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魂河

於浩給大家準備的設備很齊全,每個人的登山包裏都有潛水服、潛水麵罩和氧氣瓶,昨晚他已經提醒大家穿上潛水服,所以脫去軍用作戰服,戴上潛水麵罩,背上氧氣瓶,就裝備齊全了。

於浩率先跳進水裏說:“跟緊我,千萬別掉隊。”說罷,打開潛水麵罩上的頂燈,沉了下去。其他人也紛紛跟上,徐海城依然落在最後。

潭水清澈如水晶,在頂燈的照射之下纖毫畢現,大概是有蟒蛇的緣故,水裏並沒有大型魚類,隻有一些蝦米大小的小魚成群結隊,忽東忽西,遊來遊去。於浩給大家準備的設備都是最高端的,潛水麵罩密封性好視野廣,碳纖維氧氣瓶輕便又安全,大家都有種化身成魚類的感覺。

瀞雲群山地處南方,常年恒溫。這裏的潭水看起來幽綠冰涼,其實溫度不低,大概有二十五六度。下潛了七八米左右,在靠近三折瀑布的潭壁下方發現了一個黑黢黢的大洞,洞口極不規則,呈橢圓形,顯然是天然形成的溶洞。

領頭的於浩雙腳一蹦,率先遊進洞裏,小阿裏緊隨其後,作為保鏢,他還是挺盡職的。

洞呈三十度角,斜斜向上,大小不一,最窄處也能容兩人並排通過。大概遊了十來米,水壓驟減,大家陸續浮出水麵,已經處身於一條溶洞暗河之中。河道大概有三米寬,凹凸不平的兩壁十分潮濕,頭頂倒掛的石鍾乳筍像刺刀一樣排列著,感覺隨時會掉下來將人紮個透心涼。

看得出來,這條暗河保持著原始的風貌,唯一的人工痕跡是河道兩旁每隔七八米就雕刻有蛇形燈,成雙成對,蛇嘴大張,裏麵放著點燃的蠟燭,橘黃色的燈火十分微弱,似乎隨時就可能熄滅。

“這入口可真隱蔽呀,要不是於少,讓我找,我是絕對找不著的。”陳三好環顧著四周,黑黑的瞳仁閃爍著一絲竊喜。

於浩摘下潛水麵罩說:“陳師傅,我是不打無準備之仗的。”

“那是,於少一看就是高瞻遠矚的人。”陳三好似乎意識到剛才惹起於浩不快了,這會兒使勁地拍起馬屁,臉不紅心不跳。

於浩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充氣筏,兩個三人座的,充好氣,小阿裏、拉赫曼和陳三好坐了一船,楊月、於浩和徐海城坐了另一船。

於浩在前麵指路,兩條充氣筏一先一後,慢慢地滑過暗黑的河流。

暗河底部深淺不一,有的清澈見底,有的地方卻深不可測。河道也不是一條直線,而是扭扭曲曲,忽東忽西,時寬時窄,寬處大概有六七米,窄處不到兩米。有些地方的蛇形燈已經熄滅了,大概是蠟燭燃盡了。因為不清楚河裏有什麽,所以大家劃得很慢。充氣筏順著蛇形燈的指引,劃了一個半小時,劃到最後一盞蛇形燈,麵前赫然是一麵山體,沒有路了。

大家頓時傻眼了,麵麵相覷一會兒,都看著於浩。

於浩顯然也沒有想到,思忖了一會兒說:“陳師傅,你看看有沒有機關呀?”

陳三好跳進水裏,遊到山體前麵,上上下下摸了一下,高聲說:“於少,這一麵是山,實打實的,沒有機關,有可能在河道裏,我下去看看。”說著,打開頭頂燈,一個猛子紮進水裏。

燈光將水底照得一片雪亮,赫然出現一個洞口,因為水波**漾,不停變化形狀。

“那裏。”楊月欣喜地指著洞口。

“找到了,大家都下船,把充氣筏收起來。”事情這麽順利,讓於浩有點興奮,就要往水裏跳。

“等一下。”徐海城叫住他,“我怎麽覺得這個洞口很熟悉呢。”

“怎麽熟悉了?”陳三好從水下浮了上來。

“好像就是入口。”

“怎麽可能?”陳三好懷疑地說,“咱們劃了一個小時,少說有十幾裏了。”

“很有可能,我們一直在兜圈子。”

大家凝神細思,這一路彎彎曲曲,就算沒有九十九道彎,至少也有五十彎,光線幽暗,河道又太相似了,一樣潮濕原始的牆壁,一樣掛滿石鍾乳的頂部,一樣長滿石筍的河岸,一樣的蛇形燈,沿途就沒見到特殊一點的標誌,方向感早歸零了。

於浩搖搖頭說:“不可能吧?感覺從頭到尾都是一條路,不可能兜圈子。”

“這樣吧,我下去看看。”徐海城說著,戴上潛水麵罩。

於浩瞅了楊月一眼,楊月立刻跳進水裏說:“徐隊長,我跟你一起。”

這是什麽意思?不相信自己?派楊月監視自己?徐海城心裏嘀咕了一下,麵上卻神色不變,衝楊月點點頭,沉到水底,沿著斜斜向下的通道遊了出去。氧氣瓶是3L的,大概能潛水20分鍾,考慮到以後可能還用得上它,所以徐海城遊得很快,沒想到楊月也能跟上,修長的身材在水裏一擺一擺,像一條美人魚。

浮出水麵一看,果然還是聚龍洞。

徐海城正想跟楊月說回去吧,楊月卻忽然抓住他的手,以目示意。

徐海城怔了怔,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是水潭旁邊一塊突出來的石頭,並無特殊之處。但當他目光移到下方的時候,看到有半隻鞋正飛快地縮了回去。這是軍靴,軍隊特供的。

“你昨晚看到的就是他嗎?”楊月低聲問。

“大概吧。”

“是駕駛員嗎?”

徐海城沉吟一下說:“如果是駕駛員,我想不出他為什麽不跟我們匯合。”

楊月納悶地說:“那會是誰?”

這時,潛水麵罩自帶的對講機裏突然傳來於浩的聲音:“怎麽這麽久?”

徐海城正想說有人跟蹤,楊月卻搶著回答了:“沒事,是聚龍洞,我們馬上回來。”

“真是聚龍洞。”於浩失望地說,“行吧,你們先回來。”

“駕駛員的事,記得別告訴他們。”楊月掩住對講機低聲說。

“為什麽?”徐海城不解。

“怕他們恐慌。”

真是這個原因?徐海城心裏疑惑,還是點點頭。

兩人重新潛回水底,通過天然洞穴,回到暗河裏。

剛浮出水麵,陳三好就湊了過來:“真的是聚龍洞?”

“是,咱們兜了一圈。”

陳三好抓抓濕漉漉的頭發說:“沒理由啊,剛才都是一條道走到底,沒見岔道。”

“光線這麽暗,說不定剛才看走眼了,不知不覺中就兜圈了。”楊月取下氧氣麵罩,爬回充氣筏,哧哧地喘著氣,短時間遊了一個來回,有些累了。

於浩無可奈何地說:“隻能再走一趟,徐隊長,你上來。”

“等等,我拿指南針測一下方向。”其實剛才一進暗河就應該拿指南針測方位,但是因為無底潭的入口給了徐海城一個錯覺,以為於浩對這裏的地形了如指掌,沒想到他也是兩眼一抹黑。

“指南針用不上,這裏磁力異常。”於浩說,“剛才在聚龍洞,我就測過了。”

徐海城從登山包裏摸出指南針一看,指針不停地搖擺,果然磁力異常。他把指南針扔回包裏,拿起槳,往前劃。於浩招呼著小阿裏他們跟上:“大家都快點,麻醉藥效大概就四個小時。”

這一回大家分了工,有幾個盯著左岸,另外幾個盯著右岸,尋找岔道,結果,還是什麽都沒有發現,一個小時後,充氣筏又回到起點。於浩眉頭緊皺,陰沉的目光猶如大雨來臨之前的黑雲,一言不發地看著河道壁上的蛇形燈。

陳三好不識趣地問:“於少,告訴你入口的人,沒有說怎麽出去嗎?”

於浩沒好聲氣地說:“要是告訴我了,我會帶著大家兜圈子嗎?”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徐海城若有所思地說,“明明我們一路過去,沒見到岔路,怎麽可能會兜圈子呢?”

楊月想了想說:“陳師傅,我聽說墓室裏有種懸魂梯,人會一直在樓梯裏走來走去,跟我們現在的情況好像有點相似。”

“懸魂梯我也遇到過,其實不算複雜,就是塗上顏料,通過光線的折射,讓人眼睛產生偏差,以為是直線前進,其實不知不覺兜圈了,然後就一直走下去了。咱們這裏不太可能,你看……”陳三好摸了摸牆壁,“牆壁都是濕的,就算塗了顏料,經不住長年累月的潮濕,早就衝沒了。”

“那是怎麽回事呢?”楊月思索。

“依我看。”陳三好壓低聲音說,“咱們可能遇到鬼打牆了。”

大家後背一涼,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別這麽看著我。曼西族最擅長的不就是巫術嗎?聽說他們人死後,還能用巫術把活人搞成神經病,把直路變彎了也不是沒有可能呀。”為了給自己的話增加分量,陳三好稍稍拔高聲音說,“否則你們解釋解釋,明明一條路到頭的,怎麽就繞回到起點了。”

最後一句話讓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陳三好小心翼翼地建議:“要不,咱們還是退回聚龍洞,想到辦法再來吧。”

“不行,絕對不行。”於浩斷然拒絕,“氧氣瓶用光了,沒有地方可以補充,咱們不能進進出出,要想辦法,也隻能在這裏想。”

“可是於少,要是等一會兒蟒蛇醒了,就把咱們堵這裏了。”

“陳師傅,你不用擔心,就算蟒蛇醒了,我們有麻醉槍。”

陳三好微微歎口氣,求助地看著徐海城。

但是徐海城陷入沉思當中,根本沒有注意他們的對話。

“河道肯定是交錯了,隻是我們沒注意,或者……”徐海城看向閃爍不定的蛇形燈,“跟這些燈有關。你們觀察過沒有,這些燈的位置非常有特點,很有可能它們按照奇門遁甲排列的。而且有幾盞燈是黑的,一開始我以為是很久沒有人添蠟燭的原因,但現在想想,黑的也似乎遵循著某種規律。”

楊月想了想說:“利用燈下黑,形成視覺誤差,倒是有可能的。”

“不隻是燈下黑,還有地形。那麽多石筍、石幔、石柱,看起來隨意,我感覺也是整飭過的,和蛇形燈配合一起,視覺上可以產生障眼法。”頓了頓,徐海城說,“主要還是我們對地形不熟,多跑幾趟,我覺得會找到出口的。”

“那就再走一趟。”楊月低頭看著河道入口,憂心重重地說,“蟒蛇……快醒了。”

於浩臉容一肅,問:“小阿裏,還有多少支麻醉針?”

“Twenty。”

“你拿著麻醉槍看緊後麵,要是蟒蛇來了,繼續麻醉它。”

小阿裏點點頭,拿出麻醉槍,坐在船尾,一眨不眨地盯著水麵。

於浩拍拍充氣筏說:“走吧,咱們再走一趟,我就不信,找不到出口。”

一行人繼續往裏劃,這回走得很慢,幾乎一寸一寸地看過去。但是暗河地形複雜,拐彎又多了點,一開始徐海城還能記著方向,轉了七八個彎後,又糊塗了,看來路,看去路,都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倒掛下來的石鍾乳,地上長出的石筍,石鍾乳和石筍連接在一起又形成石柱,洞壁的片狀沉積形成石幕……

充氣筏從寬闊的河麵滑進不到兩米的窄道,水麵因為吃重而漾起浪花,拍著兩岸,嘩嘩有聲。倒掛下來的石鍾乳折射著頂燈,晶瑩異常。

徐海城目光無意中掠過蛇形燈的底端,看到一個小小的旋渦,心裏一動,忙叫了一聲:“停。”

充氣筏停了下來,大家都不解地看著徐海城。

徐海城跳下船,遊到蛇形燈旁邊,先是審視一會兒,然後伸手摸了摸與水麵相交的地方,說:“這裏有個洞。”

大家還是一臉莫名其妙,有洞很稀奇嗎?這裏是溶洞,各種各樣的洞不要太多了。

“你們看。”徐海城打開頂燈,照著蛇形燈與水麵交接的底部,底部有個四四方方的小孔,大概一枚硬幣大小,處於燈下黑位置,如果不細看,根本看不到。“這裏有個方形的孔,我記得考古學說,自然形成的洞一般都是橢圓形或者圓形的,這種規則的方形孔都是人工造成的。”

楊月點點頭說:“考古學上是有這種說法,但是這個孔有什麽作用?”

徐海城侃侃而談:“我一直在想,明明我們經過的河道都沒有岔道,為什麽會走出一個環形?一開始我以為是奇門遁甲,但現在想了想,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機關……”

“不可能。”陳三好打斷他,“這兩壁都是山,在這裏怎麽動機關呀?就算我們借用現代化的機械也不一定能做到。”

“陳師傅,先別著急,聽我說完。”徐海城也不生氣,不急不慢地說,“這裏的地形很複雜,也很相似,千篇一律都是石鍾乳、石筍、石柱、石幔,隻需要在交錯的地方豎起一排石筍,就能誤導我們,讓我們不知不覺地兜了圈子。而豎幾根石筍,並不難吧。”

陳三好思索片刻,還是不讚同地說:“看似不難,但得精準操作才行,還要在兩個地方設石筍,這太難了。”

“曼西族有八百年的時光來慢慢布置,我相信設幾根石筍石柱,幾十年就夠了,都不需要八百年。”於浩斜陳三好一眼,不痛不癢地插了一句,“徐隊長,你繼續往下說。”

“我猜想,如果有人經過這裏,水吃重,會漫過這個方形孔,流進孔裏。這些水可能會流到一個筒車一樣的裝置上,當水達到一定量的時候,機關就會激活。”頓了頓,徐海城接著說,“要想知道我猜得對不對,隻需要看看前後的蛇形燈是不是都有方形孔。”

“徐隊長,你留在這裏,我和師妹去前麵看看。”於浩換成英文對拉赫曼三人說,“你們調頭,去後麵看看。”

兩條充氣筏一個劃向前路,一個劃向來路,徐海城待在原地,閉目思索著。電石火光間,腦海裏掠過一個設想,就像閃電劈開陰暗的天空。他陡然睜開眼睛,盯著右邊洞壁一會兒,然後遊到左邊河岸邊,審視著對麵蛇形燈的底部,底部也有個方形孔,他伸出手指戳進孔裏,這個孔的深度不到半根手指。他嘴角浮起一絲笑意,越發肯定,自己的設想是正確的。

幾分鍾後,兩條充氣筏回來了。

於浩說:“前麵總共有五對蛇形燈有孔。”

陳三好說:“後麵隻有一對有孔。”

“好了,現在我們觸發機關看看。”

“怎麽觸發呀?”楊月好奇地問。

“咱們停在這裏,水會一直流進孔裏,一定量後,應該就會觸發機關。”大家將信將疑地待在原地,看著**漾的水不停地流進方形孔,過了十分鍾,徐海城說,“應該差不多了,咱們回頭看看。”

兩條充氣筏劃向來路,大概到第二對蛇形燈,赫然立著兩根石筍,大概有人的腰部那麽粗,高度接近兩米,和洞頂倒懸下來的石鍾乳交錯,乍一看,還以為是兩根石柱。要不是大家剛剛從這裏經過,一定會以為此路不通。陳三好朝徐海城豎起大拇指,讚賞地說:“徐隊長腦瓜子真好使。”

“是呀,陳師傅這個機關大師的名號看來應該歸徐隊長了。”楊月語氣帶笑,但是盈盈眼波轉到陳三好身上時,卻帶著一點刺探的犀利。

這話也提醒了徐海城,於浩說過陳三好懂機關,顯然是有真才實學,可是看他今天的表現太名不副其實了,難道他是江湖騙子,還是有所隱藏?

陳三好一點羞慚的意思都沒有,嗬嗬地笑著:“讓楊小姐見笑了,我對古墓裏的機關比較熟悉,對這種還真不太懂,幸好有徐隊長。”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陳師傅故意藏私呢。”楊月說著,目光掠過陳三好的肚子。

陳三好笑容一僵,下意識地摸摸肚子。“不能,咱不能是這種人。”

楊月沒有再說什麽,扭頭看向徐海城。

在他們唇槍舌劍這會兒,徐海城遊到了石柱旁邊,審視摸索了一會兒,又潛到水下查看。水下怪石嶙峋,依稀可看出石筍原本藏在石柱石筍中間的,被石塊推到河道中間的位置。因為有水的遮掩,不細心看,根本看不出來。

“我想,我找到了出口的方位。”徐海城從水下浮上來興奮地說。

於浩精神一振說:“在哪裏?”

“這是天然溶洞形成的地下河流,兩壁都是山體,陳師傅說得沒錯,就算是依靠現代化的機械,要在這裏搞一個機關都得大費手腳,何況是沒有現代化機械的曼西族。水流進蛇形燈的方形孔裏,需要管道運走,才能聚到一塊兒,在山體裏打出管道,曼西族不可能有這樣的施工水準,也不可能費這麽大勁,所以我判斷……”徐海城指著右邊牆壁說,“這堵牆後麵是空的,出口就在附近。”

“不對吧。”於浩皺眉思忖一會兒說,“左邊的蛇形燈也有方形孔。”

“剛才我已經檢查過了,那個孔是假的,隻有半根手指深度,不信你們去看看。”

“我來,我來。”陳三好剛被楊月教訓了,積極求表現,跳進水裏,遊到左邊的蛇形燈那裏,伸手摸索了一會兒,“徐隊長說得沒錯,這個孔是假的。”

“要想知道這個水從方形孔裏流到哪裏,其實很簡單。”徐海城說,“於浩,給我扔根鐵絲過來。”

於浩依言從登山包裏拿出一團細鐵絲扔給徐海城,徐海城接過,捋直後,從洞裏穿了過去。看著鐵絲毫無障礙地穿過方形孔,不斷往裏深入,大家基本上都相信了徐海城的判斷,穿過這堵牆可能是個溶洞,即使不是溶洞,牆後麵也是空的。

“鐵絲一直是直線走的,我覺得,這個方形孔應該就是通往隔壁的溶洞,進入曼西路的真正通道可能就在隔壁,咱們好好……”徐海城抽回鐵絲,回過頭,看到於浩身後昂立的三角蛇頭,連忙大叫一聲,“小心。”

於浩反應還算靈敏,順勢往前一撲,倒在充氣筏上,蛇尾從他頭頂掃過,把站在他前麵的楊月掃到半空,砸到牆壁上。猝不及防的楊月毫無還手之力,悶哼一聲,順著牆壁滑落到水裏。

蟒蛇一擊不中,翻滾身軀,攪動浪花朵朵,後麵充氣筏被浪花衝到,撞上前麵充氣筏,陳三好一個站立不穩,摔進筏裏。小阿裏動作靈敏,一腳踩著半天高的石筍,一手抓著旁邊的石柱,右手麻醉槍,對準巨蟒,扣動扳機。巨蟒吃過虧,早有防備,又因為沒有小白蛇引走它的注意力,見小阿裏舉槍,身軀盤滾,卷起水花,潑了小阿裏一身,麻醉彈頓時打空了。

大概意識到小阿裏手裏的槍最具威脅,巨蟒不給小阿裏一點喘息機會,趁著他眼睛進水,卷起於浩的充氣筏砸向小阿裏。小阿裏聽到風聲襲來,身子一轉,藏身在石柱後麵,躲過一擊。充氣筏砸中石柱,滋滋滋地漏氣,筏裏的於浩掉了下來,砸中另一個充氣筏裏的陳三好。充氣筏劇烈晃動,頓時傾覆了,拉赫曼、陳三好、於浩都掉到水裏,骨碌碌地連喝幾口水。

河道狹窄,三人擠成一起,完全展不開手腳。

巨蟒來回**著尾巴,水花四濺,招招不離小阿裏。

幸虧小阿裏受過雇傭兵營的魔鬼訓練,利用石筍、石柱、石鍾乳,擋住它的纏繞,隻是也沒有空隙開槍了。一旁的徐海城見狀,大叫一聲:“小阿裏,把槍扔給我。”情急之下,說的是中文。

小阿裏也聽懂了,避開蟒蛇的纏繞後,將手裏的麻醉槍拋給徐海城。

徐海城伸手欲接,卻見蛇尾巴一掃,麻醉槍被掃到牆壁上,然後滑落水裏。失去關鍵性武器,更不可能製服蟒蛇了,大家心裏頓時一片灰暗。

蟒蛇對徐海城不太上心,完全沒有攻擊的想法,很快舍棄他,一尾巴拍向小阿裏。小阿裏來不及騰挪閃移,被拍個正著,掉進水裏,狠狠喝了幾口水。還沒緩過勁來,又被蛇尾巴卷起,砸向石筍,撞斷石筍數根……再這麽搞下去,小阿裏不死也殘廢了,徐海城心裏焦急,但是手槍放進登山包裏,手頭根本沒有趁手的武器,想要赤手空拳與巨蟒搏鬥,不亞於是天方夜譚。正著急,聽到於浩大叫一聲:“用頂燈。”心裏不由得低低咒罵一聲,真是急糊塗了,忙舉起頂燈照著蛇眼。

巨蟒動作一滯,身子後滑,躲開刺眼的燈光。

得到緩衝的眾人紛紛打開頂燈,照向蛇眼,一時間,幾道雪白刺眼的燈光亮起,經過石鍾乳的折射,整個河道裏雪亮一片,不要說巨蟒不舒服,大家也覺得眼前一片白光,視野模糊。

徐海城大叫一聲:“小阿裏,還有麻醉針嗎?給它一針。”

大概人在情急之下,智商忽然飆高了,徐海城說的是中文,小阿裏還是聽懂了。從口袋裏摸出麻醉彈,抽出裏麵的麻醉針,趁著巨蟒被燈光晃花了眼,跳到它的身上,狠狠地紮了下去。蟒蛇原本就被頂燈晃花了眼,心生退意,感覺自己再度中招後,頓時慌了,它身軀一扭,將小阿裏甩到水裏。然後尾巴纏住旁邊的石柱,跟著身軀一扭,迅速滑進倒掛的石鍾乳裏,三下五下,蛇頭就消失了,隻餘根尾巴在石鍾乳間來回晃動,再過一會兒,尾巴也消失了。

大家這才齊齊籲了口氣,幾乎癱軟在水裏。

巨蟒最仇恨的小阿裏掛了彩,後背被石筍刺傷了,血紅一片,好在沒傷到骨頭。

於浩連著被摔了兩次,昨天才接好的骨頭又斷了,痛出一額頭的汗。

楊月被砸得不輕,胳膊全青了。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兩個充氣筏都毀了,麻醉槍也掉了。徐海城從水底找回了它,發現它已經廢了。沒有麻醉槍,再遇到巨蟒,大家就得你死我活地搏鬥了。六個人要殺死一頭巨蟒,也不是沒有可能,可一旦殺了,也就徹底得罪曼西族了,別想再活著離開了。

劫後餘生的慶幸消失了,另一種異樣的情緒籠罩在眾人心頭。一條巨蟒就把大家搞得這麽狼狽,而這才是入巫域第二天,連曼西族居住地的大門都沒找著呢,不知道前路還有多少危險等著。

陳三好爬到石筍上站著,看看替於浩接斷骨的楊月,又看看幫小阿裏處理傷口的徐海城,小心翼翼地輕咳一聲,問:“現在……怎麽辦?”

楊月扭頭,目光如刀片一樣地看著陳三好。“陳師傅,你不會又想打退堂鼓了吧?”

“沒有呀,我沒有這個意思,楊小姐你想多了。”陳三好委屈地拔高聲音,“我就是想問問接下去怎麽辦?充氣筏壞了,大家都受傷了,曼西族居住地的入口咱們也沒有找到……”

“我知道入口在哪裏。”徐海城插了一句。

“你知道了?”於浩驚喜地問。

“大家想想,剛才蟒蛇消失得是不是很突然?我感覺入口就在那裏。”

於浩急切地說:“那還等什麽,咱們趕緊走。”

“就是就是,這地方我是一分鍾都不想待了。”陳三好連聲附和,“萬一蟒蛇回來,咱們鐵定成了它的晚餐了。”

徐海城謹慎地說:“別著急,蟒蛇也是往那個方向跑的,說不定蹲在那裏守著我們呢,還是從長計議吧。”

“放心吧,雖然它隻挨了一劑麻醉針,也會暈上一會兒,短時間它都不會找我們麻煩。所以咱們應該趁這段時間趕緊找到出口,離開這個鬼地方,否則等它回來找咱們,咱們在水裏鬥不過它。”於浩說著,跳進水裏,抓起泡在水裏的登山包。“走吧,再泡下去,身體也受不了。”

大家抓起各自的登山包,慢慢地往前遊,一邊遊一邊看著暗河的頂部。幾根巨型的石筍上殘留著蟒蛇爬過的痕跡,循著痕跡,大家終於在層層疊疊的石鍾乳中間找到一個隱蔽至極的洞穴。如果不是有蟒蛇帶路,大家在這條暗河裏轉上一輩子也未必能找到。

身體靈活的拉赫曼先攀著石筍石柱爬了上去,趴在洞口仔細看,然後取下脖子上的小白蛇放進洞穴。等了好一會兒,多半是小白蛇檢測過沒有危險,他回頭衝大家招招手,然後先爬了進去。

其他人依次爬了進去。

一如徐海城所料,隔壁是個巨大的溶洞,溶洞很幹淨,有明顯的人工整飭痕跡。溶洞裏地勢比較高,沒有水,地上有巨蟒爬過的痕跡,但是它蹤跡全無,想來溶洞還有其他出口。溶洞裏沒有徐海城設想的筒車一樣的機關,隻有緊挨著牆壁的地方有兩個類似石磨盤的東西,水從方形孔裏流到鐵桶裏,達到一定重量,帶動石磨盤開始轉動,將石筍推到河道中間,然後鐵桶翻轉倒掉水,磨盤回到原位,推出的石筍複歸原位,機關並不算複雜,但高效。

溶洞正中間有個石梯,大約有三米高,通往一個四四方方的出口。

石梯旁邊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刻著三個紅色的“×××”,像是鮮血塗畫而成,觸目驚心。陳三好審視了一會兒說:“這個符號,我見過。我盜的那個曼西貴族墓裏的棺槨上就畫著三個大×,當時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發毛,不想開棺,但是我兄弟堅持要開,結果一開,湧出一堆蛇。你們說,我們走上去,會不會也是一堆蛇?”

於浩一邊換衣服一邊說:“別自己嚇自己,關於這個×符號,專家們已經有論斷,這是人類第一字,代表‘神聖之至’。”

“意思上麵是聖地?”陳三好往洞口張望一眼。

“這三個×還有一層意思。”徐海城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說明白,“擅入者死,所以小心一點。”

大家穿衣服的動作都是一頓,剛剛輕鬆一點的氣氛又變得低沉了。

於浩不快地看徐海城一眼,似乎在說,為什麽要說得這麽明白?

陳三好若有所思地說:“我覺得擅入者死比神聖之至更合理。”

於浩瞪他一眼:“快換衣服,休息一會兒,我們就上去了。”

大家換好幹淨衣服,吃了點東西,休息一會兒。拉赫曼先把小白蛇放在台階上,小白蛇一扭一扭地爬上台階消失了。一會兒,小白蛇的腦袋從洞口探了出來,看來上麵是安全的。拉赫曼再無猶疑,背著登山包,率先上了台階,其他人緊隨其後。沒有人注意,當拉赫曼一腳踩上台階的時候,溶洞的一麵牆壁忽然開始往裏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