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再用一次吧,那種熱血

柳溪川舉著飲料坐到雲萱的座位上,戳戳正在低頭看漫畫的鍾季柏。

“你,體育委員不參加個項目說不過去吧。”

“我已經參加7個了,你還想怎樣?”鍾季柏頭也沒抬。

“沒有集體項目……”

“和你有關係嗎?”

“和芷卉有關係啊,幫幫忙,再跳個長繩怎麽樣?”

“太娘了,不適合我。”

“幫幫忙,沒人參加的話,芷卉肯定又要被吳女士狂批。”

雲萱進教室時,剛巧看見溪川舉著飲料在自己座位上對鍾季柏軟磨硬泡的一幕,滿腹狐疑地靠近。溪川看見她了,理直氣壯地說:“雲萱,我找鍾季柏有點事,你先坐我那兒吧。”

她不太情願地坐到後排去玩手機,耳朵其實好奇地豎著。

鍾季柏還在敷衍:“我一個人參加也解決不了問題呀,你也說是‘集體項目’了。”

“哎呀呀,‘校草鍾’人帥話不多,體育樣樣靈,光迷妹就能塞爆整個運動會,組個長繩隊算什麽挑戰。”

鍾季柏控製不住得意了:“好吧好吧,雖然你誇得很違心,但你說的都是事實。”

溪川剛鬆了口氣,就看見雲萱身子前傾關注著這邊,趁機試探道:“雲萱,你要來跳長繩嗎?”

“不要。”雲萱退後道。

溪川轉轉眼睛:“男生鍾季柏帶隊,女生就隻有你了,沒人比你倆更合適。”

雲萱懷疑她是不是把自己當傻子了:“跳長繩從來沒有分男女領隊的傳統吧?”

“你答應就有了。”溪川臉皮厚得驚人。

鍾季柏也回過頭,笑著對雲萱說:“來吧,我可不能一個人出糗。”

雲萱白了他一眼:“誰要和你一起出糗?要跳肯定得贏。”

溪川挑著眉毛:“這麽說是答應囉?”

“我隻是不想讓你們輸得太難看。”雲萱嘴硬。

回教室的路上,路過A班。芷卉往裏麵看了一眼,又有點心煩意亂了。

謝井原看出來:“在煩什麽?”

“呃……運動會。”

男生又續上了先前因她發呆而斷掉的話題:“所以時唯跟你講完‘A班風雲’,你隻擔心運動會?”

她歎了口氣:“我想不通,到底哪裏得罪李悅了。”

又走出幾步,男生才斟酌著開口:“不僅沒得罪過,而且要我說……你高二為了讓她留在A班,還在老師辦公室做‘演講’,挺仗義的。”

他指的是高二那次分班考,考砸的是李悅。A班一直是35人,李悅那次排年級36名,芷卉跑去向馬老師求情,好一番鬧騰。本來高二一個班多少人也無關痛癢,從此A班就成了36人。

這件事除了李悅、芷卉和馬老師,應該沒其他人知道。謝井原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調調,大概也不會有人傳話給他,更何況聽他的形容,仿佛他就在現場。

她訝異地轉頭看向他,又有點難為情:“我不知道你當時在場。”

男生不在意地自嘲:“習慣了,我就是這麽沒存在感。”

“不不不,可能我當時一心熱血去了。”

“再用一次吧……那種熱血。”

“什麽?”她愣了愣。

“你的運動會難題就能迎刃而解了。”他知道她的演說總是特別有煽動力。

“不要吧……”她明白過來,麵露難色,“在K班發表長篇大論跟對牛彈琴有什麽區別?”

“沒開口就把人都當牛,當然不靈。”

“是他們先拿我當異端。”女生不服氣地爭辯,語氣轉而又軟下來,“上次吵過一架,還有什麽辦法讓人留下來聽我說話?”

“趁課前都在的時候。”

芷卉有些局促:“我其實……不太行,一遇到重大場麵就膽怯,辦公室那次純屬一時衝動。”

“可你入學時的英文發言也很驚豔。”

“那個吧……”其實也另有隱情,“我是被人從後台硬推出來的,不然連上台的膽都沒有。你看前兩年自願報名的演講比賽,我就一次也沒參加過。”

謝井原若有所思:“哦……非要硬推?”

“是啊。”她無奈地笑笑,“趕鴨子上架嘛。那可能已經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了。”

“有那麽嚴重?”謝井原笑。

“精心策劃的演講,我連話可能都說不出。”

他大概懂了,路上沒再勸。

可是不管怎樣,芷卉心情好了不少,原來困境當前,能和他這麽順暢地聊天。他這個人其實性格沒那麽高冷,口才也還好嘛。

她仰頭看天,一團白白胖胖的可愛雲朵,像豬的形狀,卻一點不笨拙,反倒活躍得很,一會兒在這邊,一會兒又飛奔去那邊。

和與他初識時看到的雲層好相像,她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他們進教室時預備鈴已經響了,同學們在座位上亂作一團,幹什麽的都有。

兩人從後門走進教室。芷卉回座位坐下,沒注意到謝井原徑直走向了講台。

“大家靜一下……”他說。

芷卉和其他同學一起詫異地抬頭。

謝井原繼續說道:“關於運動會報名,剛才學校開了會,班長有些想法需要傳達。”

天哪!這麽狠!說來就來!

女生驚慌失措地起身,連椅子都帶倒了:“啊,我……”

謝井原向芷卉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上講台說話。

打臉來得太快,此刻的芷卉還是希望他高冷一點為好。

再拖下去,她又要被班裏同學討厭了。她深呼吸,一鼓作氣走上講台:“運動會的事,我之前態度不好,有點急躁,向大家道歉。”

還有很多同學交頭接耳,根本沒在聽,偶爾向她瞥去一眼,臉上也寫滿不耐煩。

“我並沒有想逼著大家去拿名次,但這畢竟是高中最後一次運動會,我們還有八個月就要各奔東西。高中三年,給我們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會是上課和考試,而是全班一起參加過的集體活動,從高一的軍訓、合唱、集體舞、學農,到高二的藝術節、跨年晚會,再到高三的成人儀式,還有每一年的運動會……”

教室裏終於逐漸安靜下來。

“在我們三十歲、五十歲、七八十歲的某一天,想起高中時代的每一次全心投入,每一次和同學們並肩作戰,絕不會感到遺憾。盡管我們是K班,總是被貼上百無一用的標簽,甚至連自己都破罐子破摔,認定就算努力也不會成功。”

所有同學看著她,若有所思,沉默著。

“可是如果一開始就放棄,將來連熱血的回憶都沒有。十八歲就已經衰老,是多可悲的一件事。”

她短暫停頓。

“一個班報名人數達不到學校要求,並不是天大的過錯,對批評和指責也完全可以充耳不聞。說到底,在乎我們的隻有我們自己,需要對得起的也隻有自己。我這是最後一遍統計報名人員,全憑大家自願。”

幾秒內班裏靜謐得近乎詭異。

溪川在座位上開腔,把氣氛帶活躍起來:“就算體育像我這麽爛的,都報名甩長繩了。大家就積極點嘛!我們長繩組還差4個人。”

第一排有女生發言:“我可以。”

何琳也難得地舉了手:“算我一個。”

鍾季柏在後排翹著椅子:“我好像本來就在你的名單裏。”

芷卉看向溪川,溪川朝她眨眨眼睛,之前她說把鍾季柏忽悠進來的事包在她身上,看來已經搞定了。

“我可以報個接力。”梁涉說。

班裏最胖的男生自嘲道:“我這噸位還是報鉛球吧。”

大家一陣哄笑。

芷卉與謝井原交換眼神,鬆了口氣,拍拍胸口感慨劫後餘生。

老劉走進教室,大家趕緊各就各位準備上課。其實他已經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目擊芷卉的動員現場。

老劉把書放下,和善地笑起來:“班長說得對啊,到了我這把年紀再回憶學生時代,真的隻記得集體活動了。”

大家來了興趣,開始七嘴八舌。

“您還是學生那會兒有什麽集體活動?”鍾季柏插嘴問。

“上山下鄉啊,集體幹農活。”

全班哄笑。

“幹農活不累嗎?”

“就像你們這麽大,同齡人聚在一起才有樂趣,苦和累不記得。我們這代人要不是小時候吃得差,肯定比你們這代身體素質好,經常鍛煉嘛。”

鍾季柏頗有點自豪:“我也經常鍛煉。”

老劉笑眯眯:“你是體育生當然鍛煉,我是說他們大多數人。”說著他指指全班,“每天一坐就是十幾個小時,動都不動。”

梁涉開玩笑:“運動和學習一樣,也要講天賦的,我們又不像鍾季柏那麽四肢發達……”

附近幾個女生紛紛笑著接茬:“頭腦簡單!”

“那你們就錯了,運動是相當考驗智力的。肢體的協調,那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老劉笑眯眯,“所以鍾季柏同學的智商應該相當高才對……”

鍾季柏得意:“那是……”

他接著說:“比如說跑步,除了做好賽前熱身之外,跑步時還要注意擺臂,要快速有力,不要離身體太遠,轉彎的時候外側手臂擺的力度要更大,以求得最大的加速度。”

“那扔鉛球有什麽技巧?”

“雖然實踐證明,速度和力量已經成為擲鉛球的核心素質,但預擺時一定要提高支撐反作用力,左腳內側蹬地,腰部肌群帶動上體反向轉體270度,形成重心向右腳平移的雙支撐,在最高點前一瞬出手,獲得最好的拋物線。”

芷卉問:“跳長繩呢?”

“那就更複雜了。”他走回講台前,把數學書拿起來點了點,“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繞了這麽遠,又被帶回去上課了,大家邊笑邊發出感慨聲:“哎——”

芷卉笑:“老師您的套路太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