,大家往各自方向再深入一點,下次討論拿出一些實質性的課題方向來挑選,怎麽樣?”

“讚成。”於煥說,小祤跟著他做了個OK的手勢。

“聽講座的任務就交給我了。”裴弈接話。

“孟曉你想跟鍾凱昕繼續搜集熱點還是研究大熊貓?”葉堯一邊翻資料一邊突然點了我名。

“我?”我難免又一陣手忙腳亂,隨口說,“大熊貓。”

“你以前對大熊貓關注過哪方麵?”

“我……”我被拷問得汗流浹背,“我看過熊貓直播。”

葉堯沒笑:“那你去搜集一些保護區如何建立、設計、管理的資料,行嗎?”

我糾結地撓著頭:“保護區……怎麽搜集?”

“查各種報告和科研文獻,電話采訪成都基地和相關單位,索取一手數據。”

凱昕見我半晌沒反應,拍拍僵硬的我:“我會幫你的。”

我麵紅耳赤地點了點頭。

凱昕拍手宣布:“收工。找地方一起吃飯吧,我餓了。”

“效率好高啊我們。”於煥笑。

的確,從我們全員到齊到凱昕宣布收工才半小時。

葉堯看了看手機:“現在打車回學校可能會很堵,要不就近找家店吧。”

小祤拿出手機開始查大眾點評:“你們吃什麽?日料?燒烤?”

凱昕說“日料”的同時葉堯說了“燒烤”。

“哦謔……”於煥起哄道,“默契小組出現分歧了。”

葉堯笑:“舉手表決吧。吃日料的舉手。”

我突然驚醒,就是現在!我應該找借口走了。可是現在已經在舉手投票了。

我條件反射舉起了手。比起燒烤當然是日料吃起來斯文,更適合我,是誰提名的“燒烤”來著?哦,葉堯,他知道我的底細,就是故意想看我出醜。

可我舉手的同時,於煥和葉堯也舉起了手。

三比三,無效投票。

葉堯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以我腦子的轉速完全跟不上。

“哈哈哈什麽鬼!”小祤笑著指控葉堯和凱昕,“你們幹嗎交換選項?”

他們倆在玩遊戲嗎?

裴弈出麵提議再來一次:“別開玩笑了。吃日料的舉手。”

我沒反應過來。

這回舉手的是凱昕、於煥和小祤。

我看見凱昕舉手後也跟著舉手了,可葉堯揪著我說後舉的不算。

又是三比三,無效投票。

裴弈又組織了一次:“最後一次。每個人考慮清楚,吃日料的舉手。”

這次是凱昕、葉堯和我舉起了手。

凱昕受不了抱住頭:“啊——恐怖循環!救命啊!”

葉堯笑:“我們不會整個晚上在這兒舉手吧?”

說不清為什麽,總覺得他的笑十分可疑,好像一切都在他設計中,不管我們怎麽表決最後一定會去吃他提名的燒烤。

[12] “多大點事”

我們吃了日料。

第四輪也就是最後一輪表決,凱昕、於煥、葉堯和我都舉了手。

我動用了120%的腦細胞,分析出凱昕一定隻想吃日料,做模特又異常自律的她不可能放縱自己去吃燒烤,所以凱昕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

一瞬間我還不太敢確認這個結果,為什麽葉堯仍掛著“一切盡在掌控”的謎之微笑,我們卻沒有去吃他想要的燒烤。看他似笑非笑,最後一輪也舉手站了“日料”,我又懷疑是不是其實他真正想吃的是日料。

我錯過了找借口離開的好時機,這時候再硬跳出來說要走,大家肯定會留,來來回回僵持著變成焦點不是我的初衷,不如跟在其中瞎混,躲在角落挑點容易吃的東西。

入席後我迅速找到角落座位,凱昕坐在轉角後我的左邊,這是再好不過的局麵。

長期混飯的經驗告訴我,讓能保護我的人坐在左邊更能發揮作用,因為我是右手慣用者,總是右手拿筷子,借著拿筷子的方向,可以把身體順勢向左邊側一側,形成小範圍的安全包圍圈。

出於偶然,葉堯坐我右邊,這不礙事。

我幾乎全程背對他,他居然也話少,這次聚會的主咖是小祤和於煥兩個活寶,凱昕在他們的追問下透露了模特圈一些新奇話題。而裴弈真是好人,哪怕十年前流行的老梗他也異常捧場。

一頓飯本來就該這麽平平無奇地過去,沒想到臨近尾聲,葉堯突然小聲叫我名字,待我一轉過頭,他早已等在我肩上的食指就已經戳中了我的臉,我條件反射地退遠了。

突發狀況,十級警報。

葉堯轉開臉,扯著嗓子對大家檢舉揭發:“孟曉吃東西吃得滿臉都是!”

分明是栽贓陷害!

我頓時瞳孔地震,除此以外全身沒有一個器官能做出正確反饋。

凱昕把我已經癱瘓的臉掰了個方向,輕描淡寫地拍掉了我臉上的米粒,瞪了葉堯一眼:“你是沒見過臉還是沒見過米?多大點事!”

葉堯不正經地支著臉:“就是啊,多大點事。”

這話好像是對我說的,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睛還不懷好意地瞟我。

世界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小祤笑著說:“鍾凱昕你像孟曉的媽。”

凱昕吹胡子瞪眼地抗議:“會不會說話?就不能像姐?”

“那可像不了,我姐從小到大隻會揍我。”

“那是你姐太彪悍,世界上有幾個人你姐不揍?”於煥說。

“葉堯,她沒揍過葉堯。”

是嗎?那可太遺憾了。

這位巾幗英雄好姐姐為什麽不暴打他幾百次?

預警解除,話題就這樣稀裏糊塗地從我身上溜走了,五分鍾後,沒有人還記得鬧過這麽一出。

可我恨上了葉堯。

我以前怎麽會天真地以為世界上好人多?

葉堯知道了我的弱點,卻專門用來捉弄我。就像明知道別人對某種東西過敏卻故意讓人誤食,造成嚴重的後果後卻輕飄飄來一句“我覺得哪有什麽過敏,不過是太嬌氣”,他重複凱昕那句“多大點事”的語氣如出一轍,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太可惡了。

回想起來,他提議吃燒烤肯定也是故意為了看我出醜,對別人不好說,但對葉堯不存在冤枉,我已經看出他毫無人性。

這周我還是沒有回家,因為星期天下午排了我在廣播台值班,主要工作是放歌,台長沒有對播報的新聞方向做要求,我打算在學校各專業的BBS上找些實時話題播報。

全神貫注找話題時,“大魔王”沒敲門,直接跑了進來。

我嚇得從座位上站起來,他反而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我倆劍拔弩張地對峙了幾秒,他先笑了,解釋來意:“裴弈他們院在樓下排舞台劇,我來拿點飲料。”說著經過我,徑直走進去打開小冰箱的門。

我視線跟著他回頭,冰箱周五之前都是空的,現在塞滿了可樂,我猜本來就是葉堯放進去的,於是沒有幹預。

葉堯一邊找飲料,一邊頭也不抬地說:“裴弈演男主角,你要去圍觀嗎?”

雖然我對裴弈演舞台劇男主角還有點好奇,如果葉堯不在我一定會去看看,現在嘛……

“我得做節目,走不開。”

葉堯也無意多勸,抱起可樂匆匆跑了。

我坐回座位,繼續做我的素材搜集工作。

大約過了兩小時,葉堯又來了,這回他吸取經驗,進門先說明來意:“下雨了,我找傘。”

我沒回答,隨他去,等他拿了傘離開後我才回頭確認,這人真缺德,一共隻有兩把備用傘,他全拿走了,他一把裴弈一把安排得挺合理。那我等會兒怎麽回寢室?

又過了十分鍾,他回來了,問我:“還有傘嗎?”

“剛種,沒這麽快長出來。”我嗆道。

現在我根本不在乎得到他的負麵評價,反正我們已經是仇人了。

葉堯不信我,像鬼子進村般又把廣播室搜刮了一遍,確定沒什麽地方還藏著傘,隻能作罷,笑著拖了把椅子坐在我不遠處:“剛走出樓就被認識的學長借走了。”

我才沒興趣聽他說來龍去脈,反唇相譏:“不是學姐?”

“嗯?為什麽非得是學姐?”他詫異地反問。

因為你整天到處撩女生,你還問我?

我沒有正麵回答,冷笑一聲:“你不是不怕淋雨,戰勝了大自然嗎?”

他隻是笑笑,不知是不是沒聽出嘲諷,還以為是鼓勵:“今天這雨不行,有點大。”

葉堯安靜下去,世界就徹底安靜了。屋外落著淅淅瀝瀝的雨,室內隻浮動著輕微的呼吸聲。我知道他大概的位置,在我右邊斜後方,如果不回頭,我很難用眼角餘光看見。我才不會回頭,他在幹什麽也與我無關。

我沒有靈感找歌,用手機上網搜羅和雨有關的歌單,“適合雨天聽的歌”,打開後第一首,《起風了》?這就不講基本法了吧。“浪漫雨聲”,點開一首聽了半天一頭霧水,退出去再看一眼才看見小字簡介:助眠。

身後忽然傳來歡快的樂曲伴隨雷雨聲,我回頭的同時聽見歌詞中有“the falling rain”。

葉堯把他開了外放的手機遞過來:“你在找歌?”

我猶豫片刻,接過手機按下暫停,接了操作台的電線,然後切進音樂從頭播放。

直到校園上空已經回**起這首歌,葉堯才裝腔作勢地苦笑著說:“你把我手機拿走,我都沒法點外賣了。”

那您把手機遞給我的目的是為了讓我看一眼?

現在我又沒法中止播放把手機直接拔下來還給你。

我鍛煉著自己的忍耐力,用我的手機打開外賣App遞給他:“你用我手機叫吧。”

他操作起來:“你也沒吃晚飯吧?”

我立刻提高警惕:“不用管我,我自己會叫的。”

毫不懷疑以他的惡劣品行,一定會給我叫烤豬蹄之類非常難啃的外賣。

“好好好,你自己叫吧。”他也無意堅持。

我沒空和他糾纏,又以“rain”為關鍵詞,緊鑼密鼓地搜出後續要播放的五首歌添加到播放列表才鬆了口氣,閑下來仔細聽聽正播放的旋律,這麽歡快卻是首失戀歌。

葉堯把手機還給我:“我選了你的常用地址,怕外賣員打電話我不好接。”

這倒提醒了我,我拿起他的手機問:“能靜音嗎?”

“靜吧。”他又站起來滿屋子亂晃了,找到一次性紙杯在飲水機邊接了水喝,儼然一副主人翁姿態,“你喝水嗎?”

我搖搖頭,繼續埋頭點餐,手機裏忽然跳出一條消息提醒,我不得不向他轉達這個噩耗:“商家不接單,你的訂單被取消了。”

“那你點什麽幫我點一樣的。”他也好說話,翻出一個小蘋果問我,“吃蘋果嗎?”

我無語地搖搖頭,加了個套餐,下單後無所事事地度過五分鍾,收到了相同的提醒:“啊……又被取消了。”

“正常,下暴雨嘛,沒外賣員接單,等雨小點再點好了。”他咬著蘋果口齒不清地說道,又問了一遍,“真不要先吃點蘋果?”

我歎口氣收起手機,正色道:“那個蘋果是我們台長留在這兒自己吃的,你怎麽能隨便動人家私人物品?”

他茫然地看一眼手裏的蘋果包裝:“回頭買了再還給她不就是了。”

“很貴的,進口的,平均十塊錢一個。”

“我不會賴賬的。你吃個吧,就當我請客,我一起還,二十塊錢我還是有的。”

“我不要,我不餓。”我隻是一籌莫展,這雨到底什麽時候能停,和葉堯待在同一屋簷下太煎熬了,他每句話都能增加一點我的焦慮。

他吃著蘋果坐回原位,劈手奪走我的手機:“借我一下。”

您這是借嗎?這是明搶啊!

他還反過來不滿了:“你怎麽什麽遊戲都不打啊?”

不蒸饅頭我要爭口氣:“我打啊,螞蟻莊園!”

“什麽……莊園?”他嗅出一絲可疑氣息,抬起頭。

也不見得別的遊戲就更高貴,可我還是難免心虛,畢竟螞蟻莊園我也不打,隻是聽易然說過。

“哦……”他飛快地點進我的支付寶,毫無隱私意識,“你這也玩得很菜啊……你的雞偷吃被人揍了,真丟人。”

我深深歎氣,扭過頭去查看音樂播放到第幾首了。

不理他不理他,不跟他一般見識。

他倒是容易滿足,玩不了遊戲也不抱怨,帶著我的小雞玩得不亦樂乎,不知道進入了什麽小遊戲,水平更菜,幾乎每隔十秒就聽見一次死亡音效。

最後我終於受不了了:“你就不能關掉這個淒慘的聲音嗎?”

“幹嗎?這又是你的雷區?”他露出欠揍的笑。

我再也不會傻乎乎地自曝其短了,轉回身不再理他。

“那你能不能先關掉肚子裏那個淒慘聲音?”他抓來個蘋果放我麵前。

我還以為我肚子叫的聲音別人聽不見。

我去盥洗室的水池邊洗了蘋果吃掉,又回到廣播室找了五首歌,這場雨還一點沒有要停的意思。我們倆就像被困在荒島的野人,沒有一個外賣員願意來解救,到後來連播放的歌曲都無法再保證和雨有關。

我把手機要回來給這所學校裏僅有的三個朋友發了微信,過了一刻鍾再看看回複,很不幸,他們都回家了。

“你不是朋友很多嗎?為什麽不能叫個人來給你送傘?”我沒指望他好心到幫我多要一把,隻期待早點有個人來把他弄走。

“能啊。”他頭也不抬,“還有三十八分鍾。”

“三十八分鍾幹什麽?”

“我的雞吃完飼料。”

“那是我的雞。”

“你又不養,現在是我的雞了。”

神啊!誰來救救我!

我簡直等不及回寢室去跟易然打電話吐槽這個奇葩。

[13] “技術高超”

星期二我在廣播室值班時,葉堯又突然闖進來,手裏拿著一長筒包裝完整的蘋果,給台長留了個便簽,還特地朝我晃了晃:“還給她了哦,看著。”

本來偷人東西還給人家就是應該的,這人怎麽還能一副做了好人好事的驕傲腔調?

我沒吱聲,專心做自己的事,也有自己的煩惱,誰顧得上他。

凱昕昨晚催過我“別忘了給成都基地打電話要數據哦”,這對我來說是極限挑戰。

平時陌生號碼給我打電話我是不接的,等別人掛斷後我會先上網查一查這號碼。有時是廣告電話,那我就可以不用回複輕鬆忘掉;有時查不到由來,我會因此焦灼一整天,但也不會回撥,隻會做好標記等對方再一次打來時接聽。

讓我主動給不熟悉的人打電話更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我一般會選擇給對方發文字消息。

可如果讓凱昕替我打電話,就相當於凱昕一個人做了兩份小組作業,這說不過去。別的事我還能求助於易然,但這件事不行,易然的電話恐懼症狀並不見得比我輕微。所以我隻剩下一個求助對象——陽樂棋。

“仙女妹妹你怎麽總在發呆啊?和我們出來玩沒意思嗎?”陳瑞陰陽怪氣的聲音把我喚回現實。

我緊張地攥緊斜挎包的包鏈,說:“你們不是在聊辯題嗎?”

“哎喲!我的錯!”他回頭對陽樂棋說,“咱們聊辯題,她可不就跟不上了嘛。”

我不禁在心裏埋怨起了陽樂棋,為什麽約我到學校附近超市買點日用品還要帶著陳瑞。話說回來,陳瑞一個學長老跟在他這樣一個新生屁股後麵跑,是不是從側麵說明在高年級混不開啊?反正我們部長、台長除了組織活動,很少和新生一起廝混。

陳瑞還不放過我,用黃鼠狼給雞拜年的語氣說:“妹妹你平時喜歡聊什麽?哎?你這個包包不錯,哪兒買的?”

“商場買的。”

他莫名其妙捧腹大笑:“當然是商場啊,幹嗎特別強調是商場買的呀!被人說過像檔口貨嗎?”

陽樂棋完全沒理解他的嘲諷點,好奇地求知:“什麽是檔口。”

“批發市場。”陳瑞說。

我望著別處長歎了一口氣。

“妹妹你補個妝吧,妝有點花了。”陳瑞故作誠懇地指指我眼下的位置,“這裏這裏,一歎氣散粉掉下來了。”

陽樂棋感到新奇,驚詫地湊近:“你化妝了?”

“我……”還沒說完一個字就被陳瑞打斷。

“當然要化啊!瑤池仙女出門見人哪有不化妝的?你不是人嗎?”

陽樂棋看著我笑:“我看不出來。”

陳瑞又偽裝成我的盟友:“哎呀,你這人會不會說話,這不是不尊重別人勞動成果嗎?看不出來就不能閉眼誇?”

“行。”陽樂棋憨笑著對我豎起大拇指,“技術高超。”

我收起手機前置攝像頭,根本沒有脫妝,又歎了口氣。

“他什麽都不懂,你別往心裏去,生氣老得快。”陳瑞這話說得好像我是在生陽樂棋的氣,和他毫無關係,他甚至對我比了個心,“Peace and love。”

在某個我非常彪悍的平行世界裏,我可能已經用手裏提的餐巾紙一整包一整包堵上他的嘴了,一包根本不夠。

“你不是有事找我嗎?”陽樂棋終於想起正事,問我,“我們找個地方說。”

“前麵有個……”我話說一半又被陳瑞打斷。

“提這麽多東西還能去哪兒,回學校吧。”說話的同時他已經揚手招下一輛出租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率先坐進後座,往裏挪了挪,拍拍空出的座位,“陽樂棋,上車。”

我識趣地自己拉開了副駕駛位的門。

陽樂棋在後排還像個好奇寶寶一路追問到底是什麽事,我沒法當著陳瑞的麵請他幫我打電話,誰知道陳瑞發現我的弱點又會如何冷嘲熱諷。

下午上課前我跟易然又吐槽了一番這位“奇葩二號”,易然卻把矛頭指向了陽樂棋:“你要這男朋友到底有什麽用?”

我對著手機發了會兒呆,也不好把自己心裏沒依據的陰謀論告訴易然。

“還是有點用的,他今天幫我拎東西了,而且他不是也會陪我去這兒去那兒,逛街看電影什麽的嘛。”

“上次看電影你就一個人。”易然提醒我。

我可不是一個人,但故事太長,這話題起了頭要回到我現在後排的“奇葩一號”身上了,先擱下不聊。

距離我們上次開會才剛過幾天,大家都還沒在小組作業上取得重大進展,沒有在討論這個,我暫時不用擔心被追問致電索取資料的進度,眼下我擔心“奇葩一號”自來熟地提起“他的雞”“我的雞”之類,逼我把周日被困在廣播台的事回憶一遍,幸好他沒這麽做。

回到現實,話題與我無關,聽語氣好像凱昕對周末安排有些不滿:“每周都打球有什麽意思啊?”

“上周就沒打。”葉堯笑著說。

“去看藝術展吧,還有一周就結束了。”

“你們想去看藝術展嗎?”

裴弈連連擺手:“沒有藝術細胞。”

凱昕更加不高興,朝葉堯嚷:“問你呢,誰問他們了?”

“那你看我像這裏唯一熱愛藝術的人嗎?”葉堯還是笑。

“哎呀煩死了,你愛去不去,不去我找別人去。”凱昕徹底惱了,轉身去麵朝講台準備上課。

後排傳來葉堯委屈的低聲:“我說錯什麽了?”

裴弈也壓低了聲音:“我哪知道。”

連這都不知道,你們可太弱智了。

全天下男生怎麽都這麽愛抱團。這麽一對比,陽樂棋還算好了,出門就帶一個掛件。葉堯這種走哪兒都帶一串的更離譜。

果然凱昕是因為這個點生氣,一回到寢室就開始吐槽:“他是不是集體依賴性太強啦?每次出去都呼朋引伴拖來一大堆人。”

我毫不懷疑,他就是連對女生告白都要拉一群哥們兒擺一地花公開喊話的那種人。

不過話說回來,我想起了更關鍵的問題:“他怎麽還不跟你表白?”

“還表白?不指望。我覺得這個傻子根本不會追人,一點戀愛意識都沒有,他好像把我圈進他的打球首發名單裏就已經很滿足了。”

小八被逗樂了,喝著奶茶靠過來支著兒:“你可以跟他約一對一的運動啊。就算他帶朋友一起,也隻能一對一對玩的那種。”

“乒乓球?”

“不好不好,姿勢不好看,而且打得太專注,對麵看著像鬥雞眼。”

“都行啊,你問他會不會打。”

“我不問。”凱昕傲嬌地把手機一扔,“我今天生氣了,明天再問。”

我才不像凱昕善解人意,葉堯愛抱團大概是天性使然,可要說他情商低到不知道追女生要表白,我不信。我看他分明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剛才部長在群裏吆喝一聲“星期六晚上桌遊局”,他第一個跳出來響應,比我們做部員的還積極。

一邊吊著凱昕,一邊對學姐獻殷勤,多線程操作。

我打開手機點進他的微信,想去檢查朋友圈,卻發現聊天記錄多了張圖,三隻小雞的截圖。

我愣了愣,看見時間才反應過來,是那天晚上葉堯把手機還給我之前他自己發給自己的。怎麽著?這也要留作紀念?

真夠奇怪的,朋友圈裏和我想的一樣,除了發過和凱昕打遊戲的戰績,他沒發過其他和凱昕有關的東西。凱昕這麽漂亮,又是模特,他連張照片都不曬。

最新朋友圈發的是那三隻小雞,這也值得曬?好像他在乎的隻有遊戲。

配文是:“發現這隻胖雞吃飯速度比別的雞慢。”

雖然沒有證據,但我懷疑他在指桑罵槐。

裴弈在下麵評論:“自己的雞吃飯速度慢。”

他回複裴弈:“看不出來,你居然玩這個?”

裴弈:“我不玩,但我老收到雞被帶走的提醒,偶爾看兩眼。”

看見“雞被帶走的提醒”,我想起了易然的心動對象,退出去打通電話問問有沒有新進展。

“他人緣太好了,在模聯一下就有了一堆朋友,我跟他根本說不上話,正猶豫要不要幹脆退了這個社團。英語課這邊倒是進展更順利,他隻能跟我說話。昨天我上一半課睡著了,醒來發現他走之前給我留了便利貼。”

“寫什麽了?”我激動起來。

“老師布置的作業。”

“哦。”

“雖然內容沒什麽,但我覺得他人真的挺好。”

“那你呢?你沒有進一步行動嗎?”

“我有啊,我把應該我倆合作的作文一個人寫完交掉了。”

“啊?什麽啊,哪有你這樣的!你得喊他一起討論作業才能製造見麵的機會啊,在飯點前約他,那討論完就能一起吃個飯,多吃幾次飯,感情就會變好了。”我從**坐起來嚷嚷。

凱昕聽見我現學現賣,在對麵**衝我笑。

“好有道理。”易然說,“你最近情商突飛猛進啊。”

“身邊有凱昕這樣的戀愛大師,想不進步都難……”可是凱昕這樣的戀愛大師遇上葉堯,當局者迷,直接說葉堯壞話她肯定不愛聽,我得旁敲側擊地提醒,“哎然然你說,如果一個男生的社交賬號裏從來不曬自己女朋友,是不是證明他的心裏根本沒有她?”

雖然話是對易然說的,但我在重點觀察凱昕的表情,她沒什麽反應。

“哎?陽樂棋不是經常在朋友圈吐槽我嗎?”我被轉移了注意。

“吐槽不是曬啊,他不也吐槽我嗎?從哪兒能看出你是他女朋友啊?”

說得也是,雖然陽樂棋的告白我一開始就懷疑是惡作劇,但這惡作劇到現在還沒揭曉,再加上從哪兒都看不出我是他女朋友,我嚴重懷疑,陽樂棋把自己告白過這件事忘了。

[14] “有緣在哪裏?”

易然說,在朋友圈裏不曬女朋友肯定是覺得女朋友拿不出手,他們男生和我們女生不一樣,我們女生害羞不自信都是常態,可正常男生的普遍心理都是認為自己天下第一帥、自己女朋友天下第一美,從來隻見女生們把減肥掛在嘴邊,可從沒見過哪個男生覺得自己胖。如果一個男生對女朋友遮遮掩掩,要麽是愛得不夠,要麽是有別的“牆頭”。

為了引起凱昕的重視,我還多問了一句:“什麽叫‘別的牆頭’?”

那是易然的追星術語,她們擺在明麵上崇拜的偶像叫“本命”,同時喜歡好幾個又每個都喜歡得不太強烈那種叫“牆頭”。

“也就是說他還喜歡其他人,因為怕被別人看到,才不提自己女朋友對吧。”我概述給凱昕聽,可她還是沒向我這邊投來目光,似乎根本沒意識到我們談論的話題與她有關。

也許因為她不覺得自己是葉堯的女朋友,可在我眼裏他們已經是男女朋友了,跟我和陽樂棋正好相反,雖然他們互相還沒表白,但凱昕明顯早就投入了熱戀。

最近她微博徹底變了個畫風,總在深夜就發布甜甜的無主情話,比和攝影師戀愛那時候更像個小女生。這些無主情話別人看不懂,以我的視角看指向卻非常明確,因為一到我們和葉堯一起上課或一起小組討論的那天情話就斷更了。當然嘛,現實中開開心心見上了麵,誰會去網上隔空抒情。

讓我覺得非常焦慮的是,陸學姐最近一期無聊手賬Vlog的背景音裏閃現了一個男聲,隻小聲說了四個字,聽不清是“放這裏了”還是“放這裏嗎”,我反複聽了二十多遍,覺得有九成可能性是葉堯的聲音。這是個不好的跡象,要知道陸學姐錄Vlog的環境一看就是她家,女生臥室,有床有梳妝台,到處粉粉的風格。

我不禁悲觀地展開聯想,要是我能成功挖掘到我們班毛毛的社交賬號——試過,但失敗了,說不定也能找出她和葉堯的某些額外交集。形勢對凱昕太不利了。

星期五我播報前廣播室裏人有點多,台長一開始就在,好像是過來拿東西的,陸學姐中途出現,是來找她的,問過她去不去玩桌遊,見我在也順帶問了我。

我什麽桌遊也不會玩,但實話實說會暴露我以往是個可悲的零社交人士,於是我推說這周末要回家換秋天的厚衣服來學校。

我報了區名。

“那離我們玩的地方比學校更近啊,來吧來吧!”她盛情邀請。

我沒有合適的理由再推辭,急中生智借口晚上還要和父母出門吃飯,答應晚點過去。

我雖然沒玩過桌遊,但按照爸爸媽媽和朋友過年時打牌的經驗來看,隻要晚半個小時到,玩遊戲的陣容就會已成定局,我可以順理成章地找個人身後坐著當觀眾,說不定看著看著就能學會遊戲規則,下一次還能混在其中湊個人數加入他們。

進展比較順利,截止到我遲到在部長身後落座都和我預想的情節如出一轍。我簡單打扮過,但毛毛一下就看出我和平時的不同,當著大家的麵說:“咦?曉曉難得穿裙子。”我立刻解釋:“和爸爸媽媽吃飯過來。”顯得不那麽刻意,大家對這說法都挺買單,看表情沒人覺得我很做作,鬆了口氣。

大家一邊玩遊戲一邊商量十一小長假的計劃,台長提議組織一次短途周邊旅行,一呼百應,部長讓大家“有家屬的把家屬也帶來”,我立刻給凱昕發消息通風報信。

凱昕卻沒有答應:“你邀請的不算,我硬湊過去像倒貼,除非葉堯自己邀請我,否則我是不會去的。”

我有點失落,我發消息的初衷是把凱昕當作我的家屬,為什麽大家都自動把“家屬”理解為“男女朋友”呢?

一輪遊戲結束後,又出現了一點小挑戰,學姐叫我也一起加入遊戲,我還沒看懂規則,急忙擺手:“我就坐坐,一會兒有朋友來接我,他在過來的路上了。”

“男朋友哦?”因為和凱昕關係不錯,毛毛被科普過陽樂棋和我的關係。

我媽媽不放心我太晚回家,特地囑咐陽樂棋來接我,陽樂棋欣然答應。

我無法否認,隻是對毛毛笑了笑。

席間有幾個女生臉上浮現出隱約的微笑,我猜那些笑容的意思是“怎麽這樣的胖子也有男友”,正有點羞赧,葉堯突然在對麵用嘲諷的語氣開腔了。

“所以你專門趕過來,就是為了坐這兒玩頭發?”

我微怔兩秒,在大家的注目下飛快地鬆開玩頭發的手。不知他是不是有所發現才故意提出來讓我難堪,每當我感到有點緊張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做些小動作,玩頭發是最常見的一種。

我頭發長度到胸下,坐著的時候正好在手的附近飄**,玩起來十分順手。媽媽總要糾正,說跟人說話時不停玩頭發是不尊重人的表現,可我就是改不了,她因此還懷疑過我是不是有多動症。

我不知所措,手心滲出冷汗。

幸好我們台長伶牙俐齒,習慣性跟葉堯掐架,替我解了圍:“要你管?人家不能過來聽八卦?”

“行啊行啊。”葉堯裝出難以招架的樣子讓她一程,嘻嘻哈哈和大家一起繼續玩遊戲。

也許他感受到了我對他的敵意,或者也有可能他就是喜歡欺負我。

他雖然不是我們文藝部的,但無疑是這個交際圈中的活躍分子,他的態度就像風向標,容易影響大家,說不定很快我就會變成大家的排擠捉弄對象。

我可以反擊嗎?如果我通過某些方法巧妙地揭穿他腳踩N條船的渣男行為,這些女生會不會統一戰線同仇敵愾把他趕出文藝部?

我隻是幻想,我想不出能讓自己置身事外的巧妙辦法,寫匿名信發匿名短信?誰會信呢。更不用說也許女生們即使知情也完全有可能繼續喜歡他,甚至可能內部競爭起來,不過那樣的話就亂了套,大家的注意力應該也不會放在我身上了。

眼下看來,女生們發現他花心還喜歡他的可能性非常大。

因為活動散場時,他就那麽明目張膽地幫一個又一個女生攔出租車送上車,鞍前馬後,雨露均沾,善良的女孩們絲毫沒有吃醋。

陽樂棋遲到了,這我也已經習慣。

他通常說九點出發就總要至少拖到九點半才出門,有時是十點。

當他回複說“快了快了馬上到”的時候,意味著至少還有半小時左右。

所有依依惜別的戲碼都結束後,隻剩我和葉堯等在桌遊店門口的街邊,距離不遠不近,葉堯說話我聽得見:“接你的人呢?”

不是我多心,他語氣中有幸災樂禍的成分,說不定真盼著我被放鴿子。

“路上堵車了。”我替陽樂棋編造了借口。

“我陪你等會兒?”他往我這邊擠過來。

我又挪遠了:“不用,你先回去吧,他馬上就到。”

“那更得等了,明天頭條萬一是女大學生失蹤,我不得承擔責任?”

這烏鴉嘴咒我。

“可你都不是我們部的,幹嗎自覺對每個人都有責任?”我猶豫了一下,決定替凱昕給他敲敲警鍾,“我感覺這樣有點像中央空調。”

“空調?”他轉過頭詫異地揚了揚眉毛。

“你如果對一個人好,那就很貼心,是暖男,但你對每個人都一樣好,其實我們女生會覺得——那不就是無差別的中央空調。”我努力保持著嚴謹,“當然不是所有女生都這麽覺得,隻是一部分,大多數。”

“哦。”他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過半晌又說,“不過中央空調又沒什麽壞處。”

我懶得理他了,說完前麵那些話已經耗用了我畢生功力,他這就是明知故犯,裝睡的人我們叫不醒,算了算了。

於是我們倆站在路邊誰也不說話了。

過往車輛匆匆,車燈映在他臉上,他在我眼角餘光中一會兒臉紅一會兒臉藍。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又打破寧靜:“要不你幫我叫輛車吧。”

他衝我揚了揚自己的手機:“她們沒到,我叫不了另一輛。”

難怪!這條路上揚招出租車有點困難,最後一輛車是他用打車軟件叫來的,在那輛車到達學校之前他叫不了第二輛。

我攥緊了自己的手機:“你可以再下一個打車App。”

“啊?”葉堯對我的無情感到震驚,“你幫我叫輛車有損失嗎?還是說你擔心我下車不付錢?”

我隻是單純地討厭你而已。

我委婉地說:“我沒裝打車App。”

他盯著我,深深吸氣,深深呼氣,最後什麽也沒說,去一邊擺弄手機下載App了。

陽樂棋終於到了,可又犯了傻,出租車停在對麵,他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把車放跑了,從對街小跑過來,張口第一句就扯開嗓門說:“哈哈等好久了吧,我太倒黴了,我還設了個鬧鍾來接你,結果手機居然沒電了。”

我沒來得及捂他的嘴,葉堯意味深長的目光已經看過來了,潛台詞“不是堵車嗎”。

陽樂棋也注意到了這道不同尋常的視線,大大咧咧問我:“這是你們部同學?”

我隻能介紹:“這是葉堯,是……呃……我們部長的學弟。”我絞盡腦汁,不知該怎麽說清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還不是因為他本來就出現得名不正言不順?好不容易想起一層更近點的關係,“他是……凱昕的朋友,我們生物課的同學。”

葉堯對陽樂棋點點頭算打過招呼。

陽樂棋恍然大悟:“哦!鍾凱昕那個生物課啊!哈哈哈好有緣!曉曉本來要跟我選同一門課。”

葉堯微笑:“那也不代表我本來要和你上同一門課啊,有緣在哪裏?”

陽樂棋短暫地愣住,這種寒暄用語本來就沒什麽邏輯,哪知道對方會較真:“哈哈,也對!”

我替人尷尬的毛病發作了,可以肯定葉堯是因為欺負慣了我,連帶我的朋友一起欺負,故意讓人下不來台,真過分。

我對陽樂棋充滿歉意,但除了用鞋尖碾土也做不了什麽。

“當時投了個票?”葉堯依然笑眯眯。

“對!哈哈,我輸給鍾凱昕了。”

“那你不夠上心啊。”他慢吞吞地笑著說。

笑麵虎,大魔王,我在心裏罵他。

如果對話對象是我肯定又尬住了,好在陽樂棋比我心大,輕鬆招架過去:“對手太強大,她們女生居然手握一把小號來打投,不正當競爭,我也算長見識了哈哈哈。你和我們順路嗎?”

“我回學校。”葉堯搖搖頭,佯裝友好地做了個道別的手勢,“你們也早點回吧,人都走光了,你來得夠遲的。”

[15] “要不要代打?”

陽樂棋把出租車放走的行為果然很不明智。他站在路邊用打車軟件叫了一刻鍾才重新叫到車,又等了七八分鍾車才來。我則隻好一直袖手旁觀,堅持我“沒裝打車App”的人設。

我很慶幸葉堯直到下車都沒再作妖,但很不幸一覺醒來我又見到他了。

凱昕發起的打羽毛球活動時間定在今天,出行人數五缺一,我不得不去捧場,雖然我不怎麽會打羽毛球。

到體育館後我才發現,我把挑戰想得太簡單了。

凱昕、葉堯以及葉堯的掛件們實屬運動健將,在我這個不懂羽毛球的人眼裏水平和奧運選手沒什麽差別,大致上……就是都能你來我往打好一會兒不用撿球的意思。

而我所謂的“不怎麽會打”還是過於“謙遜”,我幾乎是職業型的撿球女工。這苦了裴弈。

於煥和小祤總是形影不離,自然一起打球,而凱昕組局的目的就是和葉堯一起打球,這也毋庸置疑。於是裴弈隻能和我組了隊。

他很快就發現我們連一個回合也打不起來,隻能不斷輪流彎腰撿球,並且越來越靠近球網,最後幹脆隔著網看別人打球,裴弈負責給我實況解說。

我對他心懷歉疚,借口說我的球拍不太好。

他們幾個都是自帶的球拍,唯獨我家裏沒有,是從服務台租借的。裴弈沒有較真,點頭為這蹩腳的借口買單:“借的肯定不好。”

中場休息時,葉堯穿過我們所在的場地去喝水,問裴弈:“你們怎麽不打?”

“她球拍不行。”裴弈說。

葉堯喝完水折回來,劈手奪過我的球拍仔細研究,對裴弈說:“你去和鍾凱昕打一會兒,我休息一下。”

“好咧!”裴弈興高采烈地跑了,大概和我一起站著當觀眾真的很無聊。

“你也稍微學點吧。”葉堯轉過頭看向我直言不諱,“不然每次出來你都沒法和大家一起玩,還耽誤一個人陪你發呆。”

我緊張地退了半步:“我沒有運動天賦。”

“那要看被誰教了。”他咧嘴笑,“你先去熱身吧。”

“什麽?”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用手指比畫出兩個場地的範圍:“熱身,繞這裏慢跑五圈。”

啊……怎麽非得從熱身開始教起,不能直接打球嗎?

我頭皮發麻:“你怎麽不跑?”

“你看我還需要熱身嗎?”他笑著挑眉。

我懷疑他在故意整我。

我苦哈哈地開始跑步,他也懶得看我,低頭玩起了手機。第一次跑過凱昕身邊時她問我在幹嗎,我說熱身,於是每次再跑過她身邊時她都和裴弈一起給我加油。

唉,我才不想加油,大家完全不能體會我的水深火熱。

五圈跑完了。葉堯領我到空地,用球拍這裏指指那裏指指:“左腿放這裏,右腿擺這裏,嗯,一前一後。手也舉起來。”

過了五分鍾,他說:“你自己喊吧,別停。”然後走出了場館。

我自己念著“一二三”的口號繼續做廣播體操,開始神遊,這教練真不負責任,快半小時過去,我連球還沒碰過,這樣能學會,可不就是天賦異稟嗎?

想什麽來什麽,葉堯拖著一大筐球回來了,衝我指手畫腳:“可以了,動作連貫起來。哦……拍麵穩定一點。”

還拍麵穩定?我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

他不斷發出新的指令糾正動作:“手肘轉過來,不要放過來。”

每個動作都達到他的要求是很難的,過一會兒他放棄了,晃**到場邊去玩手機,還把我的手機也帶了過來:“你有個電話。”

我看了眼來電,是陌生號碼:“哦,不用接。”

他又幫我把手機放回去了。

這時我正在用球拍插筐裏的球玩。

“休息好了嗎?再練練?”他征求我的意見。

我回到原地重新開始練習,雖然沒有交流,但我敢肯定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我完全沒有運動天賦。

葉堯堅持了一會兒糾正我的動作,又放棄了。

休息的時候我重點休息我的右手,拿了個羽毛球當毽子踢,當然我也踢得不好,有一次連續踢了三個,剛自嗨地笑著抬起頭,正對上葉堯“地鐵爺爺”的表情。

真掃興,拜他所賜,我們這一帶始終彌漫著一種要死要活、互相折磨的絕望氣氛。

最後他連喊我“穩定拍麵”都放棄了,摞了一長串羽毛球,繞到網對麵:“試試接球。”

他朝我扔了個球,我球拍揮早了,又扔一個,球拍揮晚了。那些球無一例外地在我附近落了滿地,我忽然覺得他一次性拿那麽多個球是明智的決定。

“眼睛要看球啊。”他歎著氣,笑容漸漸消失。

我明明就看著球,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眼睛看見的都不算數。

二十分鍾後,我可算打到球了,但球沒有如預想的向前,而是朝左側飛出去,根本沒過網。

他無奈地笑起來:“所以叫你‘穩定拍麵’嘛。”

凱昕和裴弈休息時來我們場邊圍觀,努力尋找我的優點:“不錯!姿勢很有型!”

“花架子。”葉堯邊笑邊朝我扔個球,從我球拍邊漏過去正好掉在我腦袋上,一定是故意的。

凱昕瞟了葉堯一眼,很明顯的白眼。

效果十分戲劇性,她臉朝向我時笑容可掬,看一眼葉堯就黑臉,再轉向我又露出笑容,像川劇變臉。

很難不讓人注意到。

總的來說,剛進場內開始打球時她明顯笑容燦爛多了,是因為她想和葉堯打球卻隻打了一會兒嗎?

“我才不要他,裴弈比他打得好多了。”凱昕果斷拒絕。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可以確定凱昕是在生葉堯的氣。

不遠處於煥喊過來:“我們要不要雙打啊?”

“好啊好啊。”凱昕無視了葉堯,和他擦肩而過,飛奔向另兩個人的場地。

裴弈也聽出凱昕不對勁,小聲問葉堯:“吵架了?”

“沒有啊。”葉堯一臉無辜地聳聳肩。

我也看不懂葉堯這個人了。他扔下凱昕來教我打球,究竟是戲弄我尋開心的成分更多,還是蓄意回避凱昕的成分更多?如果是後者,那又是為什麽?像凱昕最初猜測的那樣“覺得已經撩上了凱昕,所以開始晾她”,欲擒故縱?

又一個羽毛球不偏不倚掉在我腦袋上。

他怎麽連扔球都扔這麽準,氣得我想把拍子扔過去。

轉折出現在我第一次把球打過網,那球自由落體掉在他肩上彈了一下才落地,這就像做對了附加題,我高興地蹦了好幾下,葉堯沒再露出“地鐵爺爺”的表情,而是隔著網和我擊了次掌。

我開始覺得照這樣下去多學幾次,我說不定真能學會打球。

可是回程的公交車上,凱昕興致不高。裴弈提了好幾回“下次”約其他羽毛球場,別的場地有空調,別的場地價格便宜,別的場地沒這麽多人。大家多多少少都議論了幾句,隻有凱昕完全不接嘴。我有種預感,她再也不會和葉堯一起出來打羽毛球了,說不定感情已經破裂,她再也不會和他們出來玩了。

事態沒有我想得這麽糟,回家後凱昕給我打電話,原來她生氣的點在於葉堯一直裝糊塗、絕口不提邀請她一起參加文藝部的出行。

凱昕沉不住氣,旁敲側擊地問他十一有什麽安排。他隻是含糊其詞地說“還早”,接著就找借口躲開她了。

我不知道,原來他來教我打球之前還發生過這樣的劇情,難怪呢!

凱昕發誓賭咒:“到時候他喊我我也不去了。”

我恍然大悟,渣男的假期是很難分配時間的,心可以花成四五六七瓣,可人隻有一個,他分身無術。帶了凱昕去旅行,就相當於認了凱昕做“家屬”,那可是會失去文藝部的部長、台長、毛毛們的啊。

嘖,真瞧不起他。

正琢磨著,意外收到他給我發的一條微信——

“你不敢給熊貓基地打電話吧?要不要代打?”外加一個“齜牙”的表情。

神機妙算嗎?我怎麽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說起來,這“齜牙”是微信表情裏我最討厭的一個,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這個人連使用的表情都在我的雷點上蹦迪。求助誰我也不會求助他的!

我找了陽樂棋。

陽樂棋他們學院十一期間也組織了出遊,他邀我一起,我幾乎條件反射地認定陳瑞一定會去,擺擺手:“我們文藝部也有活動,你找易然去吧。”

“我找易然幹嗎?易然又不是我女朋友。”

原來他沒有忘記,那是我對“女朋友”這個名詞有什麽誤解嗎?

我不禁用手機打開了搜索引擎,認真搜索“女朋友”。

我看見這樣一句:“把你的女性朋友說成是你的女朋友也不為過,因為如今人都開放了,男女之間也有友誼這種關係了。”

原來如此啊,我真是社會經驗太少了。

可既然女朋友是這個定義,那為什麽他又說易然不是他女朋友呢?

陽樂棋沒給我留夠時間理出頭緒,直接進入了下一個話題:“啊太可惜了,我室友還想讓你把鍾凱昕帶出來,他想認識鍾凱昕。”

“嗯?”我放下手機,“為什麽要認識凱昕?”

“鍾凱昕有男朋友嗎?”

我飛快地領悟了,大美女果然很容易被人看上:“沒有沒有,一個都沒有。你室友長得帥嗎?凱昕隻愛一米八五以上的男生。”

“很帥的,一米八五絕對有!”陽樂棋也激動起來。

“那就別管旅不旅行了,星期二我們打完電話一起吃午飯吧!凱昕中午沒有課。”我喜出望外,與陽樂棋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