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女朋友說她要寫作業
關於感情問題,戰戎發現自己沒什麽朋友可以傾訴。
身邊大多是情商有限的直男,他們會不等他把話說完就幹脆地打斷“啊女生那麽麻煩,還不如打遊戲,出來打遊戲吧”。也不能怪他們,在黎靜穎出現之前,他自己的心思也幾乎被學業、籃球和遊戲占住。
他倒是夠格做祁寒的情感參謀,但明智的意見祁寒通常不采納,每次的勸告事後總會應驗,祁寒卻依然固執己見。所以他不可能在自己遇到問題時反過來去向祁寒求助,那十有八九會被帶進溝裏,而且自尊心也不允許他這麽做。
戰戎在想,局麵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可能小靜從生活裏撤走後,用來趕走無聊的填充物突然短缺。
他正和譚皓喝酒聊天,兩個人。
起因是他說:“既然作業少,一起打球吧。”
而譚皓回答:“那你得先請我吃頓飯,我餓了。”
戰戎不想和他聊黎靜穎,就總聊崔璨,沒辦法,共同認識的就這麽些人。譚皓支著臉都快聽煩了,搞不懂他一個陽明參賽選手,為什麽總要替友校選手擔憂,按理說以崔璨的水平進了集訓對他來說百分百不是好事,她會成為讓第一梯隊每個人警惕的對手。
譚皓隻好順著話說:“每年都會有一些二等獎的破格進入集訓,看老師到時候為不為爭取吧。”
戰戎好奇:“去年為什麽沒爭取?”
“去年她還沒入門,老師也沒想到她後來追得上集訓進度。”
“那今年……”他還想說什麽,被譚皓打斷了。
“讓你煩成這樣的人不是崔璨吧?”他揭穿道,“那個筷子套已經快被你碎屍萬段了。”
戰戎垂眼看看自己的手,扔下碎紙屑,不自在地承認:“女朋友跟我冷戰。哄不好了。”
“為什麽事情?”
“她……聽信了一些無中生有的謠言。”
“解釋不清嗎?”
“我解釋了,她好像不太相信。”
“關於哪方麵的?”
“……關於我有沒有和某個我素未謀麵的阿姨睡覺。”
譚皓笑起來,扶額:“那沒辦法了,你整個人就散發著一種到處約的氣場。我第一次去你房間借浴室,看見韓一一在窗邊紮頭發,以為你們剛做完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說第一句時,戰戎神色還比較正常,到了後麵涉及場景回放部分,猛抬頭驚訝地挑了挑眉:“三個人嗎?”
“開始沒看見第三個人。”
對方已經一下拉高了話題的尺度閾值,戰戎也就沒什麽不好意思了,開門見山征詢意見:“所以你說,像這種誤會怎麽澄清?”
“跟女生就沒辦法澄清,別說親眼看見親耳聽見,女生連冥冥中接到神的暗示都會逼你低頭認罪,做夢夢見你劈腿你就是劈腿。”
戰戎想起了他媽,無奈地笑起來:“是這樣的。”
“她已經認定了,你就別想澄清了。送禮物,約出門,想方設法製造驚喜賠罪吧。”
問題是小靜現在連電話都不接,送禮物更不可能,想不出她生活中缺點什麽,都是難言之隱。她是個特例,要是普通女生應該算是有效的主意。
戰戎覺得意外,逗著他問:“你對付女生有一套啊。有女朋友?”
“沒有。”
“談過?”
“就是沒談過才旁觀者清,看多了你們癡男怨女,覺得談戀愛浪費時間。”
“那你留著時間幹嘛呢?”
“讀書,工作。”
哦,他還要工作。戰戎想起那晚他說他爸重病,可能得為家裏減輕負擔。
他喝了口酒,換了個關注點,不再總想著小靜了。
“你爸生病,開銷大吧?”平常的寒暄語氣。
“有醫保,但是自費的部分也差不多把家裏掏空了,我媽一邊工作還得一邊照顧他,收入高不到哪兒去。”
“你要上學,怎麽打工?”
“幫人算算怎麽合理避稅。”
“哦……”戰戎從小沒為錢操過心,不太懂這合理避稅怎麽個避法,那應該是他爸才會考慮的事,聽起來蠻枯燥乏味的工作。
對於陳嘉驁晚上十點多來按門鈴的行為,黎靜穎不覺得突然。從八點左右就聽見隔壁樸鉉進家有隱隱約約的音樂聲傳來,知道有聚會。
男生有點醉迷迷的,一手撐著門框問:“你不過來玩會兒嗎?換換心情。反正也沒這麽早睡。”
“你們在慶祝什麽?”
“慶祝他爸媽今天不回家。”
小靜被逗笑了,又問:“有我認識的人嗎?”
“我啊。”
她笑得更深一點:“我跟媽媽打個招呼換身衣服,你進來等。”
“不,你家像精神病院,進去會出現幻覺,我就在門口。”真是喝多了他才敢直言不諱。
女生瞪他一眼:“你家才像精神病院。”
室外溫度很低,他就穿一件襯衫,雖然喝了酒,小靜怕他凍死在自家門口,沒敢太認真梳妝打扮,換了衣服就趕緊下樓。
陳嘉驁不體諒還對她挑剔:“你起碼紮個馬尾精神點啊,幹嘛一副要換個房間睡覺的樣子。”
她一邊紮頭發一邊埋怨:“我還是個傷員,我能精神到哪兒去?”
差點忘了這事,男生語氣忽然溫柔:“哦,你傷還沒好,那你少喝點酒。”
“我沒打算喝酒。”女生跟著進了門,就看見有個女孩在廳裏和男生比賽對瓶吹啤酒,不禁皺了皺眉。
陳嘉驁把她往島台方向拉,想先去拿飲料,音樂聲太吵聽不清她說話,到了廚房門邊才稍靜一點。
“那女孩是誰家的?她還是初中生吧?這個點還不回家?”
三連問,沒有一個能回答。
陳嘉驁往遠處掃一眼:“不認識,不知道誰帶來的。”
“你不能去問問嗎?”
“姐姐,你是居委會潛伏人員嗎?”
“我走了。”她說走就走。
男生笑著拽住她,一邊把兌好的果汁懟到她嘴邊硬讓她喝,一邊狂喊戶主:“樸鉉進!”
喊得半個客廳人都聽見了,口口相傳把樸鉉進叫過來。
“幹嘛?”
“去看看喝酒那個初中生哪來的,該送送走。”
樸鉉進一轉眼,發現了旁邊喝果汁的小靜:“哎喲,你怎麽來了啊?甜甜來了嗎?”
“沒有。”
“你倆分手啦?”樸同學毫不掩飾喜出望外。
“……沒有。”
“分手了知會一下,一定要再辦個party。”他開著玩笑,往初中生那邊去了。
小靜內心無力:“他為什麽嘴永遠這麽損。”
“甜甜也損,他倆沒分出過勝負。”他又兌了一杯其他口味的果汁,“試試這杯……哪個好喝?”
“這杯。”
周遇晃過來取酒,看見小靜左手一杯粉色果汁右手一杯黃色果汁:“怎麽不喝點酒。”
陳嘉驁飛快地接話:“她媽不讓。”
等周遇離開,陳嘉驁轉進廚房去翻冰箱:“你媽發現你受傷了嗎?”
“發現不了,我隻要每天回家了,和她錯開晚飯時間,可以好幾天不見她,她都習以為常。你在找什麽?”
“有點餓,找點吃的。”
小靜靠在備餐台上指著冰箱裏說:“那有個披薩,烤一下就能吃。”
“那上麵有菠蘿。”
“菠蘿怎麽了?”
“我不愛吃甜食。最討厭甜甜的東西了。”
玩什麽雙關……幼稚鬼。
她看見有處理過的整隻雞:“你吃烤雞嗎?”
他驚詫地問:“你會做?”
她把食材從冰箱裏取出來,“我最近發現我有個特長,隻要能找到菜譜,對著菜譜學一遍我就會做了。”說著開始用手機搜菜譜。
“甜甜不會把你拐去就天天讓你給他做飯吧?”由於已經從“下廚房”腦補到他們婚後黎靜穎像戰戎媽媽那樣形容枯槁地忙於撕逼離婚,陳嘉驁語氣相當不悅。
小靜裝作沒聽見,在一邊對照手機認真擺弄,隔了好幾秒,又聽他問了一句:“你到底喜歡戰戎什麽啊?”
祁寒的兩條微信讓戰戎如鯁在喉。
第一條:你們一起玩怎麽不叫我?
戰戎誤以為他指的是自己和譚皓,還困惑他這正宮抓小三的語氣是怎麽回事,回道:隻是吃個飯啊。
第二條:隻是吃個飯?
接下去是四五張party上的照片。關鍵是其中一張有小靜,戰戎愣了愣,難怪祁寒會認為自己肯定在場。
照片上也出現了陳嘉驁。
他第一反應是上Instagram翻陳嘉驁賬號,反常的是他居然沒發一張照片。
樸鉉進發了,周遇也發了,還不止他們在各種各樣共友的賬號下都能找到這場party的線索。翻過無數張照片後,他發現隻要有小靜的地方,就有陳嘉驁。
他打開百度搜烤盤側麵的通常尺寸,是38cm,依此計算他們之間隔了兩個烤盤側麵的實際距離,不能算近。
但有些從其中一人側後方隨手拍的照片中,視覺錯位,近得好像疊在一起。
幾張同框照片裏舉止也不算親密,看樣子隻是小靜仰著頭在聽他說話。
可她每張照片都在笑,甜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那卻不是對自己的笑。
陳嘉驁破天荒一張照片都沒發,不正意味著他心思都在小靜身上嗎?
戰戎把手機握得太緊,回過神才感到虎口有點痛。
有那麽一個瞬間他甚至懷疑什麽綁架根本就不存在,是競賽這陣他們在一起了,為了擺脫自己亂編的。就像崔璨說的,流氓鬧這麽大陣仗也得有動機。但也正因為想起崔璨他才又找回點理智,陳嘉驁可能說謊,可崔璨找小靜求證過,她怎麽可能連崔璨都騙。
可他同樣想不明白,“和流氓的女人上過床”這麽一目了然的扯淡,自己認真澄清過了,小靜為什麽依然那麽冷淡。
她主觀上不想相信?
潛意識傾向於借這樁無頭謎案分手?
心如刀絞,他還是忍不住來回翻那麽幾十張照片,試圖讀出推翻自己猜測的信息,卻越看越鬱悶。
一張照片上陳嘉驁在邊吃邊喝,一張照片上小靜右手戴著耐高溫手套,他們倆還一直站在烤箱附近。
有幾張照片上所有人都在吃烤雞,可他就是唯獨對陳嘉驁耿耿於懷,順不過這口氣。
譚皓見他臉一陣青一陣白死盯著手機十來分鍾了,開口問:“怎麽了?”
他想了半天該怎麽形容這個局麵:“我女朋友跟我說她要做作業,結果她出去玩了。”
譚皓笑嗬嗬:“這麽可愛。”
戰戎愣了兩秒,無言以對,可能在不相幹的人眼裏是很可愛吧。這麽想想,心裏好像沒那麽翻江倒海了。
譚皓往他杯子裏加了點啤酒:“你是不是太粘人了,讓女孩覺得窒息啊,還得撒謊才能出去玩?”
“滾蛋!”戰戎像受了奇恥大辱,“你才粘人!”
“那你打個電話問問她在幹嘛。說不定隻是先前打算做作業,臨時起意出去玩的。”
戰戎又蔫了,小靜現在根本不會接他電話。
他不能在譚皓麵前暴露,這過於丟臉。
好不容易想出妙招,他在餐巾紙上寫下自己名字,抄下小靜的手機號,把店員叫過來:“我叫戰戎,你用店裏電話通知我女朋友,說我一個人喝多了,讓她過來買單送我回家。”
店員去收銀台那邊打電話了。
戰戎一回頭,遇上譚皓一張寫著“一言難盡”的笑臉,義正辭嚴地強調用意:“我比較慘的時候容易喚醒她的同情心。”
譚皓用筷子掂著菜,垂眼笑:“你就是粘人。”
戰戎歎了口氣。
店員很快回來:“你女朋友說她要寫作業就把電話掛了。”
“……”
譚皓雖然擋了擋臉,但沒控製住笑出了聲。
戰戎發現了,聖華中學二年A班全體缺乏同情心,一群反社會分子。
正鬱悶,另一位反社會分子的電話打進來,他沒好氣地接聽。
祁寒也在那邊嘻嘻笑:“你沒跟小靜在一起嗎?她說你喝多了快要曝屍街頭叫我來管管你。”
“行吧,那你就說你管過了。”無奈中竟有一絲感動,她還是很關心自己的,這也太容易滿足了,莫名地感到更加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