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沒有你的聯係方式

叫她別撩本來是開玩笑的,沒想到黎靜穎同學打開新世界大門外加被警告之後突然逆反心乍起,一個勁往他懷裏鑽,片前廣告時間又缺乏能夠轉移注意的重點,除了把牙咬得咯吱咯吱響沒別的可做。

戰戎用最小的音量最嚴肅的語氣說:“最後一遍警告,再撩紅外線監控也保護不了你。”

女生不僅置若罔聞,還得寸進尺地在他胸口蹭了蹭臉:“叫你平時總一副老司機的調調,有膽你現在來呀。”

戰戎此刻非常後悔,為了觀影體驗選了最後一排正中間的座位。

太失策了,任何一個正常男人都應該事先想到和女朋友看電影不需要考慮觀影體驗。

小靜這種連扶手能上推都不知道的傻子肯定不知道最後一排最外側是監控死角。

翻出電影票再看一眼片名,人生遺憾排行榜第二,銘記了。

真沒想到,自己能有一天被小靜撩到往遠處躲。

好在女生玩了一會兒消停了。

鬆一口氣。

不……不,她又想幹嘛?

女生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往下拽一拽,他條件反射地側過頭看向她,臉卻被無情地推開:“你老實說——”

原來是想咬耳朵夠不著,他配合地把腦袋側一側。

她繼續用氣聲說話,氣息輕輕吹在他耳朵裏,癢癢的:“我身材好不好?”

……!

頭皮都麻了。

出於求生欲他隨便抓了根救命稻草,胡亂指著熒幕嚷道:“快看快看!龍標!”

前一排沒坐人,再前一排坐了兩個姑娘。

在一段偉光正的樂曲聲中,這倆姑娘詫異地回頭看了看他,又默默把頭轉了回去,多麽好的涵養。

這次是真消停了,小靜端端正正坐直,拚命憋笑。

戰戎心有餘悸地往遠離她的那邊扶手靠,支著頭,默背《夢遊天姥吟留別》以恢複內心的平靜。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老實說她身材非常好,不能想……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

背完《夢遊天姥吟留別》又背了《勸學》和《師說》,回過神發現這個電影他徹底看不懂了。

小靜卻看得很投入,在電影生離死別處很配合地抽起了鼻子。

動作片裏的感情添加劑都能哭,真單純。

戰戎無情地劇透:“沒死,後麵又活了。”

“……”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瞪過來。

觀影結束,他還沒找她算賬,她先發製人,忿忿地控訴:“好過分,你居然提前看過劇透。”

“沒有啊,看什麽是你臨時決定的,進場後你看我開過手機麽。”

“那你怎麽知道?”她皺著眉頭。

“爆米花片悲劇收場觀眾會罵街,看看時間進度就知道死不掉。”

“……你這個人一點都不浪漫。”

“???”戰戎沉吟一下,悶著聲音問,“你真這麽覺得?”

小靜回頭朝他笑一下:“逗你玩。”

戰戎走上前對她攤開手,她就放慢腳步,把手從毛衣袖子裏鑽出來,掌心疊著掌心,十指交纏。

交往75天,他數著了。發生過好些不愉快的事,可隻要在她身邊心裏就無限輕鬆。她也越來越隨意,會無所顧忌地親昵和說笑,興奮的時候也會毫無自覺地話多,有一點小時候活潑的影子,小時候她也隻在最熟悉的幾個人麵前這麽放肆。

從寄存櫃裏取回東西,他突然提議:“挑一個娃娃送給我。”

“什麽?”小靜吃驚地瞪大眼睛。

“就一個,別小氣。”

就一個才為難,是因為每個都喜歡才買的,剛買的,怎麽挑一個出去。

她咬著嘴唇,低頭在袋子裏翻來翻去,拿起一個又扔下,拿起一個又扔下。

戰戎倚著櫃子,一直盯著她臉上的表情,視網膜裏灑滿了溫柔,最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靜抬起頭,才發現他隻是單純地使壞,追著打了幾下,被他輕易扣住手腕。

“扯平了。誰讓你剛才捉弄我。”

牽回她的手,他接著說:“晚上和崔璨約了吃宵夜,但你又不能吃辣,我們得先找地方把你喂飽。”

沒想到晚上宵夜的主人公成了祁寒,這家夥失戀了。

周五的事,過了一天他還沒緩過來。

自從他主動親過韓一一之後,韓一一就幾乎沒回過他發去的任何消息,一個多月來接觸隻剩競賽期間他去照顧生病的女生那一天,但由於生病的緣故,也沒正經說什麽話。懸而未決的關係擱到現在,他實在忍不住,讓朋友幫忙把韓一一從學校騙出來,告白,可韓一一卻拒絕了。

“她說一向隻把我當朋友。璨璨我和你也是朋友,整天泡在一起,相處這麽友好,我也從來不會誤會你喜歡我。這個雷達我一直準的呀,不可能出錯。”

“很正常哦,”崔璨吃著串串淡定地說,“其實我嫌棄你,你卻覺得很友好,那人家本來對你友好的被你誤解成愛慕不是順理成章嗎?你就是……心態太好了。”

“為什麽嫌棄我?”

“我說過很多遍了,討厭花蝴蝶一樣的男生。你看你都沒有聽進去,你對負麵評價都直接屏蔽。”

“那從她的角度來說也不合理啊,為什麽要關心不喜歡的人?為什麽要為不喜歡的人打抱不平?時間那麽空閑嗎?可以隨便浪費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而且是她那種性格,學霸。”

崔璨手機震動一下,她放下竹簽擦擦手劃開屏幕,是譚皓發來的微信:[你們已經吃上夜宵了?]

有點意外,怎麽他聲稱忙著還關心活動進展。

回了他“是呀”放下手機,抬起頭,問戰戎:“韓一一是你們陽明全科年級第一嗎?”

“是。”男生把剛在白開水裏涮好的一小根筍從竹簽上剝到小靜碟裏。

“璨璨是我們學校全科第一。”小靜用筷子夾起來吃。

崔璨看向祁寒:“我就是這個意思,韓一一在你身上花的時間有我在小靜身上花的時間多嗎?難道我是為了跟小靜談戀愛才對她好?友情也是情誼,什麽叫浪費時間?”

祁寒不服氣:“我長得不像女孩兒吧?為什麽會被當成姐妹?”

小靜和崔璨交換了一下眼神,轉向祁寒:“……唔,其實你像。”

崔璨點頭:“你試過穿女裝嗎?”

“他穿過,他們班童話劇他演公主。”戰戎說。

崔璨偏題好奇:“那小靜演什麽?

“壞皇後。”

“什麽?”

祁寒歎著氣猛灌兩口啤酒:“你們有沒有人性?我可是失戀了啊,還揭我黑曆史。甜甜你是不是從小暗戀我,為什麽記這麽清楚?”

戰戎笑起來,轉臉對崔璨說:“你看,他甚至認為我都暗戀他。”

“那你們來分享一下經驗,你們是怎麽判斷對方喜不喜歡你的?”

“喜歡你就會為你做一些平時不願意做的事,為除你以外的人都不願做。”小靜認真說。

祁寒問戰戎:“你做什麽了?”

他秒猜是指情書,立刻拉住小靜:“不許說。”

“嗯,不說。”

祁寒追問小靜:“那你自己的能說嗎?”

小靜猶豫了一下,說:“我去夜店找過他回家。”

崔璨補充:“還化了人妖妝。”

祁寒擰著眉狐疑地看向戰戎:“你幹嘛去gay bar?”

“我沒去gay bar。”

崔璨手機又震一下,再次停下來看消息,還是譚皓:[在哪兒,發個定位給我,我去找你。]

就這樣精準無誤地在別處切中了眼下的話題。

喜歡你就會為你做一些平時不願意做的事。

一起吃夜宵他先前明確地拒絕過,好像又排除萬難決定參與。對話裏隻有“我”和“你”,跟其餘人大概沒什麽關係。

仔細回想起來,平時隻為她一個人做的事不少,比如幫忙拿外賣。能體會到的,譚皓雖然對大家都禮貌,但是個很傲的人,很少見他屈一屈頸,更不用說做誰的跑腿小弟。和周圍人一對比,崔璨才意識到原來他待自己那麽特別。她不是在裝糊塗,是確實沒發現。

真的喜歡嗎?

雀躍中夾雜緊張。

那些微的懷疑來自於,譚皓壓根就不像會談情說愛的人,喜歡也許有那麽一點,可就像微信裏關注的公眾號,實在無聊時才看兩眼消遣,一般情況下很少打開。他總給人一種感覺,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忙,至於那是什麽事,沒人知道。

沒關係,崔璨想,反正自己也不是非要談戀愛,要把學業放在第一。這樣也好,他不會向自己告白,也不會向別人。

給譚皓發過了定位。

他又回了條:[很近。]

果然不到十分鍾,譚皓就找過來了。崔璨喊服務員加一套碗筷的同時,祁寒不動聲色地把椅子往遠離桌麵的方向拉了拉,怕待會兒動手時掀桌,油鍋不是鬧著玩的。

好在後續沒時間生變,因為小靜連續揉了兩次眼睛,坐她對麵的祁寒問:“你不會就困了吧?”

“早上起太早了。”她看看手機時間:“車還有五分鍾到,我叫了司機十點半來接我和璨璨。要拎的東西太多了。”

譚皓意外地抬頭看崔璨:“不用送?”

“說好今天一起住小靜家。”

戰戎事先知情,連頭也沒抬。

男生無奈地笑著輕聲說:“早說啊,我來送你回家的。”

崔璨愣住,意識花了好幾秒才傳到大腦。

沒想到這個可能,以為他隻是忙完了正好想來解個饞吃兩口,順便應了自己的邀。

其餘幾人沒留意這邊的異常。

小靜忙著把小袋子歸置到大袋子裏,戰戎在幫忙。祁寒關閉腦內警報,一旦散場起身討論誰送誰回家就會曝光的問題迎刃而解。

兩個女生走了之後,剩下三個男生還氣氛愉快地又吃了一個多小時。

祁寒又撿回他的失戀話題。

譚皓平靜地笑笑:“現在你理解衛葳了。”

以為已經沉下去,卻又像魚漂一樣倏然浮上來。

祁寒臉僵了一下。

小靜洗頭發耗費了太長時間,崔璨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睡了一覺,夢很淺,大雨衝刷過無人的街道,停了,煥然一新的樹葉反射著亮光,自己從一條小路趟過去不小心碰到棵樹幹,頭頂瓢潑下密集的蓄水。

驚醒後發現是床頭掉下來兩個娃娃。

小憩過她就精神了,小靜進房間時剛吹幹頭發,又帶進來一陣醒神的洗發水香味。

女生從隨身小包裏翻出一個信封爬上床,喜滋滋的表情。

崔璨問:“這是什麽?”

“情書。”小小聲說,仿佛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崔璨反應了兩秒,笑著伸手去搶:“我也要看。”

“不行不行。他以後見你會不好意思的。”小靜轉身躲了一下。

“我不告訴他。”崔璨嬉鬧著撲到她,飛快地抽走信封,兩人的手有個交錯的刹那,什麽東西從已經剛開口的信封裏掉出來。

硬質卡片。

小靜錯愕地撿起來:“明信片?”

崔璨微怔,再看信封,從裏麵抖出幾頁紙張:“我這裏是情書。”

但眼下更引人注意的是那張明信片,崔璨爬到她身邊湊過頭:“新年快樂?是不是早了點?”

她翻到明信片有字的那一麵,兩個郵戳,一個1月1日,一個1月8日,是今年年初。

崔璨也看明白了:“寄出過,退回了。”

新年第一天,戰戎往學校給她寄過一張明信片,很平常的一句:昨天下雪了,我沒有你的聯係方式,你還記得上次下雪嗎?

崔璨轉過臉,視線在她顫抖的肩線上停留一秒,很快注意到更明顯的線索,從捂住眼睛的指縫裏順下的水滴,猝不及防得像夢裏最後的雨。

神經繃了起來:“你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