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死門

三米高的台階,六個人不到兩分鍾就走完了。

在下麵的時候,大家心裏多多少少都猜測了一番,上麵會是什麽光景?宏偉詭異的曼西建築?成群結隊的五彩毒蛇?穿著羽衣戴著麵具左手青蛇右手紅蛇的曼西族巫師們?還是白骨森森的人間煉獄?

事實上,這些統統都沒有。

大家看到的是門,不是一扇門,而是五扇門。

這是一個圓形的石頭房間,大概有五十平方米,應該是一個天然溶洞,還是被曼西族大力修整過,石壁光滑平整,依然保留著岩石的本色。五扇石門均勻地鑲嵌在石壁上,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五扇門本就是石壁,隻是後天被切割成門。石門與石門之間的石壁上雕出蛇頭燈,比暗河裏的蛇形燈大很多,蛇口張著,揚起兩顆尖銳的毒牙,一副凶神惡煞要吃人的架勢,完全不同於暗河裏蛇形燈的陰柔無害。

石門上刻著複雜的浮雕,複雜是對其他五人來說的,對徐海城來說,這個浮雕他記憶深刻,兩年前,他在瀞雲地區的曼西北鬥七星古墓已經見識過了,著名的曼西五刑——剪指、剝臉、火炙、毒刑、水試。

再次目睹,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古墓裏發生的一切,墜落的石頭壓著方離的背部,她朝他伸出手……

“這些門是真的嗎?”陳三好好奇地走到門邊,手抵著門。

“別動。”徐海城下意識地大喝一聲。

陳三好嚇得心肝一顫,趕緊縮回手。“怎麽了,徐隊長,差點把我魂都嚇飛了。”

徐海城目光掠過五扇門:“這是生死門。”

“啥……啥生死門?”

“這裏的五扇門隻有一個是生門,其他都是死門。”

陳三好哦了一聲,連忙後退幾步,遠離石門。

於浩審視著石門問:“徐隊長,你在曼西古墓裏見過生死門,對吧?”

徐海城點點頭。

“那你記得哪個是生門嗎?”

徐海城回憶了一下,當時古墓坍塌,一片慌亂,武警指著一扇門說有個女孩子跑進去了,他沒有細看就追了進去。“不記得了,就算記得,這裏的生門也未必和古墓裏的一樣。”

於浩又問:“他們在曼西古墓裏是怎麽判斷出生門的?”

“事實上他們判斷錯了,所以古墓自毀了。”

楊月一臉惋惜地說:“真是可惜,我聽說那是個北鬥七星造型的古墓,與中原的墓葬文化完全不同,每個墓室都有個主題,象征著生與死的輪回……唉,要是它還在就好了,我還可以去參觀一下。”她這一刻說話的神色像極了方離,讓徐海城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一眼。

陳三好也過來湊熱鬧了:“就是,你說,那些專家說起來都是什麽行業權威、學術龍頭,張口科學保護,閉口搶救性挖掘,結果幹起事來,還不如我們這些盜墓賊,至少我們不會把這麽好好一個千年古墓給毀了,多少明器,呸呸呸,多少文物呀。”

徐海城看他不僅自我貼金,還信口胡說,真是又可氣又可笑。“行了,陳三好,你們挖過的墓還不叫毀了呀?搬得走的都讓你們給賣到國外了,搬不走的都氧化了,多少有價值的文物讓你們糟蹋了。”

陳三好被他抽了臉,很有些不服氣。“徐隊長有所不知,我們這一派很守行業規矩的,進古墓絕不多拿,退出去還會補好盜洞,不會告訴同行墓的方位。壞規矩的是其他人,不是我們……”

於浩見話題偏到爪哇國了,忙拽了回來:“陳師傅,你的光輝事跡以後再說吧,咱們還是研究研究這個生死門吧。”

陳三好說:“那還不簡單?咱們不是有現成的偵察兵嗎?”

大家誤以為他說的是徐海城,都偏頭看著他。

“不是他了。”陳三好指著拉赫曼脖子上的小白蛇說,“是它。”

小白蛇原本正繞著拉赫曼脖子玩,見陳三好指著自己,似乎嚇著了,往拉赫曼脖子後躲了起來。

陳三好說得很輕巧:“咱們推開門,先放小白進去,等小白驗明沒有危險了,咱們再進去不就成了。”

“萬一小白遇到危險退不出來,怎麽辦?”楊月不忍心地說。

陳三好驚異地看楊月一眼說:“想不到楊小姐還是菩薩心腸。”

“什麽菩薩心腸?”楊月不快地瞪他一眼,“我就事論事,小白也是生靈。”

“小白沒有這麽容易遇到危險的。”陳三好盯著拉赫曼的眼睛說,“拉赫曼,我說的是不是?”

拉赫曼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似乎沒有聽懂。

陳三好一拍額頭說:“楊小姐,你翻譯翻譯。”

楊月用英語把陳三好的意思說了一遍。

拉赫曼終於明白了,目光頓時變得陰沉,不說話,惡狠狠地瞪了陳三好一眼。

“好端端地瞪我幹嗎?我這也是為大家考慮,咱們都走到這裏了,不能再回頭了吧。其實我一點也不介意回頭的……”陳三好小聲嘀咕,見於浩也冷冷地斜睨著自己,忙擠出笑容,“小白是動物,對危險的預知能力比咱們強,它不去打先鋒,難道還讓咱們去呀?”

其實他說的在理,但是拉赫曼分明對小白蛇愛逾珍寶,自從楊月告訴他陳三好的用意後,他整個人就像漫畫裏黑化的反派,渾身都散發著一股黑氣。這個時候,就算是於浩也不好意思去招惹他。

於浩看看手腕,已經是晚上八點了,這一天,大家在暗河裏轉了幾小時,又跟巨蟒大戰一回,都累得夠嗆了,結果隻摸著一個門邊。“算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吧,吃點東西吧,咱們慢慢討論,說不定就能想明白哪個是生門。”

他一說休息,徐海城不由自主地連打幾個哈欠,嗜睡症早就發作了,他一直憑借毅力支撐著,現在再也堅持不住了。走到牆壁邊坐下,閉上眼睛,連飯都不想吃,隻想美美地睡會兒。可是陳三好不肯放過他,他走到徐海城身邊,挨著他坐下,把手裏的壓縮餅幹和水遞給他。

“徐隊長,吃點東西再睡吧。”

“不用。”徐海城推開。

陳三好吧唧著嘴巴問:“徐隊長,你說咱們這麽大的動靜,曼西族的人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呀?”

其實這個問題,徐海城心裏也懷疑過,半年前曼西族還在瀞雲山區各村寨廣布耳目,關注著外界的一舉一動。他們挖出白骨溝拒絕外界的人進入巫域,上回考察團事件,他們把活著的人和屍首都扔進白骨溝,再次地傳遞出他們拒絕與外界往來的意願。依照他們的傳統,他們不會準許大家進入居住地的。但是現在,都已經走到他們家門口了,也就是守水潭的巨蟒攔了一下,其他人完全不見蹤跡,這很不尋常。

陳三好環顧四周說:“這裏真悶,跟古墓一樣,一點生氣都沒有。

對了,徐隊長,剛才楊小姐說,前兩年那個著名的曼西古墓是北鬥七星造型,是真的嗎?”

“真的。”

“我現在想了想,我去的那個曼西貴族墓好像也是北鬥七星造型,就是沒有那個千年古墓氣派,格局倒是差不多。當時我還很不習慣,心想,哪有人把墓修得扭扭歪歪的,肯定邪性,沒想到真讓我猜中了……”他的絮絮叨叨是絕佳的催眠曲,徐海城再也扛不住,睡了過去。

也沒睡多久,又被推醒了,這回推他的是於浩,陳三好也被他趕到一邊去了。“徐隊長,你能不能再仔細想一想當時的情況呢?我問過現場的人,他們說假的甘國棟把死門說成生門,大家誤以為真,打開了死門,古墓就自毀了。但是當時,方離進入了生門。我知道你跟他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很好,她有沒有跟你提過怎麽找到生門,或者是相關的東西?”

徐海城抹抹臉,點燃一支土煙,認認真真地回想了一下。“沒有,她從來沒有跟我提過,事後調查時,她也隻是說,誤打誤撞。”

“真的沒有說過嗎?有沒有可能她提過,你當時不感興趣,忘記了?”

“沒有,她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徐海城自嘲地笑了笑,方離對他的提防一直是他內心的隱痛。“你也認識她,你應該知道她的性格。

她不想說的,就算你把她嘴巴撬開也沒有用。”

“那你……也不知道她身份?”

“身份?”徐海城瞬間清醒了,“她什麽身份?”

於浩眯起眼睛審視著他,確信他不是假裝的,微微驚訝。“原來她沒有跟你說過。”

徐海城心裏很不是滋味,問:“她……什麽身份?”

“她是曼西族人。”於浩想了想,還是隱瞞了部分。

徐海城哦了一聲,心情複雜,不能說意外,事實上他早有猜測,但是從於浩嘴裏說出來,還是讓他說不出的難過,方離究竟對他隱瞞了多少事呢?為什麽她就不能對自己敞開內心呢?不過,從另一個角度想,她是曼西族人,是個好消息。之前他一直懷疑她葬身蛇腹了,後來春花婆婆說她還活著的時候他是將信將疑,現在他完全相信,她還活著。隻要她還活著,其他都不重要了……“徐隊長。”於浩輕輕叫了一聲。

徐海城按捺下內心深處的種種情緒問:“是你父親告訴你的?”

於浩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你父親還說過什麽?”

於浩猶豫不決。

徐海城正色地說:“於浩,這個時候你就別再隱瞞了,你多告訴我點信息,也許我能找出生門。”

於浩搖搖頭說:“不是他告訴我的,這畢竟是他不太光彩的一麵,怎麽可能告訴我?我是他昏迷後,看他的日記才知道他曾經去過曼西族居住地,才知道郭春風原來是曼西族人……”

“郭春風?”徐海城想了想,那個被燒成灰燼的男人,“方離的上司,我記得他,讓火燒死的那個。沒錯,曼西族的火炙是用來懲罰族中叛徒的……”

“我父親原來是瀞雲山區黃花寨的村民,郭春風是曼西族派到黃花寨臥底的,原名叫草蜂,他好像因為母族的原因受了族裏人的擠壓,意見很大,再加上和我父親一見如故,就動了歪心思。趁著曼西族大祭的晚上,帶著我父親潛入曼西族的居住地靈都,盜走了大祭用的金器,結果被發現了,他們就挾持方離為人質,逃出靈都,跑到南浦市改頭換麵。”

原來方離的身世這麽複雜,徐海城默然片刻問:“你父親既然去過……靈都,怎麽不知道生死門裏那個是生門呢?”

於浩歎口氣說:“徐隊長有所不知,原本,無底潭上方的瀑布裏藏著一座天生橋直通靈都的,因為郭春風叛出曼西族,這座橋包括整個入口都讓曼西族給炸沒了。新入口在水潭裏還是郭春風猜測的,所以我隻知道入口,不知道出口,至於生死門什麽的,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我想,方離能發現生門,那生門肯定是存在規律的。”

徐海城搖搖頭:“生門是他們自己用的,他們知道就行了。如果你是他們,你會給外人留下提示嗎?”

於浩默然片刻,知道徐海城說得在理。“那你說怎麽辦?”

“陳三好說的方法可以呀,讓小白蛇去做先鋒。”

“這太難了。”於浩搖搖頭說,“就在你睡著這會兒,我問過拉赫曼了,他表示除非踩著他屍體過去。對他來說,小白蛇不隻是一條蛇。

再說了,有五扇門,隻有一條小白蛇,不一定有用。”

徐海城想了想說:“那隻有想辦法引他們出來了。”

“怎麽引他們出來呀?”於浩苦笑一聲說,“咱們這一路的動靜不算小了,墜機,在暗河轉了半天,跟巨蟒大幹一場,他們要是想出來,早就出來了。我瞅著,他們是打定主意,想讓咱們知難而退。”

這下徐海城也無話可說了,擺在麵前的就是一個死局。

“算了,明天再說吧。”於浩抓抓腦袋,無奈地站起來,走回睡袋躺下。

徐海城也重新躺回睡袋裏,幾乎一閉上眼睛就睡了過去。

不過,這注定是個不太平的夜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遠遠傳來一聲慘叫,聲音其實並不響亮,感覺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有點不太真切,之所以能把徐海城驚醒,是聲音裏所蘊含著一種淒厲到極點反而轉為壓抑的痛苦,不是耳朵聽出來的,而是毛孔感知的——入骨的寒意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大家全醒了,都從睡袋裏伸出腦袋,一臉驚悚地側耳聆聽著。

“啊……”又一聲慘叫響起,拖得長長。

楊月鑽出睡袋,走到門邊,耳朵貼著石門聽著。

於浩問:“是從哪扇門後麵傳來的?”

楊月搖搖頭說:“太遠了。”

陳三好瑟縮著身子說:“叫得可真夠慘的,我渾身毛孔都豎起來了。”

沒有人接話,但感覺都差不多。三更半夜,這樣的慘叫聲,能讓人靈魂都打顫。

半晌,於浩說:“有叫聲是好事,至少說明,咱們離著曼西族不遠了。”

徐海城看了看表,已經是淩晨四點了。“到點了,剛才是誰值夜?

我接班了。大家再睡會兒吧,我守著。”

沒有人接話。

徐海城怔了怔,掃過大家的臉,頓時發現不對勁了。

“拉赫曼呢?”

其他人也發現拉赫曼不見了,不過他的登山包還在。

楊月想了想說:“我後麵就是拉赫曼呀,剛才應該是拉赫曼值夜。”

又是一聲慘叫聲響起。

大家相視一眼,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陳三好驚得一臉糾結:“不會吧?難道是拉赫曼。他不會傻到趁著咱們睡著的時候,偷偷跑進去吧,然後落進陷阱裏了吧。”

於浩搖搖頭說:“不可能吧,他跑進去幹嗎?他東西都還在呢。”

“說不定他發現生門了。”

“他發現生門,不告訴我們自己進去,一個人進去?他去幹嗎?他根本連曼西族是什麽都不知道。再說這是什麽地方,他一個人跑進去能活嗎?他又不是沒有大腦。”於浩切了一聲,不屑地說。

陳三好納悶地說:“那他能去哪裏?就這麽大點地方。”

“可能去下麵了吧。”楊月說著,走向台階。

“他去下麵幹嗎?難道殺蟒蛇呀。”

楊月已經走到台階前了,臉色微變:“他沒有去下麵,下麵讓水淹了。”

“什麽?”陳三好從睡袋裏一躥而起,跑到台階邊看了一眼,果然,大半個台階都淹在水裏了,看水勢還在上漲,估計用不了多久,整個台階都會淹了,說不定,連這個石室都會淹了。“完了完了,這下子咱們就算是想撤都撤不出去了,這是要逼死人的節奏。”

“陳師傅,你要不會說話,就把嘴巴閉上。”半夜三更,意外頻出,楊月也有些心浮氣躁,白他一眼,很不客氣地說。

“楊小姐,咱們現在不能進,又不能退,你還不讓我說真話?”陳三好不服氣地嘟囔,“曼西族人分明早有預謀,要把咱們困死在這裏。

他們手段可真高呀,連麵都不露一下,就達到目的了。”

楊月覺得跟他沒法溝通,不再搭理他,扭轉頭走到拉赫曼的睡袋旁邊翻了翻:“他什麽都沒帶,小白也不見了,究竟怎麽回事?難道是讓蟒蛇拖走了?”

陳三好一拍大腿說:“太有可能了,他守夜的時候,蟒蛇從台階那裏悄悄地潛上來,纏走了他。”

“不可能。”徐海城搖搖頭說,“蟒蛇拖走他怎麽可能完全沒有聲音?我睡得死,聽不到正常,你們幾個不會也聽不到吧。再說,拉赫曼本來就是馴蛇師,還有小白幫他,這一路大家也看到,小白就跟雷達一樣靈敏。”

“徐隊長說的也有道理,小白是挺靈的。”陳三好活脫脫就是一個牆頭草,毫無主見,兩邊搖擺,“要是沒讓蟒蛇拖走,那徐隊長你說他去哪裏了?”

“我覺得他進入了生死門。”徐海城看向石門。

“不可能。”於浩也被搞得有點心浮氣躁,不耐煩地說,“他沒有理由進去,他是我花錢雇來的,說好了隻聽我的命令。他一個馬來西亞人,根本就不知道曼西族是啥玩意兒?他進去幹嗎?”

“那於少,你說他去哪裏了?一個大活人總不能說消失就消失吧。”

於浩無言以對,石室就五十多平米,一目了然,無處藏身。下麵的溶洞又讓水淹了,拉赫曼沒帶氧氣瓶和潛水麵罩,想走了也走不了。仔細想想,進入生死門的可能性最大,可是他去生死門裏幹嗎呢?

“哎呀,我知道了。”陳三好忽然又拍一下大腿,把陷入沉思的眾人都嚇一大跳,齊齊看著他。“他逃走了。他肯定是發現這裏太危險了,趁著咱們都睡著了,帶著小白逃走了。”

楊月搖搖頭:“如果下麵沒有水,還有可能,但是下麵全是水,他連氧氣瓶都沒帶,他怎麽走?”

徐海城問:“於少,你是怎麽找到拉赫曼的?”

“我馬來的朋友推薦的,他是馬來西亞非常有名的一個馴蛇師,他在家裏還養了兩條蟒蛇。”於浩說,“我調查過,背景很簡單……”

“馴蛇師。”陳三好打斷於浩的話,興奮地說,“大家都忘記了,他是馴蛇師呀,他養過蟒蛇呀,問題不就結了。”

楊月忍無可忍地說:“陳師傅,你到底在說什麽,能不能說清楚。”

“楊小姐,你想,一開始在聚龍洞,小白是不是跟蟒蛇在說話呀?

這說明,拉赫曼可以通過小白跟蟒蛇交流。我們明明看到那條蟒蛇爬進下麵的溶洞裏,可是等我們進來的時候,蟒蛇不見了,說明溶洞還有其他出口。”陳三好唾沫橫飛地說,“我們設想一下,今天這一天的經曆把拉赫曼嚇著了,他不想把命丟在這裏,於是讓小白去跟蟒蛇溝通好,然後趁我們都睡著的時候,他偷偷溜到下麵,騎著蟒蛇跑了。他當然就不需要氧氣瓶,有蟒蛇可以帶著他離開呀。所以,拉赫曼肯定是跑了。”

他果然是個話癆,說得顛三倒四,但是大家還是聽懂了,細想一下,倒不是沒有可能,就連堅定地認為拉赫曼不可能逃跑的於浩也有點動搖了。

陳三好問:“楊小姐,你沒給拉赫曼來個……大補丸?”

楊月皺眉說:“沒有。”

這是承認她給陳三好下蠱嗎?徐海城有點吃驚地看著楊月,她居然真是草鬼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楊小姐,為什麽你就給我特殊待遇呢?”陳三好幹號一聲。

楊月不搭理他,走到於浩身邊,關切地問:“師兄,現在怎麽辦?”

於浩腦袋裏一團亂麻,默然片刻說:“能怎麽辦?下麵淹了,咱們隻能前進。”

可是這五扇生死門橫在眼前,想前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於少。”陳三好正色說,“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歡我下麵的話,但是我還是得說,咱們這回出師不利,要不趁著咱們還有氧氣,先退回去吧?咱們回去整多點炸彈來,把所有的門都炸開了,是生門是死門,不就一目了然了。”

於浩也猶豫了,原以為準備工作很充分,又是一個強力團隊,進入巫域不說勢如破竹,也應該進退自如。沒想到進入之後,每一步都磕磕巴巴,到現在連門邊都沒有摸上。良久,他有了決定,抬起頭,深吸一口氣,正想說話,發現對麵站著的徐海城臉色一變,忽然衝了過來,將他撲到一旁。他正想責問,感覺到一股腥風襲來,跟著五彩斑斕的蛇尾巴從頭頂掠過……

這可真是一條陰魂不散的蟒蛇呀。

大家剛才為了看下麵的水,都是站在台階附近,頓時被蟒蛇攪動的水花淋了一身,紛紛往後躲閃。等站定,抹開臉上的水花,發現巨蟒已經從下麵拱上來,高昂著三角蛇頭,蛇眼冰冷凶狠,一身細細密密的鱗片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看起來比在暗河裏還要讓人毛骨悚然。

它果然對小阿裏仇恨萬分,一上來,就氣勢洶洶地攻擊他。

小阿裏就地一個後滾翻,避過纏繞,緊貼著牆壁。其他人也紛紛後退,貼著牆壁。隻見巨蟒的尾巴忽卷忽拍,所到之處,腥風襲人。小阿裏仗著動作靈敏,不停躲閃,他雖然強壯,畢竟隻是憑借大腦站在金字塔頂的人類,不是野獸,而巨蟒纏繞的力量能絞碎一頭巨鱷。這種物種的差異,非人力能修正。

楊月往旁邊閃了閃,避開蛇尾的攻擊範圍,大聲說:“這樣不行,咱們還是進門吧。”

陳三好縮在角落裏問:“哪個才是生門呀?”

於浩從地上爬起來,抓起登山包說:“事情到這地步,咱們退也退不出去,隻能冒個險了。這樣吧,咱們各進一個門,都別走遠,開對講機,看究竟哪個是生門,查清楚後再匯合。”

“好辦法。”陳三好說著,抓起登山包,就往離他最近的水試石門衝了過去。

“別……”徐海城大叫一聲,直覺告訴他,生死門不可能這麽簡單。

但是遲了,陳三好已經推動水試石門了,出乎所有人意料,門沒有開。

陳三好又用力推了一下,門還是沒有開。“我靠,這門是假的。”

楊月怔了怔,推動身邊的毒刑石門,石門也沒有動。“我這門也是假的。”

於浩這時已經衝到剝皮石門前,用力一推,門紋絲不動。“這門也是假的。”

小阿裏見狀,向前翻滾,避開蛇尾巴,撞向前麵的剪指石門,這一撞力道極猛,可是石門都沒晃動一下。現在隻剩下徐海城身邊的火炙石門,大家齊齊偏頭看向他。徐海城也顧不得思考生死門究竟有什麽玄機,伸手用力一推,看起來沉重的石門悄無聲息地開了,燈光往裏蔓延,驅散了深不可測的黑暗。

一時間,無人說話,大家都感覺到生死門的設定太不合乎情理了。

如果時間允許,一定會坐下來仔細探討。但是巨蟒已經有點走火入魔,一開始還是用尾巴纏繞,現在直接用尾巴拍打了。有時候掃偏了,打到牆壁,啪啪有聲,鱗片掉落,大家都替它肉疼。這種情況下,要是被它掃到了,不死也要半殘。

“走。”於浩大叫一聲,率先衝向火炙石門。

其他人也紛紛跟上,徐海城走在最後,除了抓著自己的登山包,還不忘抓起拉赫曼的扔了進去。等他衝進火炙石門,剛關好,蟒蛇的尾巴也掃了過來,打在門上啪的一聲,將門撞開一縫。

大家趕忙站在門後,以背相抵,能感覺到門被一次又一次地猛烈撞擊,力道之大,讓頂部開始簌簌地掉灰塵。大概撞了五六下後,蟒蛇可能力竭了,也可能是失去興致,反正撞門聲消失了。大家怕它使詐,依然不敢鬆懈,大概過了十分鍾,外麵再無動靜,大家才放下心來,紛紛癱坐在地上。隻是這裏的地麵不如石室裏幹淨,滿是灰塵、碎石、蝙蝠屎等等,坐下去硌屁股。

陳三好忽然嗬嗬嗬地笑了起來:“咱們傻不傻,什麽生死門,就一個門,結果就把咱們唬住了。”

“我感覺生死門沒有這麽簡單。”徐海城搖搖頭說,“費那麽老大的勁,搞出五個門,結果四個假門,你們信嗎?反正我不信,太不合情理了,沒有人會浪費時間幹這麽無聊的事。”

“可是徐隊長,剛才你也看到,就這個門能推開。”

“是,我看到了,所以更加覺得不對勁。很可能我們已經不知不覺中落入陷阱裏了。”

“徐隊長,警察幹久了,是不是都像你這樣疑心病很重呀?”陳三好說,“要不,咱們再回去驗證一下了。”

“我覺得有必要。”到底於浩才是頭,徐海城看著他問,“於浩,你怎麽看?”

“本來進門就是為了避開蟒蛇,既然它跑了,咱們當然要搞清楚生死門。”於浩說,“這一點,我是讚同徐隊長,我也不相信曼西族人如此無聊,弄五個門四個是假門,那這個生死門設在這裏還有什麽意義?”

“既然你們意見統一了,那就這麽辦了。”陳三好說著,就去推門,可是門紋絲不動。他怔了怔,打開頂燈一看,石門嵌入山壁之中,嚴絲無縫,平整光滑。再看門軸,是連著山體的,而且單向的。“完了,這門是單向的,能進不能出。”

於浩上前一步推了推,門確實不動。

陳三好拍拍包說:“我包裏有在黑市買的雷管,要不用幾條將門軸炸了?”

“炸了,萬一蟒蛇就守在外麵怎麽辦?萬一其他門還是推不開呢?”楊月看著於浩說,“師兄,依我看,咱們既來之則安之,先探一下這條路的虛實,要是走不下去,再回頭也不遲。”

“好吧,你們說啥就是啥。”陳三好攤攤手說。

於浩沉吟片刻,拍了拍石門說:“走吧,說不定咱們運氣好,這就是生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