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涸轍之鮒
崔璨走之前給戰戎看了陳嘉驁教訓胖子的視頻。他應該也是有些感動,但嘴上不屑:“打個架,戲這麽多。別人女朋友,輪得著他出頭麽。”
崔璨噗嗤笑出來,拍拍他的胳膊:“他可能替祁寒出頭呢。”
戰戎叼著煙,訕訕地給她開了門。
崔璨囑咐:“那你負責把自己女朋友照顧好。”
小靜這晚沒燒多久,剛過12點體溫就降下去,但出了身汗,像從水裏撈出來,她非要爬起來洗澡。洗澡前要把紗布拆掉,洗完澡又重新包紮,戰戎耐心地陪她折騰,等她躺回**時快兩點了。
他像昨天一樣看著她睡覺。
她退到床另一邊,半邊臉埋在被子裏說:“你也睡覺吧。”
“我不睡,我看著你。”
“然後你累病了,我再照顧你?”
他想了想,開始脫衣服。
她趕緊轉過去背對他。
他在背後不緊不慢地說:“你這樣睡,不會壓到‘肋骨裏的軟骨’嗎?”
她執拗地一動不動,恨恨地說:“你討厭。”
他上了床輕輕把她的肩膀扳過來,擺成平躺:“不笑你了。”
按上次經驗睡覺喜歡滿床亂滾的是小靜,但現在她稍微動一動就會壓到痛處又縮回去,也隻能老實了,一夜到天亮,還平躺在原位。戰戎躺在床的另一邊,相安無事,沒鬼壓床。
早晨還是男生先醒,一整天沒出門他覺得有點悶,想下樓去超市逛一圈,買點吃的,又怕小靜醒來看不見他心慌,特地給她留了張便條,說自己就在樓下買完東西就回。
等他回來時進門先下意識往臥室瞥一眼,**沒人。
**沒人???
他隱隱驚慌起來,扔下塑料袋進房間轉了一圈,她不在。
一根神經跳斷在腦子裏。
他慌張地衝向另一個臥室推開門,空的。
在整個公寓轉了兩圈,連陽台都找過,沒有人。順著這種恐怖思路,檢查了陽台的窗有沒有開過的痕跡,又屏著呼吸探出頭往下望一眼,鬆了口氣。
但她確實是走了。
她去了哪?
為什麽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
他哆嗦著從褲子口袋裏找出手機撥她的號碼。
等待音沒響兩聲,他聽見手機鈴聲在臥室裏響,循著聲音走過去,她手機就在枕邊。
他愣了愣,回客廳掃視一遍,書包、衣服都還在,她什麽都沒帶。
不對,不是沒帶的問題。
她不換外衣怎麽出門?
雖然冷靜了一點,他思維還是混亂,先找了兩個衣櫃,最後才猛地推開衛生間的門,推門前都沒考慮一下她是不是在裏麵洗澡。
小靜猝然回頭,看見他一張慘白沒有血色的臉:“怎、怎麽了?”
他喘出一口氣,有點虛脫:“你在幹什麽?”
“洗衣服。”
“放那兒我來洗。”
女生紅著臉小聲說:“內衣。”
這他媽就很尷尬了。
他低下頭什麽也沒說,幫她把門關起來。
帶著一身冷汗,他麵對這扇門,退到床邊坐下。等小靜洗完衣服出來又曬完衣服回來,他還坐在那兒。
她注意到反常,擦幹手走過來:“出什麽事了?”
他把她攔腰抱住,有氣無力地說:“我以為你走了。”
“我走哪去?”她一頭霧水。
他使勁把臉往她身上埋:“不要離開我。”
小靜沒明白他怎麽突然一副生離死別的架勢,笑起來:“怎麽了?不就分開買東西這一會兒嗎?我明天要去上學了你怎麽過?”
他詫異地抬起臉:“明天就去上學?”
“嗯。不上學容易穿幫,萬一哪個老師關心,打電話去我家問病情呢?”
“可你傷都沒好。”
“就一點劃傷,又不影響上課。”
“……”戰戎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有沒有恢複好關鍵不看外傷,可她心情似乎也沒有很糟,倒是自己有點神經質,剛才差點以為她跳樓了,“下午等崔璨來了跟她商量一下再決定好不好?再觀察半天,看疼的地方有沒有青紫要不要去醫院。”
女生乖乖點頭。
祁寒沒想過自己竟然能因為一個謠言成為台風眼。陳嘉驁打過人澄清了傳聞之後,校內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同學同情黎靜穎,但不知為何,祁寒的名字被從受害人名單上劃掉了。
按正常邏輯,他是個男生,他平時開朗人緣好,調皮愛開玩笑,不擅長處理女生關係,和前女友分手分不掉,最後嚴重地殃及無辜,他怎麽能算個受害者呢。
隻有崔璨注意到,同桌這兩天話少多了。
其實不分男女,他們首先是人。隻要是人,心理大同小異。
選修課崔璨一般不愛和祁寒坐一起,嫌他煩,但這天物理課主動在旁邊坐了:“你沒事吧?”
祁寒從課本上抬起頭看她一眼,轉回去,又轉回來,才說出話:“她沒事吧?”
“她沒事,在甜甜那兒,我每天都去看她。你這幾天不要去聯係甜甜,我怕會鬧不愉快。”
“嗯。”
“你午休的時候去找心理老師聊一下,我覺得你比小靜狀況還差。”
“沒必要。”
崔璨嚴肅道:“一定要,你不去找老師,我就讓老師來找你。”
祁寒隔了兩秒換出笑臉:“你幹嘛?暗戀我哦?”
調侃是他的自衛屏障,她置之不理:“是啊。暗戀。”
“……”祁寒拗不過她,午休時在她的監視下進了躺心理老師辦公室。
快到下午上第一節課的時間他才出來。
崔璨一直等在外麵,跟著他追問:“怎麽樣?”
“本來就沒事,是你大驚小怪脅迫我來的。”他嘴硬道,“不過我覺得學校老師都肯定百分百知道那件事,匿名效果不好,感覺她從我進去就猜到我是哪個角色。”
“很適合你啊。”崔璨邊走邊說,“免得你藏著掖著不好意思說。”
“啊青了青了青了!”小靜高興地跳下床,飛奔到廚房。
中午給她煮了粥,男生剛洗完電飯煲,平靜地回頭:“啥?”
“我腿青了!”
戰戎無奈地歎氣:“所以你是盯著它等試驗數據發論文還是怎麽的?”
“你不是說,青了就不用去醫院了嗎?”
他把手上的水甩幹,看一眼她光著的腳,把她打橫抱起來扔回**去:“你幹嘛這麽怕去醫院?”
“去醫院麻煩。”
他嘖一聲:“我送你去,我幫你掛號,我幫你繳費拿藥,你就往醫生麵前坐一坐,能有什麽麻煩?”
“麻煩你。”
他無言以對,低頭把睡褲推上去檢查她腿,愣了幾秒,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她腿上不止那一處青,準確的說,兩條腿像被潑了顏料。當時場麵太混亂,幾個女生壓住她,她們的膝蓋和腿頂著硌著她,都沒注意。但她感覺準確,最大麵積的青紫是右腿外側這塊。
“其他的不痛嗎?”
“不痛。”
“不痛這是假肢?”
“……”
他蹭的站起來:“去他媽的老子要去聖華打人了。女的也打。”
小靜緊緊拽住他衣服:“不要,求你了。嘉驁替我打過了,又來個男生替我打人,以後還不知道傳出幾角戀的謠言,反而證實了什麽。”
兩人僵持一陣,他鬆勁坐下來,拉過被子把她腿蓋上。
感覺沒有比這更憋屈的事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起身去客廳找出藥,回來倒一點在手上,掀開她衣服從下擺伸進去。
女生緊張地縮了一下。
手按在肋骨外側輕揉:“這裏最痛是麽?”
如果腿上成片的青紫她都說不同,那她喊痛的地方肯定已經痛得要命。
她臉上一陣快過一陣地燒,很局促,有點想逃開的意思,被他按住了。
“沒什麽好害羞的,胸又不長這裏。”他直白地說出來,反而讓曖昧煙消雲散,“按了好得快。”
她慢吞吞對他一笑。這一笑揪著他的心往下拖拽,讓他發不出更多聲音了。
換她來問:“你是不是經常受傷?”
“不經常。”他說,“能把我打成這樣的隻有陳嘉驁了。”
她很給麵子地被逗笑。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後,空氣就開始變得粘稠。
他並不看她,手順著她骨骼的走向徐緩地動,神誌像啤酒上的沫一樣褪。她的臉也別向另一半側,感覺到骨頭貼著皮膚的部位隨著揉壓溫熱起來,那麽小一丁點的局部觸覺占滿了她全部心思。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說著“我去洗手”轉身進了主衛關上門。
她靜靜躺著,聽裏麵喧天的水聲,後知後覺地把睡衣拉平整。睡衣是崔璨的睡衣,彼得潘領細格子,小朋友穿的那種,一點都不性感。
她躲在小朋友的睡衣裏按住自己怦怦亂跳的心髒。
他進去很久,時間夠洗個澡,她盯著天花板發呆的目光都舉累了他才出來。
她轉過眼打量,他還真衝了個澡。
“我給你放了水,你可以去浴缸裏泡澡,手擱在一邊就不會弄濕了。”他淡然地說話,做著安排,視線不經意地掃過來,發現她眼睛已經等在那裏,四目相對。
門鈴響了,是崔璨。
男生擰著眉:“你不是知道開門密碼麽。”
“我不知道你們在裏麵幹什麽。”
“……”
戰戎有點後悔把小靜明天想去學校的消息發給崔璨,使她激動到沒等放學,大課間就溜出來找她了。
他原意是想提前給崔璨打個招呼,希望她下午來的時候表示反對。沒想到崔璨舉雙手雙腳表示讚成。
趁後來小靜去泡澡,他說:“你怎麽能由著她來啊。才過了兩天,她不可能準備好了,我都沒準備好。”
“對,所以才應該讓她去學校,和心理老師見上麵。你陪著她,我陪著她,治標不治本。把她一直圈在這個小房間裏,她會越來越自閉的。”
崔璨說得非常有道理。
他是想把她圈在這裏,完美地保護起來,隻屬於他一個人,但那樣就太自私了。
晚上小靜沒有再發燒,也就不需要人盯著照顧。戰戎把自己流放到客廳去做題,沒有睡覺的意思。她睡著前都一直能聽見外頭有動靜,光線從門縫下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