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們班沒有團支書

溪川早看出雲萱和芷卉有點不對付。她私下問過芷卉,雲萱怎麽敵視她到跟零食過不去的地步。芷卉沒有正麵回應,隻說雲萱對自己有點誤會,而溪川小題大做了。

疑惑還沒解開,解惑的人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溪川從廁所出來的時候,雲萱就在洗手池邊等著,故意左顧右盼:“京芷卉怎麽不跟你一起上廁所?”

溪川沒聽出她在嘲諷,蹙眉困惑:“都高中了,還有這個傳統?”

“畢竟現在說你們好到穿一條褲子也不為過。”

溪川反應過來,笑笑:“你似乎對她特別不滿?”

“京芷卉不是什麽好人。”

“不好?體現在哪方麵?”

“體現在……”雲萱一時語塞,這才發現自己沒想好說辭,好在還能急中生智,“偽善……對,她很虛偽,跟她相處的時候會讓你感覺你是她的BFF(Best friend forever,永遠是最好的朋友),但其實你隻是她的臨時背景板,除了陪襯沒別的作用。”

溪川找到重點:“你跟她相處時間很長?”

“哪有人能長期忍受她。”雲萱沒好氣。

“沒什麽深交卻老是下負麵結論,你們之間好像真的有誤會啊。”

雲萱苦笑道:“是誤會就好了。”

溪川平時最不喜歡女生間流行的背後嚼舌根,嚴肅起來,伶牙俐齒:“雲萱,如果你真為我好,把我當朋友,就應該把潛在威脅毫無保留地告訴我,而不是這樣含沙射影,讓我自己憑揣測去取舍。”

雲萱沉默片刻,也感覺到溪川不是那種幾句話就能拉攏的,沒再說什麽就走了。

溪川的好奇心卻被撩得更強烈了,學校裏她找不到能一起八卦的熟人,病急亂投醫竟找上了謝井原。

謝井原從詞匯手冊上抬起眼:“過節?沒有吧……她們倆……好像風馬牛不相及。”

“我倒覺得……”溪川說,“雲萱對芷卉的敵意更類似於……‘粉轉黑’?”

“什麽‘粉轉黑’?”

溪川朝他翻了個白眼:“這你都不懂!不是吃瓜群眾那種普通厭惡,是真情實感被辜負後的反攻倒算。”

雖然聽著繞,但男生勉強領悟了。

“你們女生也太複雜了,看不順眼還分這麽多類動機。”

溪川反唇相譏:“你們男生也太遲鈍了,芷卉被狙擊都搞不清楚原因。”

“你這麽敏銳,不如向她本人打聽線索。”

“我怎麽打聽?”溪川沒好氣,“‘京芷卉,雲萱為什麽跟你有仇?’這麽問,誰會說實話啊。”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顧欽欽,小姑娘路過聽見是自己掌握獨家線索的八卦,就來了精神:“啊,這個我知道!肯定是因為鍾季柏。”

溪川轉過頭:“鍾季柏?”

“高一高二的時候,鍾季柏和京芷卉就總是一起主持各種文藝匯演。那時候大家公認他們是一對嘛,除了看節目,就是看他們。鍾季柏是籃球隊隊長,京芷卉是啦啦隊隊長……再加上兩個人關係不錯,不管真假,反正在我們吃瓜群眾眼裏,他倆就是一對。雖然鍾季柏每次都否認,說隻是哥們兒。但是雲萱對鍾季柏的喜歡那麽明顯,肯定會不開心呀。所以她對京芷卉當然沒什麽好臉色了。”

溪川往教室裏瞥去,正好雲萱和鍾季柏在打鬧,男生要搶女生的作業抄,女生不讓,兩人追追打打,畫麵看著挺甜的。

她覺得顧欽欽的論點非常站得住腳。

鍾季柏和京芷卉?

謝井原絕對相信他倆不是一對,鍾季柏壓根連性別意識都不怎麽有,不管男生女生在他眼裏都隻是小夥伴。

京芷卉喜歡鍾季柏嗎?

他覺得也不像,潛意識裏就不這麽希望。

但是擋不住雲萱會以為他倆是一對,說不定是真的。

這看起來……謝井原想了想,判斷為不關自己的事。

數學課上到一半,芷卉才發現自己最後一頁第14~17題這四道大題全空著沒寫,趕緊小聲對柳溪川求救:“完了完了,我大題忘做了,快給我抄一下。”

前排,雲萱聽得清清楚楚,動了使壞的小心思,故意用尺子連擊抽屜。

這聲音果然吸引了數學老師的注意,下意識地往那個角落踱了幾步。

鍾季柏緊張起來,用手肘碰雲萱:“小聲點。”

雲萱不再敲了,但也沒阻止數學老師繼續往這邊走。

芷卉本來正埋頭苦抄著,發現老師走過來,飛快把溪川的試卷扔回去。

鍾季柏也突然坐正,裝作無事發生。

數學老師在芷卉和鍾季柏身邊的過道上停住了腳步:“13題,還有不明白的嗎?”

教室裏無人回應。

老師把手中的試卷翻了一麵,輕敲芷卉的桌子示意:“京芷卉,你來說一下第14題的解題思路。”

芷卉磨磨蹭蹭站起來,把卷子翻過來,卷麵上剛抄了一點,她雙手壓住下麵空白的部分,試圖掩飾。

“嗯……14題……”

數學老師等了一會兒不見她開口,看了眼桌上的試卷,發現了端倪,疑惑道:“昨晚作業太多了嗎?”

他退回前排去翻前麵鍾季柏的試卷,也沒做,又發現他的試卷下麵還壓了一張試卷,是謝井原的。

他笑起來:“哈哈,有的同學不僅沒做完,還在抄別人的。”

雲萱沒想到會連累鍾季柏,驚訝又懊惱,小聲說:“你怎麽抄這麽慢?”

鍾季柏白了她一眼。

數學老師對芷卉正色道:“數學本來就是你的弱勢科目,再不重視起來,小心高考吃大虧。”

她慚愧地低著頭。

他又對鍾季柏說:“還有你,有什麽不懂的,我就在辦公室,抄不是辦法。”

鍾季柏默默挨批。

“就算文化課對你沒那麽重要,也不要徹底放棄。”

鍾季柏趕緊表態:“知道了,老師。”

數學老師把謝井原的試卷還到他本人手裏:“課都上一半了,卷子還在別人桌上,你怎麽聽講?”

謝井原有點冤,試卷是上個課間雲萱趁他不在,擅自從桌上拿走塞給鍾季柏的,課是上一半了,他卻並不知道自己的試卷在哪兒。

好在數學老師脾氣好,這隻是課上一節小插曲。兩個漏做作業的糊塗蟲下課前就把剩下的題補完了。

比起來,吳女士就顯得不太寬容。

即使是課間,隻要她出現時看見教室裏鬧哄哄的,就自帶凶煞氣勢。

她進門前稍作停頓,學生們隨著看見她的先後順序迅速收聲回位,像麥浪一樣柔軟地臥倒。

芷卉本來正拿著運動會報名單在跟隔一條過道的梁涉軟磨硬泡,一看見吳女士,想說的話從聲母和韻母中間斬斷。

剛拿著籃球站起來的鍾季柏又坐了回去。

隻有溪川一個人還在不知危機地吃餅幹,簡直像隻爬到貓頭鷹身邊吃桉葉的考拉。不過她的座位靠窗,身材高挑的芷卉和鍾季柏成了替她阻隔老師視線的天然屏障。

吳女士的語氣中透著不滿:“通知交團費已經一個星期了,聽說就差我們班,團支書幹什麽去了?”

教室裏四下安靜,學生麵麵相覷。

鍾季柏接話道:“我們班沒有團支書啊。”

“哦。”吳女士微怔,到底是經過風浪,輕描淡寫地又找回了氣場,“那現在選,有誰毛遂自薦嗎?”

她環顧一圈,整個班級沒有反應。

鍾季柏跟雲萱竊竊私語:“我賭五塊,沒人理她。”

雲萱翻個白眼:“要賭就賭點大的。”

“我要是賭繞教室爬五圈,你輸了會爬嗎?”

“去死。”

“沒人的話,我就點名了。鍾季柏,就你吧。”吳女士說。

鍾季柏嬉皮笑臉:“我?可我連團員都不是啊。”

大家低聲哄笑。

吳女士沒笑:“那就柳溪川來擔任。”

柳溪川趕緊把餅幹塞進抽屜:“老師,我也不是團員。”

她不悅地皺眉:“你怎麽也會沒入團?”

溪川俏皮地歪過頭:“肯定是因為別人比我更有資格呀。”

教室裏又一陣低聲哄笑。

吳女士更加不爽了,她看向芷卉:“班長,你推薦一下吧。”

所謂事不過三,她已經碰了兩次釘子。

芷卉暗歎自己怎麽又撞槍口上了。

生死存亡之時,分秒都被拉得很長,感官的敏銳度緊急提升。這一隅小空間裏僅存的聲音是,後排男生做題的筆在演算紙上滑動,沙沙作響。他做題總像抄題,流暢得一氣嗬成,毫不費力。現在是做題的時間嗎?還真是事不關己。

“我……”她遲疑著,“對大家還不是很了解。”

她能預感到,吳女士又要拿自己開刀發泄個夠。

身後的沙沙聲突然停止,淡定又好聽的男聲響了起來。

“既然沒人願意,那我來當團支書好了。”

芷卉一驚。

同學們迅速回頭詫異地看向謝井原。

唯獨溪川除外。

顯然,就連吳女士也喜出望外,不慎打翻了一盒白色粉筆。不過就趁第一排同學走上前幫忙收拾騰出的這幾秒,她又恢複了鎮定。

“好,以後謝井原就是我們班團支書。”

吳女士一出門,班裏立刻炸了鍋。

雲萱把手伸到鍾季柏麵前:“給錢。”

給錢事小,鍾季柏回身問謝井原:“你沒事吧?”

男生聳聳肩。

溪川從中嗅到一絲不尋常的八卦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