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就您這眼力見兒,基本告別談戀愛了
溪川又豎起耳朵專注聽牆角。
“你說的是實話?”年級主任問。
叫李悅的女生點頭:“很多人都看到了。”
“叫他來一趟辦公室。”
李悅匆匆跑出辦公室,沒注意到貼牆偷聽的兩個人。沒過幾分鍾,一個男生進了英語組。
謝井原繼續場外解說:“A班李元。”
該男生對肇事元凶的指控矢口否認。
年級主任說:“你身為優等生,竟然帶頭挑事,知不知道這個影響有多惡劣?”
“真不是我。”他想了想,突發靈感,“馬老師,我知道了,起頭扔東西的是林峰!”
年級主任將信將疑:“林峰?你真的看到了?”
“就是他,我想起來了。”
謝井原差不多已經能預見將會發生什麽連鎖反應,沒懸念。
他一邊笑著搖頭,一邊決定滾了,誰知從辦公室門口經過時被年級主任逮個正著。
“謝井原!你去A班把林峰叫來。”
林峰對老馬的召喚習以為常,倒是對謝井原被支使來跑腿十分惶恐,向英語組飛奔而去。
江寒看見謝井原也詫異:“怎麽回事?”
“馬老大找他。”謝井原倚著走廊扶手隨口問江寒和時唯,“到底是誰最先亂扔東西?”
江寒聳聳肩:“不清楚,那時候我和欽欽早溜出校了。”
謝井原的目光轉向時唯。
時唯笑:“就算知道是誰也不會告訴你,你看我們倆像那麽容易叛變的人嗎?”
謝井原走到她跟前一手支著窗台,低聲循循善誘:“你不是京芷卉的閨密嗎?”
“對啊。”班長見招拆招,笑眯眯反問,“那你是京芷卉什麽人?我幹嗎告訴你啊。”
謝井原無語,聽見身後響起的女聲很熟悉:“張啟,你們班主任找你。”
他回頭一看,柳溪川也被差來跑腿了。
謝井原對時唯接著說:“你們班叛變的人有的是,打小報告都展開多線了。”
時唯剛想反嗆,團支書從前門露了個頭,語氣中的敵意明顯:“謝井原,回你的K班去。”
策反失敗。
回英語組的途中,溪川一直笑。
謝井原詫異:“好好的,怎麽又瘋了?”
“最後讓你回K班的是班長男朋友?”
“誰?”謝井原很快反應過來,“不,那是團支書。”
“團支書追班長?”
謝井原又一愣:“你在影射什麽?A班沒有。”
“你們A班太暗流洶湧了。”溪川又笑起來。
“暗流?”男生一臉蒙。
溪川恨鐵不成鋼地睨他一眼:“謝井原你要是真喜歡京芷卉,以後別那樣跟女生說話。”
謝井原依舊一頭霧水:“哪樣?”
“靠那麽近,站窗口,耳語。”
“有什麽問題?”
“畫麵太美,令人眼瞎。”
再追問下去,謝井原都要覺得自己像個智障了,他選擇閉嘴。
橫跨兩棟教學樓,下三層,轉彎四次。
他自己好像想明白一點:“你的意思是,京芷卉和時唯的閨密關係不那麽真誠,對嗎?”
到底是什麽樣的思路才能得出這麽離譜的結論啊!
溪川差點當場吐血。
謝井原的不著調屬性藏得很深,深到他自己都不知道。
溪川非常想直言:就您這眼力見兒,基本告別談戀愛了。
她隻好換了個婉轉的表達方式。
“錯遠了。”
等她和謝井原回到英語組門外偷聽,不僅辦公室裏A班人簡直擠得站不下,連辦公室外的前排偷聽位置也被占了。
一溜小跑先到的張啟正在喊冤:“馬老師,我承認我參與了,但起頭的絕對不是我啊。”
“好幾個同學都指認你了,你說實話,我還能考慮從輕處罰。”
“那是指認嗎?那是造謠啊!我也是看林峰被砸才開始往B班扔東西的,誰讓我有顆友愛之心。”
年級主任用文件夾對著他的腦門拍了一記:“這算哪門子的友愛!林峰自己都說是你先動手的。”
張啟震驚地轉身,從人群外挑出林峰:“你出賣我?”
林峰懶懶地聳肩:“本來就是事實。”
“別仗著操場沒監控就扯淡。”
“你看我被砸才扔的?誰扯淡?狗扯淡!”
“翻臉不認人,是吧?你行。馬老師,我說錯了,不是林峰被砸,是林峰砸人。林峰就是起頭的,我有證據。”
“有證據早拿啊。”
“他扔去B班的鞋,撿回來的時候跟別人拿錯了,他現在腳上穿的兩隻碼數不一樣,你讓他脫鞋驗。”
全體低頭看林峰的鞋。
“我大小腳,鞋碼不一樣犯法啊?”
“但B班肯定有人看到最先飛過去的東西,這麽騷包的顏色,一眼就能認出來。問問他們就知道了。”
林峰急了:“馬老師,這種漏洞百出的推理,你可不能信。我認為最先舉報同學的人才可能是罪魁禍首,想掩飾犯罪事實的動機很明顯嘛。”
這招禍水東引用得及時,一時間辦公室裏的各位都開始回憶誰才是第一個打小報告的。
“我看到最先進辦公室的是餘賀。”
“這鍋我不背,我是被趙知瑞叫來的。”
“我才不是第一個,我進辦公室的時候,馬老大這兒已經有四個人了。”
年級主任頓了會兒:“李悅,你最先說是李元起的頭,有沒有其他同學看見?”
全體又看向李悅,安靜兩秒,突然炸鍋。
“李悅你不是吧,還是你叫我統一戰線閉嘴的。”
“你當時根本沒去買水,我不舉報李元,難道舉報你嗎?”
“那我又做錯了什麽,活該被舉報?”
“李悅你別轉移重點,賊喊捉賊玩得溜啊。”
“你們別想冤枉我,林峰你扔的是鞋,跟扔紙的性質能一樣嗎?紙能傷人嗎?”
“別吵了!”年級主任被吵得血壓升高,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拍了拍桌子,“都閉嘴!馬上就高中畢業了,看看你們像不像大學生?是不是要回小學重讀?”
所有人安靜下來。
“A班、B班凡是扔過東西的,不論先後,全部給我回去寫1000字檢討。”
還有人想抗議,年級主任指過去:“再說就2000字。你,京芷卉,你跟雲萱3000字。”
芷卉樂著央求:“一視同仁啊,老師。”
“見好就收吧。”年級主任瞪她一眼。
整風肅紀抓典型的事,最後變得不痛不癢。年級主任整個上午都沉著臉,越想越奇怪,以前在A班,京芷卉算得上是模範學生乖乖女,最近卻接二連三寫檢討:“她膽子怎麽突然那麽大?是不是誰幫她出主意了?”
“也許是。”吳女士說。
“是不是你們班那個,鍾季柏?”
吳女士想了想:“他雖然心思不在學習上,但沒壞心眼,應該想不出這種主意。”
“那個孟冬呢?你不是說她挺會鬧事的?”
“孟冬跟雲萱關係是不錯,但跟京芷卉就一般了,抱團的可能性不大。”
K班經常被吳女士拎到辦公室訓話的也就那麽幾個人,年級主任隻記得這兩位的名字,再提不出其他選項了。
吳女士自己提名一個:“會不會是柳溪川?”
“柳溪川?”
“柳溪川在陽明可是有過先例的,帶著學生會瞎鬧,學校都拿她沒辦法。”
年級主任想起來了:“啊,那個,我也聽說過。”
陽明和聖華的辦學風格差異極大。
陽明把素質教育推向極致,任課老師隻教課,學生管學生,全校負責管理學生會的隻有兩位老師。這種自主管理的做法,從前是陽明校長最引以為豪的。
不過他們學校在考場上也不遜色,因為全校實行寄宿製,每天晚自習上到九點,學習時長取勝,高考重本率和聖華不相上下。
陽明在學生自主管理體係下一直運轉良好,直到去年秋冬學期,擔任學生會主席的男生忙著參加高中數學聯賽,外出集訓了。柳溪川代行其事,因一次打架衝突事件處罰不公,與老師產生分歧,矛盾愈演愈烈,最後激化到全體學生幹部停工抗議,嚴重影響了學校的運轉。陽明這才開始反思,把管理權完全交給這群沒過叛逆期的衝動孩子是否合理。
聖華之類的重點中學樂得看了場熱鬧,柳溪川在這場鬧劇中聲名鵲起。讓她更出名的是後來四次區統考的文科第一,陽明都不知該拿這小叛逆分子怎麽辦才好了。
留著吧,愛作妖;走了吧,又可惜。
最好是能去其他學校讀完書回陽明高考,所以才變成眼下的局麵。
從她進K班第一天起,吳女士就沒看好過她,早覺得她是個刺頭了:“柳溪川太散漫,一點規矩也沒有,又喜歡耍小聰明,這種主意十有八九是她出的,帶得京芷卉那幾個人也越來越不像樣。”
“這不行啊,你得對她們敲打著點。K班學生成績不好就算了,還帶頭搞這種事,傳出去讓其他學校笑話。”
她上次鬧騰就讓陽明成了笑話,年級主任隱隱擔憂,在聖華重演一遍,他可吃不消。
領了年級主任強調的任務,吳女士決定速戰速決。
弱小而無辜的柳溪川緊盯講台前牆上的時鍾,肚子都快餓癟了。
分針動了一格,十一點五十分。
下課鈴響。
政治老師剛開始收拾教案,她已經從座位上躥了起來。
吳女士一秒沒差地出現在門口:“柳溪川你幹嗎去?”
女生愣住:“吃飯啊。”
“開學第一天,我就強調過班規,後麵五個班要晚十分鍾吃飯。”
溪川的肚子又咕咕叫了兩聲。
“開學第一天我還沒來,怎麽可能知道。”
“那你現在知道了。”
“知道了,而且要對這條所謂的規則提出抗議。”
“在K班就得遵守K班的規矩,沒什麽商量餘地。”
“意思是……學校把學生分成了三六九等?教育司知道聖華是這種辦學方針嗎?”
“這可不是學校分的,是大家的成績自然分出了實力等級,相應地,享受的待遇也會隨之變化。就像工作後,能力高低自然決定薪酬,這也是通行的社會法則,世界上從來沒有絕對的公平。”
吳女士嘮嘮叨叨一席話,她全是跳著聽的,
“偷換概念誰不會?我認為更接近‘按勞分配’的做法是,根據老師的教學水平決定老師的飯量。”
全班低聲議論起來。
她接著說:“而根據學生成績決定吃飯時間不是社會法則。我們和A班學生交了同樣多的學雜費,理應享受同樣的資源、同樣的待遇,因為我們學生在學校裏是消費者和被服務者,而不是勞動者。”
吳女士立即反擊:“最初學校給每位學生的資源待遇都是相同的,沒錯,是誰造成了現在的‘區別對待’?還是你們自己啊。自己不努力學習,落在K班,當然不得不遵守K班製度,不公平、不平等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隻有弱者才會天天嚷著要求公平,什麽時候聽見強者感慨不公平了?”
“吳老師您記錯了吧,我可不是因為成績差才轉學的。”
吳女士雙手抱臂往門邊挪了挪:“我不管你在陽明怎麽樣,但這裏是聖華,你別把在陽明的壞毛病帶過來影響同學。”
“我影響他們什麽了?”
吳女士提高音量,看向芷卉、雲萱:“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今天操場鬧事是誰出的主意。”
溪川笑,低聲道:“原來是因為這個。”
吳女士看回柳溪川:“也不要以為成績好就能為所欲為,在我的班級裏,分數不能代表一切,就算你考上狀元,不懂規矩帶壞同學,在我看來也是不及格的學生。”
還有完沒完了?
謝井原抬頭插了句嘴:“一邊讓成績好的班級受優待,一邊說分數不代表一切,太矛盾了吧。”
吳女士語塞,愣住。
溪川笑著指了指牆上的鍾:“晚十分鍾的吃飯時間也已經到了。”
吳女士警告道:“總之下次別再讓我看見你們提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