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原本是一騎絕塵,如今變成神仙打架

高三第一次月考,本來隻能算個小考。

但這次謝井原有點壓力。

他留意過柳溪川平時做題的狀態,和他一樣,她做數學題是不帶停頓的,掃一遍題目立刻直接往下寫解題步驟。

和他不一樣的是,柳溪川分一半心啃牛肉幹。

柳溪川邊啃牛肉幹邊做題,能做到和謝井原差不多同時收工。

一開始以為她隻是跳步驟,寫得不仔細。

仔細看過一次……

起碼六道題是用微積分做的。

要臉嗎?

天理何在?

謝井原平時搞競賽,雖然主要是訓練思維,但高數是要涉及的,不過他不會在學校普通的考試中用,一來不確定老師給不給分,二來……身為高中生,要有點高中生的職業道德。

話說回來,數學這方麵,本身文科數學簡單,到了一定水平幾乎是拉不開差距的,柳溪川和他應該是同一水平。

語文、英語、曆史三科,死記硬背的部分,柳溪川反而弱;自由發揮的部分,她能發揮得更好。

但她的耐性是真差,一篇作文開頭字還清秀,800字以後簡直無法辨認,卷麵整潔可能影響判分。

綜合考慮得出結論:第一,總分第一可能換人;第二,一二名差距會在五分以內。

勝敗乃兵家常事,謝井原參加競賽也不能保證每次摘金。但在聖華考試上的這個第一反而不一樣,焦慮感來自“連擊中斷”,多少會有點遺憾,也影響後續的堅持。

考試時謝井原坐柳溪川前排,第一科照例是語文,收卷時他忍不住看了兩眼——這裏答案選A,那裏選C,然後是作文,寫得比他長。

作文的字寫得東倒西歪,不怎麽像女生的考卷。

“‘苟利國家生死以’的下一句是什麽?我死都沒想出來。”女生看似頗為懊惱。

“豈因禍福避趨之。”男生平靜地答道。

“原來是這句。”她懊悔地拍起了自己的腦袋。

“反正五句中選填四句就夠了。”話剛出口,他就覺得有些不妥。但究竟不妥在哪裏又說不清。

放學回家時再回想起這段情景,他才發現,她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把這當成考試,沒有把他當成競爭對手。大概是不妥在此。

他還有點競爭意識,溪川似乎一點都沒有。

溪川望見芷卉倚在遠處走廊上看資料複習,靈機一動:“想不想知道芷卉是怎麽評價你的?”

謝井原愣了一秒:“怎麽說?”

他循著溪川的目光看向對麵走廊,和正在背書的芷卉眼神對上。芷卉一察覺到四目相對,立刻用書遮住臉,讓人有點困惑。

“你猜啊!”

謝井原轉身準備進教室:“不說就算了。”

“你鬧什麽情緒呀?這一句兩句說不清楚,考完告訴你。”

謝井原繼續往教室走,溪川跟在後麵滿臉壞笑。

芷卉那邊卻沒這麽輕鬆,考試期間她頻繁下意識地去摸左手手腕,摸了個空之後就會更焦慮一點。

幸運符也許並不能帶來幸運,但缺少了可能更容易帶來厄運。

休息時間,隔著教學樓,她遙遙望見溪川和謝井原在教室外走廊聊天。一個是和一般同學簡直不在一個世界的學神,另一個是校長挖來衝狀元的種子選手,而她自己什麽也不是,不算天才,隻是個通過用功努力勉強讓老師家長滿意的俗人。

溪川先走出考場,男生加快了幾步追上她:“你說考完告訴我的。”

“什麽?”

“芷卉。”他提醒道。

溪川這才想起來:“芷卉對你的評價啊?”

“她怎麽說的?”

“她說你帥。”

“別造謠。”

溪川理直氣壯:“分配考場那天早上在教室門口當你麵說的。”

男生無奈:“那是玩笑。”

溪川笑:“哈哈,我就想幹擾你一下,看來我得逞了。這麽在意呀?”

她確實得逞了,謝井原在下午考試時多少有點在意這件事。

謝井原無奈:“你這是,不正當競爭。”

難得有嘲諷他的機會,溪川才不會放過:“不是我說你,你都不跟人家多說說話,人家怎麽給你評價呀?”

“我沒你那麽多話。”

謝井原從筆袋裏拿出芷卉的手鏈看了看,黑色的手繩上穿著貓頭鷹。貓頭鷹,他記得是種通常被認為不太吉利的動物,用來辟邪的嗎?他正胡思亂想著,傳來敲門聲。

“我進來了?”是媽媽的聲音。

他把手鏈順手放進更近的書包側袋。

她端著果盤進來,已經看見了:“藏什麽呢?”

“沒什麽。”

媽媽裝作不在意,放下果盤,隨即立刻伸長腦袋看向書包。

謝井原迅捷地用身體擋住,有點無奈了:“媽……”

媽媽的表情很受傷:“你小時候吃零食收集到附贈的稀有卡片,都會帶回來炫耀給我看,現在長大了,跟媽媽都無話可說了……”

“你記錯了,那是我妹。”他不記得自己做過那些,想來非常符合從小寄住在他家的表妹的風格。

“反正你還是小時候可愛。”媽媽不死心地追問,“那是什麽啊?女生送的禮物嗎?”

謝井原快繃不住了:“你想多了。”

“也對,哪有女生會喜歡你呢?冷冰冰的,說話也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失望的媽媽開始人身攻擊。

“確認一下,我是親生的吧?”

“所以你受歡迎我才放心。”

“高考當前呢,媽。”

“一年後有四級當前,兩年後有六級當前,三年後你得準備考研吧?工作後也時刻都有挑戰……”媽媽好像逐漸認真起來,“為了追求成功而忽略生活,永遠都沒有盡頭。”

比起成績,父母一直更擔心他情商低,不會做人。

“明白。”井原笑笑,“別擔心,我做人沒你猜得那麽差勁。”

“阿姨,他比您想的更差勁。”鍾季柏倚在門口接嘴道。

謝井原才想起他又賴在這兒不回家了,回過頭:“我怎麽差勁了?”

“你把自主招生的推薦名額讓給一個女生,又看上了另一個女生,然後還整天被低年級一堆女生圍觀,你告訴我這不叫差勁?”

謝井原無言以對。

井原媽媽對鍾季柏打趣道:“你們班同學挺活潑啊。”

謝井原趁機反擊:“都是他帶壞的風氣。”

雙休日之後月考成績就公布了。謝井原和柳溪川並列第一,也是文科班第一。K班同學對柳溪川成績這麽好倍感驚訝,她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走到哪裏都吃著零食,沒見她拚命刷題,愛打扮,愛偷懶,雖然課上被老師點名時沒有回答不了的問題,但總讓人覺得隻是僥幸過關,壓根不像優等生。

其他班同學就更震驚了,這一整天從布告欄紅榜前急速擴散的話題是“誰是柳溪川”“就那個不穿校服的”。很快他們又發現她是剛轉來的陽明校花,一張清純倔強的明星臉。過去兩年,從來沒有人能在成績上接近謝井原。哪怕是現在,謝、柳並列第一的情況下,兩個人還是總分甩開文科班第二名30多分。

原本是一騎絕塵,如今變成神仙打架。

要命的是這兩人從名字配對到同框畫麵都特別和諧,三年K班突然在傳聞中變成一個冒著粉紅泡泡的夢幻班級。

芷卉身為柳溪川的同桌,當然知道她的成績應該在自己之上,畢竟是衝狀元的種子選手,但也有點意外,沒想到她能飆到謝井原前麵。

是的,柳溪川在謝井原之前,因為出現並列的情況,紅榜按名字的首字母分先後。

芷卉自己也在榜上,班級第三,文科十二,全年級三十三。

整張榜上隻有年級前五十名,她在中位線之下,又退步了。

課前數學課代表忙著發試卷的時候,吳女士正好在整頓紀律,還特地強調了一句:“我們班第三,就連文科班前十也排不進了……”

這話配合她剛拿到的試卷上密度不低的紅色叉叉,特別紮心。

她瞥了一眼身邊溪川的考卷,149分。

壓軸題被扣了一分,考卷上卻沒打叉,可能隻是因為跳了得分步驟。

同桌的女生看出她情緒低落:“月考而已,不過是階段性檢測,下個月再好好發揮唄。”

她勉強笑笑:“你跟謝井原真是同步,考個試還並列。”

芷卉自己英語是149分,作文扣了一分,但和數學149分相比,總覺得含金量不高。或許是因為她一貫英語強,全年級都知道她英語強,人人都見怪不怪了。

英語考卷上沒什麽需要訂正的,數學考卷是知道錯了卻不會訂正。

她百無聊賴地翻翻英語筆記本,自己和溪川上課傳的小紙條掉了出來。

人和人的智商差距就是這麽大,明明是一起走神一起傳紙條的朋友,考試成績卻不一樣。

她望著紙條出神。

“我看她老是針對你,你以前是不是得罪過她?”

“誰知道啊?前兩年跟她沒什麽交集,可能影響她在K班稱王了吧。”

她驚出一身冷汗,雲萱不會以為自己和溪川是在說她吧?

芷卉突然明白她前些天翻過筆記後立刻翻臉的原因了。

芷卉抬頭看向雲萱的座位,她不在教室。

鍾季柏從後排翻出謝井原的試卷想借來訂正,也不禁感慨:“看看,我們班的兩個年級第一,謝井原和柳溪川這是雙劍合璧啊。”

幾個同學紛紛圍過來瞻仰學霸的考卷。

顧欽欽也湊過來:“你別又亂搭配!冰箱的官配是芷卉。”

芷卉正在喝水,聽到這句有被嗆到。她胡亂地擰上瓶蓋,起身就往外走,卻一不小心撞上了課桌,悶哼一聲,逃也似的出了教室。

鍾季柏察覺到她的異樣,看著她跑遠才壓低聲音:“我亂搭配?謝井原都默認了喜歡柳溪川,你們千萬別跟笨京說。”

顧欽欽不信:“怎麽可能?”

“我也不信,他之前不是還把推薦表讓給京芷卉了嗎?”梁涉說。

“那是謝井原為了緩和柳溪川和笨京的關係,不想柳溪川在K班樹敵啊。我跟謝井原從小就認識,他可是親口跟我說隻對校花感興趣的。你們想啊,我們聖華又沒有公開評選過的校花,所以‘校花’指的是誰?”

顧欽欽若有所思:“溪川倒是陽明公認的校花,難道冰箱真的喜歡溪川?那芷卉怎麽辦?”

鍾季柏裝得一本正經:“所以叫你們別說呀,都別八卦了啊,錯題訂正沒有?”

到底是誰發起的聚眾八卦啊!同學們衝他發出不齒的“嘁——”聲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