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跟你現在一樣
午休時教室裏不強求靜音，有人說笑打鬧，塞上耳機也能做作業，定力強的還能睡午覺。但譚皓不喜歡將就，他這時候一般都待在圖書館自修區，周圍也有人竊竊私語，至少整體氛圍不允許喧嘩，相比教室裏好多了。
他注意到，黎靜穎在對麵對著一道題有十分鍾沒動筆，要不是她時不時翻翻筆記又撓撓腦門，還以為她睜眼睡著了。
從反方向看不清題。
他起身換到和她同側去，拽過教輔掃了一眼，在她耳邊低語：“根據維度判斷是副熱帶海區還是副極地海區？”
“副熱帶。”她用氣聲說。
“哪個半球？”
“北半球。”
“……再看看。”
“南半球。”
他笑起來，下意識舔舔嘴唇：“別猜。告訴我為什麽。”
真嚴格，她鼓著臉又找了找圖：“這是南回歸線。”
他垂了一下眼瞼，把手肘搭在她椅背上，繼續在耳畔說：“根據題幹裏的地點提示判斷是暖流寒流？”女生保持一臉呆滯，他提示道，“印度洋？”
“暖流。”
“那麽……‘暖高寒低’，該是哪個圖？”
“……第二個。”
他還是笑：“別這麽猶豫，自信點。接下去第二題，洋流對海輪加速減速？”
“順流加速，逆流減速。”
“形成著名漁場對麽？”
她搖搖頭：“需要寒暖流交匯或上升流。”
女生說話間氣息落在他傾過去的耳根邊，細微的癢。
他抬起眼，露出痞痞的壞笑：“唔……漁場管理果然比其他知識點熟。”
女生愣一下，拳頭飛快地往他胳膊上砸過來，對譚皓來說構不成任何威脅。
但就在這時，後麵那桌響起了以“譚皓”、“黎靜穎”為關鍵詞的小聲議論。眼角餘光捕捉到是四個女生。
小靜臉上剛綻開的笑瞬間就隱去了，低頭繼續做題。
男生停頓片刻，伸手掰過她的臉：“你覺得她們在說什麽？”
她歎了口氣：“從來不會說你的壞話，都是我的壞話。”
他慢條斯理地說：“雖然我也可以替你懟回去，但還是你自己來比較爽。”
她仰臉看著他眨眨眼。
男生往身後使了個眼色。
小靜回過身，看向那幾個女生，一一對視，直到她們停止議論，連背對小靜那兩個也詫異地回過頭來。
小靜衝她們莞爾一笑，比了個中指。
男生也沒料到她會來這麽簡單粗暴的一下，被逗樂了，大概是出於圖書館靜音的考慮，他還配合著追加了一個拇指向下的手勢。
轉回去時他笑著說：“注意文明。”
地理課前，麥芒突然轉過身問：“小靜你最近吃什麽了？為什麽這麽好看？”
當事人還在發愣，衛葳先在一旁笑出聲：“吃什麽都不能變好看的，小朋友不懂別問。”
麥芒撇撇嘴，掃興地轉回去。
衛葳別有深意地和小靜對視一眼，露出八卦的笑。
“怎麽了？”還是沒反應過來。
“譚皓？”衛葳擠眉弄眼。
風聲傳得特別快。
當然，崔璨不需要等聽了風聲才能覺察。譚皓和小靜先是一起翹了競賽課，後又在早晨出操時同行，雖然保持著距離，但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男生的視線沒離開過小靜。
元旦至今，她覺得自己對譚皓的那麽點喜歡已經快消磨光了，剩下的隻能勉強算友情，最後再一起參加兩次競賽，就能給友情畫個圓滿的句號，不算遺憾。
至於他喜歡誰，和誰戀愛……崔璨有些傲氣，跨年夜被他那麽一壓製，事後回想，有種說不出的氣憤，隻想找他吵架。
崔璨袖手旁觀，可有人意見大了。
崔璨在下樓去生科教室的路上被陳嘉驁堵住：“黎靜穎在和譚皓交往？怎麽能這樣？”
女生像上了小馬達一樣三步並作兩步跳下樓：“這種事你找我什麽用？”
“你快把他們拆了，不覺得很可疑嗎？她還是個病人，到現在也不算痊愈吧，還失憶，就突然有了新男友，這個譚皓一看就居心叵測，這和把腦癱兒童拐回家有什麽區別？”
崔璨停下來想了想：“呃……和腦癱兒童差別還是挺大的。再說，他們從上學期，小靜還沒有自殺的時候就已經交往了，我覺得沒什麽問題啊，客觀來說，譚皓比甜甜成熟，對她心態更有利吧。”
“不利，我整個人心態都要崩了，上學期就交往了？祁寒這烏鴉嘴，她真的專找我仇家談戀愛。”
崔璨嘖了一聲：“你是哪個宇宙的男主角啊，人家談戀愛還得考慮你的感受。”
陳嘉驁孜孜不倦地追在後麵：“甜甜和黎靜穎怎麽了？為什麽分得這麽徹底？”
說起來崔璨也挺鬱悶。
“可能還有更深層的原因我不知道。憑現在的線索來看，小靜把更衣室事件忘了，所以把對甜甜的感情忘了，不是忘了人，是忘了感覺，懂嗎？”
“……更衣室之後我還幫她出氣呢，那同樣道理，她不是連對我的感覺也忘了嗎？”
崔璨笑了笑：“我覺得她對你本來也沒什麽感覺。”
“沒感覺會把我寫上氣球嗎？”陳嘉驁充滿自信，“去他媽的譚皓，連氣球都上不了的人，憑什麽！”
崔璨笑著笑著停下了：“你能別叫喚了麽，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你想去幹預就去幹預，我反正管不了也沒立場管。”
陳嘉驁聽話隻聽自己愛聽那半句，崔璨發話了，讓他去幹預。於是整個下午都在謀劃是不是終於能揍譚皓一頓了。
樸鉉進和周遇卻不怎麽積極。
“為什麽要揍譚皓啊？以什麽身份揍啊？”周遇循循善誘，“你要是小靜男朋友還說得過去，前男友都還情有可原。”
“揍程司的時候不照樣揍了嗎？”
“不一樣誒，程司是欺負小靜，那名正言順。你總不能因為譚皓善待小靜去揍人家，說出去邏輯都理不順。”
“他哪兒善待小靜了？看眼睛就知道算計著什麽。”
“你就是看人不順眼，看什麽眼睛，看指甲都能看出陰謀。”周遇笑。
“要揍也可以。感情糾紛，自己單挑。”樸鉉進笑嘻嘻，“不過你單挑打不過他，輸了影響江湖地位，你掂量掂量。”
“放屁！我打不過他？”
“打不過。”
周遇誠實地追加斷言：“我也覺得打不過。譚皓打架路子很野，籃球隊還一天不落地跑步，人家鍛煉著呢。”
樸鉉進補刀：“你看你，天天連太陽都不曬，快變小白臉了。”
“你們倆是誰兄弟啊？”
“是你兄弟也不能吹你皇帝新裝。你這種無理取鬧法，和裸奔沒什麽兩樣，”樸鉉進笑，“人家戰甜甜還沒怎麽樣呢。”
陳嘉驁內心極度不爽：“戰甜甜在幹嘛？這麽慫。”
周遇翻了翻微信：“在曬狗。”
“……有病。”
“這真的有病。”
“女朋友被人搶了移情一隻狗……”
這種行為，母胎單身的直男們自然是無法理解的。
不用看朋友圈，崔璨也完全能體會到戰戎現在的混亂，昨天早上接過他的電話，問：“突然想起來，你元旦來找我本來是打算聊什麽事？”
從元旦至今，一樁事接著一樁，確實沒有再討論那個話題的時機，就連她自己的感受也沒有當天那麽強烈，不知該從何說起。
話說回來，眼下也並不算好時機吧。
崔璨看了眼床頭鬧鍾：“甜甜，現在才五點。”
“……哦，我一晚上沒睡，小靜的狗總想往**爬。”
“……你們又睡一起了？？？”
“誰們？……沒有，她在她家，我在我家，她的狗在我家，她送給我了。”
崔璨從被子裏鑽出來，靠在床頭平複了一下狂跳的小心髒，想起在小靜家好像見過那隻狗，挺可愛的：“你讓它爬個床怎麽了？”
“我潔癖。”
“那你把它關在其他房間不就行了？”
“會叫。”
“她為什麽要把狗狗送給你？”
“因為她要自殺。”
“……那你現在能不能送還給她？”
“不行，”男生斬釘截鐵，“送我了就是我的狗。”
崔璨心裏有點難受，知道他非要霸占這隻狗相愛相殺的用意，總還是留了點念想，當小靜想念狗狗的時候能和她再有些交集。
她不忍心告訴戰戎，小靜和譚皓在交往的消息。
也不知為什麽，自己的生活又開始不由自主地圍著小靜轉，她的戀情，她的前任，她的朋友，大家的感受……做不到置之不理。
真是世界上最奇怪的魔法。
她問戰戎：“你今天正常上學嗎？”
“請一天假，我感冒了。”
“戰戎，你不能再翹課了。”崔璨嚴肅道，“整天沉溺在裏麵不會有什麽出路，小靜已經繼續好好生活，你不要也得個抑鬱症。別忘了下個月競賽集訓才是重點，小靜才不會喜歡一個隻知道情情愛愛一事無成的人。分開一陣子算什麽，人生還長呢，過了競賽，過了大考，等大家都心智成熟了，你想怎麽追她就可以怎麽追她。”
戰戎在電話那頭沉默許久，突兀地找回最初的話題，悶悶地問：“元旦那時候你怎麽了？”
“失戀，跟你現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