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夫拉王子

“剛才我在外麵看見一個異族人,她是誰?”

“異族人?”

“是個女孩,大概十五六歲,有著淺灰色的頭發和眼珠,穿著奇怪的衣服,絕對不是本族人。”

“你問這個幹什麽?”

“她是誰?”

“想知道?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啊。不過可別怪我事先沒提醒過你——她和我們不一樣,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樣。即使是你,也招惹不起……”

天空蔚藍,幾朵浮雲悠悠,祥寧的好象把紅塵俗事都洗滌盡了。

然而,那血腥味依舊縈繞舌尖,提醒她一切糟糕的事情都還在繼續,並沒有終結。就像一個噩夢一樣,人們渴望醒來,卻依舊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赫絲用手背抹去唇角的血絲,這不是她第一次挨打,最開始時還會痛心裂肺,滿是委屈,而今早已麻木。隻是為什麽在內心深處,還有那麽一點點哀傷?難道她還在乎這個麽?

赫絲有些呆滯的望著手上風幹了的褐色血跡,瞳仁由淺轉濃。

這時一女奴慌慌張張的來報說:“公主,門外有兩個人要見你。”

幾乎是她一回頭,彼臨與雛便出現在門口,赫絲看見他們,竟絲毫都不覺得驚奇,從容揮手讓女奴退下,然後說:“我好象說過是三天的期限。”

彼臨沉默了幾秒鍾後回答:“是。”

“你說要帶十三歲時的我走的?”

“是。”

“那麽請問——為什麽我現在還站在這裏?”赫絲逼視著他的眼睛。

彼臨的唇動了幾下,剛想開口,雛已搶在他之前說:“因為時空隧道被封印了,我們現在沒辦法回去,但我們還有機會的,隻要多給我們點時間,或者……”

赫絲打斷她:“也就是說,你們失敗了?”

雛不知該怎麽回答的看向彼臨,彼臨凝重的點了點頭。

赫絲揚起眉毛,表情越發的平靜:“好。我知道了。”說完轉身,拿起一旁的假發,開始往上麵裝飾珠寶。

雛急了,連忙衝到她麵前說:“對不起,答應的事情沒有做到,但是並不一定非要回到過去才是解脫啊,請你跟我們走吧!雖然遲了六年,可現在走總比一直待在這裏好,跟我們一起走,去好玩的開心的沒有紛爭沒有痛苦的地方……”

赫絲什麽話也沒說,什麽表情也沒有,眼神又清又冷,如同湖水一點點的、不容抗拒的將熱情吞噬。在那樣的目光下,雛越說越小聲,最後不得不停了下來,倍覺尷尬。

她隻好回頭朝彼臨求助,彼臨輕歎一聲,走了過來,拿走赫絲手中的假發說:“別做了,你不需要這個。”

赫絲很慢的說:“那麽,我需要什麽?”

“頭發,你自己的、真正的、有生命力的頭發。”

赫絲與他靜靜的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微微一笑,“謝謝了,不過不需要。”她從他手中抽回假發,上麵的一串綠玉珠沒卡好,掉到了地上,珠子顆顆蹦走,整個房間裏頓時充盈起劈劈啪啪的響聲。

她的視線隨著蹦跳的珠子移動,看在彼臨和雛眼裏,頗有些心驚肉跳——這樣子不哭不罵溫柔有禮的歐若拉,反而比以前瘋狂尖銳的她更可怕!

彼臨伸手扣住她的肩膀,用一種非常低柔非常誠懇的聲音緩緩說:“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你再次信任我?歐若拉,告訴我。請你告訴我……”

赫絲仰起臉龐,一字一字的回答:“不需要——因為,我不是歐若拉。”

彼臨的手頓時一顫,幾乎握不住,而赫絲的目光則變得更加冰冷:“所以偉大的神,請你放過我吧。讓我安安穩穩做我的公主,不要打攪我的生活,也不要試圖再次**我,我會感激你的。”

她的話語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在彼臨心中刺了一刀,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傷口在撕裂與破碎,一股痛意湧遍全身。

他慢慢的、渾身僵硬的鬆開雙手,赫絲發出一聲輕笑,翩翩然的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她的腳踩在那些珠子上,珠子繼續滾動、碰撞,發出清脆響聲,一如眾人此刻淩亂不寧的心。

彼臨的手在身側握緊成拳,然後又慢慢鬆開,手心裏全是濕濕的冷汗,一旁的雛看見了,又是心疼又是難過:人,為什麽要這樣的死心眼呢?為什麽非要把自己囚錮起來,不肯向幸福靠攏呢?歐若拉如此,艾美拉如此,連大人……也如此。

而她,她處在這樣錯綜複雜的多角關係中,感覺自己快要窒息。

彼臨突然沉聲說:“我不會放棄的!”

赫絲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滿不在乎的說:“隨便你。”

雛聽了,心裏說不出的別扭和悲傷。真不想看見……不想看見這麽不快樂的局麵,可是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這種身陷危境卻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是討厭,她能做些什麽來改變這樣的局麵嗎?誰來教教她,到底應該怎麽做?

——HetepheresII,中文簡稱瑞絲,胡夫的女兒,嫁給了胡夫的長子Kawab——

由於彼臨不肯放棄,他和雛開始在赫絲的宮殿裏長時間逗留。

奴隸們得到的命令是不許公主出去,而沒有不許別人來看公主,對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法老沒有問起,就懶得上報。因此日子開始變得非常無聊,赫絲依舊冷嘲熱諷,對彼臨沒什麽好臉色,雛的心情更是一天比一天差,她覺得離自己的名字所定義的快樂已經越來越遙遠。

很多時候她想不清楚,這一切為什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又是如何發展到這個地步的。就像下棋時陷入死局一樣,看不到希望,卻又不甘心就此認輸,所以猶自苦苦掙紮。

“喂。”一聲談不上熱絡還是冷淡的招呼聲從台階右側傳了過來。

雛轉頭,看見赫絲穿著一條真絲長袍,風姿綽約的站在走廊那端,在燦爛的陽光下,像個發光體一般,美的咄咄逼人。

於是不禁想起那天艾美拉問她與歐若拉誰人更美,兩個都屬於豔麗型的美人,而歐若拉看起來明顯更為張揚與囂張——她知道自己有多美,並以這種美麗殺戮,紅顏戰場,所向披靡。

隻是,這樣的美麗,更多時候是一種不幸。男人們會迷戀上她,但永遠不會真心愛上她。

雛想到這裏,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赫絲走到她麵前,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他呢?”

雖然她沒點名,但雛知道她問的是彼臨,當下搖頭說:“不知道。”

“他總是這樣丟下你一個人,不說一聲的就離開嗎?”

雛抬起眼睛,有些不太明白她問這話的用意。赫絲幹脆挑明了說道:“我聽說你的生命是他賜予的,那麽你對他來說就等於是女兒?仆人?寵物?”

“同伴。”

“什麽?”

“彼臨大人說,我是他的同伴。”

赫絲的表情顯得頗為驚訝,“你的意思是,你和他之間是平等的?他竟然給了你這樣一個平等的身份關係?”

“有什麽不對嗎?”

赫絲伸手掠著頭發,喃喃說:“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雛垂下眼睛,淡淡說:“因為大人不需要女兒,不需要仆人,也不需要寵物。千百年來,他一直是獨自一個人,對他來說,最缺乏的就是同伴,一個能夠陪他走過這條漫長旅程的人。”

赫絲掠發的手停住了,眼中起了些許異色。

雛繼續慢吞吞的說:“而本來該和他在一起的那個人,是你。”

赫絲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表情,自嘲的搖了搖頭:“你錯了,不是我,是歐若拉。他要找的是歐若拉,而我不是歐若拉。”

見雛睜大眼睛,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模樣,她勾了勾唇,繼續說:“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保留了身為女神時的外貌,但我非常清楚,我的思想,我的心,已經變得與從前完全不同。我是赫絲,我按照人類的方式撫養長大,屈服於人間的規律和生存原則,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而彼臨的錯誤,就是把我當成以前的歐若拉來看,所以他內疚,自責……可他卻不知道,他這種橫加的憐憫隻是讓我越發厭惡,因為他的存在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你墮落了。你墮落了,赫絲,瞧,你是個多可憐的人,活的有多悲慘……”

“所以你更應該跟我們走啊,離開這,你就不墮落了,就能獲得快樂和幸福了!”

赫絲輕笑著搖頭,不知是覺得好笑還是隻能苦笑,眼前的這個精靈,還真是什麽都不懂呢!“我不會跟你們走的。因為隻要一看見你們,我就會聯想到我們之間的差異,就會想起自己曾受的痛苦,每想起一次,就好象用把刀在自己身上割一次,這種痛苦永無止境,我受不了。”

“我不明白。”

“等你以後開竅了,就會明白了。”

雛愕然:“開竅?開什麽竅?怎麽開竅?”

赫絲轉身,拋下一句話離開,留下雛在那癡癡發呆。

赫絲說的是:“等你愛上一個人。”那個用水晶球幫她算命的女巫好象也曾說過類似的話,於是那個出現在水晶球裏頭戴皇冠、額套聖蛇浮雕、頷留長須頸圍項圈的模糊男子再度在腦海中浮現。

雛打了個哆嗦,分明不信的,但還是感覺到一陣寒栗。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一道視線從遠處穿過來,焦凝在她的身上——有人在觀察她!雛朝視線來源處扭頭,便看見一個少年站在回廊的那頭,仿佛已經站了很久。

少年非常英俊,並不是通常意義上所謂的精致細膩的陰柔美,相反的,他的五官很陽剛:飛揚的眉,筆直的鼻子,堅毅的唇角,處處流露出超脫常人的自信與沉穩。而他望向她的目光裏,也不是尋常可見的驚豔著迷或其他,而是一點點思索、一點點懷疑,像是看見了什麽值得探究的東西。

雛下意識的開始反感,意識到了某種危險。她站起來剛想離開,少年說話了。

“我沒見過你,你是誰?”聲音帶著權威的命令口吻,不容拒絕。

“我……”雛猶豫了半天,想不出該怎麽介紹自己,索性轉身就跑,默念咒語在拐彎處啵的一聲消失無蹤。

少年目光一緊,無可避免的露出驚愕之色,有些始料未及。最後擰起眉頭,朝大殿走了過去。一路上的奴隸們見了他,紛紛跪下行禮,赫絲的兩個貼身女奴挽起簾子看見是他,連忙迎上前說:“二王子。”

“赫絲呢?”

“公主出去了……”話音未落,赫絲懶洋洋的語調便從門外傳了進來:“呦,真是稀客,瞧我看見誰了?我英俊聰明、勇敢能幹、埃及的未來、王朝的希望、最最了不得的二哥居然會來這個大監獄看我,真是感動。”

少年海夫拉輕哼,冷冷說:“你這逢人就刺的脾性還沒有改改麽?仍和一年前一樣幼稚。”

赫絲不怒反笑,盈盈走到他麵前,挽上他的手臂說:“沒辦法啊,誰叫這一年多來二哥都不在我身邊呢?沒人規導告誡我該怎麽做,隻好繼續幼稚下去了。”

海夫拉眼中閃過一絲嫌惡的神情,冷冷將她推開。

赫絲笑的越發嫵媚,“還說我呢,二哥也沒變啊,還是這麽討厭女人的碰觸。”

“我來不是和你敘舊。”

“知道,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嘛。”赫絲一邊笑吟吟的回答,一邊舒舒服服的在軟椅上坐下,“我一直在猜你什麽時候會衝過來,不過你還真沉的住氣,遲了這麽多天才來。怎麽樣?你的心肝寶貝心情好些了麽?”

海夫拉眼神微沉,“為什麽要傷害她?”

“公平點,受傷害的那個人是我好不好?曾經口口聲聲對我發誓說如何愛我的男人要結婚了,新娘卻不是我,而且那位護妻心切的新郎甚至對我拔刀相向……請問,我難道還不夠資格成為悲情故事的最大受害人麽?”

“赫絲!”海夫拉的表情又是嚴肅又是沉痛,還有點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對一個智商連你的一半都沒有的女孩子如此殘忍,你不覺得羞愧麽?”

“羞愧?需要麽?卡比家族尊貴的卡莉小姐,是個天使,她非常不幸的在九歲時從樓梯上摔下來,結果撞到頭,變成了個弱智。不過沒有關係,這位弱智天使有一大幫守護神,其中甚至包括了一向眼高於頂從不將任何人放在心上的海夫拉王子。當她受了委屈受了傷害時,海夫拉王子自然會替她出頭,並且不惜和自己的妹妹翻臉……”赫絲說到這裏,攤了攤雙手,“好了,那麽我親愛的王子哥哥,你打算怎麽懲罰傷害了那位天使純潔脆弱的心靈的始作俑者?也像維薩那樣拿把刀子殺了我麽?”

海夫拉瞪著她,眼中幾乎冒的出火來。

赫絲眯起眼睛,夢囈般的說:“瞧哪,因摻雜了憤怒而變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多美……我真是喜歡你這樣的表情啊……”

“所以你就故意經常做些激怒我的事情。”

赫絲眼神頓變,收了笑沒有接話。

“你故意在大街上挑釁維薩,為的就是把事情鬧大,讓消息傳到卡莉耳中。你知道讓她傷心了我肯定會生氣,你真正的目標是我。為什麽?”

“為什麽?”赫絲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聲音飄渺,“多麽奇怪的問題啊……為什麽?你不知道嗎?真的不知道嗎?”

“你真那麽恨我?”

赫絲目光一閃,輕輕的、無不嘲諷的笑了起來:“恨?嗬,就算是吧。”

“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你母親從我母親手裏搶走了我父親,並間接導致了她的死亡……這個理由夠不夠好?很符合我‘幼稚’的本性吧?”赫絲笑得格外淒涼。

海夫拉眼神轉冷,沉聲說:“因莫名其妙的遷怒與怨恨而為自己樹敵,果然是你會有的作風。不過抱歉,我不參與這麽無聊的遊戲。既然知道你的真實用意,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你不會再有機會利用傷害卡莉來打擊我。”說完再不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赫絲揪著裙子沒說話,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上青筋條條綻出,每一道紋路都像是諷刺。海夫拉……海夫拉……他永遠不會明白她為什麽這麽針對他……

心裏某個部分像被什麽東西挖走了,缺失一塊的結果就是身體再也溫暖不起來,冰涼冰涼的。她鬆開手,再握緊,再鬆開,還是沒有感覺到任何熱度。

這時,海夫拉突又在門口停住腳步,問道:“對了,剛才我在外麵看見一個異族人,她是誰?”

“異族人?”

“是個女孩,大概十五六歲,有著淺灰色的頭發和眼珠,穿著奇怪的衣服,絕對不是本族人。”

赫絲頓時警覺起來,“你問這個幹什麽?”

海夫拉並不回答,隻是問道:“她是誰?”

赫絲眼珠一轉,輕輕淺淺的笑了起來:“想知道?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啊。不過可別怪我事先沒提醒過你——她和我們不一樣,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樣。即使是你,也招惹不起……”她的話沒有說完,海夫拉便走了,腳步聲由近而遠,最後不複可聞。

赫絲將全身都放倒在椅子上,抬起頭望向天花板,望著望著,視線就變得一片模糊。

她慢慢的閉上眼睛,兩滴眼淚就那樣自眼角滑落而下。

——海夫拉是胡夫與王後Henutsen所生的兒子——

沉重的石門在身後緩緩合攏,長長的台階蜿蜒而下,盡頭處是地底的一間石屋,兩壁上插著手臂粗細的火把,那火光跳躍著,不但不明亮,反而呈展出一種壓抑的暗青色。

石屋中央鋪了塊三尺見方的黑色毛毯,一個身穿黑袍年約五旬的老婦人盤膝坐在上麵,正在用骨牌占卜。

白森森的人骨與黑色毛毯兩相映襯,更加顯得詭異異常。

海夫拉走到這裏,一言不發的也盤膝坐下,麵對著老婦人,緩緩開口:“我今天……看見你說的那個人了。”

老婦人掀骨牌的手頓時停下,抬起頭來:“確定?”

“如你所說的:流水般的頭發,春風般的眼睛,看上去似乎隻要嗬口氣就會令她碎裂的少女——在此之前我無法理解流水與春風怎麽能夠用來形容頭發和眼睛,也無法想象嗬氣即碎的人該是什麽模樣——但是,看見她後,我立刻明白了,就是她!”

老婦人垂下眼皮,片刻後,展顏笑了起來:“那真是值得恭喜,我本來還以為來不及了呢……非常好,二王子。”

“你確定她可以助我登上法老之位?”

老婦人搖頭,“不。”

海夫拉眉頭一皺,正要發怒,老婦人又說:“但是她是能夠讓你扭轉時局的關鍵人物。”

“說清楚點。”

“我的占卜從來不會錯,命運之神很清楚的告訴我,下一任法老不是你,而是你的弟弟拉迪耶迪夫。”

海夫拉的麵色為之一沉。

“但是,這個少女的出現,卻能讓一切變化,她是命運之神給你的一次機會,也是唯一一個機會,如果你能把握好,就能扭轉局麵,取代拉迪耶迪夫。”

“具體點,我到底應該怎麽做?”

老婦人將骨牌洗開,鋪平在毛毯上,說:“抽一張。”

海夫拉看著排成直線的十四張骨牌,最終抽取了左起第一張。

老婦人將牌麵的意思解讀了出來:

“十四史詩輕輕唱響,

如水一般光滑。

那前所未有的高塔,

象征著太陽的飛翔。

不必害怕,

鮮血和黃金總是相互為伴,

你永遠最尊貴與最強大。

找到花蕊般吉祥的姑娘,

引牽出她身後的金光,

讓那金光沐浴著你,

以雄獅為號,

開創一代繁華。”

她念完後,抬頭笑問道: “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海夫拉眼中閃爍著黑水晶般的光澤,然後轉身,一言不發的離開。兩壁的火把一下子躥高了幾分,台階也不再陡峭難走,奴仆們拉開石門,陽光頓時明豔豔的鋪了他一身。

引牽出她身後的金光……金光嗎?很好的預兆呢。他知道該怎麽辦了,第一步,當然是——

先找到那個異族女孩子。

於是海夫拉側頭吩咐道:“傳令下去,誰先幫我找到一個人,就解除他的奴隸身份,恢複自由身,並賞賜黃金美女。”

“是!”因這一句吩咐,整個孟菲斯城都**了起來。

而此時的雛,對此毫無察覺,依舊跟隨彼臨流連在赫絲府中,企圖挽救這位公主已經完全湮沒了的希望和信心。

當然,收效甚微,不,基本上是,毫無進展。

——海夫拉是胡夫的次子——

“你想要什麽?”

“金字塔。”

“怎樣才能讓你快樂?”

“給我金字塔。”

“除了金字塔還想要什麽?”

“金字塔。”

以上對話反複的在彼臨和赫絲之間出現,雛在一旁聽得最終無語。她想起以前曾經見過一個丈夫,太愛他的妻子,因此在妻子死後無法接受事實,反複的告訴別人、也告訴自己他妻子沒死,隻是睡著了。在雛看來,赫絲就像那個人,用謊言來麻醉和欺騙自己——她的一切不幸由金字塔開始,於是便執著的要得到一個金字塔做補償,以為這樣就能夠快樂。

人類,真是執拗的可怕的生物呢……

待的時間久了,便和赫絲的兩個女奴混熟了,明加她們開始悄悄告訴她一些事情。

“赫絲公主的母親阿蘿,原本是法老的四位王妃裏最美麗的,但很不幸染上重病,導致容色早衰。而那時法老又娶了新妃赫努忒森,這位王妃非常有手腕,並早阿蘿王妃一步誕下了海夫拉王子,從此阿蘿王妃就徹底失寵了。”

“阿蘿王妃在公主六歲時去世了。公主完全不受重視,分派給她的奴隸都是最瘦弱的,法老從來不來看她,大公主還非常排斥她,幾個哥哥也都跟她不親近。她從小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那麽小,不哭也不鬧,安安靜靜的,真是看的人心酸。”

“公主長大後越來越美,法老壽誕,所有王子公主都得出場,二王子露麵時,女孩們全開始尖叫歡呼,但當公主出現時,聲音一下子就全沒了,大家都看呆了。也就是那時候,法老注意到了自己原來有這麽一個美豔絕倫的女兒。”

“從那天起她被允許和王子們一起上學。看得出公主很喜歡上學的時光,起碼,曾經有一度,我們認為她是喜歡的。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宣布不再去了。公主的性格很內向,我們都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她總是頂撞法老,嘲笑別人,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歡她。”

“十三歲時,法老有次單獨召見她,不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麽,最後當法老怒氣衝衝的拉開門走出來後,就下令將公主帶到市集去賣身。當時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紛紛勸說都沒有用,公主一邊大笑一邊主動跟著侍衛們走了。從此後,她變得更加乖僻。”

雛聽到這裏,不禁好奇的問道:“誰都不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才使胡夫法老做出這麽殘忍的決定嗎?”

明加搖頭:“沒有人知道,也沒人敢問,法老和公主的脾氣都很差呢……”

雛怔怔的呆了半天,按住自己的胸口,幽幽說:“一看見她我就覺得難過,這個部位、這兒、就是這兒,就會很痛很痛,沉沉的,像有整座的金字塔壓在心髒上似的。她那麽可憐,我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幫助她……怎麽辦呢?我該怎麽辦呢?”

兩個女奴對視了一眼,都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