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是一起奮鬥的重要目標

小靜思索著娓娓道來:“他很堅定。不僅知道自己能做什麽該做什麽,還能告訴我。我是個從小就毫無安全感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分離,如果身邊出現願意為我付出的人,我會選擇蜷縮在依賴共生關係裏,而不去做一些我自己本來能夠完成的事。但同時我也清醒地知道,沒有什麽依賴關係能夠永恒,喜歡的男生可能變心,親密的朋友也可能疏遠,這些暫時給我支撐的安全感都是搖搖欲墜的。如果我打算健康活下去,就得學著獨立。皓哥在教我自己走路,並且不會在我摔第一跤的時候就放棄。”

崔璨笑起來:“我想起我三歲的時候去遊泳隊報名,我媽媽在岸邊和教練溝通,泳池裏有大孩子們在訓練,我一個人拿著小浮板興奮地跳,泳池不深,但相對我身高來說不淺。跳著跳著浮板不小心脫手飛了,我就喝著水沉了下去。12月,我媽媽穿著羊毛褲牛皮靴,聽見聲音想都沒想就直接踩進泳池去把我撈起來。然後教練就說什麽也不肯收我了,她對我媽媽說‘你這個女兒太寶貝,我教不了’。”

“就這樣放棄了?”

“怎麽可能?換了個遊泳隊。我媽也不是一般媽媽。”

崔璨明白了,皓哥是給人一種教練的感覺,好像泛泛的冷血,但唯獨對你又特別關注,不是沒原則的寵溺,反而摻了些嚴厲。被愛很平常,誰不想被偏愛?原來他吸引自己的地方也同樣會吸引其他女生。

本來還抱著一線希望,以為小靜也許不怎麽喜歡皓哥。

因為小靜的堅持,星期天戰戎回了趟家。進門沒聽見她媽媽罵人的聲音,躺在房裏休息,看來這次有些元氣大傷。

不過他剛在門口探出腦袋,中年婦女就秒速恢複活力:“回來幹什麽?等著給我送終?還早著呢。”

“是是是,我們全死光了你也死不了。”男生找地方坐下,“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活過你爹沒問題。”

醫生還能說這種話,不信。

“我爸最近又幹什麽了?”

“你不是他的好兒子嗎?怎麽不去問他。”

“那你最近又是怎麽回事?哪兒不痛快?接不到活?掉代言了?”

“你少咒我!我除了看見你不痛快哪兒都痛快!”

這天根本沒法聊,戰戎起身出了臥室,在家裏家外轉了一圈,沒看見眼熟的人,隨便找了個人問:“那個高阿姨呢?”

“不在這裏做了。”

“什麽原因?”

“家裏狀況好一些了吧。”

這才意識到,這周也有好幾天沒接到那位阿姨保平安的電話了。估計他媽心情不好和這有點關係。

家裏做事的人裏,本地人很少,大多數就是單純地做事,和他媽話也說不到一起,再加上他媽不好惹,能遠離就遠離。

一個圈子裏的貴婦們,像是陳嘉驁媽媽,除了罵兒子之外很多話也不能聊,她總還是希望在人前保持成功瀟灑女明星的人設。

隻有那位阿姨原本不算出身底層,和他媽年紀相仿,好像還能時常聽她抱怨些名利場上的勾心鬥角。

戰戎他媽雖然脾氣爆,但其實蠻單純的,沒想明白人家和自己隻是純粹的雇傭關係,聽她說話是看在錢的份上,不是什麽好姐妹。錢不是問題時,人家拔腿就走,她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有那麽幾秒,他腦子裏閃了閃念,是不是去找找那位阿姨加點錢把人能勸回來。可又覺得不合適,說不定對人家而言在這工作是活受罪,早受夠了。

用手機搜了搜他媽的名字,看到點新消息,又回了主臥:“聽說你接新戲了,四月開機,真的假的?”

他媽飛來一個白眼:“關你什麽事?你爸不給你錢了?指望我養你?”

男生嘖一聲:“就問你真的假的,問你要錢了嗎?”

“當然真的。”

“哦,那我先走了。”

“你回來!你什麽意思?”

戰戎沒回去並且溜得飛快,等進了劇組就能好一點,閑在家她才沒事找事。消息說她是女主角,家庭教育生活劇。

夠諷刺的,生活中媽當成這樣,熒幕裏演好媽媽,真希望她能入戲。

從家裏回來,戰戎約了崔璨在她家樓下吃碗拉麵。

“你來找我幫忙,譚皓知道嗎?他什麽打算?”

“他知道,不像你那麽小心眼,是他覺得小靜的生活避不開你。昨天怎麽樣?試驗算成功了嗎?”

“就跟我想的一樣,你告訴她在這裏看過電影,坐在哪一排,看了什麽情節,她會接受這件事,甚至還有點印象,但當時她坐在那裏的心情感覺都不會再有,和你討論起來就像聊別人的事。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心理治療上的設計,你說她現在這樣算醫學上的治愈嗎?也許算。可能這種波瀾不驚對有自殺傾向的抑鬱症患者是好事,但不清楚會不會是長期穩定的狀態。”

這些情況崔璨早就了解,把過去的事告訴小靜無非兩個結果。要麽幫助她適應,維持波瀾不驚的現狀,相當於戰戎要一路陪伴再還譚皓一個正常女友,她無論性格和情緒都和過去根本不同;要麽進展到某個關鍵事件,她的世界又崩塌一遍。前者被稱為好結果,唯獨對戰戎不好。

“那你現在什麽打算?要入夥嗎?”

戰戎說:“我先聲明,不是因為你說得多有道理才同意,是因為小靜她自己說‘一個人生病很難’。”

她聽他話裏帶刺:“你是個男生,不用老是把矛頭指向我吧。”

“你不是說你是半個硬漢嗎?”

“我知道以前對你不公平,但現在是我們和解的機會,關鍵看你。”

他搖搖頭:“關鍵在你,隻要你以後別老是一邊當裁判一邊下場打球。”

“我盡量。”

“那現在就沒有問題了。”

崔璨想了想:“還有一個,我們都要參加競賽集訓,到時候小靜身邊就一個人不剩了,哦,剩了祁寒,但我覺得以他的情商幫不上什麽忙。”

“競賽集訓我不參加。”戰戎平淡道。

“……為什麽?因為小靜嗎?”

男生從麵碗上抬起眼瞼:“你這麽激動幹嘛?”

“戰戎你不是這麽戀愛腦的人吧。”

“什麽叫戀愛腦?競賽對你來說是人生第一要務,對我來說沒那麽重要。”

可你知道小靜如今的天平可能已經傾向譚皓了嗎?

崔璨抓耳撓腮:“……真是瘋了。小靜知道這事嗎?”

“沒說過。你想告訴她就告訴她好了,她會理解我的。”

完全不能理解。

崔璨一連好幾天心裏不是滋味,實在忍不住在某個課間把這事告訴譚皓,男生竟毫無共鳴地回她一句“正常”。

崔璨以為是因為譚皓對戰戎的動向漠不關心,也說得過去。誰知周三下午競賽班老師收報名費時她又遭到雙重打擊,譚皓也沒有報名參加集訓!

女生從數學組出來直奔圖書館將自修區翻了個底朝天,把一臉茫然的譚皓從裏麵拖到走廊:“為什麽不參加競賽集訓?不會也是為了小靜吧?”

“……為什麽非要參加?”男生淡定的態度反讓她懷疑自己哪裏錯亂。

“你去年都參加了。”

“也沒入選啊。”

“未必今年不能入選啊。”

男生略作停頓,神色有些費解:“去年是沒有辦法,我得照顧我爸爸的想法。可是今年我解脫了,有什麽問題嗎?”

崔璨急得噙著眼淚大聲喊:“難道競賽對你來說隻是個任務嗎?”

譚皓蹙著眉:“不然呢?你覺得是什麽?”

“是和夥伴們一起奮鬥的重要目標啊!”

“不是對每個人都是這個意義的。”譚皓心平氣和地安撫她,“對我來說,除了被家長逼著這層意義之外,可能上學期的國內競賽還有點額外意義,就是保送考試的入門券。下學期的國內競賽我可能還是會參加,和奮鬥沒什麽關係。”

“競賽是以優勝為目的的角逐啊,你們男生一個二個為什麽沒有點勝負欲?更不要說團隊意識。你們都不參加,剩我一個人怎麽辦?”

“你參加。遇到什麽阻力了嗎?”

崔璨無言以對。

直到放學後也沒急著回家,六神無主地晃去陽明中學,又打電話把還在打球的戰戎從學校裏叫出來。

“你不用留下來陪小靜了,趕緊報名參加集訓吧。皓哥不參加,有他在,小靜不會出什麽問題。”

戰戎像是沒聽懂,盯著她好幾秒:“我參不參加跟譚皓有什麽關係?我隻是不想浪費時間。”

“怎麽能說是浪費時間?以你的水平完全可能進國家隊。”

“可能進,沒進不就是浪費時間?”

崔璨隻感覺眼前發黑,扶額說不出話。

戰戎笑起來:“就算進了,拿了獎,對我的人生有什麽意義嗎?”

“當然有。作為競技選手拿到高中生在這個領域的最高優勝,怎麽會沒有意義?比天天盯著一個女孩談戀愛有意義多了。你覺得小靜會樂意看到你們一個個半途而廢圍著她轉嗎?”

又來了。剛答應不再一邊當裁判一邊下場。

戰戎覺得心有點累:“你不是小靜不要代她答題。小靜不是隨便一個女孩,是我想互相參與人生的女孩。她在去年一年裏自殺過十幾次,在我這兒照顧好她才是最高優勝。競賽與這相比不值一提。這不是學業愛情二選一,我陪著小靜不代表學業方麵就一次歸零了吧?崔璨你非要類比,這相當於在打遊戲和家人的生命之間二選一。”

崔璨找不出論點來反駁,惆悵又失望地捋著頭發,一開口就帶出哭腔:“我以為你們是男生……在這方麵會很理智……”

“是很理智。幾乎每年入選國家隊的名額都被東海附中人包攬,的確有過其他學校的學生,那是奇跡。而奇跡是屬於天才的,你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