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覺得我什麽都好

吃過晚飯,小靜說要去樓下超市買咖啡:“我作業還剩點沒做完,吃飽了犯困。”

戰戎陰陽怪氣的勁兒上來了:“是昨天的作業沒做完吧?不是說作業多又跑出去玩了嗎?”

她本來在認真收拾外賣餐盒,把外包裝袋打個結,聽他的話手滑了一下,沒係上。

“……你怎麽知道?”

“被抓現行了吧,你還吃我的醋。”他走過去把餐盒一個個重新打開,轉進廚房把湯水倒掉,踩開垃圾桶把盒子和塑料袋扔進去。

“你在幹嘛?”

“垃圾分類啊小姐。”

“哦,”她不自在地絞著手指,“可我以前都直接……”

他在水龍頭前衝手,回頭在廚房暖黃的燈光下朝她笑:“所以物業的阿姨上門來警告過一次了。”

她吐了吐舌頭。

戰戎垂眼看著她,接上之前的話題:“我昨天看見照片,心都涼了。”

“昨天是樸鉉進家的party,我隻是被叫去隔壁串個門。”她也洗了個手,一轉身,對方不依不饒貼過來,把她攔在水池邊不讓走。

“可店裏的人後來打電話給你,你還說在寫作業。”

“你傻嗎?我剛因為你被綁架了一次,怎麽可能再接到個陌生人電話說你喝多了就大半夜往外跑?”

不管始作俑者是誰,提到綁架,他還是內疚,鬆了手讓她過去。

回客廳拿了手機,戰戎一邊撥號一邊問:“咖啡你要多少?”

“一聽就可以了。”

“那不夠起送費,我想喝啤酒,再叫箱啤酒。”

“不行。不可以叫一箱。一次隻能喝一瓶。喝酒影響智力。”

“……不讓去夜店,連酒也要控製。你比我媽還管得嚴。”

關於他們母子關係,她原先不太敢問,也怕他不願意說。但這次他自己把媽媽列為“犯罪嫌疑人”了。

拉著他下樓時她含糊其辭的開啟這個話題:“從爸媽離婚開始,你就和她鬧這麽僵了?”

“怎麽說我鬧的?從他們離婚前好多年就沒人敢招她了。”他按了電梯下行按鈕,靠在牆邊等著,“她脾氣不好,這說起來輕飄飄的小缺點,隻有一起生活的人才懂,那種本來好好的日子過成一鍋粥的感覺。飯桌上誰說了一句不合她心意的話,甚至可能是挺正常的一句話引她多心,她都可以暴跳如雷鬧上四五天,動輒離家出走,開車亂竄,過量飲酒,什麽危險幹什麽,逼得全家都扔下事去找她。”

“是不是更年期呢?”

“那她這個期時間也太長了。她性格像我外婆,我外婆生病前也是那種霸道老太太,在家裏說一不二的。可外婆霸道,外婆自己心裏有數。我媽沒有。她一邊霸淩別人,一邊認定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憐的人,為所有人奉獻一切,所有人卻沒有良心。”

電梯到了,小靜先進去按了1層,轉頭對他說:“可是你爸爸婚外情總是不對的。”

“是不對,但我爸在有外遇之前就已經搬出去很久不回家了。姐姐和我還小不懂事,家裏有個人隔三差五揪著一句話上綱上線弄得氣氛壓抑,我們隻會下意識逃走,找借口周末也賴在學校,或者出門找你玩一整天,盡量減少在家的時間,避免跟她說話。但我們沒有討厭她,而且以為我爸也隻是像我們一樣想避開她才經常見不到。”

“姐姐我能理解,我記得你媽媽一直都很寵你,她為什麽對你也會這樣?”

“她受不了連我也想避開她,我甚至不用說話就可以激怒她。有個周五是下雨天,我為了東子的事情在學校跟老師吵了架,回家了心情還正煩著。我媽回到家我照了個麵,她說她專程去準備我喜歡吃的菜,從車上下來還淋了雨,我卻對她甩臉色。這又鬧了整個雙休日。在她的世界她就是女主角,所有人必須繞著她轉。你說,我還敢回家嗎?當她找不到任何一個人願意跟她同處一室的時候,她選擇了去找媒體控訴。後麵的事你也看見了。”

小靜出了電梯,又走了一段,才說:“這隻是脾氣不好嗎?我覺得……是不是應該去醫院檢查檢查?聽起來像是那種……激素失調之類的病狀呀。”

戰戎笑了笑:“她真的一直就這樣,年輕時要拍戲,她會自我控製,畢竟在職場,不能因為導演說了句你不愛聽的話就跳起來吵架吧。和我爸結婚的頭幾年,她不用工作了,但我爸寵她,什麽都讓著,倒也過得去。漸漸的她身邊隻剩下家裏拿錢辦事的工人、場麵上客氣恭維她的姐妹,順慣了。然後我爸累了,沒興致再陪她玩開車滿城尋找離家出走老婆的遊戲,這可能是激怒她的開端。是激素失調嗎?也許吧。可你看現在能有誰敢提一句送她去醫院?”

小靜除了同情戰戎,也想不出什麽解決方案,人家媽媽活了半輩子,性格早定型了,不可能改。

“可我覺得你脾氣挺好的。”她拉著他邊走邊說。

戰戎張口就來:“你覺得我什麽都好。”

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我覺得你喝酒不好。”

“嗯……好吧。”他思考片刻,鄭重地說,“我從今天開始不喝了。”

小靜沒當真,這種話聽聽就好。

在小超市轉了兩圈,她除了咖啡還拿了幾袋零食,從貨架背後繞出來,看見他閑散地晃著手,隻拿了一瓶酸奶往收銀台上一擱。

女生眨眨眼睛:“啤酒呢?”

他倚著收銀台折下腰在她耳邊挑釁:“你不是不讓喝?”

正拿著酸奶掃碼的收銀員小姐姐在口罩後噗嗤笑出聲。

不讓喝酒也沒讓你喝酸奶啊。

讓人看了好戲。

她往旁邊挪了一步,紅著臉極端認真地注視著收銀員一樣一樣掃碼。

戰戎饒有興趣地看她害羞,還伸手把她頭發撩起來往後掛,露出更紅的耳朵,遭了個白眼。

付完款,他順手抄起塑料袋走在前麵。

她跟著後麵嘟嘟囔囔小聲埋怨:“太高調了你。”

故意強調自己懼內也是秀恩愛。

他在三級台階下一轉身,高度正好合適,笑嘻嘻親她一下:“有什麽不好?”

沒什麽,就是讓人以後不好意思再來這家店買東西,他自己倒不在乎,男生臉皮就是厚。

她頓了頓,追過去說:“我覺得你抽煙也不好。不如一起戒了。”

他理直氣壯瞥過來一眼:“我沒在你麵前抽過。”

“你沒在我麵前抽但你偷偷抽了。你不在我麵前抽說明你內心深處明白抽煙是不對的。”認真擺事實講道理。

“我不在你麵前抽是怕你吸二手煙。”他緩聲說。

說完,就保持居高臨下的角度懶洋洋地睨著她,用那種“一片好心喂了狗”的眼神。

“哦。”她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不過你說不抽就不抽吧,反正我也沒癮。”

“沒癮你為什麽抽?”

“為了裝逼。”

“……”

他笑起來:“為了提神,你看你犯困可以喝咖啡,”示意一下她手裏剛打開的聽裝咖啡,“我一個男的走哪隨時掏出罐拿鐵喝不是娘兮兮的嗎?”

“你們男的思維怎麽那麽奇特?這有什麽娘?這不還是為了裝逼?”

他笑著點頭承認:“是。事實證明我裝逼都挺失敗的,那時候為了氣我媽在側腰弄了個紋身,差點沒疼死我自己。”

“紋身嗎?我看看。”她突然好奇。

他把衣服撩起來一點,露出個側著的“V”字。

她歪著頭,接過衣角繼續往上掀,“VIXX……”,原來不是英文字母,是羅馬數字。再往上推,好長一串數字,一時還換算不過來是阿拉伯數字的幾。字體不花哨,很硬朗很簡潔。

他笑著嚷起來:“喂喂,電梯有監控。”

她才回過神,為了看全紋身快把他衣服扒了,慌張鬆了手。

“是什麽數字?”

“銀行卡號。”

“……”

你高興就好。

她接著隨口問:“可這裏不容易發現,你不說我以前沒注意到,你媽怎麽發現的?”

“她至今沒發現。仔細一想,這他媽隻有脫光上半身打球把手舉高了才能看見吧。失敗。”

她隔著衣服摸摸他這部位:“好看的。”

戰戎雖然嘴上一直開著聲東擊西的玩笑,但情緒還是明顯低落,說話音調比平時低兩度,懶懶散散。他開心的時候不會是這樣。她感覺得到,小心地哄他開心。

實際上做完作業也沒急著回房間睡覺,又裹著毛毯坐沙發上陪他說了會兒話,問了很多他和東子之間的事,他和他媽媽之間的事,他乖得很,有問必答。好像缺掉的那三年在一點點補回來。

到了開始犯困的鍾點,她不經意問:“你媽媽有綁架你其他前女友的前科嗎?”

“沒有。”

“那為什麽盯上我?和前女友感情不如和我?”

他靠著沙發笑起來,“你不要瞎打聽了。我還不知道你?一開始要問有沒有幹過這個有沒有幹過那個,老實跟你說了吧,你又要追問更多細節,追問了細節就要吃醋,比個沒完。已經分手的人你就當死了,不要套路我。”

“哼。”旁敲側擊被戳穿了。

“星期六一起出去玩吧。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幹嘛費那份心,按以前的約會經驗去不就行了。”

“嘿,還真沒完了。”他憋不住笑,“這麽小心眼,去幼兒園找男朋友去。”

“幼兒園找的男朋友都這麽複雜。”

“……”無言以對。

最後拌嘴拌迷糊了,一人靠了一頭倒在沙發上,壓根沒回房間,早晨起來深受肩頸酸痛的折磨。

上午第四節英語課,小靜實在熬不住,趴課桌上睡著了。

馬德堡看見了愣是沒敢叫醒,怕又觸發什麽精神障礙。

下課後崔璨把她推醒,周四的體育課在操場,得提前去換運動服:“你都睡一整節課了,困成這樣。”

她坐起來揉揉被壓麻的一邊臉:“我昨晚在甜甜那兒,夜聊到兩三點。”

崔璨說:“喲?和好了?鬧這麽大三天就和好了?你沒有原則。我還以為能看好幾個月的追妻火葬場。”

後座的譚皓往黎靜穎方向掃一眼,不動聲色地推開椅子準備從祁寒身後出去。

小靜沒注意,也起身從書包裏拿衣服:“我們約好星期六出去玩。”

“晚上夜宵有安排嗎?”崔璨說,“我發現個很好吃的串串店。”

“串串啊……好吧。”

璨璨好像還沒發現小靜不會吃辣這件事。

祁寒聽見好吃的猛抬頭:“串串嗎?帶我去。”

崔璨看譚皓早沒了影,問祁寒:“那你問問皓哥要不要一起去。”

“皓、不行,皓哥不能去!”祁寒斬釘截鐵道。

反應太誇張了。

崔璨和小靜同時蹙眉:“為什麽?”

那將是何等可怕的修羅場,祁寒一個無辜群眾靠串串怎麽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