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想和崔璨坐,可以嗎?
崔璨一大早就很興奮,跑進教室還沒扔下書包就回頭問:“皓哥說你也想來競賽班,真的麽?”
譚皓就坐在身邊,可黎靜穎沒好意思問他昨天怎麽說的,為什麽讓崔璨還多問了一句“真的麽”。她隻是朝崔璨點了頭。
崔璨拍了拍手:“哈,那你今天下午就能來,我跟許老師說好了。”
也有意思,不確定真的假的,就已經說好了。
黎靜穎拿出便簽本想記要點,嚴陣以待:“我要做準備麽?”
崔璨很隨意地說:“你先聽一天試試。”
祁寒聽見這邊熱鬧也回過頭:“你們三個抱團嗎?感覺我被孤立了。”
崔璨臉一轉向他就收了笑容:“誰讓你翹課?”
黎靜穎插嘴問:“祁寒不常在競賽班嗎?”
譚皓在一旁笑了笑,對黎靜穎說:“你真天真。”
黎靜穎才知道,A班同學一直以為祁寒每天都在競賽班,競賽班其他同學一直以為祁寒每天都在A班,足球隊隊友一直以為他忙於羽毛球隊訓練,羽毛球隊隊友一直以為他忙於足球隊訓練,實際上他哪也不在,整天翹課搗鼓些亂七八糟的事。
可就算這樣,他還能保持成績年級十名左右,拿個競賽二等獎,聰明運氣要什麽有什麽。崔璨說得沒錯,他要是用功學習說不定真能挑戰一下崔璨年級第一的地位。不過他心思就沒在正道上。
這會兒他還反過來勸黎靜穎:“你別老走哪兒都跟著崔璨了,崔璨特色這麽鮮明,你像個陪伴大小姐的美貌女秘書。”
黎靜穎從小習慣了,漂亮歸漂亮,個性少了點,閨蜜兩人一起玩她絕不是被陪襯那個,三人以上同時出場更是鑲邊。
她不介意,反嗆他:“說得你不像男秘書似的。”
“我怎麽會像男秘書呢?”祁寒大大咧咧攬過崔璨的肩,“你再睜眼看看,不像校園情侶嗎?”
譚皓笑著拆台:“按她這個反感程度,像強搶民女。”
有同學過來了,祁寒才收斂鬆了手。
來的是體育委員,靠同學自發報名湊不夠數,距離運動會還有四天,早自修前名單就得上報,他有點難交差。
祁寒又去打趣崔璨:“你上,你體力好報個三千米。”
三千米是男生才有的項目,崔璨都懶得回他的話。
譚皓反問祁寒:“你自己怎麽不報?”
祁寒說:“我比較淑男,以靜製動的。”
黎靜穎沒說話,無聲地抱臂,安撫一下雞皮疙瘩。
體育委員苦苦哀求:“寒哥你起碼報個跳高跳遠吧,你社團不都體育類的嗎。”
“那我報羽毛球。”
“羽毛球隊員禁止報羽毛球。”
祁寒嘖了一聲:“就跳高跳遠吧,怎麽省力怎麽來。”
體育委員解決完祁寒轉向黎靜穎:“黎靜穎你要不要也報個小項目?”
她愣了愣,看向崔璨,問的是體育委員:“崔璨報了什麽?”
“她一百兩百四百八百。”
“……”靜靜沉默著。
祁寒幸災樂禍:“這回跟不上了吧。”
崔璨替她解圍,對體育委員說:“我那個接力讓小靜跑吧,我不跑了,跟100米時間太近。”
體育委員點點頭,劃掉統計表上崔璨的名字改成黎靜穎。
女生有點緊張:“我跑步不算快,會不會影響集體項目名次?”
“集體項目名次想都別想,”體育委員笑,“哪屆A班拿到過?重在參與,其他三個比你還菜。”
黎靜穎換了崔璨,其實報名人數沒有增加,但體育委員人挺好沒計較,大部分報名的同學也是給他麵子才報的,早自修前勉強交了份人數看得過眼的名單。
但不知馬德堡怎麽消息延遲了,英語課前十分鍾又來做了一輪戰前動員,反複強調體育鍛煉和學業成績同樣重要,鼓勵大家為班級爭取集體榮譽。他一個人滔滔不絕,氣氛卻越來越冷。最後體育委員忍不住舉手說:“馬老師,早自修截止報名,名單已經交上去了。”
馬德堡隻好尷尬地拍著他肩膀示意他坐下:“哦哦,你們挺讓人省心的。”
實話實說,這個班級80%的不省心狀況都是因祁寒而起的,可大概是巧合,祁寒隻和物理課八字不合。
物理課前已經落座的同學看書的看書,做題的做題,教室裏沒什麽人說話,顯得衛葳衝進來給祁寒的那一耳光異常響亮。
全班抬起頭來看著衛葳,她卻沒下一步動作,徑直從後門出去了。
崔璨今天坐祁寒後排,懶懶地問:“又怎麽了?”
祁寒回過頭,對她晃晃手機:“就跟她提了句分手。”
崔璨掃了眼聊天界麵:“人家給你發了一整個頁麵的小作文,你就回三個字‘分手吧’,不打你打誰?”
“那我這算分手成功了嗎?”祁寒谘詢道。
崔璨搖搖頭:“感覺沒有。”
祁寒疲憊地歎口氣:“我到底怎麽才能分手啊?你看,她說她是我女朋友,但又連手都不讓我拉,最多最多隻能她隔著校服勾著我手肘,這叫什麽女朋友?她還把我身邊其他女生都趕跑,讓我連別人手也不能拉。她想幹嘛?督促我修煉成佛?”
崔璨抿著唇,神色平靜道:“很正常啊,女生有很多都隻想談精神戀愛的,柏拉圖。牽不牽手有那麽重要嗎?”
“重要啊。”祁寒認真地說。
陳嘉驁插了句嘴:“手都不牽和兄弟有什麽區別?”
找到戰友的祁寒馬上理直氣壯:“就是,我們要柏拉圖為什麽不找兄弟?明明和兄弟更默契。”
崔璨沒憋住笑:“那你可以和兄弟牽手啊,我看就陳嘉驁吧。保證衛葳沒意見。”
祁寒大聲抗議:“你不要說這麽惡心的事!我直男,筆筆直,66號公路那麽直。”
“陳嘉驁也直男,不也沒女朋友?你為什麽非得有女朋友?”
“陳嘉驁的精力都通過打架宣泄掉了。”
崔璨竟無言以對,倒也不能勸他去學打架,打架更不好。
“不是很懂你們男生。不過你幹脆跟衛葳明說嘛,不要簡單粗暴地隻說‘分手吧’,這麽敷衍當然誰看了都暴躁。”
“你以為我沒說過?委婉地說,衛葳裝不明白,她根本不能接受自己沒有女人味這個事實。”
陳嘉驁笑著點頭表示讚同:“是,衛葳沒有,她適合當兄弟。”
崔璨反駁:“衛葳根本不中性。”
“不不不,你搞錯了,很多外表中性的女生也有女人味,就是那種……”祁寒琢磨著措辭,“能讓焦慮和煩躁恢複寧靜的感覺。最明顯就是小靜,表麵冷淡對吧,但她有時候看你一眼你就覺得哪都很舒服,連學習效率都提高了。這就絕對不可能被兄弟替代,哪個兄弟能這麽軟軟香香的。”
崔璨回憶一下:“小靜根本不噴香水。”
“就是香。”
“椰子味?”
“不是洗發水。”
崔璨算是聽懂了,鄙夷地說:“你就是變心了,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陳嘉驁撐著臉笑,替他解釋:“不是,這我有體會,看見黎靜穎確實不太想打架。講不清楚,反正衛葳的特長是讓焦慮更焦慮這是公認的。”
“因為她自己就已經是焦慮的最高級。崔璨你也好勝,但其實挺隨性的,沒像她那樣有股死磕到底的勁。她連汽水都要查過熱量才能喝。我感覺她非要揪著我不放是因為身邊那個位置需要一個長得帥的男人,沒有就不合理,不是因為她有多喜歡。”
崔璨挑眉:“說得好像你才是受害者。”
“我就是受害者啊。哪個男生像我這樣今天挨一巴掌明天挨一巴掌。”
“但衛葳有個優點,她不打別的女生,隻跟你死磕,你們倆就這樣互虐著內部解決也挺好。她今天生氣的導火索是什麽?”
“我昨天替B班一個女生做值日,忘了和衛葳一起回家。”
陳嘉驁眉頭皺起來:“我們班誰?”
“麥芒。”
“麥芒這種長得像小學生的你都下得去手?”陳嘉驁一副三觀顛覆的表情。
“話不要說那麽難聽,什麽叫‘下得去手’?我也有小學生的興趣愛好,我們誌趣相投不行嗎。”
崔璨搖頭:“你被打活該。”
陳嘉驁也搖頭:“虧我還同情你。”
譚皓姍姍來遲,找祁寒身邊空位坐下,隻聽見後桌兩人的總結性結論,漫不經心問祁寒:“你又招惹什麽女孩被衛葳修理了?”
新城舊事,不需要看戲都能隨時跟得上劇情。
下午黎靜穎做完廣播操後就沒找到過崔璨,隻好一路跟著譚皓去競賽班,第一天報到有點怯。
往常譚皓習慣坐教室正中間,第三排的位置,今天帶了黎靜穎,很善解人意地選了最後一排,果然她就跟著做了同桌。
競賽班其他同學對黎靜穎的出現不怎麽感興趣,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繼續做題,雖然是課間,教室裏靜得可怕。
黎靜穎心裏毛毛的,用氣聲問譚皓:“不可以說話嗎?”
他笑她過於拘謹,用正常音量告訴她:“可以說話,懶得說話。”
第三排靠窗有個男生聞聲回頭問:“皓哥女朋友?”
譚皓痞痞笑著惡作劇:“好看麽?”
“好看。”
此言一出,教室裏所有人都回了頭。看來他們不是不八卦,是隻關心和自己人有關的八卦。
黎靜穎臉紅到耳根,借著翻書的機會低下頭。
聽見他很快地澄清了:“隻是同桌。”
黎靜穎沒再抬頭,拿出手機給崔璨發微信:“璨璨你在哪裏?”
遲遲沒有等到回複。
譚皓往身邊掃一眼,發現她微信頭像和戰戎一樣,他還在想戰戎昨晚怎麽換頭像了。
男生把自己手機扔到她麵前:“我還沒有你微信,加我。”
她認認真真在掃碼的時候,他問:“磚你怎麽處理了?”
抬起頭愣了愣:“磚?”
提示道:“昨天沒收那塊磚。”
“哦,還給他。”
中文不像英文,將來時一聽就分明。
於是譚皓心算了算,24小時內他們又見過一次,戰戎可是個住校生,還真如膠似漆。
崔璨風風火火衝進教室,整個空間氣氛瞬間被點燃了,四處問人:“吃嗎吃嗎?我搶到了魔芋爽。”每個人都積極捧場,像換了個班級,雀躍活潑。
黎靜穎不懂魔芋爽有什麽好搶的,接了崔璨扔過來的小包裝撕開吃掉,感覺有點辣,她吃不了辣,胃裏火燒火燎半節課。
崔璨就在前一排落座,身邊沒有人。
她死盯著那個空位糾結半晌,忐忑地問譚皓:“那個……我想和崔璨坐,可以嗎?”
男生已經單手支臉在做題,連眼皮也沒抬:“去坐。”
一如既往,祁寒又翹課了。
黎靜穎聽天書似的聽了第一節課,後一節課對著崔璨試卷抄了每個解題步驟。
譚皓一個人坐了整整兩節課。
放學回教室取書包時,黎靜穎藏了點小心思。
明明事先已經收拾好東西,卻按崔璨的節奏在佯裝動作拖延時間,等崔璨一背起書包就跟上,方便同行攀談。
如果能問到崔璨家住在哪兒又正好順路,離成為閨蜜就隻剩半步之遙了。
可就在走廊裏她喊著“璨璨”的同時,身後有人喊了“黎靜穎”。
她回頭看見是陳嘉驁,回過頭再看崔璨,女生對她揮揮手道別,重新回過頭時已經不笑了:“什麽事?”
陳嘉驁做了個奇怪的動作,拿著張名片在她麵前晃了一圈,好像要寄信找不到郵筒的口。
她的視線跟著他手的位置亂動,沒來得及看清他這一刻的神色。
最後他找到個離奇的位置,把她肩部的書包肩帶拽起來壓住這張名片,真像酒店裏塞小廣告一樣刁鑽。
“讓你爸電話預約,打過招呼了。”他邊說邊退著走,在女生迷霧般的目光中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黎靜穎疑惑地從書包肩帶下抽出那張名片垂眼看,全英文的,眼科。
明白之後再抬頭,對方連腳步聲都已經消失了。
右眼看不清東西這件事因為不那麽表象,她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除了父母和從前的幾個同學,其他人不知道。
她稍稍想象程司一邊被揍一邊招供“黎靜穎眼睛瞎了”的畫麵。
感覺不太可能。
走廊裏隻剩斜切進來的暮色,光的通路中細小的塵埃在安靜遷徙。
意識清醒過一瞬又落空,一個為什麽疊著另一個為什麽。
知覺緩慢地亮起來,暗下去。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