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還你永生02

“曉曉~”離繼續哀叫。

小酒館裏一片詭異的安靜。

不是說女王陛下和審判者大人是一對麽?那麽眼前這個漂亮的紅衣少年……

莫非是女王陛下的新戀情?!

審判者大人成了過氣情人?!

驚天大八卦呀!

八卦可不是人類的專利,妖怪們也一樣的八卦。

此時看著眼前詭異的場景,在場的眾妖怪們開始猜測……

東方曉忽然停了手:“你怎麽弄成這樣?”

蒼白的臉上髒兮兮的,連衣服上都沾著塵土,有點狼狽的樣子。

“你知道我的眼睛不方便呀。”離抬手摸了摸耳朵,可憐兮兮的樣子。

明明知道他在裝怪,東方曉還是有點心疼,回頭看了摩文一眼,拉著離的手出了“夜魅”。

女、女王陛下拉了那個紅衣少年的手!眾妖麵麵相覷,在彼此的眼睛裏尋找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

明月皎潔。

走出“夜魅”的那一刻,離便忽然安靜了下來。

“你知道嗎?”東方曉忽然開口。

“什麽?”

“你剛剛的表現,就像一個對著長輩鬧別扭的孩子。”東方曉輕笑出聲,“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像一個想引起大人注意的小孩子。”

他隻是想引起摩文的注意。

離忽然側頭,唇緊緊貼著東方曉的唇。東方曉瞪大眼睛,還沒有等她回過神來推他,他便又迅速地離開了她的唇。

“我不是小孩子。”離得意地宣告。

東方曉又好氣又好笑,簡直哭笑不得,這種行徑,說他像大人誰又會信。

第二天,東方曉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事情是這樣的,她一大清早帶著白狐準備去找通往魔界的入口,結果又被人給堵在大街上了。

而且,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聞人白。

看著那個站在陽光下的冰麵男子,東方曉目瞪口呆。

熟悉的白色寬袖長袍,腰間懸著的透明冷玉,還有那隨風輕揚的銀色長發,冷冽如千年不化的寒冰的漆黑瞳仁……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魔界的審判者聞人白。

可是……

如果他是聞人白的話,東方曉低頭看向站在自己旁邊的九尾白狐,這隻長著九條尾巴的白色狐狸是誰?

……果然還是認錯人了!

“你是誰?”聞人白看著眼前熟悉的容顏,冷冽的眼中有片刻訝異,隨即又恢複如常。看來納斯加所言非虛,盤貝城裏果然有與白顏夕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東方曉卻隻能呆呆地看著他。

她發現自己張不了口,隻能哀哀地看著眼前玉雕一般的男子。

東方曉何其幸運,有撒旦為她困守黑暗之國,有聞人白因她拚卻性命。

撒旦說,就讓我帶著所有的罪惡永遠消失,你還是你。

聞人白說,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讓你下地獄。

可是,可是……

撒旦是因為莉莉絲而甘願困守黑暗之國,聞人白是為了白顏夕而至死相護。

而她,卻是東方曉,一個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

即使這樣,即使是這樣……她卻還是欠下了許多的債。

身體忽然疼痛起來,東方曉抬手按住胸口,有一個靈魂在她的體內叫囂,哭泣——那是白顏夕,被她打敗然後困在身體裏的白顏夕。

四百年之後的白顏夕,看到了四百年之前的戀人。她看到了原本已經死去的戀人在眼前出現,她在哭泣。

那樣強烈的感情,讓東方曉一時無法壓製住身體裏白顏夕的存在,她搖搖晃晃地走向聞人白,胸口迸發出一陣疼痛。

她無聲地張了張口,那聲音哽在喉中。有冰涼的**從眼角滑下……

那是白顏夕的眼淚。

“白……”她終於發出聲音。那不是她的聲音,是白顏夕的聲音。

聞人白淺淺地皺眉,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少女,她有著和白顏夕的一樣的容顏,而且,他甚至在她的身上感覺到了白顏夕的存在。

她是誰?

東方曉站在他的麵前,仰頭哀哀地看著他,然後緩緩抬手,抱住他。

……如提線木偶一般。

白顏夕的靈魂在見到聞人白的那一刹間,強大地占據了整個身體,讓東方曉無力動彈,隻能將身體拱手借出。

聞人白抬手,揮開她。

東方曉被打飛出去,重重跌坐在地,抬手按住額頭,好不容易恢複了神智,將身體裏白顏夕的靈魂壓製住。

聞人白看到了她的右手食指那個刻著“W”印痕的指環,那是他的指環,卻又不太像。他的指環是銀色的,眼前這個,卻仿佛玉質的一般。

他不知道的是,四百年之後的某一天,在強敵來襲的那一刻,在萬般無奈的險境下,在熊熊的烈焰中,他將眼前這個少女護在懷中,任憑自己被燒成了一具焦黑的骨架。

……隻為保得眼前這個少女安然無恙。

她手上戴著的玉戒,便是他留給她唯一的東西。

隻是此時,他當然不知道。

東方曉坐在地上,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冷冽如冰的白衣男子。

是這個男人給她初擁,將她變成血族,也是這個男人,舍棄了自己的性命來保護她。

她,終究是欠他的。

-白衣判者-

冬日的陽光雖然並不熾烈,但對於吸血鬼來說,卻足以致命。

東方曉眯著眼睛看了看頭頂的太陽,又微微側頭,看向那個白衣銀發的男子。陽光中,他的身周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他能在陽光下出現,那麽……他還沒有變成吸血鬼?!

關於血族女王白顏夕和審判者聞人白的過往,東方曉曾經聽聞人白親自說過。

白顏夕曾是宗教裁判所第十任所長,一千多年之前,發生了一個惡俗的事故……呃,是故事。白顏夕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遇上了聞人白。這本來會是一個美好的愛情故事,但是……如果是一個正義的除魔者愛上了一隻身為魔族的白狐,那麽故事就變成事故了……

很不幸,這場事故中的男主角,眼前這位聞人白大人,正是一隻九尾白狐。這也正是之前東方曉將那隻九尾狐錯認成聞人白的原因。

通常正邪相戀的下場都是可以預見的,所以愛上了魔物的除魔者白顏夕不容於宗教裁判所,墮入魔道。宗教裁判所的長老對他二人下了惡毒的詛咒——白顏夕變成畏懼陽光的吸血鬼,而身為魔物的聞人白隻能在白天才能化為人形。

千年來,白天,聞人白守著一具沉睡的屍身。夜晚,白顏夕身畔總跟著一隻九尾的白狐。

這是他們相守的方式。

白顏夕尋找日行者之血,是為了跟聞人白在一起。可是因為這個,卻導致了摩文和離的悲劇。

“你,是誰?”冷冽如冰的聲音打斷了東方曉的遐想。

東方曉坐在地上,怔怔地看著他。

唔……她是誰麽?她也很想知道、非常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冒充女王陛下,是死罪。”聞人白緩緩開口,眼中沒有絲毫的情緒。

一條無形無色的藤蔓冷不丁地襲來,待東方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那藤蔓牢牢縛住,動彈不得。

那是聞人白的無色縛,她當然認得。所以她沒有試圖掙紮,當初白顏夕偷了無色縛來對付她,她嚐過這味道,掙紮隻會讓它縛得更緊。

見東方曉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任他綁,聞人白眼中稍稍閃過一絲疑惑:“為什麽不逃?”

“你都使出這無色縛了,我怎麽逃?”東方曉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地歎氣道。

無色縛驀然收緊,染上了血色,東方曉驚了一下,他不會打算審也不審,便直接把她就地處死吧。

一隻白色的爪子忽然搭在東方曉的身上,無色縛上的血色褪了一些。

東方曉訝異地看向那隻爪子的主人,竟然是那隻目前依舊身份不明的九尾狐!九尾狐收回爪子,看向聞人白。

聞人白淡淡看它一眼,沒有再下手,轉身便走。

東方曉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繩子係著一般,也被拉了起來,踉蹌了一下,雙手成被縛狀,不由自主地跟在他後麵。走了幾步,東方曉忍不住回過頭去,看向那隻跟在她身後的九尾白狐,真不知道,這位仁兄到底是何方神聖。

仿佛沒有感覺到東方曉的目光一般,九尾狐目不斜視,走得那叫一個威風凜凜。

東方曉隻得收回目光,回頭看向那個白色的背影,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聞人白完全無視她,徑自往前走。

東方曉隻得無奈地被那無色縛牽著,跟著他走。

在一扇巨大的石門前,聞人白終於停下了腳步。

“時空之門?”東方曉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在東方曉以為這玉雕男不會理睬她的時候,聞人白輕輕“嗯”了一聲。

這下東方曉驚訝了,眼前這扇雕刻著神秘圖案的華麗大石門,跟她印象中那扇長滿青苔的破石門簡直是天壤之別。

“審判者大人。”

與這極其恭敬的聲音一起出現的,是單膝跪在石門外的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女人。

大門緩緩開啟。

跟著聞人白走進石門,東方曉知道自己這是真正踏進魔界的地盤了。

雖然東方曉知道這不是故地重遊感慨人生的好時機,可是看著熟悉的一切,她還是出了神,所以當聞人白忽然停下腳步的時候,東方曉便一頭撞了上去。

抬起被縛的雙手摸了摸鼻子,東方曉後退一步,下意識地抬頭,看到了女王的古堡——籠罩在黑暗中的巨大古堡,不是東方曉曾經見過的那種爬滿綠色藤蔓的樣子,但是黑暗的氣息卻是十分強大。

那是……血族女王白顏夕沒有受傷前的力量嗎?此時住在這座古堡內的白顏夕,擁有著夜之魔女莉莉絲的力量。雖然是白天,白顏夕還在沉睡中,可是東方曉卻感覺到了力量的共鳴。

“請問……你要把我關起來嗎?”東方曉扭頭看向聞人白,很有禮貌地詢問。

“嗯。”聞人白回答得簡潔明了。

“那……你可不可以把我關進地下宮殿?”東方曉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

聞人白側頭看她:“好。”

東方曉便心滿意足地走進了古堡,所以說人生真是莫測,以前進這古堡,是來當主人的,如今進去,卻是當囚犯的。東方曉直接走進古堡的第九座塔樓,塔樓很暗,一路的牆上都燃著白燭,火星子偶爾跳躍一下,發出輕微的“嗶剝”聲。

這條路東方曉來過,自然十分熟悉,她在大門前站定,伸手拉開門,陽光立刻溢了進來,讓黑暗的塔樓也瞬間溫暖明亮起來。東方曉走出大門,便聽到水流的聲音,沿著那水流的聲音一路尋去,是一處荊棘叢。

抬手撥開荊棘叢,不意外地看到一條階梯,東方曉沒有猶豫,直接走入那仿佛不可預知的黑暗。

聞人白眼底的疑惑更深了。這個女子究竟是誰?竟然對城堡如此熟悉。

等他跟著走進地下宮殿的時候,東方曉已經老老實實坐在密室裏了,真是個聽話又老實的囚徒。

東方曉一眼便看到了那座高台,四百年後吊著摩文的高台。

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赤身祼體的男子被鋒利的銀勾刺穿手腕、殷紅的血液在緩緩流淌的景象。

摩文就是在這裏,向東方曉述說了他和離的糾葛,而他們兩人的故事,也是在這裏,畫上了悲劇的休止符。可是她一直相信,那不是故事的終點,她一直相信,那隻是下一個故事的起點。

“你究竟是誰?”聞人白忽然開口,稍稍有些困惑的聲音在這個地下宮殿裏更顯冷冽。

“唔……我是誰麽?”東方曉仿佛自言自語,“有點複雜,說了你也不一定會信。”

“說說。”

“哎?”東方曉以為聞人白一定會麵無表情地轉身就去,丟她一個人在地宮裏自生自滅,徹底無視她的存在,沒想到他居然會忽然八卦起來。

“說說看。”聞人白看著眼前這個酷似白顏夕的少女,淡淡開口,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麽了。

“怎麽說呢……我是從白顏夕身體裏分離出去的一部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有可能是莉莉絲。”東方曉用一種自己也不能確定的語氣。

聞人白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半晌,淡淡重複兩個字:“分離?”

“唔……其實魔宴同盟即將闖入魔界,然後這裏會發生一場大戰,女王會在這場戰爭中受傷,然後在魔法陣中分裂為兩個個體,一個是因精神力不足而幻化為孩童模樣的白顏夕,另一個是失去記憶變為普通人類的我……”東方曉解釋得有點費力,“我是從四百年之後來的,算是未來人。”

“你不是普通人類。”聞人白一針見血。

“我被四百年之後的你咬了,變成了血族。”

“我?”聞人白微微眯起眼睛,雖然她的說詞十分荒謬,但是……

“這隻指環,是你送給我的。”東方曉抬手,讓他看清她手上戴著的指環。

那隻指環,聞人白一早就注意到了,隻是他的指環是銀色的,眼前這個,卻仿佛玉質一般。

“不太像,是不是?”東方曉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一般,忽然開口道。

聞人白看著她,等她解釋。

“我……”東方曉仰頭,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玉雕一般的男子,仿佛又看到那些垂在她眼前的銀色長發在火中慢慢卷曲,燃燒……

她忽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嗯?”

“因為,四百年後的你,為了救我,在烈火中被……”東方曉低頭,有些困難地開口,然後盯著那隻玉質的指環看,聲音驀然哽住。

然後,她開始痛。

痛不欲生的痛。

那是白顏夕的痛,也是她的痛。

因為他說,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讓你下地獄。

所以,白顏夕痛,她也痛。

看著突然間泯滅了聲音,一臉痛苦的東方曉,聞人白沒有再繼續追問,隻是皺皺眉,轉身走出地宮。

黑暗中,東方曉縮成一團。

這個曾經讓她痛徹心肺的男子、這個早已死去的人,現在,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而且……他還沒有變成血族,那麽,一切是不是還有挽回的餘地?

聞人白曾經告訴她,白顏夕因為不堪忍受永不能相見的折磨,才會千方百計不擇手段地奪取日行者之血,也因此間接害了摩文和離。白顏夕的所作所為,隻是為了能夠在白天出現,與他相望相守。所以聞人白最後選擇變成隻能在夜晚出現的血族,是希望能夠永遠與白顏夕在黑暗中相守,打消她奪取日行者之血的瘋狂念頭。

然而……聞人白怎麽也沒有料到,在他甘願接受初擁,轉變為血族的時候,白顏夕卻因為受傷而變成了孩童模樣。

東方曉怔怔地坐了一會兒,忽然有了主意——如果自己向白顏夕獻出日行者之血,那麽她就不用對離趕盡殺絕了。

這麽做簡直就是一舉兩得啊~~既解決了摩文和離的問題,又化解了聞人白和白顏夕千年難相守的魔咒。

真是太美妙了。

她突然感到臉上微微一癢。咦?有什麽在舔她的臉?!東方曉側頭,對上一張狐狸臉。

九尾狐?!它怎麽跟著她進來了。

“你……進來幹什麽?”東方曉不可思議地看著它。

九尾狐隻是一徑舔她的臉,東方曉忍不住伸手抱住它,將臉埋進它溫暖的皮毛裏。想了想,忽然又鬆開,東方曉一臉狐疑地瞪它:“公的母的?”

九尾狐一臉天真狀。

東方曉決定不上當,魔界隨便一隻小強都可以變成慘絕人寰的帥哥美女,她還是離它遠一點比較好。

聞人白離開地宮,便直接去找白顏夕,打開黑色的水晶棺,白顏夕正在沉睡,這樣的姿態,他看了近千年也不膩。

修長的手輕輕撫上棺中少女蒼白的臉頰,她一動不動。聞人白忽然有些心痛,第一次見她時,她便是這副少女的模樣,如今千年過去,她仍然是當初的外貌。宗教裁判所第十任所長,她的人生本來是一片光明的,可是……一切卻在遇見他的那一刻開始被徹底打亂。她為他墮落為魔,她為他受地獄之火烈焰焚體之苦,她為他變成了魔族女王……而他,卻隻能默默陪伴。

忽然想起那個奇怪的少女,她有著和白顏夕一模一樣的容貌,還有那隻莫名的指環……

水晶棺中的少女緩緩睜開眼睛,與此同時,聞人白變成一隻九尾白狐。

天,又黑了。

地宮裏的東方曉站起身,她感覺到白顏夕醒了,沒有猶豫,她伸手摘下了那隻戒指,讓白顏夕也感覺到她的存在。

果然,戒指剛剛摘下,地宮裏便多出一個人。

東方曉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人,像在照鏡子。

長得跟她一模一樣。

“你是誰?”乍見到東方曉,白顏夕也是一驚。

東方曉苦笑,怎麽連問題都一模一樣,她下意識地看向那隻站在密室門口的白狐。

那才是聞人白吧。

“說,你是誰?”白顏夕猛地貼近東方曉,冷聲問道。

“我是你呀。”東方曉很佩服自己竟然還笑得出來,“四百年之後的你。”

白顏夕皺眉:“白帶你回來的?你就是那個在盤貝城冒充我的人?”

東方曉很老實地點頭。

“難道你不知道冒充女王是死罪嗎?”

“審判者大人說過了。”東方曉笑了笑,又道,“我隻是想為陛下排憂解難而已,請陛下給我一個機會。”

“你這來曆不明、行蹤可疑的人,能幫我什麽?”白顏夕微微挑眉。

“陛下不是想要日行者之血麽?”

白顏夕後退一步,仔細打量她,驀然微笑:“你居然是日行者。”

“如陛下所言。”東方曉十分坦然地任她參觀。

“那麽,你有什麽要求?”白顏夕看著眼前的女子,淡淡開口。

“請陛下放過離,並且永不追究他的罪責。”

“離?魔宴同盟的大法官?”白顏夕淺笑盈盈,“他犯上作亂,其罪當誅,而且你如今已經在我的手裏,又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條件?”

“陛下所求,不過是日行者之血而已,如今既然已經如願以償,又何必執意一戰。”

白顏夕看著她,不語。

“陛下定要一戰?即使會在這場戰爭中受到重創?”東方曉筆直地望進白顏夕的眼睛,不屈不撓地繼續勸。

“好,我不追究離的罪責。”白顏夕緩緩開口,“隻要你願意獻上日行者之血。”

東方曉彎唇:“謝陛下,我願意隨時獻上日行者之血。”

嘿嘿,多好一樁買賣,既改變了摩文和離的結局,又解開了白顏夕和聞人白的死結,而且……隻是一點日行者之血嘛,她又不會死。

“三日之後,我要你的血。”白顏夕轉過身,飄然而去。

東方曉一臉的莫名其妙,這種事情還要講良辰吉日嗎?還是女王陛下打算把她養養肥再動手?

正在東方曉納悶的時候,密室的門又開了,一個黑衣男子站在門口,冷冷地看向她:“出來。”

“洛特!”東方曉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站在門口的黑衣男子。

“你認識我?”湛藍色的眼睛冰冷一片,洛特看著眼前這個酷似女王的少女,皺眉疑惑道。

“唔,女王告訴我的。”東方曉摸了摸鼻子,含糊其詞,解釋太累了。

“已經準備了房間,請隨我來。”洛特沒有再看她,自顧自大步向前走。

東方曉隻得跟上,身後,那隻九尾狐也自覺地跟著東方曉。

走出地下宮殿,一路走過長長的回廊,東方曉側頭看著兩邊牆上的裝飾浮雕,那些繁複的浮雕帶著濃重的時光痕跡,熟悉而陌生。

遠遠的,有一個身著燕尾服的男人站在門邊。

“執政官大人。”燕尾服男人彎腰,恭敬地道。

“帶她進去梳洗休息。”洛特說完,又看了東方曉一眼,“他是這裏的執事,需要什麽跟他講。”

東方曉點頭。

洛特半點話也不曾多說,女王交待的事辦完後,立即離開。

東方曉一時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洛特,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發呆。

“請進。”執事為她推開門,恭身站到一旁。

東方曉點點頭,走進房間。

房間很大,起居室和臥室連在一起,壁爐附近放著兩張雕花靠背木椅,木椅上是色彩炫麗的織錦坐墊,牆上掛著女王的肖像油畫,厚重的窗簾旁放著一個金屬燈架,掛配著天然水晶垂飾。

執事走上前,點燃燈架上的白燭。

東方曉在木椅上坐下,九尾狐乖覺地坐在她腳邊,毛茸茸的尾巴在她腳上掃來掃去。

“有事請搖鈴鐺,我隨時為您服務。”執事抬起手示意。

東方曉順著他的手勢看向手邊的銀製小鈴鐺,點點頭。

當執事退出去關上門後,東方曉閉上眼睛,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

坐了一陣,東方曉起身走向臥室,原以為會看到棺木,結果居然是一張華麗麗的哥特式大床。仰麵倒在**,東方曉望著白色的床幔發呆,不知不覺中,竟然睡了過去。

睜開眼睛的時候,東方曉是側躺著的,她看到眼前是一堵白色的牆,用手指戳戳,軟軟的,還很有彈性。

瞪大眼睛,緩緩抬頭,對上一張極其熟悉的臉。

睡美男?

呃,不對!是聞……聞人白?!

“唔……”睡美男不滿東方曉的毛手毛腳,微微皺眉。

東方曉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隨即又疑惑起來,不對啊……聞人白怎麽會在她**?!這也太詭異了一點。

接著東方曉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那睡美男圈在懷裏,成小鳥依人狀。

這姿勢……讓東方曉想起了聞人白在烈火中守護著她的姿態,那一具焦黑的骨架,也是這樣,將她牢牢圈在懷中……

一抬頭,東方曉發現睡美男悄悄睜開了一隻眼睛,見東方曉看他,立刻又閉上了。

不對……東方曉疑惑地皺眉,如果這個人真的是聞人白,那麽在她體內的白顏夕怎麽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樣安靜可不太尋常。

“醒了?”東方曉推他。

睡美男裝不下去了,隻得睜開眼睛,東方曉發現哪裏不對了,他的頭發……是黑的。

他不是聞人白。

-妖孽-

“你是誰?!”東方曉怒了,一巴掌拍開他,這才發現這家夥竟然什麽都沒穿。

啊啊啊啊啊~~!這一大清早的,怎麽會有一個和聞人白長得一模一樣的裸男在她**啊啊啊!

“好無情喏……”睡美男抱怨著坐起身。

東方曉揪起被子一把丟到他身上,怒喝:“裹起來!”

“唔……”很委屈地裹起被子,睡美男又湊近東方曉。

東方曉抬腳便踹:“你是誰?怎麽會在我**!”

睡美男低頭揉了揉眼睛,尖尖的耳朵動了一下。

尖尖的耳朵?東方曉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這不是……狐狸的耳朵嗎?

她靠近他更仔細地研究著那對尖耳,卻感覺臉上微微一癢,這個家夥……竟然……敢舔她的臉!

東方曉一腳踹開他,不過也正是這一舔,讓東方曉徹底明白他是誰了!他就是那隻九條尾巴的狐狸,那隻被她誤認為聞人白,從街上救下來的狐狸啊!

“恩人……”九尾狐鍥而不舍地再次企圖湊近她。

這時候,門開了。

正牌聞人白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東方曉頭都大了。她當然知道,此刻這隻九尾狐狸挨著她的模樣看起來有多曖昧。

“這個家夥……”東方曉無力地指了指還試圖往她身上貼的家夥,“是什麽東西?”

“我弟弟。”聞人白淡淡開口。

“噗……”東方曉噴了。

“你昨晚跟陛下說的,都是真的嗎?”聞人白沒有繼續與她討論關於弟弟的問題,卻開口詢問了另一件事。

“啊?”東方曉被那個粘在身上的家夥煩得沒辦法集中精神思考。

“關於你是日行者的事。”

“是真的。”東方曉好不容易甩開了那家夥,點頭,“你也看到了,我可以在陽光下出現。”

“你說過,你是從四百年之後來的?”

“嗯。”東方曉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這麽問,還是乖乖點頭。

“你說,陛下會因為日行者之血與魔宴同盟發生戰爭?”

“嗯。”

“你說,陛下會在這場戰爭中受傷,在魔法陣中被分裂為兩個個體,一個是因精神力不足而幻化為孩童模樣,另一個就是你?”

“嗯。”

“那麽……如果戰爭沒有發生,陛下沒有受傷,你又會在哪裏?”聞人白看著東方曉,淡淡開口。

東方曉一下子怔住。

是啊,如果阻止了這場戰爭,改變了曆史,那麽身為這場魔界大戰“後遺症”的她,會消失吧。

她竟然從來沒有想過這個。

東方曉忽然想起了摩文給她的預言,他說,她會消失。

摩文的預言,從來沒有失算過。這一點,她是再清楚不過的。

待東方曉回過神來時,聞人白已經不在門口了,床邊的桌上放著一隻水晶杯,杯子裏是鮮紅的**。

一雙修長的手捧著水晶杯,遞到東方曉麵前。

距離上一次進食,已經很久了,而且她身上的增血劑早就已經吃光了,東方曉的確很餓。伸手接過水晶杯,一飲而盡。然後那隻溫暖的手又湊到她唇邊,替她拭了拭嘴角。

東方曉一手撫額,一手推開那個擾人的家夥。

嘴角一軟,那個家夥……居然敢來舔她的嘴角!東方曉怒了,一腳踹開他:“你這妖孽!到底想幹什麽!”

“妖孽?”某妖孽開口,眨了眨眼睛。

東方曉的嘴角開始抽搐,那樣故作天真的神情,出現在長得跟聞人白一模一樣的臉上,真是……說不出的詭異啊。

“你給我取的名字嗎?”某妖孽問得一臉天真。

東方曉嘴角抽了抽,隨即一本正經地點頭:“嗯,對。”

“真的?”某妖孽又道。

這個家夥,明明頂著一張跟聞人白一模一樣的臉,卻讓人一眼就瞧明白他不是聞人白。

“真的嗎?”某妖孽最大的優點是鍥而不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東方曉正在為剛剛被聞人白點明的事情心煩,哪裏還有心思和他胡攪蠻纏,便點點頭,敷衍地說:“真的真的。”

事實證明,東方曉是不長記性又沒腦子的家夥。

在妖孽同學熱情萬分地撲上來死死抱住她的時候,她終於記起了洛特曾經教過她的一件事,一個關於妖類的法則。

洛特說,妖會視替其取名者為主人,誓死效忠。

“那個……你應該不會剛剛好是一隻妖吧?”東方曉遲疑了一下,看向某個興高采烈的妖孽同學。

“是呀。”妖孽同學笑眯眯地點頭,“我是狐妖嘛。”

“咳咳……”東方曉嗆著了。

走出房間,白天的古堡分外安靜,連昨晚見過的那個執事都不見了。

“恩人……”妖孽同學亦步亦趨地跟著東方曉,一路東拉西扯。

東方曉停下腳步,瞪他:“不準叫我恩人!”

“可是……是你救了我呀,如果沒有你,我就被人類剝皮吃肉了呀。”妖孽同學眼睛亮閃閃的,十分委屈。

“我……隻是救錯了人而已。”東方曉側頭想了想,然後點頭加以確定。

“這也不能改變你救了我的事實喏。”妖孽同學一點都沒有被打擊到,他認定了東方曉是他的恩人。

東方曉懶得理他,轉身繼續走。

“你不問我為什麽會被人類捉走嗎?”妖孽同學繼續跟著她。

“為什麽?”東方曉心不在焉地問。

“因為他們設了陷阱來捉我!好卑鄙喲!”妖孽同學忿忿。

東方曉懶得再理他,開始漫無目的地在古堡內亂轉,一直走到一座白色的塔樓前,好奇地走進塔樓,推開門,竟然是一片薔薇園。

一襲白衣的聞人白站在一片薔薇花海中,正折下一枝花來。

“哥哥。”妖孽同學微笑著喚道。

聞人白一驚,手被薔薇的刺劃到,帶出一滴血珠。他轉過身來,看向東方曉和東方曉身後的妖孽同學。

“霜,”聞人白淡淡開口,“長老們剛剛來找你了。”

“霜?”東方曉疑惑地看向妖孽。

“他叫聞人霜。”聞人白道。

東方曉嘴角抽了抽,好好的聞人霜,幹什麽要承認自己是妖孽。

“請叫我妖孽。”妖孽同學洋洋得意道。

“嗯?”聞人白不解。

“是恩人給我取的名字!”妖孽同學說得眉飛色舞。

聞人白眼裏滑過一絲笑意,很淺很淺的笑意。

“霜大人!你怎麽在這裏!”一個威嚴蒼老的聲音冷不丁在東方曉的身後響起。

她回過頭,看到兩個白袍的老人,都拄著玉手杖,長著狐狸耳朵,隻是麵色十分嚴肅。

聞人霜左顧右盼,就是不回頭。

“霜大人!”那聲音更嚴肅了。

“叫你呢。”東方曉看不下去了,推他。真是的,一點都不尊重老人。

聞人霜不情不願地轉過身,一本正經地道:“我已經認了主人,主人賦予了我新的名字,請叫我妖孽。”

“荒唐!”

“胡鬧!”

兩位白袍老人氣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你身為狐族族長,怎麽可以如此胡鬧!”

東方曉這下子是徹底驚訝了,這個行為幼稚的家夥,竟然是狐族的族長?!

“今天開始不是了,我已經認了主人!”聞人霜一扭身,躲到東方曉背後。

東方曉黑線,她總算明白,自己是鑽進這個家夥設好的套子裏了,他分明是不想當族長,拿她當擋箭牌呢。

“不像話!不像話!”白袍老人氣得狠狠敲著手中的玉手杖,“跟我們回去!”

“不要!”聞人霜躲在東方曉身後,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來人,把族長帶回去!”白袍老人大吼一聲。兩個孔武有力的女人“咻”地一下出現,一左一右架起聞人霜。

“恩人……恩人……我不要回去……”聞人霜亂沒形象地叫著。

東方曉笑眯眯地衝他揮手道別,幸好幸好,這個超大號的牛皮糖總算被人弄走了。

聞人霜一走,世界就清靜了。

聞人白安靜地整理薔薇園,東方曉坐在一旁的台階上看著他。

陽光暖暖。

“霜一千二百多歲了。”聞人白忽然開口。

“呃?”東方曉一頭霧水。

“長老六百多歲。”聞人白又道。

東方曉抽了……莫不是因為他聽到她說聞人霜不尊老了?可是那個妖孽……居然一千二百多歲了,真是……呃?等等,聞人霜“弟弟”一千二百多歲,那聞人白“哥哥”又該是多少歲?

東方曉僵了。

一直到傍晚的時候,聞人白才離開,東方曉知道他是去找白顏夕,便自己回房。

東方曉是心存僥幸的,她希望改變曆史之後,她還能存在,因為……她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辦好,比如……被困在黑暗國度的微生陽,比如……與她訂下血之契約的洛特。

躺在**,東方曉閉上眼睛。

床突然一沉,有人在床沿坐下,伸手抬起東方曉的下頜。她以為是聞人霜,眼也不睜,就抬手拍向那隻不規矩的爪子,惱道:“不要鬧了……”

那人不僅沒有放開東方曉,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接著,東方曉感到脖頸處一陣刺痛,她知道不對,忙不迭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一雙琉璃色的眼睛,是白顏夕!

“不是說……三天之後嗎?”東方曉看著她,澀聲道。

“魔宴同盟有異動,夜長夢多。”白顏夕淡淡地看著她,低頭狠狠咬上她的脖頸。

等到東方曉感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無力地推拒著趴在身上的白顏夕:“夠了……”

如果要的隻是日行者之血,當然已經夠了,可是白顏夕顯然要得比那更多。

東方曉瞪大眼睛,感覺身體內的血一點一點被吸光……

“不……不要……”

怎麽會……這樣……

許久許久……

白顏夕站起身,閉上眼睛,猛地拉開厚重的窗簾。

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房間裏一下子亮堂了起來,白顏夕安然立於陽光之下,緩緩睜開眼睛。

“好美的陽光。”她輕聲感歎,嘴角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琉璃色的眼睛在陽光下煥發出七彩的光芒。

華麗的大**,東方曉如破敗的布娃娃一般,瞪大空洞的眼睛,一動不動。

“陛下!陛下!魔宴同盟攻入魔界了!”洛特闖了進來,隨即被滿屋的陽光駭了一跳。

白顏夕麵無表情地拉上窗簾,沉聲道:“進來說。”

洛特走進房間,單膝著地:“魔宴同盟攻入魔界,血族都在沉睡,一時無法抵禦。”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白顏夕淺笑著看向躺在**一動不動的東方曉,“我答應過你不追究他的罪責,可他如今自己送上門來,那就不能怨我不遵守諾言了。”

洛特下意識地順著女王的目光看向躺在**的女子,不知道為什麽,心口忽然痛了一下。

“把這裏收拾幹淨,我去見見魔宴同盟的叛徒。”白顏夕淡淡說道,把目光從東方曉身上收回。

“可是陛下……”

“我已經得到了日行者之血。”白顏夕緩緩咧開櫻瓣一般的唇,隨著一串嬌俏的笑聲,她自房間裏消失。

洛特看向那個躺在**,全無聲息的女子。明明知道此時她已經隻剩下一具皮囊,但看著她微張的雙眸,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無法下手。

最終,洛特還是轉身離開了房間。

華麗的大**,東方曉的眼角緩緩滑下一滴晶瑩的血淚。

門再度被打開,聞人白闖了進來,看到躺在**的東方曉,愣了愣:“你怎麽了?”

東方曉麵色如雪,雙眸微閉,長長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看起來如破碎的娃娃一般。

聞人白下意識地上前抱起她:“發生什麽事了?”

東方曉突然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聞人白。

聞人白怔住,他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一片妖異的血紅。

東方曉睜大茫然無焦距的妖紅雙眸,直愣愣地看向聞人白的手,他的手上,白天被薔薇花刺劃傷的傷口還沒有愈合。

此時的東方曉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和理性,她唯一能夠感覺到的,隻有饑餓,她隻剩下血族的本能。幹涸的身體裏連一滴血都沒有,她需要用新鮮的血液來灌溉這即將破敗腐朽的身軀。

四百年之後的離說過一句話來形容東方曉。他說,白顏夕機關算盡,最後也隻是成了她附身的憑依,宗教裁判所與魔界對立了數千年,卻也被她所滅,一夕之間煙消雲散……東方曉雖然總是懵懵懂懂的,但是在關鍵時刻,總是有著小強一般強大的生命力和可怕的破壞力。

抬手抱住聞人白,東方曉低頭咬住他的脖頸,尖銳的牙齒刺入他的皮膚,然後,狠狠吸吮。

聞人白略一皺眉,竟然沒有推開她。

不知道為什麽,知道推開了,她就會死,他便無法這樣做。

待東方曉恢複神智的時候,聞人白早已經氣息全無。

呆呆地坐了一段時間,東方曉跳了起來,抬手劃開自己的手腕,將血滴入聞人白的口中。

聞人白動了一下,麵色痛苦起來。

東方曉怔怔地看著聞人白,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給聞人白初擁,將他變為吸血鬼的,竟然是她自己……

聞人白似乎已經完成了初擁的過程,安靜了下來。

“恩人……”聞人霜特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人未到,聲先到。

東方曉下意識地看向門口。

“發生……什麽事了嗎?”聞人霜好奇地瞪大眼睛,看了看躺在**一動不動的聞人白,又看了看東方曉。

聞人白動了一下,緩緩坐起身。

聞人霜一下子看到了聞人白脖子上的牙印,大叫起來:“啊呀!你咬了他!”

東方曉下意識地咬唇,懊悔不已。

“啊啊~~你好偏心,為什麽不咬我!你說你為什麽不咬我哦!”聞人霜不依地大叫。

東方曉滿頭黑線。

“來來來,我也給你咬,你也咬我吧。”聞人霜湊近了東方曉,把衣領子扯低,露出脖子來。

東方曉撫額。

“你說,四百年之後的我咬了你。”聞人白忽然開口。

東方曉怔了一下。

“也許,這是我欠你的。”聞人白站起身,安靜地走出門去。

東方曉下意識地伸手,隨即無力地垂下。

如果,你欠我的,你已經還清了。

那麽,我欠你的,該怎麽還?

“離是來找你的。”聞人霜忽然開口。

東方曉愣愣地抬頭看他。

“再不去阻止,隻怕你這一趟時空之旅就白跑了。”聞人霜拿起黑色的鬥篷,輕輕覆在東方曉身上,道。

-王對王-

血色的薔薇,大片大片,開得如火如荼。

花間,站著一個紅衣的少年,他有著一雙深紫色的眼睛,長長的黑發披散著,襯得他妖豔無比。

他的對麵,是一個身著黑色長裙的女子,長長的裙擺上繡著大朵大朵怒放的薔薇,黑色的長發高高綰起,露出白皙的脖頸。

“是陛下嗎?”盲眼的少年輕聲詢問,仿佛一個怯弱無力的孩子。

“我來找我的仆人。”離偏了偏腦袋,輕聲道,神態惹人愛憐。

白顏夕隻是冷冷地看著他,看他要耍什麽花樣。

“你也知道,我的眼睛看不見,沒有仆人很不方便的。”離抿了抿唇,似是帶了三分羞澀地道,“聽說我的仆人被審判者大人帶走了,所以來向陛下討回。”

“你是說那個日行者嗎?”白顏夕笑了起來。

“日行者……”離想了想,那個女人似乎說過,她是日行者,可以在陽光下行走的血族,“嗯,對。”他點了點頭。

“可是她已經死了。”白顏夕淡淡開口。

離僵了一下,半晌,才抿唇:“您……是在開玩笑嗎?”

“她死了。”

“怎麽死的?”沒有焦距的紫色眼睛裏開始流動著一些危險的氣息。

“被我吸光了血。”白顏夕咧了咧嘴,笑道。

“為什麽呢?您為什麽要吸她的血呢?”離偏了偏腦袋,紫色的眼睛裏微微透出一絲紅光。

“因為她說……”白顏夕的嘴角勾起一絲詭譎的笑意,“如果我願意免去你的罪責,她便向我獻上日行者之血。”

“免去……我的罪責麽?”離怔了怔。

她甘願為他去死?

可是她明明不愛他啊。

為什麽?

為什麽有人願意為他去死?他不能理解,他真的不能理解。

她打過他,也罵過他。

她說,像你這樣把愛情玩弄於股掌之上的人,活該一輩子孤單!可是……她為什麽願意為他這樣不堪的人去死?

“嗯。”白顏夕笑著點頭,即使知道眼前的少年看不見,她還是忍不住點頭。

“那個……笨女人。”離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蓋住紫色的眼睛,他毫無預兆地抬起手,一道白光刺向白顏夕。

“不自量力。”白顏夕輕哼一聲,側身避開,手中拋出一團火球。

一時之間,風雲變色。大片的黑色雲朵席卷而來,遮天蔽日。隱藏在黑雲中的妖魔和血族紛紛現身,廝殺成一片。

離縱然再強,到底被眼盲所限,終究不是白顏夕對手,被她所操縱的光劍在臉上劃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離負痛呻吟,隨即,他感到身子一輕,已經被人抱著離開了白顏夕的攻擊範圍。

“摩文……”離怔怔地仰頭,雖然看不見,但他就是知道他是誰。

見摩文救走了自己即將到手的獵物,白顏夕不悅地皺起眉。

摩文看著冷眼望著自己的女王陛下,輕聲歎息,想起了那個叫作東方曉的少女,終究,還是逃不開命運的安排。

縱使過程不同,結果……卻依然沒有改變。

摩文抬手,輕輕撫上離的臉龐。

摩文怔了一下,看向聲音的來處。

一個裹著黑色鬥逢的少女,是她,東方曉!

“我說過,不要自作主張。”東方曉瞪了摩文一眼,要是她來遲一步,離那個小子又要不明不白地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上了。

“東方曉!”離聽到了東方曉的聲音,有些激動地低呼出聲,“你沒死!”

“是啊。”東方曉苦笑。

“哼,你這蠢女人,我還沒有恩準你死,你怎麽可以死!”語調一變,離又變成那個欠扁的死小孩了。

東方曉嘴角抽搐了一下,卻是看向站在白顏夕身旁的聞人白。

白顏夕看到東方曉沒有死,也有些驚訝,接著注意到聞人白脖子上的牙印,立刻明白了過來,不由得惱怒起來。

“你竟敢!”

東方曉冷冷睇向白顏夕:“你食言。”

白顏夕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出手便欲置東方曉於死地。

東方曉暗自苦笑,看來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她跟白顏夕都注定是冤家。

眾魔族都目瞪口呆,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麽會有兩個女王陛下。

連審判者大人……也有兩個!

聞人霜站在東方曉身側,淺笑盈盈,惟恐天下不亂。

這真是,王對王了。

幾百年沒有這麽精彩的遊戲了呢,無聊的魔界總算是發生一點能夠令人期待的事情。

唇微啟,白顏夕喃喃念咒,她的雙掌之間,黑色的氣息翻騰不止,轉化為球狀,那黑色的球體越來越大,她的身軀卻越來越輕靈,慢慢升至半空。

東方曉知道這一擊非同小可,如果不能擋下,那麽摩文和離的命運便永遠也無法更改。

東方曉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同時,那個人所擅長的陣法也流入她的腦海。她麵色肅穆,緩緩伸出手,淩空劃出一個“十”字,一道白色的氣流猛地將空氣切割,形成一個結界,所有的人都在那道白色的光芒之外,隻有半空中的白顏夕,不可避免要掉入這“十”字魔法陣中。

白顏夕已經感覺到魔法陣的強大力量,手中的黑色光球襲向東方曉的同時,她也已經直直地墜入陣中。

這一場王對王的戰鬥令在場所有的魔族瞠目結舌,也在魔族之間流傳了數百年,最後成為一個誰也不能肯定是否真實發生過的傳說。

被魔法球擊中的東方曉感覺胸口一陣劇痛,便陷入了無限的混沌之中。

黑暗中,有人輕拍她的臉頰。

東方曉茫茫然睜開雙眸,看到一雙湛藍色的眼睛。

“洛特?”東方曉抬頭按了按額頭,一時搞不清自己究竟在哪個時空。

“嗚……我親愛的曉曉,你終於回來了……”洛特忽然將東方曉拉進懷裏,誇張地幹嚎。

這下,東方曉徹底明白——她這是回到糖果屋了。

洛特微笑著看她,眼中是了然。

“歡迎回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東方曉側頭,看到一雙狹長的眼睛,忽然泄氣地垂下腦袋,嚅嚅:“對不起……離,我想,我失敗了。”

“我是摩文。”那男子微笑,滿身的妖嬈。

東方曉猛地抬頭,瞪大眼睛:“那……離他……”

“蠢女人,我在這裏。”一個極度欠扁的聲音。

東方曉嘴角抽了抽,扭頭看向聲音的來處,隨即對上一雙深紫色的眼睛,那個紅袍黑發的美麗少年正斜倚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我恩準,你來扶我。”那個欠扁的死小孩神氣活現地道。

東方曉氣得要吐血了,結果便真的吐了一口血。

看來果然還是被白顏夕傷到了。

“曉曉!”洛特驚呼,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彎腰看她,“怎麽了?”

“啊,你怎麽了!”站在門口的離緊張起來,一臉慌慌張張地摸索著走向東方曉,卻因為太急一下子撲倒在地,又一手正好撐在東方曉吐出的血上,更是驚得六神無主,“你怎麽了!”

東方曉心情忽然大好,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個欠扁又別扭的死小孩,偶爾也有點可愛。

聽到東方曉的笑聲,離才緩過神。

摩文笑著搖頭,上前扶起離,溫聲安慰:“別怕,沒事了。”

離“哼”了一聲,甩頭不理人。

“這麽說……我成功了。”東方曉忽然喃喃道。

“嗯。”摩文走上前,摸了摸東方曉的腦袋,“謝謝你。”

“你知不知道,白顏夕她……後來怎麽樣了?”東方曉猶豫了一下,道。既然她還在,沒有消失,那麽是不是代表白顏夕也受了重傷?

“陛下受了重傷,如你所說,變成了孩童的模樣。”有人回答。

東方曉點點頭:“原來……這樣啊。”

“離,你怎麽知道?”摩文好奇地道。

“咦,不是你回答的嗎?”離訝異。

摩文搖頭:“當時我隻顧著保護你,沒有去注意啊。”

“我也不知道。”離也搖頭。

東方曉莫名其妙:“那剛剛是誰在說話?”

“我。”一個小小的聲音。

“誰?”

“我。”

洛特搖頭:“別看我,不是我在說話。”

“誰?!出來,不要鬼鬼祟祟的!”東方曉緊張起來。

“我!是我!”一個小小的聲音不屈不撓,鍥而不舍地道。

呃……鍥而不舍……這個詞好熟悉呀。

“好像,聲音從這裏發出來。”離的眼睛看不見,聽力便特別的好,他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洛特和摩文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呃……

東方曉順著離的手,訝異地看向自己的胸部,果然,那裏有一個小小的東西在蠕動。

“那是什麽東西?”洛特怪叫起來。

東方曉看著這個長得十分眼熟的東西,臉色開始變幻莫測,這個東西她當然見過,當初聞人白就是這副模樣,可是這一隻顯然不可能是聞人白,那麽……隻可能是另一個了。

聞人白的弟弟,聞人霜!

這隻可惡的九尾狐,居然變成小毛球躲進她的衣服裏!還居然跟著一起回來了……這個難纏家夥。

“不管你是什麽東西,你居然膽敢躲在曉曉的衣服裏!我都沒有進去過!你給我出來!”洛特發飆了。

“不要。”小毛球慢吞吞地搖頭。

“出來!”

“我不要!”小毛球一臉愜意地往東方曉的衣領裏縮了縮,“好溫暖,好香呀……”

洛特氣得暴跳如雷:“可惡的東西!”

“出來。”東方曉微笑著開口,聲音溫柔無比。

小毛球抖了抖,立刻伸出短短的小爪子,以極快的速度從東方曉的衣領裏爬了出來,掉在地上,還滾了幾滾,看得東方曉都忍俊不禁。

“你是什麽東西!”洛特惡形惡狀地問。

“我不是東西,我是九尾狐。”小毛球搖了搖小爪子,得意洋洋地道。

“嗯,他不是東西。”東方曉點頭,表示同意。

摩文輕輕笑開,離也扯了扯嘴角。

洛特幹脆大笑起來。

小毛球怒了,“咻”地一下變成一隻威風凜凜的九尾白狐。

“你怎麽跟來了?”東方曉看著他,好奇地問道。

“人家都是你的人了……當然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啊……”九尾狐走到東方曉身邊,蹭了蹭,軟軟地撒嬌道。

東方曉忍不住抖了一下,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曉曉,他是誰!”洛特擺出一副怨夫嘴臉。

“我是妖孽!”某妖孽同學甩了甩尾巴,抬了抬漂亮的狐狸臉,十分大聲地道。

靜默。

半晌,洛特暴笑出聲:“哈哈,你是妖孽,妖孽……哈哈。”

“哼,你懂什麽,這是恩人給我取的名字。”某妖孽同學搖身一變,幻化為一個華麗麗的美男子。

如緞的黑發用紫金發扣高高束起,一襲寬袖繡花白袍,但是那張臉,卻是和聞人白一模一樣。

“小白?!”洛特也愣了一下,隨即搖頭,“不對,你是……”

“妖孽。”妖孽同學接話接得十分流暢。

東方曉按了按有些發疼的額角,無奈地介紹:“他是聞人霜,聞人白的……弟弟。”

“啊,對,我想起來了,小白是有這麽一個弟弟。”洛特拍手,“可是……他不是狐族的族長嗎?”

東方曉感覺腦袋更疼了。

這個家夥顯然又丟下族務不管,擅自落跑了。

而且這一回,他仗著法力高強,竟然跟著她穿越了時空,隻可憐那些長老們,這回是怎麽也捉不到他了。

東方曉還沒有開口,妖孽兄已經樂滋滋地點頭:“對啊對啊,你們都沒有這項殊榮吧~~”

“謝了,這樣的殊榮我擔待不起。”欠扁的死小孩離首先表達了他的不屑。

“曉曉……你又腳踩兩隻船……”洛特幽幽地看著東方曉。

東方曉仰天長歎。

這下,糖果屋裏可有得熱鬧了。